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冷月前的湖泊漸漸恢復平靜無波,淡淡水霧在湖面縈繞,在慘白月光下好似初夏清晨的朦朧白霧。
嘩啦啦————
趙無眠那招動靜太大,曾冷月進了不少水,姑娘們端著水盆,拿著抹布來回擦拭,但她們卻毫無怨言,一直說著‘少主好帥喔’‘剛剛那招真厲害’‘活該歸元那臭道士偷學她們太玄宮的武功’之類的話。
沈湘閣百無聊賴倚靠在椅上,手里捏著顆葡萄,看向身旁的蕭遠暮,“觀云舒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你不打算去明安寺要人?”
“本座豈是只會爭風吃醋的愚婦?有觀云舒在側,他又不可能出事。”
蕭遠暮肚子有些餓,讓后廚煮了碗牛肉面,此刻正坐在小案前吃東西,任誰看了也不會以為她會是那位威震江湖的太玄宮宮主。
沈湘閣懷疑蕭遠暮是在暗戳戳譏諷她,不過她對于趙無眠之外的人沒什么興趣吵架拌嘴,將葡萄塞進唇中,稍顯出神咀嚼著。
她當然不會是滿腦子男女事的愚婦,此刻還在琢磨歸元那番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她的情報不可能出錯,佟從道一定是來了京師。
但倘若涉及避世鞘,佟從道那廝為何不和莫驚雪一起追殺許然,反而專程跑來京師?
疑點有點多,趙無眠已經被觀云舒帶走,那沈湘閣也沒有緣由繼續留在這青樓,淡淡起身準備回去詳細查查。
佟從道此次入京無疑是剿殺他的好機會,最好把握住…當年沈湘閣的師父,上代蒼花娘娘被歸一真人誅殺,就有這臭采花的一份功勞。
念及往事,沈湘閣不由咬牙切齒,默默拿起靠在門旁的油紙傘,氣場微冷走出大門。
蕭遠暮瞥了沈湘閣的背影一眼,淡淡道:“不送。”
但沈湘閣剛走出大門,纖細背影便頓在原地。
蕭遠暮疑惑看她。
沈湘閣遙遙瞧見一艘小船幽幽朝樓閣而來,兩位女子撐傘站在舟上,小船在水霧間由遠及近,絕美面容由朦朧漸漸清晰,好似畫中女子走出。
美是美,不過沈湘閣不覺得這世上除了姑姑有女子比她還美,并未自慚形穢,只是身為武魁高絕的眼力讓她一眼便看清舟上女子的身份,面上神情神情頓時一僵。
洛朝煙!?她怎么來了!?
堂堂蒼花娘娘,在看到洛朝煙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壞了,若是姑姑知道她這世家小姐來青樓這種地方,肯定要教訓她,說不定還會難過沒有教好她,害她學壞。
沈湘閣連忙放下傘逃進曾冷月,蕭遠暮神情更顯疑惑,“世上誰能將你嚇退?”
蘇青綺端著水盆在幫忙打掃,見狀站起身也是疑惑看來。
沈湘閣連忙道:“天子來了!蕭遠暮你好自為之,反正如果傷了她,趙無眠肯定心懷芥蒂,本小姐先躲一躲,別告訴她本小姐也在這,否則姑姑要難過。”
說著,沈湘閣便一溜煙竄去樓上躲起來。
蘇青綺聞言也是神情錯愕,下意識就想也躲起來,但又怕蕭遠暮與圣上打起來,又硬生生止住步子,神情極為精彩,“圣上怎么來了?”
曾冷月所有姑娘更是嬌軀一顫,不可置信站起,“圣,圣上…就是洛朝煙?”
“她,她來了?”
“這不是白給的好機會嗎?倘若我們在此殺了她,離國后繼無人,不是藩王接任便是扶持幼帝,這江山又得亂作一團,但此刻這離國肯定是沒有余力再經歷一輪國本之爭了!”
“對啊,若在此地殺她,這離國國運少說銳減百年。”
蘇青綺聽見此語,當即就火了,她與洛朝煙的感情也是極好,俏臉一冷,“殺不得!不提這江山怎么樣,一旦圣上死了,公子會如何?”
