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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兇殘叛軍,華清宮歌舞停,李隆基的惶恐

  安祿山總計十八萬大軍,不可能全部行進。

  大軍分為前軍和中軍、后軍。

  留守范陽的為史思明,驍將蔡希德輔助。

  由于安祿山采取突襲戰術,只能保障糧道暢通,不可能先占領河北。

  需要史思明和蔡希得幫助他攻略河北。

  同時,負責招募兵馬。

  除了六州胡人,幽州、河北一帶也有許多胡人。

  還有許多漢人佃戶被豪強壓榨,他們沒有活路,是很好的兵員。

  造反,是風險雖大,但收益非常高,還能發泄戾氣,釋放獸欲。

  有的人,哪怕曾經壓迫他們的是安祿山,他們也會加入安祿山的軍中,去壓迫其他人。

  他們并不一定忠誠安祿山,他們希望世界燃燒,誰是他們的頭領并不重要。

  都說朝廷無道,豪強吃人,但安祿山對河北百姓的禍害更大。

  范陽需要河南、河北的糧食,謀反存儲糧食,其間必然存在對百姓的剝削。

  安祿山為巴結李隆基,每每發動民夫運送寶石、木材、猛獸等到長安,千里車馬未絕。

  修建華清宮時上好的玉石,都是從范陽運輸過去。

  無數百姓死傷在路上。

  每月向安祿山進獻駱駝戰馬和獵鷹獵犬的人絡繹不絕,百姓被弄得無法安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有一部份投機的豪強大族和怨恨朝廷的世族加入安祿山陣營是毫無疑問的。

  但若說河北所有士族都加入安祿山的陣營,那純粹是臆斷。

  更別說普通的平民百姓。

  歷史上安史之亂的時候,河北的反撲,此起彼伏。

  凡十七郡皆歸朝廷,兵合二十馀萬;其附祿山者,惟范陽、盧龍、密云、漁陽、汲、鄴六郡而已。

  一度讓安祿山非常狼狽,若不是李亨微操,叛軍絕對會失去河北,切斷安祿山與范陽的聯系。

  最后還是安祿山手下將領大殺四方后,才震懾住許多。

  至于后世“二圣”立廟之論,純粹是藩鎮要挾朝廷的籌碼和收買藩鎮人心。

  設身處地,百姓會在乎屢屢在河北屠殺的安祿山、史思明嗎?

  安祿山知道自己是粟特人和突厥人的后代,在長安多年,更清楚他與漢族士大夫之間的隔閡。

  也明白那些漢人士大夫對胡人的鄙夷。

  所以安祿山麾下多用胡人,更有胡將換漢將的事情。

  要么就是如嚴莊、高尚、李史魚、獨孤問俗、平冽、李廷堅這種落魄文人。

  還有就是張通儒、薛嵩這類人,祖上無比輝煌,但不為朝廷所重,想投機安祿山,走出屬于自己的捷徑。

  張通儒的祖父是出將入相的張仁愿,薛嵩的祖父是大名鼎鼎的薛仁貴。

  雖然安祿山喜歡任用胡人,但他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就是他麾下的胡將,沒有漢人將領能打。

  軍隊的訓練,一直由漢人主導。

  哪怕是他最看重的曳落河、同羅精騎,分別由崔乾佑和田承嗣訓練。

  但最終,安祿山卻將曳落河交給奚人李歸仁統帥。

  同羅精騎由義子田乾真統帥。

  連燕云鐵騎,都由他的義子安守忠統領。

  至于其他的義子、胡人更多了,都掌握重軍。

  安祿山將統帥權,交給漢人,但麾下中層將領大部分都是胡人。是以,漢人大將想要兵變非常困難。

  安祿山內心是很精明的,他身為胡人,哪怕再缺心眼,也不可能用大量的漢人,那樣遲早是自尋死路。

  安祿山麾下的胡將有:

