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打人不打臉,可李學武就是奔著帕孜勒的臉去的。
“記住了,你妹妹被他們搶了,你是來找妹妹的,剛好跟我們遇見,聽明白了嗎?”
李學武咬牙切齒地抓著帕孜勒的脖領子叮囑了這么一句。
帕孜勒的反應更加的灼傷人心。
“排長!嗚嗚嗚,唔唔唔”
無力回答李學武的問題,帕孜勒只是趴在地上大聲痛哭。
他太無助了,這哭聲撕心裂肺實在叫人不忍心聽。
帕孜勒的妹妹見李學武這么說了也跪在了哥哥身邊扶著哥哥哭。
吃過什么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李學武只需要知道他們有沒有觸碰自己的底線。
他只負責審判人心,法律要凌駕于人心審判之上。
李學武轉身對著遠處的趙雅軍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過來了。
趙雅軍一直在警戒著周邊的環境,也在監視場地中間這些人的動作。
他知道二哥不信任這些牧民,更不會信任那個跪著的人。
巴吐爾忌憚李學武的一個原因就是遠處的那挺輕機槍,他可是親眼看著一個人是如何被那種利器撕的粉碎的。
帕孜勒哭了一陣,由著妹妹扶著站了起來,頂著臉上的大巴掌印,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學武。
在部隊的時候李學武就是他的排長,在南邊的戰場上李學武更是兄弟們的兄長。
所以這會兒見著李學武就跟見著自己親人一樣,完全沒有了剛才一人敢壓制全場的牛嗶勁兒了。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一疊手紙扔在了帕孜勒的臉上,嫌棄地瞥了一眼,隨后看向了扶著他的女人。
“這是你妹妹?”
李學武現在才仔細打量這個妹妹,不由得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帕孜勒十九歲,他妹妹不會超過十九,可這個“妹妹”怎么看著有三十九的樣子呢?
“是,是我妹妹迪麗雅”
見李學武疑惑的表情解釋道:“就是牧羊女的意思”。
“我特么是問伱這個嘛!”
李學武抓著帕孜勒脖領子往外走了走,皺著眉頭卻輕聲問道:“你特么跟我說實話,這是你妹妹?”
“是,這是我妹妹!”
帕孜勒言之鑿鑿地說道:“排長,我知道我錯了啊!我知道我這么做是不對的,遇見你我就知道我解脫了”。
說著說著又要哭出來。
“排長,我一直茍且偷生就是為了我這個妹妹,現在我把妹妹托付給您我就放心了,您抓我回去審判吧!”
“你等會!!!”
李學武一推帕孜勒,橫著腦袋說道:“你給我滾犢子,我拿你當兄弟,你特么拿我當妹夫?”
帕孜勒可憐巴巴地說道:“我是真心的,一是報答你在南邊對我的照顧,也報答你對我現在的解救”。
李學武伸出胳膊撐住了要追過來的帕孜勒,很是認真地問道:“你特么確定這叫真心的?你特么確定這是報答我?”
帕孜勒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隨后對著李學武說道:“牧民,戈壁灘難免的風餐露宿,草原上的風也大…”。
“你不用解釋了!”
李學武抓住了帕孜勒的脖領子認真地說道:“算我特么謝謝你的好意了,但你得理解我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的拒絕”
現在的李學武無比的欣慰顧寧之于自己的身份,要是沒有顧寧,自己可還真的不好躲過這一劫…姐…妹妹。
帕孜勒也傻眼了,他想的是,自己排長跟自己腳前腳后兒回來的,咋可能這么快結婚的。
他是真心想要報答李學武的,李學武也是真心覺得他是在報復自己的。
李學武伸手一扒愣他的腦袋愧疚地說道:“別想那么多了,我要是早知道你回來了,我早都去你家看你了,也不能出了這么多事兒”。
帕孜勒倒是心里明白,苦著臉說道:“你早知道我回來也沒用”。
說著話看了看茫茫白雪的大草原,眼淚都下來了。
“甭說是你了,我也是找了兩個月才找到家的…”
自從六二年那件事以后,這地方就空了,隨便跑,隨便蹽,蹽一天看見人算你厲害。
“再說當初您負傷,又走的那么急,我們…”
李學武拍了拍帕孜勒的肩膀,摟著他往回走。
看著巴吐爾他們正在裝車,便要帶他上車,跟著自己一起回去。
可走到半道兒帕孜勒卻是被巴吐爾攔著了。
“既然你是李干部的朋友,那去找找你的東西”
帕孜勒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珍貴物資,搖了搖頭道:“這里沒有我們的東西,我們…”
他剛想解釋,巴吐爾搖了搖頭,道:“沒有你的不行,必須有你的!”
