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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黃河老祖

  “逆氣生?”蘇真若有所思。

  “不曾聽說過吧?”童雙露有些得意。

  “這功法有何神效?”蘇真問。

  童雙露咬著指頭想了一會兒,答非所問:“你既然來了絕壁谷,可曾見到絕壁谷外那條極有名的天沙河?”

  蘇真道:“天沙河寬逾百丈,甚是壯觀,見之難忘。”

  “天沙河一路向西,咆哮萬里,到盡頭時,與自妖國奔騰而來的河流相撞,激起巨浪萬丈,隨后,兩股相爭的河水擰成一股,向北掉頭,奔向白云城外的大海。我有幸與好友共賞過這一奇景,聲勢壯闊,無法用言語形容。”童雙露說。

  “這與逆氣生又有什么關系?”蘇真問。

  “兩條大河相撞已是如此聲勢,如若天下涇河歸于一處,那該是何等的驚濤駭浪?逆氣生便是如此,施展此法,可令經脈逆流,聚于一處,那時,施法者的修為將瞬間暴漲數倍!祖師本就是絕世高手,有逆氣生傍身,天下誰人可擋?”童雙露傲然道。

  蘇真沉默了一會兒,問:“此法可有流傳?”

  “不同于禍劍神術和仙尸四道,逆氣生倒是有完整的傳承,且真有幾位天才練成了,只可惜此法太過兇蠻,經脈逆流匯聚之時,施展者無不臟器粉碎,血肉撕裂,凄慘死去。

  此法的傳承非但沒能使通天教強大,反而令本教損失了大量奇才,一時青黃不接,通天教于是封存此術,將它列為禁忌,之后通天教內亂,逆氣生秘籍被毀,從此失了傳承。這真是本教最大的憾事。”童雙露哀哀嘆道。

  “逆氣生再無傳承?”蘇真確認似地問。

  “三年前櫳山一戰,聽說有個妖魔施展出了神似逆氣生的法門,多半是傳謠,不可信。”童雙露說。

  “是么。”

  蘇真頓了頓,道:“看來你很崇慕你祖師。”

  “天下散修,誰人不崇敬他,又有幾人的名字能跨越千年,流傳至今?”童雙露說。

  “你想成為他這樣的人?”蘇真又問。

  “奴家一個階下囚,能有什么野心?”

  童雙露可憐巴巴地搖頭,嘆氣道:“能為祖師傳承幾分道法,奴家就已心滿意足啦。”

  蘇真并不相信她的回答,卻也沒再多問。

  老君熄滅,一夜無事。

  第二天,童雙露早早蘇醒,卻發現蘇真已不在房內。

  她既沒有趁機逃走,也沒有想去找尋,依舊去城中玩樂,肆意揮霍金銀。

  她并未遮掩真容,孟浪淫徒聞風而來,或想渾水摸魚輕薄揩油,或想仗勢欺人強取豪奪,卻無一得逞,不少紈绔子弟更被她折斷了手腳,野狗一樣踩在腳下。

  等再次見到蘇真時,她的兇名已響徹仙客城。

  “我在城門口聽說有個妖女在城里吃人?”蘇真問。

  “什么?”

  童雙露愣了一下,她也沒料到謠言傳的這么離譜,她委屈道:“人肉腥臭,吃了還容易得病,我才不要,奴家只是想幫你做點好事而已。”

  “幫我做好事?”蘇真更加好奇。

  “對呀,我昨天還以為你是魔頭,今天才發現原來你原來是一位大俠。”童雙露說。

  “你怎么會這樣想?”蘇真繼續問。

  “昨日絕壁谷的宗門齊聚朱稚樓談判,各宗野心勃勃,眼看戰端要起,卻被一個神秘的年輕人憑一己之力遏止調停,主持簽立了令各方都能接受的協約,還歸還了寶刀青雀。

  另外,臭名昭著的青尸教昨夜妄圖作亂,卻被搗了老巢,兇名赫赫的老教主死在自家洞府里,邪書典籍盡數焚毀。很多人都猜不出是誰做的,奴家卻是心知肚明。”

  童雙露努了努唇,討好似地說:“當然,仙客城的人肯定不知道,這位神秘大俠還做了一件更大的事,那就是擒住了我這作惡多端的妖女。”