  安國粟特人:安忠臣,安忠順,安守忠(安祿山義子,沙陀人),安神威,安太清,安武臣,安雄俊,安岱,安思義等。

  史國粟特人:史思明,史定方,史朝義,史朝清等。

  何國粟特人:何千年,何思德,何令璋,何元辿,何數等。

  康國粟特人:康阿義屈達干,康節,康杰,康沒波野,康文景,康孝忠等。

  曹國粟特人:曹閏國、曹將軍等。

  石國粟特人:石帝廷等。

  奚人:李日越,李寶臣(張忠志),李歸仁,李欽湊,張孝忠等。

  契丹人:王武俊,孫孝哲,李懷仙(契丹化鮮卑人),李立節等。

  突厥:阿史那承慶,阿史那從禮等。

  幽營雜胡:蔡希德,劉龍仙,李獻誠(靺鞨)等。

  其余的九姓鐵勒、同羅、靺鞨、室韋、幽營雜胡、六胡州等胡將數不勝數。

  后世很多人只看名字,以為是漢人,實際上在萬邦來賀的年代,胡人改漢姓極多。

  特別是那些姓李的胡人,都知道其姓李的淵源。

  當然,安祿山麾下許多蕃將都是漢化胡人。

  胡人雖勇猛,但除了史思明、蔡希德等,能統兵大戰者不多。

  所以安祿山以漢人為帥,胡人為將。

  形成屬于他的軍事格局。

  潛于諸道商胡興販,每歲輸異方珍寶,計百萬數,每商胡至,則祿山胡服坐重床,燒香列珍寶,令百胡侍左右,群胡羅拜于下,邀福于天,祿山陳盛牢,諸巫擊鼓歌舞,至暮而散。

  安祿山還利用信仰,去籠絡胡人的心,使他們在宗教上,向他靠近。

  此次叛軍南下,安祿山以驍將田承嗣為前鋒兵馬使,率領前軍騎兵先行。

  又讓奚族義子李寶臣和孫孝哲為副,為大軍開道。

  安祿山制定夜間行軍,黎明吃飯的軍規,使大軍日行六十里。

  前鋒很快就進入上谷郡。

  這里是安祿山的地盤,早就被控制。

  叛軍長驅直入,進入博陵。

  有縣卒發現異常,問邊軍為何入郡縣,田承嗣聲言奉密詔鏟除楊國忠,清君側。

  郡兵想讓叛軍等候,卻慘遭叛軍射殺。

  河北諸郡根本沒有準備,且承平日久,一百多年未聞戰事,上到郡守,下到百姓,皆不知戰。

  太守、縣令只能讓少數的郡兵縣卒入城防守,另外將安祿山造反的消息傳遞至驛站,八百里加急送往長安。

  但這些城池怎能敵準備已久的安祿山呢?

  叛軍將私自建造的攻城器械取出,直接猛攻城池。

  往往清晨攻城,不及日中,便占領城池,博陵太守最先被安祿山處死。

  每破一城,城中的金銀珠寶、衣服、糧食、婦女,皆為叛軍所掠。

  安祿山會收買人心,所得金銀珠寶,大部分賞賜立功麾下,更賞賜婦女為妻妾。

  是以,士卒們不論胡漢,眼睛是紅的,像是野獸一般兇殘。

  范陽、平盧軍本就善戰,在釋放獸性以后,戰斗力再次飆升。

  搶錢,搶糧,搶女人。

  沒有什么比這更能調動士氣。哪怕是李瑄所制定的“榮譽”,也遠遠不及。

  安祿山作為一個殺良冒功屢獲賞賜的將領,不能指望他去約束軍紀。

  而且生性殘忍的安祿山也知道,放縱士兵的好處。

  那些胡人騎兵所過之處,更是一片狼藉,他們在行軍之余,特意在沿途的鄉里奸淫擄掠,無數鄉民淚流滿面,直呼蒼天。

  趙郡,元氏縣。

  田承嗣帶領前鋒奔至趙郡后,令孫孝哲攻打必經之路元氏。

  他給孫孝哲一日時間,一日以后,主力大軍就會途經元氏縣。

  元氏令陳禮頗有骨氣,幾天前他得到安祿山叛亂的消息后,就知道安祿山必然會從元氏通過。

  他在短短兩天時間,招募鄉勇三百多人,準備配合上百名縣卒和數十名常平新兵死守元氏城。

  “勇士們,安祿山這雜種罔顧圣恩,膽敢謀逆,我等絕對不能讓他們輕易過去。”