帕孜勒茫然地看著同胞,很是認真地說道:“真沒有!”
“真得有!”
李學武看著倔強地搖頭的巴吐爾無奈地笑道:“巴吐爾,他就不必了吧?”
巴吐爾舔了舔嘴唇,彎腰從地上撿起兩塊兒金子塞進了帕孜勒和他妹妹牧羊…迪麗雅的手里。
帕孜勒和迪麗雅茫然地看著手里的金子不知所措,李學武也是無奈地搖頭苦笑。
只聽彎腰給這些珍貴東西打包的巴吐爾嘀咕道:“磨磨唧唧”。
李學武他們確實磨磨唧唧,哈吾勒帶著子侄卻是手腳麻利,將現場打掃的干干凈凈。
就連現場那些尸體上的首飾都被他們收拾下來了,李學武只當看不見。
巴吐爾他們本來是不要那些被趙雅軍打碎的皮張和物資的,但李學武非要帶上。
剛開始巴吐爾幾人都不解,可李學武問了:“這些東西你們要嗎?”
巴吐爾看了看李學武搖了搖頭,道:“我們只拿這些東西”。
他指的是那袋子錢和那些珍貴的小東西,像是皮張和槍械啥的,他們不要的。
今年幾百萬頭牲畜凍死,最不缺的就是皮張了。
“那我就要這些皮張、馬匹、尸體”
糧食和炊具都被巴吐爾他們弄上掛車了,李學武要馬匹他們理解。
這些馬他們不能要,因為牧場現在每天都在餓死牲口,這馬擱啥養?
要皮張也能理解,畢竟是內地來的,帶回去也是一筆財富。
可這尸體…尤其是那些破碎的尸體,這是要干啥?
李學武笑著說道:“那些黃白之物你看著是寶貝,可對于我們來說,這些尸體才是寶貝”。
見著李學武的笑容,巴吐爾瞬間就明白了,想到李學武他們的身份,知道這是要戰功呢。
要不怎么說漢人能治理天下呢,就這個心眼子啊…
除了被炸毀的汽車,所有能用的東西都被裝上了剩下的那臺車的車斗。
而七具尸體則被巴吐爾他們用皮張包裹了起來,還真應了那句馬革裹尸了。
“你會開車?”
李學武幫著他們收拾完,看著站在駕駛室門口相面的迪雅爾問了一句。
迪雅爾食指和大拇指撐著下巴點點頭,道:“沒問題,我看看就估計能開,我在城里見過別人開拖拉機”。
“嘶!”
李學武一陣牙疼,這特么真是硬核角色啊。
見過別人開拖拉機的就敢開卡車,這自己還開過吉普車呢,是不是就能開飛機了?
“雅軍!”
李學武走回到車后面,對著被篷布遮蓋的車廂喊了一嗓子。
趙雅軍隨后扒開篷布露出腦袋看著李學武應道:“處長”。
李學武將趙雅軍的槍接了,揮手示意他下來。
“你去前面開車”
趙雅軍眨眨眼,說道:“那個…他不是說會開嘛!”
“我特么…我特么害怕!”
