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勝。
靈一宗弟子們外出戒嚴后,紅燈籠垂掛著,散發幽幽光澤。
山齋里,僅剩下李玄,花曉盈,水誠子等三人。
李玄道:“季長風沒有來。”
花曉盈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在她眼里,李玄真就是個很有本事的后輩,這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亡夫。亡夫年少時豈不是也如這般年少有為,品德上佳?
自亡夫死后,她心已枯,而支撐她的兩件事:一便是好好照顧女兒,二則是壯大紫霞峰。
女大當嫁。
而于修士的漫長壽元而言,若是錯選了一個道侶,那后果遠比凡人嚴重。
花曉盈也一直操著老母親的心,在默默幫女兒物色道侶,如今她看這義子的目光著實有幾分看女婿的神色。
不過風夢柔倒是挺麻煩的。
她一時間也不敢亂拆,生怕惹了李玄不開心,只得慢慢再看了。
作為一個過來人,她知道“熾熱的情感,往往來得快,去的也快”。
諸多念頭閃過,花曉盈忽地有些暗暗失笑,心中自喃道:‘大難當頭,你怎么還想這些?’
她抬頭看定李玄道:“若風雄意說的都是真話,而掌握那傀儡之術的又是黎山六盟盟主家的大公子季長風。那么,這季長風便當是魔人熊。”
水誠子思索道:“那么大一個妖魔,生活在黎山六盟。那些道友怎會沒有半點發現?”
李玄道:“人皮。”
水誠子若有所思,旋即恍然道:“也對,裹著人皮,怎生辨得?除非是修行不到家的妖精漏了陷,這才會被發現。
而如今看來,這位季長風絕對是修行圓滿的大魔,否則不至于太史峰主,燕峰主都變成了他的熊傀啊。”
青氅修士一聲嘆息,然后又道,“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他年歲雖長,但作為一個“基本上吃著自家資源,且十年才外出正常交易一次”的修士,他對于“處理事情”的手段其實還停留在“幼兒期”。
簡單點說,其實無論他,還是花曉盈,若是剝去這一身力量丟到大朝廷里去,怕是根本活不了多久。
李玄想了想道:“不如先去通知宗主吧,畢竟門中發生了這么多變故。”
花曉盈看著他,柔聲道:“玄兒連番大戰,當是早就累了,不若先休息。這些雜事先讓我們老東西來處理,待明日,或是有了消息,玄兒再來看看。”
李玄看著年輕的義母,心里好笑,不過他也知道修士年齡真不能通過外貌判斷,于是轉念想了想,道:“我聽義母的。”
李玄走出此間門扉時,外面猶在落雨。
屋檐下,一具具新死的妖魔之軀,死狀恐怖。
李玄走了兩步,忽地皺了皺眉。
他目光盯在那些妖魔之軀上。
那魔血,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稍稍想了想,有了猜測:‘人魔熊和熊傀的關系,應該與黑山鼉與豬婆龍一樣。’
久藏的疑惑此時又被喚醒。
‘那人魔熊是把自己的精血分給了熊傀嗎?可如此一來,它自己不是弱了么?每損失一個熊傀,它就會弱小一分。
這怎么可能?
這從邏輯不合。’
‘那么’
李玄凝視著那些尸體,默默道:‘是在養血么?以傀儡,或是子妖魔之軀,蓄養精血,然后再由自己吞噬?’
這個答案更符合邏輯,可卻缺乏證據。
李玄搖搖頭,把這些雜念先甩掉。
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這一次遇到妖魔,或許會棘手到了極致。
首先便是這妖魔的性子。
霸氣,卻不乏隱忍。
今日若是換個妖魔,十有八九就來了,但季長風卻沒有出現。
可同時,它卻又大手筆地派來了諸多熊傀。
之前與黑山鼉一戰時,他尚且還能感到豬婆龍的魔氣。可這一次,他卻全然沒有能察覺到這些熊傀的魔氣。
換句話說,這些鬼東西就算站在他面前,除非他貼近了去感知,否則也完全無法分辨。甚至是那魔人熊本體,說不定也是如此。
當然,他,以及他的惡鬼其實也是同等效果。
他自從洞悉了“生命表象”之后,他甚至能將力量完全收斂,同時讓自己外表呈現出徹底的人類特征,便是和娘子行房中之事應也是無礙,只不過能不能再孕育后代卻是未知,想來應該不行。如此,他的魔氣同樣能夠很好地遮掩起來。
看來魔氣散發,只是低等妖魔的特性。
而他的惡鬼,也是變得越來越隱秘。
然而,他惡鬼的上限比熊傀卻差多了。
那些熊傀居然還能完全發揮出生前的力量,哪怕是兵主境居然也能發揮,這就很匪夷所思了。
李玄又想了想,暗道:‘應該是量的問題。
我的惡鬼能量產,而熊傀或許需要那熊妖去精心制作。’
這是一場看不到對方在哪兒的廝殺,是一個可能身邊藏滿了敵人,也可能一個敵人都沒有的廝殺 這種廝殺,比告訴你敵人在哪,副本有多難,更加艱辛十倍百倍!