  “我已經得到消息,叛軍從范陽南下,一路燒殺搶掠,他們多是沒有教化的胡人,無惡不作。元氏城如果被破,我們的妻女和錢糧無法保住!”

  “誓死一戰吧!”

  陳禮在北城門看著遠處的滾滾煙塵,向麾下誓師。

  以數百人抵擋叛軍,這如同以卵擊石。

  但陳禮不懼怕,他食大唐俸祿,身為一地父母官,當為大唐而死。

  哪怕拖住一天時間,也能為其他郡縣爭取時間,給朝廷調兵遣將的機會。

  “我等為明府效死命!”

  鄉勇們拿著長矛大喝回應,他們都是為自己的家人而戰。

  從某種方面講,他們都非常不幸。

  安祿山只會進攻沿途的郡縣,以保證糧道暢通。

  河北那么大,其他十幾個郡,還沒有時間去攻擊。

  安祿山的戰略目標是先拿兩京,然后再征服四方,一統天下。

  殊不知此時陳禮扶著女墻的手是顫抖的,身為文官,他從未經歷過戰爭。

  “轟隆隆!”

  伴隨著馬蹄聲,數千靺鞨騎兵和平盧勁卒在孫孝哲的率領下,來到元氏城下。

  孫孝哲本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錦韉金鞍,看起來無比華貴。

  而孫孝哲本人也神氣十足,用藐視的眼神看著元氏城。

  孫孝哲比安祿山的義子,更受安祿山寵信。

  因為他的母親由于頗有姿色,和安祿有一腿。

  孫孝哲也很上道的表示自己對安祿山的“孝順”,再加上契丹人的身份,他自然而然被安祿山倚重。

  “我等奉旨討逆,城上的縣令還不開城投降,想抗旨嗎?”

  孫孝哲躍馬上前,向陳禮喊道。

  “誰是逆賊,你們心里清楚。大唐神器豈是你們能撼動的!”

  陳禮反諷一聲,然后吩咐左右:“用箭射他。”

  “咻咻咻…”

  小縣沒有神箭手,哪怕五十步外,也無法命中孫孝哲。

  “哼!冥頑不靈!”

  害怕被箭矢射中的孫孝哲在親衛盾牌的掩護下,調馬離開。他冷哼一聲,下達軍令:“準備組合攻城器械,進攻元氏!”

  “啟稟將軍,末將愿領兵進攻元氏城。日中之前若不能破城,提頭來見。”

  一名叫做申子貢的叛軍將領主動請纓。

  他眼中滿是狂熱,他率部攻下,必然最先享受。

  “破元氏城,申將軍所部率先入城!本將再派遣五百渤海勇士助你。”

  孫孝哲同意申子貢的請命。

  但他為速得城池,又調一些渤海士兵。

  靺鞨是渤海國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擁有十幾萬人口的渤海國,這一次足足派遣七千靺鞨騎兵助陣安祿山。

  生長在白山黑水之間的靺鞨,是天生的勇士,個個驍勇善戰。

  城上的鄉勇士卒,將雷石滾木準備好后,數十柄弓箭就緒,持長矛嚴陣以待。

  他們的眼中都寫滿緊張的神色。

  畢竟面對的是百戰精兵。

  而城下的叛軍磨刀霍霍,他們從戰馬上取下工具,僅僅用半個時辰,就組裝成云梯、攻城車和登城梯。

  “兒郎們,元氏令是奸賊楊國忠的手下,沖上城池將他殺死,城池中的一切都是我們的!”

  “進攻!”

