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家小娘的這出事,二郎與那錢寡婦的雞毛蒜皮被迅速丟到了腦后。
小太學他當然清楚,但因為看過有年齡限制,因此早早就絕了這個念頭。
只是啊,沒想到這個小太學竟亦收女娘讀書。
畢竟那錦官也是劉皇叔官府的人,既是如此說,那定然便是真的。
于是次日天剛蒙蒙亮便起床來,拉著小娘洗漱后,便直奔府衙。
如今的府衙早就沒有了舊時的莊嚴肅穆。
李老丈閑時聽成都本地人說過,此前的劉益州,也就是劉焉和劉璋在時,成都府衙稱呼宮。
周圍的四條街道勿說似如今一般挑擔賣貨,黔首只是在此走路也是觸律,規矩與洛陽的宮城等同。
而在劉皇叔來此之后,如此律條自被廢止了。
來此獻匠造技法以求財的、毛遂自薦想搏名的、拿了幾個雞子來感謝官府指導的、來辦理租牛或租曲犁的、來請教種田之法的等等不一而足。
劉璋留下的府衙實在太大,因此劉皇叔干脆就劃了小塊家眷們的生活區,其他都被盡作他用。
李老丈循著府內傭工的指路,三拐兩拐后便看到了一個寬闊的院落。
看著一起進來的一些男稚童輕車熟路的穿過月門,李老丈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羨慕。
月門旁放著一張矮桌,后面鋪著席子,一個年輕人的郎君跪坐在上面,輕輕打著哈欠,桌子上還掛了一個木牌。
于是李老丈人湊了過去,揖了一禮,規規矩矩道:
“小太學報名可是在此處?”
這個郎君止住哈欠,瞧了瞧桌上木牌的報名處三個字,好奇道:
“識字?”
看李老丈點點頭,便繼續問道:
“學子可識字?”
“識得一些。”李家小娘脆生生道。
那郎君勾勾畫畫自語道:
“那便不用入蒙學班…”
隨即抬頭:“籍貫?姓名?”
李老丈搶先道:“兗州山陽人,李氏。”
只見這郎君看了看這對父女,搖頭道:
“老丈,玄德公交代,若要入學,即使女子亦需一個名字。”
“否則偌大一個學堂,七八個劉氏女,九十個李氏女,如何分辨?”
“可…”李老丈啞然,隨即便也覺得有道理,不過隨即犯愁:
“可確實無名…”
這郎君伸頭看了看,李家父女身后已經又排了三四戶前來報名的,于是快速道:
“詩經有云,靜女其姝,不若喚名李姝如何?”
“若是可行,現在便登記,若不可就先請回,等小娘取好名字再來。”
“那就叫李姝。”李老趕忙道,不愿再多折騰。
旁邊的李家小娘抿嘴笑著,雖然還沒上學,但卻已經覺得這里蠻好了。
那郎君快速寫好一個木牌塞到李姝手里,示意他們進去找人招待即可,隨即趕忙招呼起下一戶要登記的人。
“籍貫?姓名?識字否?”
“閬中人,名狐篤,有狐綏綏的狐,碩大且篤的篤。”
李姝回頭看去,看到了一個身高與她仿佛的少年郎。
獨自一人前來報名,而是否識字似乎也不言自明。
李姝不由得有些羨慕這個名為狐篤的氣度與學識。
李老丈循著月門進去時恰巧有人出來,于是趕忙拉著李姝站在一旁讓道。
兩位面容俊朗的大先生朝他點點頭,隨即相談著走遠,依稀間還能聽到話語:
“…元直走的匆忙,荊襄…忘了讓其帶這…”
“…遣一人輕舟…”
孔明回頭看了看那帶著女兒隱沒入月門的李老丈笑道:
“又有一位女學子,可喜可賀。”
一旁的劉巴點頭同意:
“如今織娘多金貴,不從織娘而從學塾者,實少。”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兩人回過頭隨即繼續商談。
昨日本來打算只是吃個陶火鍋餞行,沒想到中途便開始飲酒。
最終徐庶乘醉登船,縱歌分別。
走的太快,加上孔明也小酌了兩杯,于是回頭才忽然想起來:
本來還準備了一些東西呢,結果沒成想居然給忘記了。
于是早上孔明便來尋掌管商貿的劉巴,打算借上一條小船。
劉巴自無不可,兩人安排妥當之后,一條小船由劉備的親衛護送,船上載著一大二小三個箱子順江而下,直奔荊州。
小舟往南,直入西漢水,隨后順西漢水往東。
過江州城時,操船的親衛看到江州的碼頭上堆的盡是黑乎乎的石炭。
“這程畿太守倒是個能人…”
趕路頗為枯燥,既然有人開了話頭,六名親衛也一邊警戒周圍,一邊隨口閑聊。
“這程畿太守是被主公說服的那位江陽太守?”
“可不是?主公鎮江州時親自拜訪,得其兩不相幫的承諾。”
“那石炭礦山就是被這程畿太守發掘的吧?諸葛軍師都夸程太守解主公之所急呢。”
“主公麾下能人何其多也?”