而李玄不得不管,因為魔人熊已經把手插向了大。
大戰,已經開始了。
除非,他帶著家人落荒而逃,那說不定才能躲過一劫。
可誰又知道別的地方有沒有什么詭異的大妖魔在等著呢?
‘大是我的!!’
李玄握緊拳頭,神色里充斥著暴躁和森冷。
這場戰斗于他而言,就是魔與魔之間的地盤之爭。
他需要地盤安身立命,安置家人,提供伙食,以及香火 荒原,一望無際,風雨瓢潑而下,刮帶著億萬長草烈烈作響。
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沉寂地坐在長草間的林中,背后靠著一個覆蓋厚布的籠子,手里拎著個散發紅色熒光的小籠子。
若細細去看,又可見籠中那紅刺目無比,越往中心便越是難以直視,若是久盯去看,甚至雙目都會失明。
高大如山的身影下方,居然還有不少“小矮人”。
只不過這些“小矮人”卻都是正常人類身高。
其中一個“小矮人”道:“主人,天快亮了,但還沒有消息傳回,我們要不要去支援?”
那巨影微佝著背脊,背負著重劍,好似熟睡了一般,沒有回答,卻轉手扯開籠子里的黑布,從中抓出個身披名貴鎧甲、卻早已暈死過去的強壯男子。
繼而如剝蝦殼一般,用它那巨大的、毛茸茸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將男子鎧甲剝去。
在剝的過程中,難免磕磕碰碰。
那男子眉頭皺了皺,忽地睜開眼。
可他只能看到一團兒黑色。
“吾乃云州大將軍曲侍虎,你是哪處妖魔?!為何敢擄虐本將軍來此?!”
那巨影“荷荷”地笑了笑,低沉又恐怖,它已經習慣了食物在死前發表一些感言,這也是它就餐的趣味之一。
未曾發言,巨影直接把曲侍虎塞入了嘴中。
它從腿開始吃。
咔嚓一口,直接咬掉腰腹一下的血肉。
它開心地咀嚼著。
這年頭,能吃飽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所以,它吃飯的時候從來都很認真,從來都不會用說話。
可今日,它才咀嚼了一下,卻只感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唾!!
口中那嚼爛的碎肉頓時被它吐了出去,落在地上。
借著燈籠的紅光一看,那哪里是什么血肉?那分明是一團腐肉,是一團不知死了多久的死人腐肉!
它巴掌心里,那失去了半邊身子的曲侍虎卻忽地開始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大是主人的,你這妖魔,手伸的太長了。”
巨影有些愕然,旋即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繼而也不發問,只是手掌一撫,將那惡鬼曲侍虎的人皮給剝了下來,似乎想做些什么。
可是,惡鬼的“人皮”哪里還是人皮?
那剝落的皮同樣散發著腐臭。
巨影輕輕一掌。
惡鬼曲侍虎發出慘叫,周身成了一團青煙,徹底消散。
巨影則又重新從鐵籠中抓了個昏迷的人出來,三下五除二地剝了“殼”,然后吃了。
這一次,它運氣不錯,食物并不是惡鬼。
吃完后,它吐出一張人皮,繼而對著人皮上的破洞開始嘔吐。
一團團血肉,從它口中吐出,使得人皮越發充實。
待到厚實了,巨影才停下動作,將人皮扎好放在一旁。
約莫一個時辰后,那人皮忽地有了反應,咔咔的動了起來,內里不均勻的肉迅速變得勻稱,紅一塊白一塊的臉頰上也多了正常的血色,好似重新活了過來。
“主人。”新產生的熊傀拜在那巨影面前。
而直到此時,巨影才開始回答及腳下“小矮人”的問題。
“不用。”
“小矮人”繼續道:“主人,那外面的人是否需要撤回?那些人本來是準備圍殺從靈一宗逃出來的弟子的。”
“不用。”
巨影的聲音嘶啞、猙獰又帶著幾分戲謔。他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你們該去大的去大,該去大雍的去大雍,我尋個好地方,看看戲。”
“小矮人”道:“可是,主人的妹妹還在那里。她說風雄意被人擊敗,奪了位置,如今下落不明。她要去找他。”
“妹妹?”