  申子貢舉起馬刀,道出一個冠冕堂皇理由,又自相矛盾地向士卒許諾破城后任意擄掠。

  最后一聲令下,胡漢士卒眼中只有瘋狂,他們抬著登城梯,披鐵甲而上。

  四門同時進攻,還有強弩掩護。

  每一面城墻上,只有一百多守軍,城池在搖晃。

  “咻咻咻…”

  零星的箭矢,根本不能使叛軍有絲毫停頓。

  “鐺!”

  靠近城墻的時候,叛軍將登城梯鉤在垛口處,裝備精良的叛軍如餓虎撲食一樣,持盾牌向城墻上攀爬。

  “嘭!”

  石塊落下,砸落一人,還有更多的叛軍。

  數十步外,叛軍的強弩雷發,不少守軍還未將雷石滾木舉起來,就被弩矢命中,血灑城墻。

  叛軍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各段城墻涌來,云梯一架架豎起來,更方便攀爬。

  偶爾登上城墻,被長矛捅下去。

  有瘋狂的叛軍士卒不用盾牌,只持長矛攀登。

  這些百戰沙場的精兵,一手扒著云梯,一手與城墻上的士卒對刺。

  “噗嗤!”

  即便叛軍身處劣勢,但在對攻之中,往往是叛軍占據優勢,守軍死傷越來越多。

  再堅決的眼神,也無法彌補實力的差距。

  “擋住!殺叛賊!”

  元氏令陳禮持長槍大喊,他身先士卒,親身參與戰斗,連嗓子都喊啞了。

  “殺!”

  陳禮在又一次喊殺之中,將一名叛軍從云梯上刺下去。

  “噗嗤!”

  但城墻之下,弩矢如蝗,陳禮露出身形后,一支弩矢穿過垛口,命中陳禮的肩膀。

  “明府…”

  麾下的縣兵大喊,連忙將倒在地上的陳禮往后拖。

  “不要管我…攔住叛軍,別讓他們上來。”

  傷勢嚴重,陳禮忍住疼痛,面色猙獰向麾下說道。

  這個時候,城墻上所有人都要進入戰斗狀態。

  可是元氏縣只有皮甲,沒有鐵甲。

  只有弓箭,沒有強弩。

  只有刀矛,沒有大錘和陌刀。

  在實力不成正比的攻堅戰上,敗局已定。

  如狼似虎的叛軍僅僅在開戰半個時辰后,就跳到城墻上。

  先登者頗有勇力,他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左劈右砍,鮮血四濺。

  先斬常平新兵百總,再殺縣兵統領。

  在先登者的掩護下,越來越多的完成攀登。

  北面城墻已然失守。

  其他三面城墻失守只是時間問題。

  陳禮身邊的士卒已經全部戰死,他一手捂著不斷流血的肩膀,一手支撐著長槍站起來。

  “噗嗤!”

  叛軍不會憐憫一個受傷的人,他們不知道陳禮是縣令,一矛將陳禮釘死在城樓的柱子上。

  當長矛從胸前抽走,陳禮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他盡力了!

  所有的守城士兵,都被叛軍殘忍殺害,哪怕投降也不放過。

  一個個頭顱,被叛軍從城墻上拋下去,血液像小河一樣流淌。

  “哈哈…封閉四門,盡情劫掠!”

  看城已破,孫孝哲大笑一聲,接下來是勝利者的狂歡時刻。

  孫孝哲為清夷軍使,他不僅奢靡無度,本性十分殘暴,愛好殺戮,縱兵取樂為常態。

  所以他的麾下極度兇殘,連靺鞨人看了都覺得自己是大善人。

  李瑄所言的“率獸食人”,用以形容孫孝哲再合適不過。

  在孫孝哲的命令下,叛軍被貪婪和欲望蒙蔽心智,嗷嗷叫地沖入元氏城中。

  城中的壯年多半戰死,只剩下老弱婦孺,自閉家門。

  “嘭!”

