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
窗外的大雨已經下了一天。
辦公室里,除了秘書組,部分生產組的狐貍員工也來了,一起幫老板整理木頭城堡修復的檔案。
“嚶?”
白爪爪抱著一摞莎草紙,扭頭看看不遠處辦公桌上,正“刷刷刷”筆走龍蛇的老板。
又看看自己抱著的這一摞紙,厚厚的紙上,每一張都用油彩描畫著一種木紋。
有的是漂亮的金絲紋理,有的是鋸齒狀的古怪年輪,有的是帶著細小空洞的古怪木材…這都是老板一張一張、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白爪爪瞇著眼睛,越發感覺到老板的恐怖。
“嗷?”
老板的腦袋里,究竟裝了多少東西?
惡鬼集團的首腦,果然深不可測!
一番感慨后,它抱著這摞莎草紙,按照老板的吩咐,去把它們都釘到小黑板上,給老板慢慢研究。
“嚶嚶嚶,嗷嗷嗷嗷?”
是黑手套,也抱著一摞莎草紙湊過來。
它抱的這一摞,簡單描繪了各色各樣的地圖,標注了木材的分布和林場的分布。
“嗷嗷,嚶嚶嗷嗷嚶嚶!”
…老板說,他給這兩摞材料都留下記號了!
有同樣記號的,就釘在一起!
便如此,一面面小黑板被架起來,一只只狐貍忙忙碌碌穿梭其間,踮著腳尖、翹著尾巴把一張張莎草紙釘上去。
“嚶嚶嚶?”
金錢爪和金錢耳,蹲在落地窗前,回頭看到這一幕,心中感慨…集團的業務還真是又多又深,有的業務它們已經完全看不懂了。
但是,它們倆目前在干的業務,也非常高精尖,論技術含量,也是極高的!
它們扭過頭,重新盯住落地窗倒映的畫面,盯住法爾斯實驗基地外圍的一群又一群女人…它們在物色客戶,在研究怎樣把城堡里那些根本沒有市場的名貴首飾給賣出去!
呼…嗚…
烏云之下,冷風吹來。
法爾斯實驗基地外圍,大姑娘、小媳婦們,再次乘坐馬車來到,三五成群正在露營。
哪怕今天是陰天…
哪怕風又濕又冷,風里還帶著硝煙的臭味…
哪怕實驗基地的教授和博士們都在忙,基本沒人看過來…
…她們也還是沒有放棄。
而此時,實驗基地內最熱鬧的,就是大會議室。
渣塔博士還站在小黑板前,比比劃劃,系統講述他關于六代火藥的研究。
“…到這里,我們的實驗就證明了,對六代火藥而言,仙女星粉塵不是簡單的觸媒。
“它在后續也參與到反應當中…”
會議室里的教授和博士們,有的還在聽,有的已經放棄了,只是瞇著眼睛打著瞌睡裝裝樣子。
會議桌最上首,法爾斯捧著一封信,正在閱讀。
…既然你已經了解了鬼容器修復的事情,那不妨提前加入白狼城火鬼修復學會鬼容器的修復,有很多不同的領域,很多不同的流派,而這些不同領域和流派中的人,又根據社會關系,組成了不同的學會比如說我和蘇魯斯先生,還有移民司的首席、次席和四少,就都在鏡鬼修復學會中學會中的大家互相溝通知識,共享資源,通過團結互助大大減縮修復鬼容器所需的成本你糾纏的鬼和鏡子不沾邊,進不了鏡鬼學會但火鬼修復學會也很不錯五少就是白狼城火鬼修復學會的會長他甚至認識行省層面的修復大師,能請到修復大師來為學會講課 這種關系,非常了不起…
法爾斯讀著信,時而皺眉思考,時而認真點頭。
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慢慢的,真正進入白狼城的高層圈子,接觸到一些全新的東西。
“如果這次六代火藥的項目做成了,五少還能更高看我一眼。
“到時候如果他能賞我點資源,讓我更進一步…嘖嘖…”
…加入學會之后,立刻把你掌握的知識,寫一份更詳細的匯報,給五少送去下周五少請到了木建筑領域的鬼容器修復大師來講課,運氣好的話,你也能混個席位去聽聽 木建筑領域的鬼容器修復大師?