巨影吐了吐猩紅的舌頭,那舌頭上放了不少人皮。
它從中挑出一件,拎在手里看了看,道:“確實是他的妹妹。”
說罷,它擺擺手。
座下熊傀們會意,一哄而散。
巨影則是抓著那張人皮,宛如穿衣服一般,從上到下地套了過去。
一下套完,巨影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個高瘦的男子。
男子又從一邊取了白袍穿上,仔細束發扎帶,待到完成,則越發英俊不凡。
若有人在,便赫然能看出這男子正是“黎山六盟”的盟主家大公子————季長風。
季長風點了點那巨劍,巨劍瞬間縮小。
他瀟灑地將巨劍負載背后,繼而又從準備好的物件里取出油紙傘,然后挑著紅燈,慢悠悠地往青銅原的一處高地而去。
季南風只是它某一個身份的妹妹,今日既有好戲,那便丟個“血親”助助興吧。
它腦中閃過剛剛吃到的惡鬼。
那股子臭味猶在最終未曾散去。
白袍公子抬首,凝視著黑暗,猙獰地問了句:“你是誰?”
聲音嘶啞,于冷風散卻。
公子嘴角勾起獰笑,露出的牙上猶存血肉。
李玄并未熟睡。
以他的體質,精神,即便是大戰,也只需要閉眼休息會兒就可以恢復。
此時,他稍稍抑制著飯量,吃了個半飽后,又讓弟子幫忙尋來了《卯會見聞錄》,正就著明亮的燈光在閱讀著。
修士果對草藥研究頗多,譬如此時這燈便是由一種奇異的干草為原料制成,一旦點燃,亮光遠勝人間燭火。
李玄快速翻著這見聞錄。
事實上,這并不是一本成體系的書,而是東一錘子、西一榔頭。
而所謂的祖師爺所寫,也并非如此。
這根本就是一個大雜燴。
內里也許有當初那批去往“卯會古地”的人所書的內容,但卻也有許多未曾去過“卯會之地”之人的口述,更有道聽途說,胡編亂造的成分。
再加上年代久遠,實是不容參考。
難怪知道的人不多。
這次“人魔熊”確是是歪打正著。
而對“人魔熊”的記載,李玄也是在這書中不知哪個旮旯處翻到的。
“人皮”、“熊傀”則是這“人魔熊”的兩個展露出來的“妖法”特征。
‘再等等,尋個機會去把魔血吸收了看看。
那么多人,若是每人一滴魔血,應該也夠了。’
‘不過,我九格魔血已經滿了,需得自備瓶子,去裝載魔血,畢竟我此時的這些魔血都是特殊妖魔的,保不準在未來哪一天會起到作用。’
李玄默默又等了會兒,此時已值黎明。
然因大雨,天猶未明。
他吹滅那燈草,躺入塌上,將一個小瓶子放入口中,繼而身形陡然一變,化作了個小飛蟲。
變化的剎那,此地地下便又迅速升騰起了絲絲無形的冷線,纏繞在他身上,在約束著他的力量,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約束就越發變多這是靈礦之地對于妖魔之身的天然反應。
飛蟲振翅,從窗隙飛出,悄悄來到了暫時置尸的屋檐。
屋里已經無人,屋外雖有巡守弟子,可哪個能發現得了李玄?
