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身形從自己的棺材里邊飄了起來,旁邊很快就傳來了一道疑惑的聲音。
“咦,你是誰?水蛇呢?”
聲音有些粗。
柳白轉頭看去,只見這“人頭”乃是一顆中年男子的“人頭”,人頭很大,五官面容也長得很是…粗魯,兩鬢留著的短發更是直接炸開。
兩眼瞪得像銅鈴,再加上那黝黑的皮膚。
柳白看著它的那一刻,就自動浮現出了一個名字…李逵!
這“人頭”的長相,很是符合柳白心中對黑旋風李逵的想象。
人頭只有人頭,沒有身軀,它往后飄了些許。
“雷殺?”
柳白微微頷首。
水蛇則是已經從更下一層的位置爬上來了,它來到柳白身邊站定,吞吐著猩紅的蛇信說道:
“這是我雷殺兄弟,水澤死了,現在他是這老水坑的王座胚子。”
也就這水蛇沒有手,不然柳白覺得此刻的它應該伸手攬著自己才對。
“老水坑的?那實力應該就要比水澤強了,不錯不錯。”
人頭點頭,模樣看著很是滑稽,也很是怪異。
而胚子墳主剛剛的那一句話,也算是喚醒了所有的王座胚子,此時它們一個個都從各自的墳墓里邊爬了出來。
胚子墳主的身形顯現在這亂葬崗的最高處,柳白也是跟著扭頭過去看著他。
可不知為何,這胚子墳主竟然也在看著他。
眼神還帶著笑意…柳白也只好笑笑,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上邊本是有兩個墳墓的,但是這次只出現了胚子墳主,小鬼依舊沒來。
許是見著所有王座胚子都出來了,胚子墳主也就輕輕打了個響指,旋即一股濃重的灰霧像是從這亂葬崗內部涌出,吞噬了在場的所有…鬼。
連帶著整個亂葬崗都消失在了這曠野之上。
等著柳白再度看清身周的時候,卻是發現自己已然來到了一個寬敞的石廳里邊。
所有的王座胚子盡皆在此。
而且每個邪祟面前都還擺放著一張小桌,兩排相對,從左到右依次排列,最左邊位于兩排小桌中間的那個主位前站著的,便是胚子墳主。
最右邊的那位置則是空著,而在場沒來的王座胚子,也就只有一個了。
小鬼。
柳白此刻的位置,便是在這胚子墳主左手邊第二個位置,還排在他前邊的,是那戴著紅蓋頭的…紅妝。
對面右手邊第一個的,則是那顆人頭了。
坐在柳白正對面的,是那人面鼓孔大娘,此時它閉目養神,好似周遭一切都與她無關。
位于柳白下手位的,則是那面相丑陋至極的老貓猴。
它似是很不滿意這位置安排,柳白都能清晰聽到它喉嚨里邊傳來的陣陣低吼聲。
對面孔大娘下手位的,則是那條水蛇了。
柳白看向它時,它也正在看著柳白,它的眼神當中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好像對這位置安排很是滿意。
只可惜…柳白身上藏著個能看出它真實情緒的小草。
“公子,這條水蛇現在對你全都是怨恨嘞。”
“沒事,恨吧,恨也殺不了我。”
柳白對此倒是很看得開,甚至早就能料到了,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至于那些再往后的位置,柳白都懶得在意了。
余者,皆不足論。
胚子墳主就這么看著左右兩邊所有的王座胚子,最后安然入座。
他一坐下,其余的邪祟就沒敢說話了。
除卻那坐在柳白下手位的老貓猴,所有邪祟坐下,只有它起身發出刺耳的叫聲。
“胚子墳,你這位置是怎安排的,竟讓這小鬼頭坐在我前邊,你要是不會安排,讓我來!”