在場嘈雜寂靜幾分,對哦,不能不考慮少主,但此等天賜良機…唉,當初到底是誰背刺少主!?害他身負重傷失憶,這才被洛朝煙救起,有了糾纏。
但具體如何,還是宮主說了算…在場所有人都看向蕭遠暮。
蕭遠暮坐在小案前,淡淡放下筷子,神情波瀾不驚,以她的五感,已經聽到小舟靠岸的細微聲響。
“想殺就殺,但能不能殺,還是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空靈嗓音忽的自門外傳來。
聞聲看去,一位穿著素雅衣裙的女子撐著油紙傘站在門外,柔滑黑亮的長發并點朱釵簡單披散在腰后,比起絕世容顏,一眼看去反而更會讓人注意到她那股干干凈凈,知性溫婉的柔美氣質。
不像個皇帝,倒像個隱居世外卻飽讀詩書的隱世才女。
但氣質嫻靜,女子此刻舉止卻是半點不客氣,毫無所懼踏進曾冷月,將在場近百人視若無物,自顧自拉過一木椅在蕭遠暮面前坐下,本身個兒高,坐的也高,因此視線帶著幾分俯視,“想來你就是蕭遠暮。”
蕭遠暮用手帕擦著嘴角,淡淡瞥眼望著洛朝煙,“不錯。”
曾冷月的姑娘柳眉皆是一豎,這所謂的大離女帝明顯來者不善,當真不怕她們一擁而上殺了她?
慕璃兒單手提著此間劍,落后洛朝煙幾步走進曾冷月,俏臉面無表情站至洛朝煙身后。
方才她細細感知了下,貌似沒發現趙無眠的蹤跡…那就好,自己只需做好本職工作,別讓蕭遠暮傷了洛朝煙就行。
蘇青綺看了眼慕璃兒,本是提起的心尖兒也便漸漸放下…只要慕璃兒在,那洛朝煙的安危肯定不用擔心。
只是洛朝煙與蕭遠暮之間的矛盾,害得她也有幾分為難,可算是設身處地了解趙無眠的心情。
她只得悄聲離去,后端著酒水果盤放在洛朝煙面前的小案,以好閨蜜與臣子的身份低聲道:“圣上消消氣,吃點東西,有什么事好好說,青綺肯定不會讓你出事…”
說著,她又以蕭遠暮徒弟,正兒八經的太玄宮少宮主的身份朝四周道:“都這么虎視眈眈作甚?來者是客,甭管待會兒是打是吵,此刻都莫讓人覺得我等沒有禮數。”
聞聽此言,周圍姑娘看了眼蕭遠暮,瞧宮主貌似沒大動肝火,也便緩緩退下,靜觀其變。
洛朝煙雖然此刻心情極差,但肯定不會將火發在蘇青綺身上,并未給蘇青綺冷臉色,便端起酒杯,按捺住心底怒火,安慰道:
“朕從趙無眠口中知曉你拜了蕭遠暮為師,明白你心中為難,無需如此小心翼翼。”
蘇青綺自從當初隨蕭遠暮離開蜀地后便沒再見過洛朝煙,因此兩女還沒怎么聊過,聞言稍顯驚訝,“圣上不怨我投蕭遠暮門下?”
兩女當初和趙無眠一起從晉地殺出來,感情很好,要說趙無眠與其他女子有染,洛朝煙多半還會心懷不滿,但若是蘇青綺,她便覺得壓根無所謂,甚至還覺得有些小虧欠…抱歉喔,我要搶你男人。
因此洛朝煙只是朝她溫婉笑了笑,“你想溝通天地之橋,不想讓自己當他身邊的花瓶,才拜蕭遠暮為師…朕知道你的想法與難處,當初尚未登基時,朕也時常想著為他多做些什么…”
“她拜本座為師,歸根結底,不過是在你這里不行,而在本座這里行…”洛朝煙話未說完便被蕭遠暮打斷,她瞥了眼洛朝煙,淡淡一笑:
“就這么簡單,自己留不住人,就別裝自己多么豁達貼心,來這里干什么?打算同本座碰一碰?”