  “你在城里到處玩樂閑逛,原來是為了打探消息。”蘇真恍然道。

  “我向來是很敬重俠義之士的。”童雙露言之鑿鑿。

  “是嗎?”蘇真問。

  “當然,在這種地方,愿意行俠仗義的只有兩種人,不是蠢人就是能人,你既是能人又不是蠢人,奴家心里是欽佩得緊的,所以也學著做了不少俠義之舉。”童雙露嫣然道。

  “你做了什么俠義之事?”蘇真問。

  童雙露將自己折斷紈绔子弟手腳之事講了一遍后,總結道:“你知道么?漂亮的女人就是老君降下的照妖鏡,將世間的惡徒匪類照得無所遁形。”

  她仰起腦袋,眼睛睜得大大的,似在期盼得到夸獎。

  見蘇真始終沒什么回應,童雙露終于有些不悅。

  她并不介意別人對她是愛是恨,卻討厭不被理睬,她用神秘兮兮的語氣說:“陳大俠,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件特別的禮物。”

  “什么?”蘇真微微皺眉。

  童雙露取出一個木盒,里面盛著一根鮮紅帶血的舌頭。

  “萬壽觀的林道人殘害童子,煉取妖丹,罪不可赦,我本想把他殺了,可若把他殺了,那些苦命童子可就真沒去處了,我思量權衡之下,先逼他立下不再為惡的血誓,再割了他的舌頭,令他再不能用妖言惑眾。陳大俠,奴家做得好么?”童雙露問。

  “你想的倒是周到。”蘇真說。

  “誰讓你是大俠呢,我只好放下秉性也做一回女俠來討好你啦。”童雙露嬌媚道。

  蘇真沒有接話,只是說:“走吧。”

  “去哪?”童雙露問。

  “去找散神密卷。”蘇真說。

  “你有眉目了?”童雙露問。

  “雀山的最高心法是涅槃術,與胎囊神功一樣是起死回生之術,你來自通天教惡鬼一脈,種鬼秘術又與惡鬼術相近。”蘇真緩緩說道。

  “咦,千秘婆婆挑人原來這般講究,我一時竟沒有想到…”

  童雙露順手將手中木盒扔到路旁,任由野狗將林道長的舌頭叼去,“倒是可以循著這個思路主動去找散神、返元兩卷,嗯…你是不是已經有線索了?”

  “絕壁谷向東三千里,有座古駝山,其中有座隱世莊園,名叫云羅山莊,山莊修士所練功法便是‘破神散形功’。”蘇真說。

  “破神散形功?”

  童雙露面露異色,又喃喃道:“古駝山?這…莫非這真是冥冥中的緣分?”

  “你知道古駝山?”蘇真問。

  “知道。”

  童雙露認真地說:“那是祖師與鹿齋緣交戰之地,玄露琉璃便折斷于此,許多人去搜尋過,皆一無所獲。”

  “你也想去找找看?”蘇真問。

  “祖師遺藏引我去古駝山,千秘婆婆又引我去古駝山,這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呢?”童雙露雙眸異彩漣漣。

  “每個得到寶圖的尋寶者都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蘇真提醒道。

  “或許如此。”

  童雙露并不反駁,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起蘇真,問:“如果下一卷的擁有者是個至純至善之人,我要殺他,你會攔著嗎?”

  “你們誰殺了誰與我何干,我只要見千秘婆婆。”蘇真說。

  “你這么想見她?”童雙露不太相信。

  “我心中有諸多困惑,或許只有千秘婆婆能為我解開。”蘇真說。

  “千秘婆婆雖叫千秘,可未必什么都知道,你與她素未謀面,怎么篤信她能解開你的困惑?”童雙露問。

  蘇真沉默不語。

  時間退回到一年之前。

  ————

  一年前,蘇真穿過黃沙地時,誤入了一座地下古堡。

  在這里,他遇見了一件自己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的事。

  古堡極為隱秘,卻沒有荒廢,最深處藏著一座老廟。

  一個大和尚坐在廟門口,身旁環繞著三頭青、紅、白三頭斑斕大虎。

  大虎碧眼炯炯,兇光外放。

  蘇真到時,猛虎與和尚一同睜眼。

  和尚微笑道:“施主為了找到我,一定歷盡了千辛萬苦吧。”

  蘇真一愣,心想自己分明是歪打正著過來的,和尚既然這樣說了,他也沒有反駁,應了句:“黃沙險惡,既有毒蟲沙怪,又有流沙旋渦,我幾經波折險些喪命,終于到了這里。”

  “這是對你的考驗,你不僅需要排除萬難的勇氣,還需要一顆誠摯恒心。”和尚笑著說。

  “大師父說的是。”

  蘇真拱了拱手,問:“敢問大師父法號是什么,為什么在這里修行?”