胚子墳主聽見這叫囂也不生氣,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只是這次他卻沒再看著柳白了,而是看著在場的所有邪祟,微笑道:“此次的座次,的確是關乎著未來的一些安排,所以對位置安排不滿的…現在都能說出來。”
話音剛落,眼見著在場的邪祟都要說話。
可他卻忽地抬起右手,輕輕一劃。
老貓猴和水蛇下手位,倏忽斷開,緊接著這條線猛地拉大,似是將這兩部分徹底分開。
這變動讓原本那些似要說話的邪祟,都安靜下來。
胚子墳主直到此時才起身,臉上笑意收斂,轉而正色。
“我身邊這六位,便是接下來所有行動的隊正,余下的則是隊鬼。”
“隊正無區分,我所說的不滿,是指有哪個隊鬼想當隊正的?即可向在場的這六位試試,當然…生死勿論。”
這話一出,更是讓剛剛那些想著說話的王座胚子們,望而卻步。
他們原以為只是自己身邊的位置,都有著區分,這樣一來倒是能拼一手。
可現在…要跟這六位打。
它們目光下意識的游離,掃過水蛇老貓猴的時候,都沒有停留,只是在看向柳白之時,目光有著些許停頓。
原本那幾個的實力他們都知道,唯有這外來的…不知底細,一些原本就對自己實力有些自信的王座胚子,此時目光熱切。
柳白自是也察覺到了這點。
“所以老貓猴你與雷殺的位置,沒什么區別。”胚子墳主看著那依舊沒有坐下的老貓猴,笑呵呵的說道。
“那也不行,什么小鬼頭,也配坐在我前邊?!”
老貓猴尖銳的叫聲響起。
眼見著那胚子墳主還想說什么話,柳白卻是忍不住笑了,他目光盯著在場最像人的那個鬼,笑問道:
“我能殺了他嗎?”
原本就已經安靜下來的這些邪祟,在聽見這話后,已是有著搬動椅子的聲音。
又像是竊竊鬼語。
“殺!來!今日咱不分個生死,誰也別想走!我老貓猴還會怕了你這小鬼頭不成!”
就站在柳白身邊的老貓猴發出尖銳的嘶吼。
柳白置之不理,只是看著胚子墳主。
在場能決定這些的,或者說在那些王座面前,能說得上話的,只有他。
當然,柳白要是暴露身份,也行。
只可惜他不想。
胚子墳主臉上沒了笑意,目光也在兩人身上游離了一圈,最后依舊是落在了柳白身上,輕聲道:
“都是自己人,分個高低就好了。”
柳白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失望,甚至都還長嘆了口氣。
“行吧。”
他聲音落下,周遭迷霧涌現,等著迷霧散去之時,又已不在先前的那石廳里邊了。
而是來到了亂葬崗外頭的這片空地之上。
且只有他跟這老貓猴。
后者見狀獰笑一聲,原本還是曠野的地面,霎時間開始涌出黑霧。
它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就想著開始動手了。
“鬼蜮?打你還需鬼蜮?!”
柳白笑著,天幕之上便是滾滾陰雷落下。
黑霧之中,老貓猴悶哼一聲,身形便是在這鬼蜮之中掠走,可柳白劈下的陰雷便好似那跗骨之蛆一般。
不管它逃遁在哪,陰雷都能準確無誤的將其劈中。
一下緊跟著一下。
柳白見狀愈發覺得有些可惜,這要是能用熵變之雷該多好,這幾下下去,它早已歸西了。
老貓猴接連躲了幾個呼吸,可結果卻一次都沒躲過之后,終于是忍不住了。
它強忍著陰雷劈落,柳白四周的黑霧之中,伸出了一只只貓爪。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
所有的貓爪都是齊齊抓向了柳白的身體,
柳白自是想走,但卻發現被貓爪盯住的他,根本無法逃脫。
能成為王座胚子,并且位置安排如此靠前的邪祟,果真是有點本事。
貓爪抓來,渾身刺痛間,柳白心念一動終是沒再猶豫。
陰雷之中夾雜著一道灰色的熵變之雷落下。
“噗!”