看見車里的幾個牧民看過來,李學武沒好意思說前面那個二愣子。
可自己打馬匪都特么沒受傷,要是因為這貨產生傷亡那就真特么大冤種了。
李學武示意趙雅軍趕緊下來,這大雪天,誰知道那二把刀能把車開哪兒去,還是自己人把握點兒。
要不是想跟帕孜勒聊聊,他就自己開了。
趙雅軍跳下車,在迪雅爾的注視下打開了車門上了車。
“啊!車門子是這么開的啊!”
“草!”
李學武正要往后車廂爬的時候聽見這話差點沒踩禿嚕掉下去。
幾匹馬被拴在了車后面,這種天氣大家都一致決定坐車回去。
所以這會兒后車廂里擠了好些人。
好在這爺兒幾個把那些被趙雅軍的機槍打出窟窿眼的皮張鋪在了下面,好皮張堆在了周圍,這才使得車廂里并不是那么的寒冷。
回去的路程就平穩的多了,半路上還遇見了徒步來接應的魏同。
這回去的路上車廂里的人更多了。
路上帕孜勒給李學武講這個團伙的構成,講那些人做的壞事,講他們的活動范圍。
還跟李學武講了他們的銷贓方向——艾爾肯集市。
“艾爾肯集市?你們都是去艾爾肯集市銷贓的?”
帕孜勒正講著,哈迪爾卻是來了興趣,瞪大了眼睛問道:“那你認識阿扎伊大篷車的老板了?”
“哈迪爾!”
哈吾勒瞪了一眼兒子,示意兒子不能這么沒有禮貌。
帕孜勒倒是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我就是個開車的,怎么可能認識艾爾肯集市最知名的商人”。
“哦!”
哈迪爾的聲音明顯低落了下去。
李學武看著兩人的對話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這個艾爾肯集市是什么?這個阿扎伊大篷車又是什么玩意兒?”
聽見李學武這么問,哈迪爾和兩個弟弟都偷笑了起來。
巴吐爾和弟弟哈吾勒則是看著各自的兒子無奈地笑了笑。
帕孜勒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給李學武解釋了艾爾肯集市,但沒有解釋阿扎伊大篷車。
聽帕孜勒的解釋,李學武這才明白,這艾爾肯就是自由的意思,艾爾肯集市就是自由的集市。
也就是聞三兒以前混生活的那個鴿子市一個意思。
只不過這邊天高皇帝遠,組織集市的這些人又都有些能力。
再加上他們是流動的,并不會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停留,所以并沒有人去處理。
他們的組織者很低調,也很有安全意識。
在集市上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規矩,并且保護所有在集市上消費和賣貨的人。
這才在周邊地區打開了市場,也贏得了信譽。
這個時候周邊的土地上真可謂是荒無人煙,要說藏著一只商隊,誰都不敢保證能抓住他們。
與其勞師動眾,還不如讓他們給周邊的人民提供需要。
人民需要的,自然會有人提供服務。
這里是邊疆,很多問題要比內地寬松的多的多。
這個艾爾肯集市帕孜勒算是給李學武講明白了,可那個阿扎伊大篷車帕孜勒說啥都不給解釋了。
李學武也看出些不對了,魏同幾個壞小子更是嘀嘀咕咕地壞笑了起來。
直到卡車開到了火車邊上,一窩人下了車。
而卡車后面拉著的拖掛上那一堆尸體給站在門口的李懷德和姬衛東嚇了一跳。
看見李學武跳下車,李懷德的心這才放回了肚子里。
現在人多,他也沒好說李學武,只是用手指點了點李學武,隨后進了車廂。
李學武在姬衛東的提示下知道了李懷德的意思,笑了笑沒太在意。
等重新安排了崗哨,看了看已經大亮的天色,將安排這些人駐留的工作交給了姬衛東。
而他自己則是換上了一副毅然決然,不辱使命的神情上了火車。
“滿經理,到站了!”
“嗯呵”
聞三兒停止了呼嚕聲,掀開蒙著的衣服往外面看了看,閉目磕眼地問道:“到鋼城了?”