  “你說什么?”

  面容慈藹的和尚露出了驚詫之狀,一雙眼睛射出更甚猛虎的兇光:“你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的確不知曉。”蘇真說。

  “不知道我的名號,你怎么可能找到我?你若對我一無所知,這里便是一處再尋常不過的沙窟,你想找到我,才能見到我。”大和尚言之鑿鑿,身旁猛虎低吼應和。

  蘇真心想這和尚形容詭異,說話瘋癲,極有可能是那十二邪羅漢之一,他心生防備,不動聲色地調轉法力以應不測。

  “大師父既如此說,那我過去想必真的聽過。”蘇真沒有繼續激怒他。

  “不止是聽過,你很想見我,日思夜想地要見我!”大和尚的眼球像有火在燒。

  “大師父說的對,我是想見你。”蘇真說。

  大和尚這才露出笑容,“這世上沒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更沒有我看不穿的心思,小施主,將你帶來的秘密給我吧。”

  “秘密?我為何給你秘密?”蘇真問。

  “你不告訴我秘密,我如何解答你的困惑,這是交換,來的時候你不知道嗎?”大和尚說。

  “你能解答我的困惑?”蘇真皺眉。

  “我能解答世上一切困惑,只要你給我足夠分量的秘密。”大和尚說。

  “解答世上一切困惑…”

  蘇真腦子一震,猛地想起了什么,脫口而出:“你是黃河老祖?”

  “你終于開竅了。”大和尚露出欣慰的笑容,說:“無所不知,無所不算,天下除了我,還能有誰?”

  大和尚越說越歡喜,見蘇真還有些木訥,繼續道:

  “沙丘蜿蜒十六曲,形若大河,人稱十六曲河。曲河之下藏古國七十二座,我居住在這黃沙大河之間,當然就是黃河老祖!

  世人眼里的沙粒,在我眼中是金子,世人眼里的不毛之地,在我眼里則是澄清仙境。你這樣的凡人,的確很難領會。”

  黃河老祖…

  封花臨死前讓蘇真去十六曲河找黃河老祖,那里可以探聽到世間的一切秘密。

  可他翻遍輿圖,也沒見到什么十六曲河,更沒聽說黃河老祖的名號。在他幾乎要放棄尋找時,漫天風沙卻意外地將他帶到了這里。

  誰能想到,這所謂黃河并非江河,而是沙海。

  蘇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說:“我還沒準備好秘密,老祖能給我些時間嗎?”

  “秘密無需準備,什么是可說之事,什么是不可說之事,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分曉。你湊近一些,我能看到你的不可說之事。”黃河老祖說。

  這一切太過邪乎,蘇真沒有輕舉妄動。

  黃河老祖看出他的猶豫,三頭猛虎化作颶風撲來,纏上了蘇真的身體。

  蘇真下意識就要反擊,奇怪的是,他的絳宮忽然間空空蕩蕩,半點法力也調動不出來。

  “這里是金幽國,不是西景國,你在西景國的修為沒辦法在這里施展開來,別再亂動了,小心遭了反噬。”

  黃河老祖提醒之間,三頭猛虎已扣住蘇真肩臂將他帶到面前,老祖將銅黃色的大指刺進蘇真的雙眼。

  蘇真身體一下僵住,雙眼卻沒有痛感,甚至能看到大和尚的雙指在眼球里翻攪的場景。

  片刻后,黃河老祖抽出雙指,指頭上黏滿了灰紫色液體,他從懷中取出一本黃皮古卷,將液體涂抹上去。

  “玄采宵光老姆至福。”

  黃河老祖閉上雙眼,念動真訣。

  霎時萬籟俱寂。

  黃河老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臉上洋溢起神秘的微笑。

  可當他看向黃皮古卷時,臉色卻刷的一下變了。

  “什么變化也沒有?這怎么可能?難道你沒有秘密?不可能,人怎么會沒有秘密?難道,難道…”

  黃河老祖抓起黃皮古卷,猛地一扯。

  嘶啦。

  古卷裂為兩半。

  黃河老祖呆呆地看著被撕碎的古卷,驟然間捶胸頓足雷霆大作,整座古堡震動不休,幾欲崩塌,三頭猛虎也退避一旁,乖順得像是奴仆。

  等他發泄完胸中怒火后,整個人又像泄了氣的皮球,止不住地嘆氣。

  黃河老祖的喜怒無常令蘇真一頭霧水,“敢問大師,這是發生了什么?”