李玄悄悄落地,抬指就往那些魔血點去。
他手指掠過松吟子,以及那死去的十三名兵主層次弟子,然而令他詫異的是并沒有魔血。
他又把目標轉向那“黎山六盟”本身的太史峰主,燕峰主 這一次,有了顯示。
魔血(殘缺,待完善):注入可提供2點體質。
而太史峰主,燕峰主,則只是提供了兩滴魔血給李玄。
若想看到對方的部分信息,知道對方究竟是不是魔人熊,那按照以往經驗,至少需要5點魔血。
李玄將這些魔血小心地存放在血瓶中,然后化作飛蟲再度離去。
他的某個猜測得到了證實。
‘做了很久熊傀的太史峰主,燕峰主孕育出了魔血,同時也失去了原本御劍的力量。
而才變成熊傀未久的風吟子,則是沒有魔血,同時依然掌控著御劍的力量。
這些東西或許正是妖魔在“種田”,待到收割,便能以這些魔血強壯己身。’
待回到屋中,他將那兩瓶魔血放好,然后臥榻休息。
‘其實,此番能這么順利,也是我沒想到的。’
‘但目前為止,只是一對一我并沒有真正挨過飛劍斬擊,也沒有遭遇過劍陣。’
‘不能大意。’
‘此間事若稍緩,我得趕緊回去了。小進的事,我或能問問義母’
李玄心中閃過些雜念。
須臾,他收起念頭,又開始盤算自己昨晚斬殺松吟子等人的情景。
‘江湖中的通力技巧,居然能用到這種層次的地方,然而也只是一個大方向上的正確。
事實上,我還是漏掉了許多的血肉之力。
若是能將那些力量調集起來,我就可以用出更強的飛劍。
若是我能一瞬間,連續爆發力量,我就可以駕馭多把飛劍。’
‘這種飛劍的力量,既沒有妖魔的血肉之力那么顯目,力量也很強,我得再想想招式’
李玄躺在塌上,手指微抬,墻角飛劍陡然飛起,懸在半空。
他雙指左斬右劈,飛劍也跟著來回而動。
這算是李玄新的手臂,他得適應。
一練到黎明。
李玄收起劍,而就在這時,他忽地頓了頓。
一個念頭猛然沖入他腦海。
‘飛劍既是我軀體的延伸,那么符合將力量凝聚一點刺擊的法門,豈不是指法?’
他在大其間,修行宗師功法極多,幾乎是看到過的都修煉過。
很快,他搜出了一門指法——《驚蟄指》。
這指法是罕見的通過“觀想”而非通過“站樁”去修煉的法門,對于悟性要求極高。
其所觀想,自是春日萬物萌生,蟲豸蠢動,天有驚雷,喚醒大地。
這一指,將爆發于一瞬生出的殺人指,其對力量的調動自是不凡。
李玄頓時就開始思索“如何把《驚蟄指》運用到飛劍”上去。
他天賦卓絕,一會兒功夫已經小有所悟,由此越發感到自己之前運用飛劍的方法太過粗糙。
一來是自身損耗力量多,二來則是飛劍在刺出的過程中損耗過大。
正想著,他忽地感到遠處有飛劍霍霍之聲。
李玄自然地出屋,卻見遠處,雨初停,地面濕漉漉的,山宅丈室古樓皆是泛著淡淡的水光 而風夢柔一襲紫袍正在練劍。
水光山色之間,紫袍劍修,絳唇珠袖,劍轉人旋,一雙足履踏于清水,輕巧似蜻蜓掠水,漣漪散卻,凌波微步,著實秀色可餐。
她練的格外認真,甚至連李玄的注視都沒看到。
‘風師姐’
李玄看著那女修,終是走了過去。
風夢柔看到他,依然未曾停下,而是將一套《靈一御劍術》徹底練完,這才稍稍停歇,然后看向李玄,神色里有幾分莫名的復雜。
驕傲卻又自卑,擔憂而又堅毅 “師弟!”
風師姐眨巴著眼,看著他。
李玄道:“這么早就練劍?”
風夢柔道:“我我我想跟上師弟的腳步。”
她一直以為自己比李玄強,而李玄縱然天賦卓絕,卻也需要時間追上她,然而這幾天卻忽然天翻地轉,一切顛倒。
道侶兩字現實的很,這恰如人間的門當戶對。
人間需得門戶相當,而道侶則需要實力般配。
實力差太大,怎么做道侶?
這就算是修士中不成文的規矩了,大家都是這么遵循的。
李玄看定師姐。
他對師姐的利用,其實已經結束了 師姐完成了所有他所期待的事。
而師姐對他的感情,其實完全是他的精神影響造成的吧?若是師姐清醒了,想到那諸多不對勁的地方,對他的感情會是什么呢?
恐懼?
仇恨?
還是愛?
“看我干什么?”風夢柔并不羞澀,只是嫣然一笑。
李玄忽道:“我想和師姐做個約定。”
“什么約定呀?”風夢柔心里甜甜的。
李玄道:“七年之約。”
風夢柔道:“是什么呢?”
李玄鄭重道:“待靈一宗事情解決后,我或將離開。但這一次,我希望師姐能夠留在宗門刻苦修煉。七年之后,我會再來與師姐相見。”
他沉默了下,笑道:“若那時候,師姐還愿意做我道侶,我會牽著師姐的手雙宿雙飛。”
他笑著說,卻很快沉靜下來,顯得無比認真。
而風夢柔已經徹底愣住了。
她在問自己:‘為什么要七年?’