“可不嘛,都進站了,趕緊起吧”
昨晚挨了收拾,大春可不敢再招惹這位滿大爺,這會兒說話的語氣都委婉著呢。
“嗯”
聞三兒從座椅上坐了起來,伸了伸腰,嘀咕道:“哎沒睡好腰都難受”。
大春兒咧咧嘴,看了一眼靠站在門邊的大強子。
只見這會兒大強子撇著嘴也是一副操蛋的表情。
兩人現在心里不停地罵著滿大爺,這孫子昨晚霸著座位睡了一宿,現在還特么說沒睡好。
聞三兒坐起來喝了口水,隨后穿了衣服,客氣地跟周圍的乘客打了聲招呼,這才拎著包往門口走去。
他也是掐著點兒了,剛走到門口車也停了。
等帶著臥龍和鳳雛出了站臺,聞三兒便拿出介紹信直奔站前招待所。
大春兒和大強子都是第一次來鋼城,眼睛薩嘛著,跟著滿大爺進了屋。
聞三兒心疼地要了一間帶電話的單人間,一間普通的雙人間,好在都是一個樓層。
拿著鑰匙和暖瓶上了二樓以后,聞三兒先讓兩人去安頓,自己進了房間。
放下暖瓶聞三兒第一個電話便打給了關山路,第二個電話打給了京城四合院的后院。
這邊婁姐已經在沙發邊上等著了,按照既定的計劃,這個時候應該聯系了。
“喂?”
“您好,是聞同志嗎?我到地方了”
“不好意思,你要錯地址了”
婁姐聽見對方找聞同志,便隨后回了一句直接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的臉上則是掛著笑容,對著穿戴整齊下樓的周亞梅笑道:“你真好看”。
“咱們沒必要互相夸贊吧?”
經過一夜的斟酌,周亞梅也恢復了鎮定的神情。
這會兒見吳鳳賢準備好了,便淡漠地說道:“走吧,跟我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咱們就出發”。
“好”
婁姐拿了沙發上放著的包站起身就往出走。
兩人領著孩子剛出了門,就見一臺吉普車開了過來緩緩地停在了院兒門口。
周亞梅已經看出這臺車是誰開來的了,不由得轉頭看向了吳鳳賢。
“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魚都要上鉤了,抻住了”
婁姐回了一句邊拉著付之棟的手往出走。
于敏見兩人出來笑著跳下了車,開口招呼道:“周姐,今早從這兒路過,過來看看你們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不用了,我們沒什么…”
周亞梅努力保持著微笑,按照既定的劇本拒絕了于敏的好意。
而這會兒婁姐卻是拉住了付之棟的小手兒,吊著眼睛看了看于敏問道:“車是你的嗎?”
瞧這話問的,到底是能問出“何不食肉糜”的肉食者,這個時候哪個個人敢有車啊。
也就全國的心臟,能有這種特殊情況吧。
“呵呵,不是”
于敏干笑了一聲,見這位吳鳳賢翻了個白眼就要繞過自己便趕緊解釋道:“不過我在單位還有點兒面子,這車我倒是隨便用”。
已經走了幾步的吳鳳賢半轉回身看著于敏問道:“你是來當司機的?”
“鳳賢!”
這會兒出來鎖好了門的周亞梅喝止道:“于主任還有工作要忙,不要沒禮貌!”
吳鳳賢這會兒卻是傲嬌的脾氣,一翻白眼就要轉回身繼續走。
于敏咬咬牙,他這會兒真煩周亞梅,每次要接近這個小娘兒們的時候都被她攔著。
“哎,鳳賢同志!”
于敏招呼了一聲小跑幾步攔在了吳鳳賢的身前,道:“我跟周姐和付哥都是實在關系,用車嘛,還用得著客氣?”
“我跟你說明白啊!”
這會兒吳鳳賢突然手指著于敏強硬地說道:“在外面不許提我哥,也不許提他的事兒!”
“鳳賢!”
周亞梅還要再說,于敏這邊卻是很是抱歉地回道:“瞧我,一時真沒注意這方面”。
這不是想聽什么來什么嘛!