  黃河老祖指著地上的灰燼,沉悶地說:“我的‘言神卷’被人偷了,這是假的。言神卷是玄采宵光老姆的遺旨,是天底下最玄妙的奇卷,它一個字也沒有,卻比任何人知道得更多!

  按理說,我只要把你的秘密喂給它,它就能回報你同等的秘密。可這是假的…真正的言神卷無堅不摧,誰能把它撕碎呢?”

  蘇真更加疑惑,方才黃河老祖法氣外泄時,他就確信這是一個不輸雙頭妖僧覺亂的頂尖高手。

  這樣的高手看管著這等絕世珍寶,誰又能偷走?

  不等他發問,黃河老祖已懊悔地說出了答案:“我怎么會相信那個女人呢?那樣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歡上我呢,何況我還是個和尚,她是來騙我神卷的,我早該想到的。我這般聰明絕頂,怎么會被那些狗屁海誓山盟給騙了啊?”

  “老祖法力通天,無人能及,將寶物追回不就是了?”蘇真問。

  “你這傻小子問的什么話,那女人極為聰慧,她既然敢偷我神卷,當然留好了后路。如果她在金幽國中,縱是變成蟲子鉆到地底,我也能把她揪出來,但我很清楚,她現在絕不在金幽國內了。”黃河老祖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她去了哪?”

  “西景國。”

  “西景國?老祖來不了西景國?”蘇真問。

  “我是金幽國的第一高手,可我一旦來了西景國,立刻就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就像現在的你一樣。那個女人一定會殺掉我的。”黃河老祖說。

  蘇真更加好奇,這金幽國到底是怎么樣的地方,為什么他從來沒聽任何人提起過。

  “那個女人不一樣,十多年前,她練成了一種獨門邪功,可以穿梭兩國之間,我向她討教了那門功法,卻怎么也學不明白。

  后來她總給我帶一些西景國的美酒美味,珍奇玩具,我覺得也不錯,就沒再過問。現在想來,那時她應該就做好了盜我言神卷的打算了。”黃河老祖神色越來越清明。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蘇真好奇道。

  “這個賤人名叫千秘,是金幽國王的遺孀,本該在國王死時殉葬,她苦苦哀求我救她一命,我覺得她頗有慧根死了可惜,就將她收入門下。我教她武藝,傳她心法,那時她待我畢恭畢敬,眼里盡是仰慕之情…”

  黃河老祖回憶往事,黯然神傷之余,怒道:“女人!又是女人!當年金幽國就是被一個女人打入地下的,如今又要被這賤人毀了!”

  “被女人打入地下?”蘇真大驚。

  “那是四千年前的往事了,言神卷泄露了一個女人的秘密,那女人飛升之前報復了金幽國…”

  黃河老祖說著說著,聲音又低了下去,他擺手道:“罷了罷了,全怪我識人不清啊。”

  蘇真沉吟片刻,問:“她真在西景國?”

  “你這小子聽不懂話,我還能騙你不成?!”

  黃河老祖雙目圓瞪怒視,之后又一拍腦袋,轉而夸贊:“是啊,你小子就是西景國人,我方才氣急攻心,竟忘了這茬!”

  大和尚立刻站起身來,一邊打量蘇真一邊頻頻點頭,他厚重的手掌拍上蘇真的肩膀,聲音宛若低吼:

  “方才沒有發現,你這小子天賦好得嚇人,你的根骨不算沉,魂魄卻是雄厚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你說不定真是那女人的克星!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陳妄。”蘇真回答。

  “好,陳妄,只要你能幫我把那小賤人捉回來,令言神卷物歸原主,我就與你分享這世上所有的秘密。”黃河老祖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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