黑霧里頭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緊接著柳白身周的這些貓爪便是盡皆散去。
他一步跨出,便是在這鬼蜮之中尋到了那癱在地上,好似被電擊的直打哆嗦的老貓猴。
柳白這次的熵變之雷都還留手了,收斂了許多效果。
可饒是如此,這老貓猴依舊被劈的臉上都多了好幾道皺紋。
整個身軀都有些焦黑。
柳白身上雖然也有些傷勢,都是些被貓爪出來的抓痕,可就這么一會功夫,就已經恢復許多了。
他彎下身子,一把抄起了這老貓猴的脖子,將其拎了起來,雙目如電般的看著眼前的這山精。
生的這般丑陋,柳白連吃其肉的心思都沒有。
老貓猴被劈的都沒了脾氣,也不敢反抗,甚至只是稍稍抬頭看了眼柳白頭頂的那兩個彎角。
兩角之間似有那漆黑電光閃爍,看的這老貓猴縮頭縮腦根本不敢再看。
柳白嗤笑一聲,仰頭喊了句“胚子墳”。
旋即四周灰霧涌來,他便再度回到了先前的那石廳。
邪祟依舊,只是隨著他一出現,所有王座胚子的目光就又都落在了他身上。
然后…下意識的就又看向了被他提著的老貓猴。
遍體鱗傷,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
反觀這“雷殺”,身上半點傷勢都無,孰強孰弱,一眼便知。
一時間,那些只配充當隊鬼的王座胚子再看向柳白的目光,滿都是尊敬。
有些甚至都在暗自慶幸著,慶幸自己剛剛沒有跳出來當那個出頭鳥。
柳白隨手將這老貓猴丟回了椅子上,鄙夷道:“還要換位置不?”
眾目睽睽之下,老貓猴被逼的根本沒臉開口。
于是柳白又轉頭看向了起身的胚子墳主,說道:“再把我跟它一塊送出去吧,放心,死不了的。”
老貓猴一聽,這才連忙開口說道:
“不…不換了。”
柳白這才嗤笑一聲,拉開自己的椅子準備坐下。
只是臨了他又看了眼對面的那條水蛇,咧嘴笑笑。
水蛇連忙賠笑,連眼神都清澈了許多。
好言相勸,好聲溝通興許換不來好匯報,但鐵拳下去,一定能讓對方的眼神清澈。
現在就是這道理。
可臨著柳白都還沒坐下,一旁忽地傳來了一個輕柔的嗓音。
“我與你換個位置吧。”
還有換位置的?
只是你跟我換什么…柳白看向自己的左手邊,說話的是那頂著紅蓋頭的紅妝。
她都坐在這所有王座胚子的最前邊了,能與她平起平坐的都只有對面的人頭。
可現在…
柳白就這么看著她的紅蓋頭,甚至一度有想掀起來看看她到底長什么樣的想法。
“你確定?”
柳白問完,她都已經起身了。
沒有說話,但卻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柳白的問題。
“那也行吧。”
柳白還一副很是勉強的模樣,走到了紅妝先前的位置坐下,如此一來,還在他前邊的,就只剩下那個沒有過來的小鬼以及胚子墳主了。
胚子墳主看著已經坐到他旁邊來了的柳白,還笑笑。
隨后這才說道:“若無異議,那就開始了。”
在場寂靜無聲,再沒邪祟敢跳出來說要換位置的了。
直到此時,胚子墳主才從不知從什么地方取出了一…腿骨,人的腿骨,旋即等著他拿起這腿骨時,桌面就憑空自現出現了一塊人的頭蓋骨。
“咚——”
腿骨敲在了人的頭蓋骨上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旋即柳白就感覺像是有著一道奇異的撥動從這頭蓋骨上傳出,轉而籠罩了整個石廳。
就好像多了個罩子,籠罩了所有。
同時這股聲音也是讓柳白打起了精神,就像是有人喚醒了他沉睡的那部分一般。
也就在這時,柳白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扭頭看向了右手邊。
看向了這些王座胚子的盡頭,也即是僅有的那張空桌。
那里,一個渾身漆黑的鬼物正在緩緩凝聚。
其身形并不高大,甚至都能說很小了,就跟柳白的人體差不多大,像是個少年。
所以…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小鬼?
