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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一家人

  獵狗聽見動靜,叫了兩聲,唐植桐直接開口命令道:“去,撓門,叫人出來。”

  有之前的喂養記憶在,狗子很順從的閉嘴,并去撓門了。

  唐文邦睡得好好的,正夢見啃豬頭肉啃得香甜呢,突然就被老伴推醒了:“孩他爹,狗在撓門。”

  “我去看看。”唐文邦側耳一聽,還真是,于是起身穿上棉襖棉褲,又披上了一件破舊的皮衣,勾上棉鞋往外走。

  獵狗警醒,既然沒叫,那就是熟人,沒啥危險性。

  “別撓了,一邊去。”唐文邦開開房門,將兩條狗喝退,朝大門外問道:“誰啊?這大晚上的。”

  “大伯,我,桉子。”唐植桐聽到唐文邦問話,趕忙開口。

  “吆!桉子!怎么過來的這么晚?”唐文邦一聽是唐植桐,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頻率更快了,小跑著過來給侄子開門。

  “嘿,下大雪嘛,路不好走,慢了一點。大伯,您先拿著火把,我把東西拉進來。”唐植桐將火把遞給唐文邦,然后雙手拽緊繩子,上身往前趴,將爬犁緩緩拉動起來。

  唐文邦家的大門沒有門檻,加上里外都是雪,能直接拉進來。

  唐文邦跑到爬犁后面,單手往里推,幫著侄子運進去。

  待唐植桐進門后,唐文邦拽拽身上已經傾斜的皮衣,將火把擠在爬犁的麻袋中間,自己拿了掃帚,要出門將車轍掃干凈。

  “大伯,我來。”唐植桐趕忙上前搶過來,生怕大伯沿著痕跡往前找,那可真就蓋了帽了,自己用空間往外薅東西的手段會露餡。

  “稍微一掃就行,這天一時半會晴不了,明天就蓋住了。”唐文邦沒搶過唐植桐,站在門口囑咐道。

  “好嘞。”唐植桐往外多走了幾步,將大伯家門這一段全用掃帚給掃平,一邊掃一邊倒著往后走。

  待唐植桐倒進大門后,唐文邦將大門又重新鎖了起來。

  “你前兩天沒來,我尋思著你得下個星期過來呢。”唐文邦一邊跟唐植桐說著,一邊過去敲唐鋼的窗戶:“鋼子,別睡了,你弟來了。”

  “大伯,別叫大哥了,我把這些先放屋里,睡一覺,明天早上再說。”唐植桐將爬犁又往門口的方向推了推,說道。

  “哪有來了不吃點飯的道理?你先進屋歇著,我給你熱飯。”唐文邦老伴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在聽清是唐植桐來了以后,也把衣服穿了起來,這會正好聽到唐植桐的話,推開門回道。

  “大娘,不用了,我自己帶了飯,路上吃了。”唐植桐開口阻止道。

  “到了這邊,就聽我和你大伯的,有啥吃啥,你不嫌棄就好。”唐文邦老伴根本不聽唐植桐的話,轉身回屋忙活了。

  “這事鬧的。”唐植桐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自己來的倉促,鬧的大伯一家人都睡不好。

  “還尋思著你前兩天就能來,我在火車站等了老大一會,沒看到你。”唐鋼打著哈欠從屋里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靳玉梅。

  靳玉梅朝唐植桐笑笑:“外面冷,你們去屋里聊,我去把廂房的火炕燒上。”

  “謝謝嫂子。”唐植桐跟靳玉梅道了謝,自己先掀起一麻袋玉米,拽上肩,準備扛著進了屋。

  “鋼子,把你弟帶來的這些先扛進屋,沒點眼力價。”唐文邦輕踢了唐鋼一腳,催促道。

  唐鋼不回嘴,上前一抓,就覺出是玉米來,但被拽了趔趄,呼道:“真沉啊!”

  雖然很沉,但糧食激發了他的力量,愣是背著一袋進了屋。

  等唐植桐放下回來的時候,唐文邦正嘗試著背最后一袋。

  “大伯,放著我來。”唐植桐趕忙上前搭把手,老胳膊老腿的,萬一閃一下,可不是鬧著玩。

  “唉,老了。放年輕那會,我一氣能連扛十包,不帶歇歇的。”唐文邦放下麻袋,捶捶老腰。

  “大伯,您可不老,都是餓鬧的。”唐植桐剛才借著火把的光,掃了一眼唐文邦的臉色,比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清減了些。

  唐文邦聽聞,嘆了口氣,這年頭,誰又不餓呢?