  離城門最近的房舍最先遭殃,叛軍一腳踹開房門。

  他們最先找的不是糧食,也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人。

  “你們這些叛賊…”

  一名老者滿臉熱淚地拄著拐出來大罵。

  “老東西!噗嗤!”

  叛軍一刀下去,這名老者倒入血泊之中。

  而這叛軍面無表情,仿佛殺死自己的同類,微不足道一樣。

  “啊…”

  就在這時,傳來一道女人的尖叫聲。

  這些叛軍像是聞到腥味的貓一樣,縱身沖向一間茅草屋。

  只見一名婦人抱著一名十幾歲的少女。

  還有一名幾歲的孩童,已經身首異處。

  原來是一名叛軍闖入以后發現她們。

  十幾名叛賊將這對母女圍起來,任她們哭喊求饒,無動于衷。

  當這些叛軍一臉淫笑地走出茅草屋后,那名豆蔻年華的少女一絲不掛,沒有氣息,她的下身全是血跡。

  而那名婦女頭發凌亂,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一絲生氣。

  更多的叛軍如惡狼一樣沖入城池。

  一時間,哭喊聲、慘叫聲響徹云霄。

  街道上,巷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百姓的尸體,鮮血匯聚成河。

  一座座房屋里,盡是婦女的哭泣和叫聲。

  叛軍奸淫擄掠后,攜帶著一袋袋糧食,錢幣,趕著雞鴨牛羊,連看門的狗都不放過。

  房屋被點燃,熊熊大火吞噬著一切,曾經欣欣向榮的城池在叛軍的鐵蹄下淪為人間煉獄。

  這就是戰爭!

  發人冢墓,焚人室廬,掠人玉帛,壯者死鋒刃,弱者填溝壑。

  史書對安史之亂的描述,并不夸張。

  元氏城慘烈傳至其他郡縣,許多貪生怕死的官吏,望風而降。

  像陳禮一樣有骨氣的縣令,多被殘戮。

  這些安祿山留下巨大的隱患,河北其他郡縣太守,互相會盟,短時間內招募鄉勇數萬人,并且鄉勇數目迅速膨脹,有截斷安祿山后路之勢,使得留守范陽的史思明、蔡希德不得不提前將兵南下,與河北諸郡戰斗。

  叛軍燒殺搶掠,不降即亡,輕而易舉越過常山郡、趙郡,大有直沖黃河,向陳留郡而去之意。

  在這個時候,漁陽鼙鼓的聲音與驛站快馬一起,傳至華清宮中。

  華清宮闕,緩歌慢舞。

  李隆基依舊在飛霜殿中,欣賞著霓裳羽衣舞,陶醉不已。

  楊玉環在眾星捧月下,身穿霓裳羽衣,在樂師的演奏下,取悅皇帝。

  她舞步輕盈,如紅荷花一樣在秋煙中搖曳,婀娜多姿的身材又有一種柔美,靈動多變。

  就在李隆基美酒入口的時候,高力士不合時宜地闖入飛霜殿,并大喊:“停下!停下!”

  兩旁上百名樂師,各種樂器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沒有樂器的節拍,楊玉環的嫵媚身軀也停了下來,畫帛衣袖自然垂落。

  她如秋水般的眼眸望著高力士,覺得出大事了。

  否則以高力士的穩重,不會如此沖動。

  打擾圣人興致是大罪。

  她不自覺撫摸著胸口,十分擔心,她害怕是關于李瑄的不好消息傳來。

  李瑄在異國大病,讓她提心吊膽,難以入眠。

  她一次次在華清宮的佛堂中焚香禱告,希望李瑄能霍然而愈。

  “力士,你干什么?”

  李隆基把酒杯往玉案上一磕,向高力士質問道。

  他圓目怒瞪,如果高力士不給他一個解釋,他一定會懲罰高力士。

  就算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打破他的霓裳羽衣舞。

  “圣人,安祿山反了,他率領大軍南下,在七天前的時候,前鋒已至博陵。”

  高力士心急火燎地向李隆基說道,并上臺將奏書呈給李隆基。

  由于李隆基要安穩渡過這個冬天,所有密奏和奏書,都要交給高力士觀看。

  十萬火急的消息,才需要交給李隆基。

  “什么?”