柳白甚至連他是怎么出現的都沒發現,注意到他的時候,他都是已經進來了。
可饒是如此,依舊許多王座胚子都沒發現這里多了個鬼,依舊緊緊的看著坐在主位的胚子墳主。
直到…胚子墳主都抬頭看向了小鬼,他們才察覺。
隨后那些個坐在小鬼邊上的王座胚子紛紛起身,朝其打著招呼,唯唯諾諾的喊道:
“見…見過小鬼。”
一聲接著一聲。
很是恭敬。
但是小鬼非但不領情,反而一拍桌子,罵道:“拖拖拉拉的,還不快些。”
“是是是。”
他們又急忙坐了回去。
柳白腦海里邊緊跟著就響起了小草的聲音。
“公子,又被這小鬼裝到了嘞。”
也不知是不是小草說的這話被小鬼聽見了,總之小草剛一說完,柳白就感覺一道熾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順著目光看去。
看著他的,是小鬼,而且眼神之中還有一絲饒有趣味的感覺。
察覺到柳白看來,他還點點頭,這才收回目光。
耳邊旋即便已是響起了胚子墳主的聲音。
“六位隊正,每個隊正各自領兩名隊鬼,名單我都已經分好了,等著結束后自會交與你們。”
“現在說說該怎么對付走陰城的那伙天驕。”
胚子墳主聲音落下,這眾多桌子圍著的中間倏忽涌出一團灰霧,緊接著灰霧演化成了一座小山。
小山上頭滿是深綠色的草木,一株株林木上邊還結了許多淡黃色的果子。
胚子墳主的聲音再度響起在眾人耳邊。
“這是走陰城在十萬大山里邊的一處寶地,名為句芒山,這山上所結的養元果能讓那些走陰人陰陽合一生出元神,所以這地方一直以來都是走陰城內極為重視的寶地。”
“現如今,走陰城在那邊駐守的乃是顯神境的陶家家主陶源,除此之外還有三名神座和若干神龕。”
“顯神跟神座你們不必操心,我們禁忌之中自有大鬼會去對付,你們的目標是之后的那些神龕。”
胚子墳主說到這就停下了,好像是在給這些王座胚子以反應的時間。
那名為人面鼓的孔大娘緊跟著就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拿下了那句芒山,城里的那些天驕就會出手?可萬一來的是其他神座又該如何應對。”
“是啊,孔大娘說的在理,萬一出來的是別的神座或是顯神,那我們不還是白費功夫。”
坐在下手位的那些王座胚子里邊,也有邪祟說話。
胚子墳主聽完后笑呵呵的說道:“這點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只要我們拿下了句芒山,余著城內那些天驕自會出來的。”
“那便好。”
孔大娘點不了頭,只能眨眨眼。
胚子墳主說了,她也就相信了。
“只是…”
胚子墳主說完后又掃了眼在場的其他邪祟,而后沉著聲音說道:“只是我不會守著那句芒山,等那些天驕們過來。”
“等拿下句芒山后,便立馬出手將其焚毀,然后…讓這座句芒山放上去。”
胚子墳主說著右手輕輕一推,原本迷霧演化出來的那座小山,竟是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山。
只不過這小山卻是被他一推,落在了小鬼手中。
等著后者收起。
“所以我們要守的,其實是這座句芒山是吧。”
水蛇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旋即微微笑道:“這法子不錯,我喜歡。”
話說到這,在場的眾人…哦不,是眾鬼都明白了。
將原本的句芒山換成這句芒山,然后一種邪祟再拼命守護之后潰敗,等著那群天驕奪回這句芒山。
等到了那時候…嘿嘿。
“陰損!!”
柳白心底響起了小草的叫喊聲。
柳白也覺得陰損,但這本就是一群邪祟想出來的法子,不陰損難不成還光明正大不成?
“這法子…會不會太簡單了些。”
紅妝輕柔的嗓音響起,但卻壓過了在場的其他聲音。
原本都沒怎么說話,甚至是不敢說話的老貓猴此刻也緊接著說道:“的確有點,走陰人向來奸詐,怕是不會上當啊。”
“不然。”
見著有邪祟提出異議,胚子墳主反而來了興趣,他正想著開口,但是坐在他對面的那小鬼卻是嗤笑一聲。
“廢物!”