這話說的太刺耳且不留情面,蘇青綺都替洛朝煙不值,但蕭遠暮是她師父,周圍還有這么多太玄宮弟子,她這時候替洛朝煙說話也不合適…
洛朝煙側眼看蕭遠暮,面上不復與蘇青綺聊天時的柔意,只有冷笑,“碰一碰?就憑你們太玄宮這三瓜兩棗?配嗎?若朕真想干點什么,那過來的就不是朕與此間劍劍主,而是近百宗師與近萬禁衛。”
“武功平平,嘴倒是挺硬,這個距離本座即便用不出全力,但若想殺你,慕璃兒也來不及制止。”蕭遠暮嗤笑一聲,道:
“你從進門起直到現在,還能活著同本座講話,不是因為你身后的慕璃兒,是因為趙無眠對你的感情,本座是在乎他才不殺你,別把本座對他的情作為你有恃無恐的底牌。”
“真巧,朕也是因為他在乎你才遲遲不曾動刀兵,不過以你目前的狀態…”說著,洛朝煙上下打量了眼蕭遠暮,
“太玄宮宮主,結仇不少吧,朕僅帶著慕劍主來此,而不曾帶其他人,不過是因擔憂你目前的狀態若是走漏風聲,惹來仇家,招致殺身之禍,那他會怪朕…別把朕對你的仁慈當做朕的軟弱。”
“威脅本座?”蕭遠暮放下方才擦嘴的手帕。
“你若想動手,大可試試,現在這副表情是想嚇朕?”洛朝煙難得如此咄咄逼人。
蕭遠暮被逗笑似的笑了聲,慢條斯理捏起團扇,指了指曾冷月的大門,“那本座給你這個機會,現在就出去宣告江湖,本座身負重傷實力十不存一,等本座殺干凈尋來的仇家,便去大內砍了你的首級…如此,本座對趙無眠那邊也說的過去。”
說完,蕭遠暮又笑了幾聲,“他正好一直在為難本座與你之間的事,如此,他也不必為難了。”
洛朝煙美目一瞇,“拿他威脅朕?”
“居然覺得本座在威脅你?怕你那么做,他會討厭你?”蕭遠暮似是無語,笑著搖頭,“堂堂大離天子,癡迷男色,竟因一個男人畏手畏腳不敢妄動,已經足夠可笑了。”
“太玄宮宮主有資格說朕?”
“自然。”蕭遠暮慢條斯理用團扇為自己扇風,額前的劉海輕輕晃動,
“畢竟他與本座的感情,自然比與你的感情深,聽說他在京師連棟宅子都沒有,貌似是你故意為之,想讓他多在大內住吧?嘖嘖嘖,費盡心機,結果他回京后還不是兩晚都想住本座這里,不可笑嗎?”
此話一出,洛朝煙當即沉默不語,表情極冷。
蘇青綺與慕璃兒心驚膽戰,這兩人的火藥味太濃,真怕一個不好當場打起來。
洛朝煙淡漠望著蕭遠暮,沉默幾秒后,忽的說:“因為龍泉一戰,江湖市井都在流傳他與你不清不楚,無論他與你究竟是什么關系,但在市井百姓眼中,他是刀魁,是未明侯,是朕的人,因此他現在的處境并不好。”
蕭遠暮杏眼微瞇,這種事她當然知道,“你想說什么。”
“因為你,他很有可能身敗名裂。”洛朝煙忽的一笑,“不過無傷大雅,他的身后有朕,但你此刻只配當倒忙,不拖后腿就不錯了,除非你愿意讓他失去現在的一切,繼續跟著你當個人人喊打的反賊。”
這次輪到蕭遠暮沉默。
待會說不定會對洛朝煙動手,因此房門早便被曾冷月的姑娘悄悄關上,此刻無風,但大廳頂端垂下的深紅綢緞卻在無風自動。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蕭遠暮一聽這話,是真動殺心了…
慕璃兒站在洛朝煙身后,素手早已按上劍柄,微微用力。
蕭遠暮此刻雖然身負重傷,但并不是不能變大用全力,只是用了或許會死…蕭遠暮肯定不怕死,但若蕭遠暮用全力殺洛朝煙,這種距離,慕璃兒真不一定能保住。
她給了蘇青綺一個眼神。
蘇青綺微微頷首,心尖提到嗓子眼,全神貫注。
兩個和趙無眠八字還沒一撇的女人在為他吵架,兩個和趙無眠已經什么都做過的女人反倒在想辦法制止…
蕭遠暮冷冷望著洛朝煙。
洛朝煙雖然不會武功,卻毫無所懼與她對視。
但蕭遠暮年歲較大,閱歷豐富,肯定不會如洛朝煙這般情緒化,沉默幾秒后便又開口,“你親赴‘賊巢’,只為逞口舌之利?”
洛朝煙冷哼一聲,長身而起,雙手負在身后,四處打量一眼,“趙無眠呢?你們有本事睡他,沒本事讓他出來見朕?”
蕭遠暮柳眉輕挑,“捉奸?”