  等唐植桐扛著麻袋進了屋,唐文邦拿起剩下的幾個小包裹,將火把一下子懟進雪里滅掉,豎在門口,也跟著進了屋。

  唐植桐扔下麻袋,再次回到門外,跺跺腳,脫下將校呢,將上面的雪抖擻干凈,才又披上,回屋的時候順手關上了門。

  “家里都還好吧?”唐文邦將東西放在大桌子上,自己進了里屋,脫掉鞋子上了炕。

  “嗯,都挺好的。我媽挺掛著您這邊的。”唐植桐走過去,和唐鋼一同坐在炕頭。

  “不用掛著,這邊有山有水,餓不死。”唐文邦從床頭摸過自己的煙袋,挖了一鍋,取下煤油燈的燈罩,湊上去點著。

  “那也不能餓出毛病來。”唐植桐掏出煙,散給唐鋼一根,自己也夾上一根,剩下的直接放在了炕上的小桌上。

  “你這是來了好幾天了?”煤油燈沒罩上,唐鋼往前湊湊,自己點上,然后將燈往唐植桐那邊挪了挪。

  “嗯,星期四就到了。我從員工通道出來的,估計咱倆走兩岔去了。”唐植桐湊上去點著,順帶將燈罩蓋上。

  一些很小的細節,就能看出大伯這邊對自己此行的重視,不僅電報通知,冰天雪地不好走,還安排唐鋼去車站接。

  “嘿,還真不一定。你那天也是穿得這一身?”唐鋼羨慕的看著堂弟的一身挺拔修身的呢子大衣,問道。

  “嗯,穿這一身過來的。”唐植桐一愣。

  “車站門口不讓停爬犁,我離得遠了些。看到有人穿了這么一身,以為是個當官的,就沒多看。再加上包的嚴實,沒認出來是你。”唐鋼有些懊惱的摸摸腦袋。

  “你這倒霉孩子,怎么不上前去問問?回來也不說一聲。”唐文邦一聽,瞪了唐鋼一眼,埋怨道。

  “誰曾想桉子能有這么一身衣服啊。”唐鋼覺得自己挺冤枉,辯解了一句。

  “大伯,不怪大哥,沒認出來很正常。這衣服確實是夠級別才有的,是我媳婦找我丈母娘借來的。”唐植桐同樣替唐鋼辯解了一句,也得虧他沒認出來,要不兩次出現,自己身上少了包裹,多了兔皮裹鞋,空間指定得露餡。

  “嘖嘖,你這老丈人級別不低啊?”唐鋼一聽這話,注意力就轉移了,兩眼放光。

  “前兩年去世了,具體什么級別,我也沒問過。”唐植桐解釋了一句。

  “行了,別問東問西了。你說你這孩子,先到林場來多好。聯系好糧食,走的時候直接從送到車站,也省的大冷天你往這拉。”唐文邦充滿心疼的埋怨道。

  “大伯,這些是給您和小姑的。我的那份在朋友那邊存著呢。”唐植桐無中生“友”道。

  “給我們的?那可不行!現在糧食多貴缺啊,你帶回去,我們少了自己去買就行。”唐文邦一聽,立馬搖頭,不肯要。

  “哎呀,您就別推辭了。去年您帶過去的那些干貨,我家到現在都沒吃完。這事就這么定了!”唐植桐不聽唐文邦那套,態度也很堅決。

  “不行,不行,我是你大伯,給你點東西那不是應該的嗎?”唐文邦依舊很倔強。

  “都是一家人,您是該照顧晚輩,但我作為晚輩,既然有這點能力,孝敬一下您和小姑也是應該的吧?我今兒要是再帶回去,我怕奶奶在夢里抽我。”唐植桐實在沒轍,把老太太給抬了出來,若是他老人家還在世,估計也會支持自己這么做。