  李隆基面色大變,觀看奏書。

  是博陵太守的求援信件,邊境告急。

  雖然已知道安祿山心生異志,但安祿山突然起兵進入中原,讓李隆基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還有一種不受控制的惶恐。

  安祿山手握重兵,且已經收服胡人。

  那些驕兵悍將,所過之處,哪能秋毫無犯呢?

  他終于意識到兵災是最大的災禍。

  什么洪水、雪災,在兵災面前不值一提。

  盛世一旦出現大叛亂,還能被稱為盛世嗎?

  他還會被后人所稱贊嗎?

  “圣人,您要振作,國家危難之際,要注意身體啊!當迅速召集文武,商議對策。那安祿山不過是一個雜胡,辜負圣人的信任,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

  高力士向李隆基安慰道:“我大唐百年基業,不可撼動!”

  此時是李隆基最脆弱的時候,安祿山徹底撕破臉皮,讓他想起這幾年對安祿山無節制的縱容。

  安祿山要什么,就給他什么。

  空白委任狀。

  蕃將代替漢將。

  將勸諫安祿山謀反的大臣綁到范陽!

  朕自保之,卿等勿慮也。

  這句話刺耳的話,在他腦海中回響。

  “傳旨文武大臣到右朝堂。”

  李隆基終究是一代帝王,他把自己的不堪忘掉,向高力士吩咐道。

  “遵旨!”

  高力士立刻離開,讓監禮官去通知文武大臣。

  李隆基也準備更衣。

  換上龍袍后,他覺得自己還是掌控天下的君王。

  安祿山能掌控的,不過兩鎮。他集合河東、河西、朔方、隴右,以及中央禁軍,再招募一些鄉勇新兵,可以輕而易舉擒拿安祿山。

  李隆基心里想著,逮到安祿山一定將其千刀萬剮。

  “玉環不必憂慮,朕還是天子,是天可汗。”

  李隆基離開飛霜殿的時候,安慰楊玉環一聲,讓她不要多想。他的江山依舊穩固。

  “妾身愿圣人早日掃平叛亂。”

  楊玉環聽到此消息后,松一口氣,內心深處無比愧疚。

  安祿山是她干兒子,她相信安祿山,以為他沒有心機,為他說了不少好話。

  她的堂兄們,她的姐姐們窮奢極欲。

  她是禍國殃民嗎?

  睿智英武,愛憎分明的李瑄,又會怎么看她呢?

  在楊玉環的目光下,李隆基走出飛霜殿。

  “呼…”

  殿外臺階,一股寒風吹來,如刀子一樣,讓李隆基身子一縮。

  原來外面如此寒冷。

  他回望一眼溫泉拱衛的飛霜殿,坐上自己的龍輦。

  沒想到至華清宮的第一次朝會,以這種形式發生。

  文武百官,在華清宮的右朝堂上,亂成一鍋粥。

  監禮官已經將安祿山起兵南下的消息告訴眾大臣。

  老臣們悲呼,不能自已。

  大臣們面面相覷,毫無頭緒。

  只有楊國忠老神地站著,等待李隆基駕臨。

  仿佛一切都在楊國忠掌控之中一樣。

  “陛下至…”

  “拜見陛下…”

  李隆基到來后,大臣們起身拜道。

  “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安祿山這逆賊造反,來人,將安慶宗這賊子處死。”

  李隆基一到朝堂,就破防準備殺死安慶宗。

  他又覺得不解氣,又令道:“將榮義郡主一并處死。”

  “遵旨!”

  禁軍領命離去。

  文武百官大驚失色,將安慶宗處死,他們可以理解。

  畢竟安祿山反叛,罪無可赦。

  但榮義郡主是前太子李瑛的女兒,是李隆基的孫女啊!