于敏正想了解付家現在的情況呢,雖然這小娘們拒絕了,可也給自己留出話頭兒來了不是。
“沒事兒,周姐,你們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們,今天我也是閑”
得,話兒已經鋪墊好了,只要上了車,今天就是抵近偵察了。
“于主任,我們…”
周亞梅還要再客氣,付之棟被吳鳳賢一拉,又往車邊走去。
看著站著沒動的于敏還不耐煩地嚷道:“著車啊!”
“哎哎!”
于敏從來還沒有這么低三下四過,除了在那些人面前。
這會兒聽了吳鳳賢的話趕緊往駕駛室走。
路上還看見這個吳鳳賢走到車邊看也不看滿臉不高興的周亞梅,邊拉開車門邊嘀咕道:“走路多累啊,在京城我出門都坐車的”。
于敏這會兒嘴角微微翹起,隨后又恢復了原來模樣,對著周亞梅說道:“周姐,您這不是客氣了嘛,您有事我還能不幫忙?”
說著話扶著車門子示意周亞梅可以上車了。
周亞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后堆起微笑,對著于敏道了一聲謝。
“于主任謝謝你了啊,還讓您辛苦”
“瞧您說的周姐”
于敏回了一句,給周亞梅關上車門子便跳上了主駕駛。
得了周亞梅先去幼兒園再去鋼城百貨的消息,踩著油門便往幼兒園去了。
這片居住區有很多鋼城醫院的醫生,所以鋼城醫院的幼兒園就在附近。
趁著周亞梅送孩子進幼兒園的這會兒工夫,于敏轉回身對著坐在后面的吳鳳賢問道:“鳳賢同志,您到鋼城是來玩兒啊還是久居啊?”
“跟你有關系嗎?”
于敏問的客氣,可這吳鳳賢回的話卻是相當的噎人。
于敏緩了兩口氣,臉上絲毫不顯尷尬,笑著說道:“怎么沒有關系,您要是來玩兒的,我可以給您介紹幾個地方,也可以帶您去”。
吳鳳賢這會兒轉過了頭,看著于敏,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
于敏見此趕緊繼續說道:“您要是久居的話,咱們可以交個朋友,想要做什么工作我都可以盡綿薄之力”。
“呵呵”
婁姐演的這個角色算是本色出演了,一顰一笑之間都帶著富家大小姐的氣勢。
完全就是付家富養的那種過繼親戚的傲嬌氣。
“鋼城才多大塊兒地方,除了煙灰還是煙灰,能有什么好玩兒的”
說著話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再有,我還用上班?就算是我想要上班還不是手扒拉挑,還用得著你?”
說完也不顧于敏尷尬的神色,輕笑了一聲往窗外看去。
于敏捏了捏手指骨,雖然這話聽著實在是氣人,可還是有很多信息露了出來。
眼高于頂,沒吃過苦,有錢有勢力。
尤其是這最后一個有勢力,讓于敏的眼睛瞇了瞇。
這會兒周亞梅回來,見車上的氣氛比車外還冷,不由得對著于敏問道:“是不是鳳賢沒禮貌了?”
“嫂子!”