  “大半夜的,說孩子干什么?先讓桉子吃飯。”此時,唐文邦老伴端著盤子和碗進來,盤子里有三個玉米面窩頭,碗里是切好的香腸。

  “嗯,我先吃飯,在路上就想大娘做的這一口了。”唐植桐嘿嘿一樂,糧食他是留定了,所以也沒糾結這頓飯是誰家的糧。

  “飯菜不好,磕磣了點,你先湊合一頓。”大娘放下,轉身又從外屋端進來兩個碗,一碗是咸菜條,一碗玉米碴子粥,同時遞給唐植桐一雙筷子。

  “大娘,這飯一點都不湊合,挺好的。”唐植桐也是真有點餓了,扔掉煙頭,起身洗了把手,在身上蹭蹭水分,拿起筷子就吃。

  香腸估計還是上一回的野豬肉做的,味道嘛…嘗嘗就行了,還是咸菜對自己的胃口。

  “多吃點肉,別光摁住咸菜吃。”唐文邦在一旁看著侄子狼吞虎咽,提醒道。

  “咸菜好吃,大娘自己腌的吧?”唐植桐腮幫子鼓鼓的,稍微嚼嚼,問道。

  “慢點吃別噎著,家里還有不少,好吃給你帶些回去。”大娘收拾完外屋,往火炕里加了把柴,說道。

  “嗯,這個行,我喜歡。”唐植桐咽下后,呲牙笑道。

  有些人恨不能天上掉餡餅,而且得是自己喜歡的餡子、得直接掉到自己的嘴里。

  而有些人堅守“無功不受祿”,若是白得了別人的便宜,在心里就是個疙瘩,會時時想起,心里不得勁。

  唐植桐是故意這么說的,多少要大伯一些東西,也好讓他們能坦然接受這次的糧食。

  “桉子,火炕點上了,你還是睡旺子那屋吧。”靳玉梅從外面進來,跺跺腳,說道。

  “好嘞,謝謝嫂子。我從家里給你帶了些山里紅,你回頭嘗嘗。”唐植桐咧開嘴朝靳玉梅笑笑。

  “哎呀,謝謝你還惦記著,明天我給你化凍梨吃。”靳玉梅有些不好意思。

  “那感情好,老聽別人說凍梨凍梨,我還沒吃過呢,謝謝嫂子。”唐植桐說完繼續干飯,主要是喝粥。

  已經吃完了一個窩頭,大半夜的不好吃太多,喝完粥灌灌縫意思意思就行了。

  “桉子,你再吃啊。”大娘看唐植桐沒有再動筷子的意思,讓道。

  “大娘,吃這些就行,大半夜的吃多不好消化,明天再吃。”唐植桐虛溜著將粥喝完,倒進點水咣咣喝掉后,就徹底停了筷子。

  “行,那就明天再吃。”看唐植桐沒有再吃的意思,大娘和靳玉梅婆媳倆把桌子上的東西收了起來。

  “大伯,我進林場大門的時候,門衛在睡覺,這一路拉著過來也沒人看到。等天亮了,過來的痕跡也就被雪蓋上,正好悄咪咪的將糧食收起來,回頭分給小姑那邊一點,作為定量之外的補充,估計能撐個大半年時間。回頭吃完了,咱再想辦法。”

  唐植桐吃了個差不多,將自己的打算說給唐文邦聽。

  “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咱明天再說。”唐文邦吧嗒吧嗒的抽著煙,眉頭緊皺,他是真不愿意收唐植桐的糧食。

  “好嘞!還真有點累了,那我先過去休息了。”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床,熟悉的被褥。

  唐植桐躺在上面,卻沒有立馬睡,而是清點起了今天下午從河里薅出來的收獲。

  千把斤的玉米,二百來斤的大米,錢箱子里有四百多塊錢,及六根小黃魚。

  收獲滿滿啊!

  怪不得古代商人地位那么低,卻依舊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繼,辛勤勞作哪有這種經商來的暴利?

  糧食稍微沾了點水,唐植桐將表面水分分離干凈,以保證拿出來不會變質。

  處理完這一切,唐植桐才打個哈欠,沉沉睡去。

  正房里的唐文邦反而有些睡不著了,一直在唉聲嘆氣。

  “桉子一家不是都挺好的嗎?你嘆啥氣?”老伴聽到他嘆氣,問道。

  “我覺得對不起老二,人都沒了,還讓我埋怨了這么多年。”

  “之前你不也不知道嗎?逢年過節多給咱弟弟燒點紙。”

  “燒紙頂個屁用。”唐文邦回懟了一句。

  “那等咱都入了土,我陪你去給武國賠不是。讓孩子給咱燒點酒菜,你哥倆喝兩盅。”

  “人都沒了,要那個有啥用。”

  “這不行,那不行,你要怎么樣才行?”

  “就是心里別扭,我一個當大伯的,讓侄子給咱買糧,我心里過意不去。”聽老伴壓著火,唐文邦反而話軟了。

  “咱不白要,等他走的時候給他錢。”

  “唉,只能這樣了。”家里什么個情況,唐文邦心里很清楚,盡管不想要唐植桐的糧食,但定量不夠吃啊!

  唐文邦知道糧食貴,也知道自己不一定付得起這堆糧食的價錢,但又能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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