法爾斯點點頭。
他知道有很多這種鬼。
這領域和他的鬼不牽扯…但能去聽聽,拓展下視野,倒也挺不錯。
聽說這位大師曾經用三年時間,就完成了知識收集、資料分析、木材籌備、工藝籌備、修復儀式等等內容,完成一整次的碎天使修復,能力相當恐怖…
三年時間?
這很短么?很快么?
法爾斯皺皺眉頭,突然想起蘇魯斯先生這一次修復,籌備了八年,還停留在培養學生的階段。
相比之下,這位大師,確實很厲害了!
法爾斯感慨一番,小心翼翼把信收起來。
又看一眼黑板前還在侃侃而談的渣塔博士,聽他說些完全聽不懂的東西,懶得再理會,轉而瞇著眼睛,開始總結自己掌握的知識。
辦公室里。
卓群穿梭在一處處小黑板之間,快速掃過各種地圖、各種木紋,掃過自己背誦出來的天氣變化表、地脈變遷圖、還有一些傳說故事、流行的花樣和紋路…
一邊看,一邊想,時而抬頭看看這木頭城堡,時而低頭沉思。
他身后跟著一隊狐貍,一個個不敢出聲,時而跟隨老板瀏覽各個小黑板,時而把毛絨絨的腦袋抬起來,時而跟隨老板低下頭,看到自己圓滾滾的肚皮。
它們是真的看不懂…
畢竟,狐貍不識字。
而且,就算識字,也很難從這些紛繁復雜、亂七八糟的圖、表、文字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當年市面上最昂貴的木材,就是香玲花木。
“但這種木材,不適合城堡,也不適合用來做燈臺。
“考慮到城堡的建筑風格,城堡的經濟財務狀況,城堡附近的木材市場,各種木材的價格和特性,王后的個人偏愛喜好…”
一邊說著,卓群雙目迷離,認真思考。
所有這些圖案、圖表、文字…都是他從知識逐人的信息亂流中揀拾出來的,都是他從千萬年前的歷史畫卷中找到的吉光片羽,就好像那個王朝覆滅之后,檔案館被付之一炬,而他穿越歷史風塵去到那灰燼飛揚的火場,揀回一片又一片未能充分燃燒的殘頁,又加以辨別加以整理。
此時他在快速思考,快速推演,迷離的雙目中,視線仿佛透過各種各樣的數據圖標,看穿了千萬年的歷史,看到當年的城堡中,王后正抓著賬本,指揮負責采買的管家,告訴他該買什么樣的木材,該用什么樣的工藝,又該做出來什么樣的效果…
“是,夜木胡桃?
“最有可能用來制作燈臺的木材,是這種,夜木胡桃?”
旁邊的狐貍們紛紛豎起耳朵,眼睛放光。
“嚶?”
“嗷?”
夜木胡桃?
這是什么木材?
旁邊秘書組的狐貍們,更是來了勁頭!
這玩意兒,值多少金幣?
金錢耳和金錢爪也露出笑容,它們剛剛發現了一個買首飾的意向用戶…一個又老又丑的貴族寡婦,剛剛因為自己的珍珠項鏈太舊瘋了一樣和下人們發脾氣!
剛好把貨架上的珍珠項鏈賣給她,拿貨款去買回來幾十噸夜木胡桃!
卻見卓群皺皺眉,輕輕搖頭。
“大家不用急。
“夜木胡桃,恐怕不好買。
“那是千萬年前的特殊樹木品種了。
“僅憑目前的資料,我們甚至無法確認木頭城堡建成年代的具體時間和具體地點。
“但是能確認的是,那地方位于海邊兩百里范圍內,屬于溫帶海洋性氣候。
“這夜木胡桃,則是生長在板塊裂縫處,在特殊環境下吸收特殊地殼物質長成的特殊品種。
“它的特性是,會在黑暗中散發淡淡火光,拿來做燈臺就再適合不過!
“只可惜,隨著地殼運動,氣候變遷,歲月更迭,這個品種,很可能滅絕了。”
辦公室里陷入安靜。
狐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低頭看看這木頭城堡…它們都很喜歡這座城堡,但從來沒想到,城堡還有這種故事。
那這怎么辦?
“嚶嚶嚶?”
“嗷嗷嗷?”