可很快,她又給了自己理由:‘師弟這么說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七年時間我正好刻苦修煉,趕上師弟的腳步也不錯。’
想到這里,她也露出笑,道:“伱說的,可不許后悔!”
李玄道:“不后悔,到時候,只要師姐愿意接受我,那我愿守護師姐一生一世。”
風夢柔笑的很甜很甜,她道:“那你娶定我了!”
李玄笑著點點頭,道:“七年。”
風夢柔道:“一言為定!”
李玄想了想,道:“如今我為飛光峰主,雖還未尋到飛光峰傳承,然卻也是遲早的事。我會告知所有人,飛光峰的御劍術傳承,師姐可同享。”
“這這這不好吧?”風夢柔連連擺手,峰主傳承她固然眼紅,可 而就在這時,李玄忽地又從懷里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錦匣拋了出去。
風夢柔結果,打開一看,卻見里面躺著一粒黃豆。
李玄道:“飛光峰的傳承靈寶,關鍵時刻可救你。”
這東西,他其實通過義母已經知道一二,但因或許一次性的,其威力根本無法測試。
李玄不想把這種不確定的東西當做壓箱底,而若是胡亂用了看看威力又覺浪費,況且不同靈寶威力不同,難作參考。此時給師姐自是再好不過。
風夢柔道:“師弟,不行,這太貴重,我”
李玄笑道:“收著,盡快煉化了。”
風夢柔道:“不行,還是給你吧。”
李玄道:“不聽我的話了?”
風夢柔道:“那那好吧。謝謝師弟。”
兩人說著話,遠處又有飛劍掠來。
李玄再不看風師姐,起劍而起,迎了上去。
來人正是花曉盈,洛娥母女。
三人轉劍往遠,停在一處山巔。
洛娥無語道:“你居然把靈寶給了風夢柔”
李玄沒答。
而花曉盈則笑著問道:“玄兒,休息的如何?”
李玄道:“回義母話,我休息的很好。”
花曉盈道:“我與水峰主已派遣諸多弟子外出探查,若是尋到周邊還有黎山六盟弟子,便旋即清剿,擒拿。
黎山六盟論實力,其實也就比我靈一宗強一點。
如今最擔心的便是那魔人熊季長風在附近。”
李玄點點頭。
這種事其實幾乎是必然的。
對此,他早有準備。
花曉盈想了想,忽地從袖中摸出三個繡金囊袋,伸手遞給李玄。
李玄恭敬接過,問:“義母,這是何物?”
花曉盈道:“定顏丹,清體丹,長壽丹。
一瓶十丸。
定顏丹,可讓凡間女子容顏永駐。
清體丹,可去除凡間百病,哪怕是腹中先天之疾,也當可治。
長壽丹,可增人壽,使人活到可能的最大年齡,正常來至少百歲。
這些丹藥,是我從水峰主那邊討來的。
丹不難煉,但于修士而言,沒什么需求,且所需靈草靈花頗為罕見,水峰主也是練手用,才存了這幾個樣品,如今全被我要來了”
李玄忍不住笑了。
花曉盈道:“你師姐也是從你那凡間妾室處得知的。”
“多謝義母。”李玄發自內心的感謝,這三瓶丹藥就是他前來宗門的目的之一,如今卻是輕松地完成了。
想了想,他又問:“義母,我在凡間有一親人,之前曾經誤入過青銅原的集市,買了一粒丹藥,那丹藥說是可保他活八十歲,然后卻會死,不知長壽丹可有用處?”