  李隆基為掩飾自己的過錯,眼睛已經紅了。

  將李瑛殺死,再把李瑛女兒殺死。

  這簡直…

  但沒人敢勸說李隆基。

  “右相,安賊到底有多少兵馬?需要如何調動能戰勝他。”

  李隆基向楊國忠說道。

  “回圣人,可以肯定河東軍不會聽從逆賊安祿山調遣。平盧節度副大使呂知誨忠于朝廷,應該也不會聽從安祿山的軍令,最起碼可以掌控一部分平盧軍。”

  楊國忠向李隆基回答道,重點強調安祿山離心離德。

  河東軍不聽安祿山的,這人盡皆知。

  但他也不想想,如果安祿山沒有掌握平盧軍,他能調動靺鞨、室韋等諸胡嗎?

  他敢不顧后方將兵南下嗎?

  平盧軍或許有一部分不聽安祿山的,但絕大多數,一定唯安祿山馬首是瞻。

  歷史上是留守在平盧的一小部分平盧軍見勢不妙,出現內訌,讓大唐趁機掌控平盧軍老巢,包了范陽的餃子。

  “啟稟圣人,河北之地,百年無戰事,民不知兵,武備松弛。一定難以擋住安祿山南下,當迅速調集重兵,阻礙安祿山渡過黃河。然后令河東軍出井陘圍剿叛軍,則國家無虞。”

  但楊國忠話音剛落,武部尚書高仙芝忍不住出列,向李隆基稟告道。

  他平時是透明人,不怎么說話。現在國家有難,他作為朝堂上最精通兵法者,不得不發話。

  高仙芝也看到他重掌兵權立功的機會。

  只要阻礙安祿山渡過黃河,他認為可以輕易平定叛亂。

  “高尚書只是知兵,而不知形勢。”

  “陛下,臣斷定安祿山只是一人叛亂,麾下大多數將領和士卒,都不想冒生命危險造反,不下十天,必會把安祿山的首級傳至長安。”

  楊國忠信誓旦旦地說道。

  他的話讓群臣大驚失色,安祿山拿空白委任狀收買軍心,部下怎么可能不聽他呢?

  楊國忠自以為是,他起初還很擔心安祿山叛亂,但經過幕僚的仔細分析后,他覺得安祿山一個雜胡不成氣候。

  只要安祿山一死,西面的李瑄再病死,天下間就無人敢與他作對。

  “回圣人,安祿山狼子野心,謀劃多年,他身邊的士卒都是燕云勁卒,又多有胡人,萬不可掉以輕心。”

  高仙芝焦急地道,不顧禮儀。

  “臣早就知道胡人靠不住。安祿山一個雜胡,是無根之萍,這種人不可能成氣候。更何況陛下威加海內,即便安祿山再收買人心,士卒還是心向圣人。”

  楊國忠看了一眼高仙芝,然后向李隆基拱了拱手。

  他很不爽高仙芝跟他作對,開口就是“胡人靠不住”,暗指高仙芝是高句麗人。

  直到現在,他的言語都充滿恭維。

  “可以等待安賊首級被傳送京師,但需要立即征調在關內、河南等郡的禁軍,并招募良家士卒,前往洛陽、陳留抗敵。”

  李隆基對楊國忠的話將信將疑,他沒有全信,也要做好其他準備。

  “圣人,臣愿意前往洛陽募兵,擒安祿山面見圣人。”

  聽李隆基一說,高仙芝大喜,主動請命。

  “朕等待卿的捷報!”

  李隆基看著高仙芝點了點頭,他沒有懷疑高仙芝胡人的身份。

  這下,文武大臣才放心一點。

  高仙芝雖比不上李瑄,但此時也是戰無不勝的。

  也正是聽了楊國忠的忽悠,讓李隆基以為平定安祿山很容易,沒有第一時間從數千里外征調隴右、朔方、河西等軍。

  諸軍分布零零散散,有的在高原山海之間,又需要準備糧草、器械,沒有半年時間,不可能趕到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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