吳鳳賢這會兒不愿意了,賭氣地轉過頭跟周亞梅嚷了一聲。
“呵呵呵”
于敏笑了笑,對著周亞梅說道:“沒有,正聊天兒呢,我說要給鳳賢同志介紹工作呢”。
“哦哦”
周亞梅看了吳鳳賢一眼,隨即解釋道:“鳳賢就是來這邊看看我們,晚幾天就回去了”。
“是嘛”
于敏邊開著車往百貨大樓走邊說道:“好不容易來一趟,多待幾天啊”。
“這破地方有啥可待的,要不是劉…”
“鳳賢啊”
周亞梅用手懟了一下吳鳳賢,笑著說道:“你那事兒不是給你說了嘛,等消息吧”。
于敏不用回頭看都能想得出兩人現在的表情。
那個吳鳳賢一定是不耐煩的撇嘴,周亞梅則是尷尬而又隱秘的假笑。
他就說付海波不可能一點兒東西都沒留,從家里搜出來的都是障眼法。
至于李學武裝模作樣地帶著親屬住過來,于敏覺得完全就是監守自盜。
他覺得李學武住在付海波家也是為了那筆錢,那筆被隱藏起來的錢。
于敏倒是佩服李學武的道道兒,一邊懷柔地照顧這對兒母子,又讓親屬從另一個角度突破。
至于為什么沒有突破,于敏也是現在才找到原因。
那就是后面坐著的這位,和這位身后的那些人。
只要那些人不倒,這娘兒倆就能保住那些財富。
于敏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付海波布下的這個局。
據聶連勝所說,付海波是自己放棄抵抗的。
可有可能那個時候就開始布局了,為的就是轉移視線,保護后人。
現在這個吳鳳賢明顯是帶著任務來的,交代任務的可能就姓劉。
周亞梅給介紹了辦事兒的人,可能就在等著交接了。
至于為什么派這么一位不諳世事的大小姐來,于敏估計是因為付家沒人了。
是啊,案子發了,全都被抓了,就剩兩個半在這兒了。
“周姐,鳳賢同志”
于敏笑著說道:“我在鋼城雖然沒什么大的身份,但也有幾個朋友,要是有用得到的地方直說,至少開車給你們跑跑腿兒是沒問題的”。
“呵”
吳鳳賢冷笑了一聲,根本沒有回話的意思,可周亞梅不能讓于敏的話掉在地上。
“太麻煩了,我們也沒啥事,您忙您的就行”
于敏笑了笑,沒有再接話兒,而是將車開到了百貨商場的停車場。
這邊已經有幾臺車在大樓門口停靠了,于敏給兩人開了車門子,道:“既然周姐體諒我,那今天我就幫一天的忙,明天我讓單位司機過來”。
“可別的!”
周亞梅擺手道:“這可是你們單位的車,可不能給你添麻煩”。
先下了車的吳鳳賢已經拎著包走到門口了,見這邊還在墨跡,不由的喊道:“嫂子,能不能快點兒啊!”
于敏關了車門子,示意一起往門口走,邊走邊說道:“我也是就個人情,下次李哥來了,讓他還我就是”。
聽見于敏提起李學武,周亞梅的臉色變了變,隨后干笑一下客氣著應了。
于敏也看見了周亞梅的干笑,心里暗自得意。
他現在篤定周亞梅哄了李學武了,至于用什么哄的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哄走了李學武,周亞梅要做的或是跑路或是繼續隱匿那些財產。
可現在付家來人辦事兒,她又不得不露出尾巴來。
呵呵,有點兒意思!
婁姐站在門口看著周亞梅臉上的表情變化,不由的在心里憋憋嘴。
果然長得好看的心眼子都多,剛開始還說什么家庭主婦,沒騙過人 嘖嘖嘖看看現在,比自己這種本色出演還強的就是她這種老藝術家的了。
等進了商場,于敏算是見識啥叫敗家子兒了。
這吳鳳賢的包就像財神爺的聚寶盆一般,咔咔抽出來的都是票子,嘎嘎抽出來的都是銀子。
相中的東西問好了價格直接點錢點票,于敏眼瞅著這敗家娘兒們買了一堆沒用的玩意兒。
“香皂我喜歡茶香和桔子味的,一樣兒一塊兒吧,毛巾也拿兩條,擦腳也得用呢”
“這個肥皂盒挺漂亮的,拿出來看看”
于敏無語地看著這個吳鳳賢,不是說待幾天就走嘛,買這玩意兒干啥?
過日子啊?
還特么兩條毛巾,一條擦腳!
他也是刀切豆腐兩面光的角色,看著風光,倉庫里老多好玩意兒。
可他是過路的財神,那都不是他的,他過的也就是面兒上風光罷了。
要不怎么說聶連勝瞧不起他呢。
看著這敗家娘兒們這么糟踐錢,他都感覺心疼了。
中間他還給這位跑出去拿著全國糧票換了肉食票,眼瞅著吳鳳賢全都買了肉。
買的時候嘴里還嘀咕著昨晚沒吃好。
現在要說付斌、付海波是冤枉的,他于敏第一個不信!