也不知他是說誰,總之撂下這倆字后,他就起身了。
眼見著正欲離開,他又像是想到什么回頭看了眼,說道:“雷殺是吧,你很不錯,等著這事結束了,咱倆也打一場試試。”
“放心…不會殺了你的。”
他放下這狠話后,直接就跑了。
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柳白。
可饒是如此,柳白依舊回話了,他知道,只要自己開了口,這話就一定能傳到這小鬼耳朵里邊。
所以他倚靠在這椅子上,懶散的說道:“對于殺了你這件事,我很感興趣。”
他倆說話,其余的王座胚子自是沒有敢搭話的。
也即是等著柳白說完,又等了片刻,確定沒有其他插話的之后,胚子墳主才再度說道:
“走陰城的那群天驕里邊,目前充當軍師的是從秦國來的小夫子,名叫徐文淵。”
“他心思極為縝密,尤擅抽絲剝繭從那眾多紛繁復雜的事情當中尋找真相,所以我們與其布置諸多,倒不如就這么簡單布置,坐等他們過來便是了。”
“嘿嘿嘿。”
人頭那粗獷的笑聲響起。
“這叫什么?在人族那邊,這有個極為妥帖的說法,叫做…將計就計。”
柳白也笑了,但更多的還是心驚。
這禁忌當中,對走陰城的消息好像極為了解。
剛來了個徐文淵,胚子墳主就已經知道了這暫且不說,甚至連那徐文淵是什么性子,他都已經摸清了。
難不成這走陰城里的人奸,真就這般多不成?
“哈哈好!這法子好啊。”
“不愧是胚子墳主,這陰損的法子都能想出來。”
“還有人頭呢,這分明是和人頭一塊想出來的法子!”
余下的那些王座胚子就好似馬屁精一般,說著不要錢的馬屁話。
胚子墳主還特意等了一會,像是在享受著這吹捧。
只是最后才說道:“既然都沒異議的話,那此事便就這么決定了,諸位記得保密,隊鬼跟隊正,一會你們出去便知道了,具體的安排,我自會與諸位隊正言說,到時隊鬼只需要緊跟著隊正便是了。”
話音說過,胚子墳主起身,余下的那些王座胚子跟著起身。
灰霧彌漫涌來又散開,結果柳白卻發現自己依舊留在了原位,并未從這石廳當中離開。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這胚子墳主了。
這擺明了是有話要單獨跟柳白說。
“怎么了?還有什么安排嗎?”
柳白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胚子墳主。
“雷殺兄覺得我那法子如何?”胚子墳主問道。
“天衣無縫,蓋世無雙。”
柳白夸贊道。
“雷殺兄說實話便是了,不必如此。”
柳白聽了很是認真的說道:“不是刻意吹捧,我是真這么覺得,換了我連這法子我都想不出來。”
胚子墳主笑笑,至于信不信…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是聽完柳白說的話后,他轉而說道:
“其實這法子,也只是表象。”
“哦?”
柳白很是驚訝。
“這法子是我和人頭推出來,說給大家伙聽的。”胚子墳主從桌子后邊走出,在這石廳里邊緩緩走著。
“這么多鬼在一起議事,議不成的。”
柳白聽了后像是忽地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說道:“你的意思是,這群鬼里邊…有鬼奸?”
走陰城里投奔禁忌的叫做人奸。
那么禁忌當中投奔走陰城的,自然就是叫做鬼奸了。
胚子墳主腳下的動作稍稍一停。
“鬼奸?的確是個不錯的說法。”他嘆了口氣,“或許有,或許沒有,誰知道呢。”
柳白:“呵呵。”
“但我猜測,這消息多半是能傳到徐文淵手里的。”
胚子墳主回頭看著柳白,笑道。
這笑容…柳白甚至以為這胚子墳主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轉念一想,他應當是知道有哪個王座胚子是奸細的。
所以才這么說。
“那你就不怕他們知道之后,就不來了?”
“不會不來的,到時我們齊聚句芒山,禁忌和人族都看著,他們要是不來,那自然就已經輸了。”
“可要來,那就落入了我們的圈套。”柳白順著往下說道:“陽謀,無解。”
虧自己先前還想著這胚子墳主是用了如此陰損的法子,現在來看,這哪里陰損了?
這分明就是頂級的陽謀。
“是的。”
胚子墳主雙手攏袖,笑呵呵的微微仰頭。
顯然,他對自己下的這步棋也是極為滿意,同時也很是自信。
甚至就連小草都在柳白腦海里邊夸贊道:“這胚子墳主,的確是有點本事的嘞。”
“那你喊我留下來是?”