“他究竟在哪兒?為何不出來見朕?”洛朝煙的心情已經差到極處,根本不想多言,繼續問。
慕璃兒眨眨眼睛,猶豫幾秒才上前,低聲耳語,“陛下,據我感知,徒兒約莫不在這里…這樓里一個男人都沒有。”
洛朝煙微微一愣,柳眉緊蹙。
蕭遠暮噗嗤一笑,但笑容卻沒什么笑意,只有譏諷,“連他在哪兒都不知便怒氣沖沖過來找人,堂堂大離天子竟是個如此短視沖動的女人,若景正老兒得知怕是得從皇陵跳出來,還不如讓洛述之繼位,真是搞笑。”
趙無眠既然不在,那洛朝煙也懶得與蕭遠暮多費唇舌,冷冷問:“他在哪兒?”
蘇青綺為防止兩女沖突加劇,連忙上前道:“公子與歸元一戰,定然透支身體,渾身虛弱,指不定暈在什么地方,我們去找時,倒是打聽到觀云舒帶他離去…約莫是觀云舒也聽到打斗聲,過來找到他,帶公子去明安寺療傷去了。”
“明安寺?”洛朝煙神情微怔,沉吟幾秒,后冷冷掃了蕭遠暮一眼,正想與蕭遠暮譏諷幾句再走,但她身后的慕璃兒卻是忽的炸了。
“明安寺!?”慕璃兒原本一直作壁上觀,只想著保全洛朝煙便功成身退,但此刻卻當即火冒三丈,柳眉直豎,“觀云舒那臭尼姑倒是挺會撿!?在曾冷月門口打的架,她能穿過不知多少條街把無眠帶走!?誰信!?”
洛朝煙,蕭遠暮與蘇青綺都是疑惑看她,觀云舒帶走趙無眠便帶走唄,你氣個什么勁兒…哦對了,慕璃兒十歲時貌似被當時四歲的觀云舒揍哭過。
這兩女看對方都很不對付的。
慕璃兒銀牙緊咬,拉著洛朝煙轉身就走,“陛下,走,我們去明安寺要人!那尼姑真是不撿點,自己春心萌動也就罷了,居然還把男人帶去寺廟!不知廉恥!傷風敗俗!”
踏踏踏————
慕璃兒也是委實氣急,洛朝煙都沒什么機會說話便被她拉著離去。
隨著兩女離去,曾冷月內依舊死寂。
蕭遠暮臉上漸漸由嗤笑化為面無表情,大廳內的姑娘們意識到不對,顧不得地板濕漉漉,連忙俯首跪地,瑟瑟發抖。
蘇青綺知道蕭遠暮肯定是被洛朝煙突然上門又不能出手搞得怒火中燒,小聲哄著她道:“圣上今年才十八九,情緒上來了就容易做些沖動事,但師父可別沖動,萬一她有什么事,公子當真會…”
呼————
話未說完,便瞧眼前的蕭遠暮提著團扇,驟然向后猛然一揮,勁風肆虐,蘇青綺的衣裙與額前發絲猝然向后吹拂。
哐當當————
團扇之內蘊含的無匹力道,眨眼橫跨大廳,將廳內桌椅吹得七零八落,自頂端垂下的深紅綢緞更是撕拉一聲,盡數被勁風攪碎,滿天而落。
但這力道去勢不減,撞至大廳最角落的墻壁,卻沒傷這墻壁分毫,反倒鬼魅般自墻壁一穿而過,好似隔山打牛,落進曾冷月后方已經平靜下的湖泊上。
轟隆————
宛若十噸量的火藥驟然在湖內炸開,平靜湖水猝然向上騰空,形成滔天巨浪,猶如趙無眠又一次用出淵龍驤首,重重砸在湖面上。
轟————
又是一次驚雷般的乍響,滿天水花再度沒進曾冷月內,也讓湖岸兩側好不容易緩過來的看客再度嚇得魂飛魄散,“又來!?”
“聽說剛剛是未明侯與武功山的歸元在打,這不會又是未明侯吧?”
“肯定是他啊,估計是在試招?”