這得啥家庭能養出這種敗家的姑娘,反正他沒見過。
他也不相信吳鳳賢是裝有錢的,有錢人買東西和裝有錢買東西的樣子他分辨的出來。
他就是接觸這種人的面兒上人,經驗多的很。
這位吳鳳賢如果不是養尊處優長大的絕對花錢花不出這個范兒來。
老話兒講啊,有人吃糧,有人吃糠,有人吃糖,有人遭殃。
有人在商場里揮霍,有人在車上難過。
秦淮茹的二叔背著手看了看兩個兒子,不由得皺著眉頭轉過了眼。
衣服補丁摞補丁,棉襖的袖頭子都露棉花了,還緊著往里縮呢。
腳上穿的棉鞋也都是頂出了腳趾頭,眼瞅著就能看見沒穿襪子。
隨著公交車一晃一晃的,都能聞見腳臭味兒。
不是他不想著給兒子置辦出門的行頭,可他也得有錢啊。
大兒子二十一了,再沒有人給這眼瞅著就要打光棍子了。
家里好布料都填補在閨女身上了,就想著閨女能給家里換來兒子的彩禮錢。
起初啊,老秦也沒想著閨女能換多少,充其量也就是跟對方換閨女。
也就是村里最常見的那種你哥哥娶我姐,我娶你妹妹那種方式。
可自從家里丫頭去了一趟城里,跟侄女秦淮茹接觸上,心里就長了草兒了。
老秦想的是,閨女要是能嫁進城里也算她修來的福分,最起碼彩禮錢痛快了,大兒媳婦兒可選的范圍廣了啊。
先前說好的廚子去相看,閨女沒搭上,這又來信兒說娶,還給了那么多的彩禮。
老秦的心一下子活分開了,這上趕著來挨宰的,還能讓了他?
直接開口兩百一,道理也講了,三個兒子的彩禮錢,一點兒不扒瞎。
讓老秦興奮的是,他漫天要價,沒等著坐地還錢,人家應了。
這家伙昨天工都沒出,帶著媒婆跟家里足足等了一天。
就等著新姑爺來給送彩禮,好直接讓媒婆給兩個兒子開親。
供媒婆的飯菜都吃了兩桌。
這媒婆的嘴,吃人的鬼兒,吃了這家吃那家兒,不給喂飽不好夸。
直等到晚上實在等不起了,這才氣呼呼地送了媒人回去了,今早更是趕公交車準備進城去找姑爺說說理去。
“沒這么辦事兒的”
“就是”
這哥倆兒還眼瞅著進了城了,在那兒互相打氣地嘀咕呢。
他們難得進城一次,城里的這種狀態讓他們很不舒服,有種自卑感。
老秦瞪了一下眼睛,道:“去了看我的眼色行事,今天要不來錢,就把你妹妹帶回去,張家隨時都能定”。
“嗯”
秦老大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張家的姑娘長得也好著呢。
秦老二卻是有些憋兜嘴兒,原本說好的三個兄弟的彩禮錢都有的,這次也是給他開親的。
現在聽父親一說,這次進城如果辦不了家里這個老六的事兒,那他就得打光棍兒了。
“爹,去了好好說,實在不行…”
秦老二猶豫了一下,低眉順眼地輕聲建議道:“就少要老三的彩禮嘛”
他倒是會說,可以舍了弟弟的彩禮,千萬別舍了他的。
老秦抽了一口旱煙袋,看都沒看兒子,眼睛盯著車窗外面。
他進城的次數也不多,這種日新月異的變化實在讓他抓瞎。
這次進城為什么帶著兩個兒子啊,也是為了壯膽兒。
“哼!”