柳白可不認為這胚子墳主喊自己留下來,只是為了聽他吹噓。
胚子墳主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柳白,輕聲說道:“有件事,可能需要雷殺兄才能辦成。”
“什么事?”
柳白問完,胚子墳主卻沒急著再說話了,而是將一張皮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桌面上。
柳白低頭看了眼。
人皮。
“走陰城內的確是有我們的人,但再是我們的人,也沒我們的鬼放心,雷殺兄你覺得呢?”
柳白聽了之后眉頭一挑,心中一動,差點直呼一句“臥槽”了。
小草則是已經在他心里邊,止不住的說著“娘娘嘞,小草滴個娘娘嘞”。
“你的意思是…讓我混進走陰城里去?”
柳白縱使已經想到了,可屬實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所以問起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雷殺兄若是愿意披上這層人皮,等到這事快結束的時候,你就會被人頭追殺到那些走陰人跟前,被他們救下。”
“至于身份嘛…”
胚子墳主笑道:“一個自幼就在禁忌之中長大,不遠萬里,不惜拼了一身性命也要回走陰城的走陰人…我就不信城頭上坐著的那些老家伙,會沒點感動。”
柳白聽了這話,都有些意動,然后又有些猶豫。
胚子墳主再度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
“這人皮是我師父煉制的。”
胚子墳主的師父…自就是那個名滿禁忌跟人族的亂葬崗之主,人屠了。
“人皮的材料,是我師父從尊神山頂的座神廟之中求來的。”
“所以只要你披上這層人皮,哪怕你站在那老元帥面前,他也看不出你的真身。”
神廟求下來的材料,人屠親手煉制的。
這倆單獨拿出一個,都足以轟動整個禁忌了,可現在這倆竟然疊加到了一塊。
可饒是如此,柳白依舊沒有伸手。
他只是盯著眼前的胚子墳主,問道:“能問問,為什么選我嗎?”
“簡單。”
胚子墳主似是也料到了柳白會有如此問,所以他笑著回答道:“因為你最像我…”
“像你?”
柳白聽到這話,下意識就想著給這家伙一巴掌,好叫他知道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不,準確來說,你應當是我們這些王座胚子里邊,除卻我之外,最像人的了。”
“只要你越像人,身上的鬼氣就會越淡,這個時候再披上這人皮,走陰城里那些就更別想看穿你的真實身份了。”
胚子墳主說出了答案。
“其實這事最合適的人選還是我,但我走不開,所以這事就只能落在你身上了。”
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柳白看著對面的這胚子墳主,不拒絕但也不說接受。
“雷殺兄有什么問題都可一并說出來,能解決的,我都會想辦法幫你解決。”
“你就不怕我有問題?”
柳白單刀直入,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問題。
這個極為像人的胚子墳主聽到這問題后,啞然失笑。
“雷殺兄都是見過王座的了,我還能懷疑什么?再者說了,疑鬼不用,用鬼不疑嘛,師父他們既然將這事都交付給了我,我自然有這處置權。”
胚子墳主說這話時,大有那種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感覺。
只是如此一來,我好像就只有勉為其難答應下來這事了…柳白嘆了口氣,又稍稍拱手,說道:
“承蒙看重,雷殺定不負所托!”
“有勞雷兄了。”
胚子墳主跟著還了一禮,然后才從桌面拿起那張人皮,雙手奉上遞給了柳白。
而后便是目送著其離開。
胚子墳主依舊沒動,還停留在這石廳里邊,所等不過片刻,他身后的迷霧之中再度走出了一身影。
準確來說,就是一祟物。
這祟物長得也極為像人,其身穿白袍,模樣看著并不大,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若是柳白在這,勢必就能認出。
這祟物,正是當時在半路,與那白家白玉蘭聯手對付過他的那個人變祟物。
其名…白折。
胚子墳主就這么看著眼前這個被他師父派來協助他的祟物,輕聲問道:“你確定…他就是柳白?”
白折雙手環抱胸前,臉上閃過一絲快意。
“如假包換。”
說完后,白折又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剛剛那張人皮?”
胚子墳主也笑了,他雙手攏袖,也是說道:
“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