城堡還修不修了?
這不是尬住了么?
卻見老板又走到城堡的建筑設計圖前,盯著設計圖邊看邊想。
一邊看嘴里嘟囔。
“有些地方,王后是必然不會去的…
“所以燈架木材未必會用到夜木胡桃。
“從城堡酒宴記錄來看,王后對酒精過敏,不會去酒庫。
“在那個年代,酒庫的燈架會用的木材…不…酒庫不會有燈架。
“公主的寢室后來被篡改過,燈架也不會用夜木胡桃,但她用的木材,更加早已滅絕…
“這條走廊,是下人們的動線,但從樓上扶梯可以看到…”
卓群瞇著眼睛,又思索許久,聽到身后“吱嘎”聲,下意識看到是狐貍員工們給他搬來了椅子。
他便坐下去,一邊看著小黑板,一邊繼續思考。
腦海中想法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又都被他找到破綻否掉。
終于,一個奇怪的想法,又冒出來。
“三樓東邊的男廁所,給城堡侍衛、傭人、廚師們的廁所,這個由誰來裝修呢?
“這個廁所里的燈架,又該用到什么木材?”
卓群瞇著眼睛,看到旁邊黑手套總結的壁燈缺失圖,看到三樓東邊小廁所果然沒了壁燈。
又看到當年的各色木材特性和價格。
慢慢的,他皺皺眉頭,又嘴角掛笑。
“額…我認為,三樓東邊的小廁所,里面的燈架用到的木材,很可能就是,縱紋柏木!”
狐貍們圍在老板身邊,聽到老板的話紛紛點頭,感覺老板說的好有道理…雖然它們不知道,為什么是縱紋柏木?
雖然它們也不知道,縱紋柏木,又到底是什么木?
“這是一種很少見的木材,在當年價格不貴,不吸味,不怕堿,不容易腐壞。
“關鍵是,這種柏樹,對生長環境要求不高。
“很可能留存到今天。
“我們巡游組和秘書組稍微注意,先在白狼城找找看,看能否找到這東西。”
卓群站起身,開始部署下一步工作。
“當然,千萬年過去,它的名字可能早已改變。
“大家看這個,去找類似的。”
卓群伸手從小黑板上,摘下一張紙。
紙上赫然描繪著,黑色豎紋、鋸齒年輪的淡黃色的木材,有著條紋狀的樹皮。
旁邊的一圈狐貍瞪大了眼,紛紛在看,要把這木材的特征記在心里。
“嚶嚶嚶!”
“嗷嗷嗷!”
白狼城這一畝三分地,只要真的存在,就沒有卓卓集團找不到的東西!
嘩啦啦啦…
門外的大雨還在下個不停。
蘇伯拉葡萄酒莊園,倉庫里,胖乎乎的老板累得滿頭大汗,正和吳云總隊長、埃德加隊長和普魯克隊長,一起把幾桶葡萄酒裝上馬車。
橡木桶裝的十年陳葡萄酒,被裝到車上去。
胖乎乎的酒莊老板蘇伯拉,擦了把額頭汗水,又滿含不舍的看了一眼酒桶。
“這桶酒,價值五百個銀幣。
“有這么兩桶,就能賣一枚金幣…”
這是他杰出的作品,也是他寶貴的財富。
吳云總隊長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啰嗦什么…那位大人又不是不給錢。
“等他給了錢,我們自然會轉給你。
“你兒子病的也沒那么重,還能頂不少時候呢。”
蘇伯拉連忙點頭。
“對對對,您說的對。”
又搬了幾桶酒,恭恭敬敬送這幾位起義軍大爺離開,蘇伯拉一屁股坐在倉庫門口,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滿臉愁容,嘆了口氣。
“怎么起義軍這幾位隊長,像是換了人?”
但他沒有辦法。
他的小兒子得了古怪的心臟病,需要花錢買藥治療,花錢如流水。
莊園的葡萄酒賣給貴族們,只能拿到賬單和空頭支票,又兌不出來現金。
就算起義軍態度再惡劣,也只能依賴他們了。
“起義軍的結款速度,好像也沒那么快啊。
“到現在為止,他們已經欠我十二枚金幣零三百枚銀幣。”
這是他的大半身家,也是他兒子的救命稻草。
“但愿,能快點還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