蘇青綺粉唇微張,一臉錯愕…她開始懷疑蕭遠暮口稱自己身負重傷,或許只是單純在趙無眠面前裝柔弱。
“哼。”蕭遠暮拂袖離去,踩著沉重步子默然上樓。
洛朝煙已經站至舟上,回首看向那滔天巨浪,足下小舟隨著洶涌波濤不斷晃動,她神色卻半點不懼,也是冷哼一聲。
明安寺,也即小西天在京師的分舵,占地遼闊,香火鼎盛,即便是下著雨的深夜,也有不少香客撐傘納拜…不過大多都是白天不敢來的夫人小姐。
小姐們皆是戴著面紗不敢視人,畏畏縮縮左顧右盼,唯恐被人發現真實身份,匆匆投了香火錢便去求姻緣。
雍容華貴的‘京圈阿姨’們便相對大大方方,穿著得體衣裙,凸顯豐腴身材,在雨中款款而行,動輒投上千兩銀票后便去送子觀音那兒納拜,一看就是某位朝廷大員或是富商的夫人。
趙無眠對洛朝煙已經殺進曾冷月的事毫無所知,他手里拿著街邊小販買的燒雞啃著雞腿,站在廟內菩提樹下望著阿姨與小姐們投的香火錢,暗暗心驚。
這群禿驢一天的創收就得幾萬兩了吧?真是富得流油,想當初,他在京師從零打拼開青樓…唉,他還沒恢復記憶,也不知自己為了曾冷月都受過什么苦。
但不出意外,觀云舒就是下任小西天方丈,大離各地所有寺廟的老大…嘶!萬惡的資本主義女人。
雖然是朝廷王侯,但至今一直吃軟飯,只會從姑娘手里撈錢的趙無眠自認與觀云舒有著不可否認的階級鴻溝。
趙無眠的衣服早已濕透,寺里都是些僧袍,他不愛穿,觀云舒也不可能拿她的衣物給他穿,便讓他安心在屋里待著,她去街上為趙無眠買身干凈的。
不過趙無眠唯恐曾冷月的姑娘擔心,怕觀云舒為了氣她們故意不說,便出去找到巡邏的捕快讓他們幫忙去曾冷月轉告一聲,這才回來順道買了只烤雞吃。
他心驚于小西天的創收,留步多看了幾眼便移開視線準備去后院好好待著養傷,不然尼姑瞧見他到處亂跑肯定會教訓他…
雖然尼姑叉著腰訓斥他的模樣貌似挺可愛,但趙無眠不是抖M。
趙無眠心底想著些有的沒的,便發現四周有不少京圈夫人與小姐都在偷偷看他,疑惑間,卻是有位發須皆白的僧人緩步來至趙無眠面前,行禮打了招呼,“這位施主…”
“不能在這里吃烤雞嗎?”趙無眠用油紙將烤雞包起來,除非面對觀云舒,否則其余時候他還是比較尊重人家規矩的。
“非也。”那僧人神情似乎也是有幾分古怪,自袖中取出一迭銀票悄悄遞給趙無眠,“施主瞧見老衲身后那位夫人沒有?”
趙無眠微微一愣,抬眼看去,有位身材豐腴,面容熟美,約莫四十歲,卻保養的很好,皮膚白皙,一看就是‘大車’的女子正面對佛像雙手合十,繼而‘偶然’注意到趙無眠的視線,朝他看來,很柔美的笑了笑。
僧人輕咳一聲,將銀票塞進趙無眠手中,“那位夫人乃是朝中兵部侍郎的夫人,只是兵部侍郎早年在戰場上…咳咳,那位夫人認為,施主或能當幾晚她的送子菩薩,這才托老衲過來問一問。”
趙無眠瞪大眼睛,第一次聽說這東西,“還有這業務?你們到底是小西天還是大歡喜寺?”
那僧人似也覺得老臉掛不住,無奈道:
“自然是小西天,本寺僧人皆恪守戒律,不曾做過任何違反清規之事,只是身在京師,總不能得罪朝中大員,面對某些事,總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也不是強迫施主,若施主有意,今晚可去西廂房,那位夫人等您…若是無意,這錢也可收著,那夫人說了,瞧您都沒吃飽飯,拿去多買些吃食吧,也算結個善緣。”
說著,那僧人無奈搖頭,轉身離去,趙無眠望著手中銀票,稍顯無語,結果不多時,又有其他僧人找上他,約莫是一個意思,只是約趙無眠的人不同,大多是三四十歲的阿姨。
要么求一夜情緣,要么求子…
趙無眠實在應付不來,曾冷月的姑娘他都沒怎么碰,更何況這些,此時身后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以及一道沒什么情緒起伏的嗓音。
“送子菩薩?比起未明侯,你怕是更喜歡這身份吧?”
趙無眠忽的一僵,錯愕回首,卻見洛朝煙撐著油紙傘,穿著素雅衣裙,站在菩提樹下,默然望著他。
“圣…”趙無眠頓了頓,稍顯驚訝,“你怎么來了?”
洛朝煙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看,幾秒后,似是有點委屈抽了下鼻子,有點哭腔,
“還不是來找你,結果被蕭遠暮那女人好一通罵,我都快被罵哭了也不見你過來,找了半天,結果跑人家寺廟當起送子菩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