老秦嘴里悶哼一聲,眼皮一耷拉沒有搭理滿肚子鬼心眼兒的老二,聽著售票員不耐煩的呼喝聲準備下車了。
“報告廠長,李學武奉命帶隊出擊,已按照您的要求,全殲馬匪,現在向您匯報!”
李懷德叼著煙,揮揮手,示意李學武坐在他對面兒。
李學武則是笑嘻嘻地說道:“領導,有件事兒得跟您單獨匯報”。
李懷德瞇著眼睛看了看李學武,隨后站起身往軟臥包廂走去。
李學武則是端了李懷德茶杯跟了上去。
姬衛東看見兩人的小動作了,壞笑了一陣,隨后安排上車的人入座休息。
現在外面還下著大雪,巴吐爾他們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在車上盤桓了下來。
帕孜勒則是有些拘謹地帶著妹妹按照姬衛東的安排坐了下來。
剛開始姬衛東沒怎么在意這個牧羊女是男是女,可看見兩個人相互依著,便看出了不對來。
眼睛明明看著那女人皮膚粗糙,面相粗獷,長得跟男人似的。
可現在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說著說著話老想著往那邊看一眼。
金耀輝見李學武和李懷德進了包廂,便站在外面給站了崗,同時安排值班員給回來的隊員準備伙食。
這種激烈的戰斗就是消耗體力,得不到補充的隊員們會顯得疲憊。
李學武并沒有在包廂里跟李懷德說多久,只是把事情的大概情況做了匯報。
當然了,巴吐爾托他給李懷德帶的土特產也帶到了。
這種事情李學武本不想接手,但情況很特殊。
在帕孜勒和他妹妹的這方面來說,李學武只能這么做。
當然了,給李懷德的土特產是兩份,李學武自己的和趙雅軍的那份沒有留直接給了李懷德。
這種東西不用問,一定是搶來的,或者從死人手上擼下來的。
李學武不想沾染這種業果,更不會給顧寧或者家里的哪位親屬佩戴。
這玩意兒再值錢,也不過是個首飾。
貪婪之心往往就是從這么一點點小東西開始的,災殃也是從人的心里慢慢爬出來禍害人的。
李學武認可自己去掙,也不會碰這玩意。
李懷德倒是非常喜歡這種特殊的土特產,不斷地用手摩挲著,看李學武的眼神也不再是責備和埋怨了。
“怎么處理不用我教你了,盡快形成文字報上去”
李懷德站起身,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懇切地說道:“以后可不能這么魯莽了,生命可就只有一次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如果他們不是這么放肆,我也不會發火,但是膽敢沖您開槍…”。
李懷德笑了,他是真心的笑了。
這種不貪心,肯賣命,還有能力的下屬,上哪兒找去!
“我明白,我明白”
李懷德拍著李學武的肩膀道:“但也要注意安全!”
說著話輕聲叮囑道:“你上報的內容也要帶上小姬他們啊,戰友嘛!”
“是”
李學武趕緊應了一聲是。
他倒不是嫌棄李懷德的話,也不是覺得李懷德說的不對。
而是看著李懷德紅著眼珠子,笑瞇瞇地拍著自己的肩膀,屁股有點癢癢。
這包廂里太危險了,應了一聲便趕緊出來了。
他出來也是為了給李懷德一個時間,藏東西的時間。
剛走廂值班位置,就見眾人愣愣地看著姬衛東。
姬衛東這會兒則是愣愣地看著那個牧羊女迪麗雅。
見著李學武出來,一直擋在妹妹身前的帕孜勒對著李學武發出懇求的眼神。
妹妹給排長可以有,給這只兔子精可不成啊。
幾個牧民和正常吃飯的護衛隊員則是看熱鬧呢,見著李學武出來都躲了回去。
“看啥呢?”
李學武一扒拉姬衛東的腦袋,看了看他直勾勾的眼珠子。
老爹的這瓶藥酒是用啥泡的啊,勁兒怎么這么大啊?
以前父親的藥酒他也不是沒偷喝過,勁兒也就一會兒,多說了一兩個小時。
這特么都一宿了,還上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