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看向某個山霧滾動之所在,對左右問道:“那里是什么?”
吳良搶先說道:“那是山君在利用嵐氣布置鬼集的幻景,可以隔絕凡俗生人的進入,也可以營造出集市的熱鬧氛圍。”
“鬼魅伎倆!”
小湫龍很是不屑,道:“這樣的小伎倆我和禪師聽都沒聽過,我曾司掌的定香水淵一帶,最次的坊市也是依托陣法布置。
偶爾還和我父去往海市,那可是依托著蜃氣所建,為仙人互通有無之坊,你等小修怕是聽都沒聽過。”
吳良不敢得罪小湫龍,只是死死捏著那被賞賜的蛙嘴法螺,一副極力克制的樣子。
左道旁門講究個縱情放欲,無法無天,吳良這些天伏低做小,還得忍受小湫龍的打罵,屬實難熬。
季明抬眼望天,小湫龍這話有些刺耳了,他也沒有聽過這等的海市啊!
“海市!”這個名字讓他想起自己的密功海市大法,隱隱覺著這一門密功同那所謂海市有些淵源。
他沒有多問,留下千手兒護著肉蓮臺中的天人身,隨后徑直飄入那鬼集中。
在那處集市里,有燈火,有喧鬧,飄入其中,可見依山之酒樓,傍水之攤鋪,往來之車水馬龍。
“縮進去!”
季明抬起袖口,小湫龍不情不愿縮入袖中。
在走入集市內,各類的吆喝聲入耳,賣山貨的,賣金石的,還有那拉客算卦的,真是應有盡有。
季明在其中閑逛好一會兒,買了些辟谷丹、甲馬符之類的小玩意,同時打探山君給出了那幾個修士名字,印證一下是否真有信譽口碑。
那道臟的掠奪雖然急迫,但是他的行事需得穩重。
在打探許久后,季明心中有數,山君說得大體都是屬實,那三個的確在本地經營許久,名聲還算不錯。
身處鬼集的鬧景中,季明不由心神放松下來。
在這樣舒緩的情緒中,難得有了幾分善心,擲出幾枚符錢給那引路的小鬼,頓時引來更多的小鬼。
忽然,一面香帕落下。
季明鼻頭一動,將帕子一把抄在手中,轉頭看著那樓上含笑的粉面女子,帕上一股狐騷味入鼻。
樓中一禿發小鬼頭頂著了個大盤子過來,里面是酒水吃食,還有許多牌子。
季明翻了翻盤中的牌子,上面有活色生香的春圖,名字,還有.價格,這上面的價格還算公道。
吳良小心的跟在季明身后,揣了揣身上的零碎符錢,祈禱便宜師傅別入狐貍窩中逍遙,他這徒弟實在付不起嫖資。
“走!”
見便宜師傅抬步便走,吳良心頭頓時一松,他對那樓上狐貍精們微微一笑,卻換了個鄙夷的背影。
“狐媚子,要是瞧見師傅皮相下的本相,怕是能給你們嚇出原形。”吳良的心中恨恨的想道。
一個眨眼,他那走在前面的師傅已轉入一個小巷子中,吳良趕緊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季明在一處醫館前停下腳步,他見那醫館的門前垂著一塊布條,上有巴文寫著「杏林隔代傳人」。
杏林二字讓他起了興趣,便選定這一處醫館中的那位修士。
一入門中,那種被悶發出來,帶了些霉味的草藥味刺激著他的嗅覺,他忍著不適繼續往里走著。
鬼集乃是在墳堆中幻成,這些個樓閣攤鋪都是一處處墳墓,而他進了里面,那便是進到了墓中。
在黑漆漆的甬道中,一頭頭的蝙蝠吊在頂上,拳頭大的蜘蛛在角落結網,還有堆在一邊的黑壇,落滿了灰塵,不知是何用途。
深處,咳嗽聲傳來。
“咳咳咳~”
這咳嗦聲顯然在極力克制,怕驚擾了上門的客人。
盡頭處,給人以溫暖和安全感的燭光亮著,季明邁步于其內,見到了那燭光小室內的赤服道人。
“來看病?”
道人于臺前忙碌,稱量藥材,一包包的分門別類。
“不是。”
“那一定是買我的毒丹,不是我自夸,我這些個毒丹都是來自盤岵毒經上面的,價格很是公道。”
“也不是。”
道人眼睛一瞇,將一頭灰白長發結成道髻,放下手里的工作,笑道:“那一定是做那道臟買賣的,我這里可沒有現成的道臟。”
季明沒有立即商量道臟,而是談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那門前幌子上的杏林隔代傳人,其中有幾分真假?”
道人嚴肅起來,認真審視起了季明,他沒有山君的修為,還看不破季明的本相,只覺來了個不小的人物。
“我這招牌掛在外面許久,從不見有人提及,即使是那些道民也是如此。
世人只知杏林是醫道代稱,治病的美譽,卻不知它在那天周時期,曾代表了一位醫術上的高峰。”
“杏林圣手岑洞子。”
季明吐出一個古老的道號,又道:“他是太平山源祖柏和的第一位師傅,杏林二字在醫術上的這一重含義就是源自于他。”
道人臉色漲紅,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
顯然是這一位修士是岑洞子的忠實簇擁,不過季明卻是不大相信他會是那岑洞子的隔代傳人。
“你一定還知道那柏和的第二位師傅便是蒼天,當年柏和被岑洞子引領入道,朝夕教導,這才夯實其一身丹藥根基。
也是因此,柏和才能入了三山,事蒼天,于石壁中視壁三年,終得了真傳。”
世人都喜歡為先人或者偶像“塑金身”,往那些個傳說人物上靠攏無疑是最為快捷的一個辦法。
這道人所說的,大多都確有其事,也有一些是他自行美化的,像什么柏和入三山是因為岑洞子的教導。
柏和作為太平山源祖,其事跡具被記在了太平山的道志中,季明常有翻閱,因此知曉杏林之事。
在他看來,不管道人是否同岑洞子有關聯,敢掛上這樣的一個招牌,定是對自己醫術極為自信。
在有共同話題后,氣氛活絡起來,他們也順暢的聊起正事。
道人坦言這掠奪道臟不在于醫術,而在于醮法,只有在醮法中,借用神真之力才能無礙的強奪得他人道臟。
“不!”季明摸著肚腹,對道人道:“我不是掠奪,而是贈予啊!”
“贈予?!”道人瞪大眼睛,這等為他人做嫁衣之事,他還是頭一次在現實中見到,真是開了眼。
“和尚果然心善。”
道人假模假樣的恭維了一聲,然后伸出一只手開始報價。
“一萬!”
對于砍價季明自認為有些經驗,還有成功的心得,他直接對半一砍,道:“五千。”
“成交。”
道人利落的敲定價格,讓季明微微一怔,有心再砍,又怕道人生了怨心,出工不出力,只得吃下這個啞巴虧。
“放心,我一定做得漂亮,我是有口碑。”
“三日內完成。”
季明加了一個條件,道人以為是因為自己在價格上占了便宜的緣故,笑了一聲便點頭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