花曉盈想了想道:“他吃的應該是丹毒未盡的長壽丹,你且先給他一粒清體丹將毒素祛除,然后再讓他服用一粒長壽丹便可。”
李玄舒了口氣。
如此,本還有兩三年命的相爺,應該又能多活些年了。
三人先聊著。
其間,花曉盈又帶著李玄去了一次九鎮中的花家。
李玄中規中矩地遵循著規矩,正式入了一次花家的門。
之前,只是花名冊上的登記。
如今需得走完一套流程,那才是徹底入了花家。
這意味著李玄真正地多了個“花玄”的身份,而他和花家之間的那最后一絲不和諧也消失殆盡。
這種“入族”,效果堪比“聯姻”。
尤其在李玄此人還是個出了名的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人后,更是如此。
花家的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太爺都笑呵呵地看著這位橫空出世的妖孽,一個個拉著兒女來介紹。
花曉盈也是笑著看向他,心中更生幾分親密。
當日,花家擺酒宴,昭告九鎮,飛光峰主李玄入了花家 當然所有人都明白,這種入花家,不代表李玄在外就必須自稱花玄,這只是一種更親密的聯系。
李玄大快朵頤,悄悄吃了個半飽。
轉眼,又到暮色時分。
李玄和花曉盈,洛娥一同離開了九鎮的花家。
如此,他無論是根子還是面子都和靈一宗勾在了一起。
“沒想到你這么能吃。”洛娥發現了盲點。
李玄道:“霸劍消耗極大,不得不吃。”
“妖魔也很能吃。”洛娥張嘴就來。
李玄笑笑。
這一整年,他其實始終處于“三分飽”的狀態。
男人嘛,在外忙碌,吃不飽,正常。
花曉盈道:“娥兒!!怎么說話呢?”
洛娥笑道:“能吃才好呢,符合我心目中強大男人的形象。我覺得男人就是得能吃才好,若是只吃一粒肉丹什么的,那真是少了味道!”
說罷,她拍了拍李玄肩膀,道:“師弟,我看好你!”
李玄很喜歡師姐這種“講話不動腦子”的率真,笑道:“看好什么?”
洛娥道:“看好你能成為大腿,然后帶帶我。
而且吧,娘之前都不怎么笑,但你來了之后,娘的笑容就變多了。
你知不知道我爹去世了之后,我娘有多寂寞?
現在你來啦,我覺得娘就不寂寞了。”
李玄:???
他其實早從風雄意那邊知道了“洛娥父親”死亡的真相,可風雄意既死,他卻也不想把這事再翻出來,圖惹義母傷心。
而另一邊,花曉盈則是無語道:“娥兒你在說什么?”
洛娥道:“娘有了師弟,難道還寂寞嗎?”
李玄:
花曉盈:
氣氛,有些不著調的尷尬。
李玄道:“師姐,你還是別說話了。”
“哦。”洛娥咧嘴笑了笑,小小的唇如新月勾起,雪白霓裳一塵不染,端的是天上仙子般的模樣。
而就在這時,花曉盈和洛娥忽地神色都變化了。
花曉盈摸了摸腰間的玉石,和洛娥對視一眼,然后看向李玄道:“這是訊石,有弟子在求援,說是在靈一宗往北五六十里處遭遇了敵人。
這訊石需得宗主統一發放,但我們雖通知了宗主變故,宗主卻還未出鑄造室”
李玄奇道:“這訊石如何使用?”
花曉盈道:“以氣渡入,然后在靈氣充沛之地,便可使用。”
李玄:
這東西,他用不了。
于是,他道:“我們先去支援。”
通過訊石收到求援的修士不在少數。
三人御劍飛起時,還看到些兵主同樣在往北邊趕去。
除了兵主之外,還有不少騎馬的。
這些騎馬的大多是入門才一兩年的魔形境存在,若是締結劍陣,勉強能對敵。他們負責的也不是正面戰場,而只是在外圍轉轉天邊云霞漸暗,消隱 一到傍晚,山里雨云又至。
靈一宗以北,雨幕遮蔽了天與地,朦朦朧朧的煙霧從夏日草間騰起,好似四竄的幽靈。
雨水落地成花。
白花。
白花卷著血。
紅血。
一襲鶴氅,平日里多有灑脫的水誠子正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一幕。
那是一頭黑熊正抓著一個死去的靈一宗弟子在胡啃亂啃,啃得血肉淋漓,肌肉絲理被一條條扯下。
“孽畜,爾敢!!”水誠子這個頗為灑脫的老好人幾時見過這般血腥之景,此時暴怒出手,那黑熊卻抓著柄飛劍以巨力“嘭”一下隔開了那飛劍。
縱如此,黑熊自己也往后退了兩步,他把那弟子尸體往后丟去,那一個個裹著人皮的熊妖接過尸體繼續啃了起來。
黑熊抓著一旁的人皮忽地穿了起來,穿著穿著,原本粗莽的樣子消失,轉而變成了面帶沉穩的男子。
水誠子縱然知情,可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震驚。尤其是這個人他還認得。
他又是憤怒又是嘆息道:“靳老兄啊,靳老兄,沒想到你也著了妖魔的道。”
那披上了靳姓修士人皮的黑熊,道:“交出風雄意,再告訴我是誰把風雄意弄成這樣的,那今日便結束,否則殺得你靈一宗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