這是個共識,于是親衛們八卦的心思便很快轉到了那前益州牧身上。
“也不知道那振威將軍日子過得如何?”有人問道。
他們是劉備的親衛,自是以劉備馬首是瞻,振威將軍便是劉備對劉璋的稱呼。
“主公仁德盡歸其財,日子肯定過得好多了。”
“那可未必,江陵畢竟有關將軍呢,在關將軍身旁誰能自在?”
隨著幾個親衛的閑聊,萬重青色山一晃眼而過。
而這幾個盒子送到關羽面前時候,亦讓關羽十分好奇。
“孔明送的?”
徐庶拍拍腦袋,旋即明白過來:
“定是喝酒誤事,讓幾位多跑一趟。”
對著親衛們拱拱手,徐庶心說下次即使喝酒,也定要先確認事情都已經交代好了,不然實在誤事。
而箱子既然送來,那自然要打開瞧瞧。
較小的盒子是一柄長劍,里面有劉備所寫的字條,徐庶拿起來讀了出來:
“成都府庫藏品之一,得時便覺與元直頗為相配,故留存至今。”
徐庶喜不自勝,抽出試了試鋒刃,隨即便拿在手里不再松開。
稍沉一些的箱子里是數十顆黑乎乎的圓球,旁邊有孔明的親筆,徐庶默念:
“此乃青松道人所制煙丹,遇火即燃,生濃煙,一丈內不可見,望巧用之。”
徐庶又讀了兩遍,隨即笑了出來:
“好個孔明,自己想不出來如何用便丟與我?”
不過這東西,說不定還真有大用…
還沒等徐庶琢磨完,就聽關羽低喝道:
“好刀!”
轉身望去,那個最大的木箱已被拆開,里面躺著的長柄大刀已經被關羽握在手里。
同樣一張字條落在地上,徐庶撿起來,上面簡簡單單一句話:
“取牂牁郡所貢上等石炭,仿祥瑞之形鍛制。”
徐庶有點沒看明白,但關羽異常清楚:
這不就是后輩光幕中那個“關羽”所持的武器?后輩有人稱其為青龍偃月刀。
這名字倒是恰如其分,刀形似偃月。
至于所謂的上等石炭…關羽記得聽公安縣的鐵匠抱怨過,石炭亦分品級。
燃燒時濃煙越少的石炭,所鍛之鐵品質愈好。
既然能被稱為上品石炭…關羽取了旁邊演武場的一條長槊,隨即擰腰下斬。
一刀下去,槊刃一分為二,還陷入石磚地板少許。
“好刀!”
關羽大聲稱贊了一聲,心中也愈發歡喜。
“難怪兄長遣諸位急送,煩請轉告兄長,羽定不辱命!”
此般事了,關羽徐庶重新回到廳內落座。
看著關羽將這偃月刀帶入廳內,靠在身旁,徐庶抿嘴一笑:
“看來關將軍求戰心切。”
關羽大大方方點頭:
“兄長益州漢中連戰連捷,而荊襄不得寸進,與兄長相交,愧矣。”
徐庶搖頭:
“許都亦有聽聞,樂進本為將軍刀下之鬼,只是主公彼時不愿輕啟戰端,故饒其一命罷了。”
關羽興奮之色微微收斂,捋著美髯也不評價,只是問道:
“如今已有戰機?”
徐庶抱拳,肅然道:
“如今曹賊有重兵屯于襄樊,關中,壽春三地。”
“襄樊拒將軍,壽春防孫侯,唯有關中之地,意欲定雍涼,然而此時為漢中所阻,進退失據。”
正廳中有一幅地圖,徐庶踱步過去,對著地圖侃侃而談。
隨即伸手,從許都朝著襄樊拉了一條線道:
“曹賊知主公據益州漢中,定會八月起大軍進荊襄,以揚其威。”
“既如此,關將軍何不先啟戰機,迫使曹賊出軍?”
關羽滿臉感興趣的神色,看著徐庶用手指在荊襄畫了個圈之后,將食指移到了漢中:
“且吾深知士元秉性,既知荊襄有戰事,定會出精兵擾襲關中。”
“如此一來,荊襄漢中兩路其動,曹軍必二顧此失彼,疲其軍,勞其役,勝機自顯。”
關羽胡子捋的更快了,他對于兵法的理解向來大巧不工。
在關羽看來,徐庶的計策堪稱簡單:曹軍定然是要準備萬全之后才揮師南下。
既如此干脆就率先出手,你打算等割完麥子再出兵?偏不遂你心愿。
反正不管是荊襄還是漢中,我們出兵更少,后勤壓力也更小。
唯一問題就是荊襄之地,他關羽能否以少擊多,將曹軍徹底拖進來。
以及通信困難的漢中與荊州能否有默契的聯動。
荊襄的問題對于關羽來說不是問題。
至于漢中軍與荊州軍的默契,關羽選擇相信徐庶。
拿過偃月刀,關羽重重道:
“那便出軍!當取襄樊!”
史書有記載,“元初六年,詔令…男女五歲以上四十余人又…三十余人并為開邸第”,可見漢代對女子入學的態度算是比較包容。
偃月刀亦是馬戰兵器,直到宋代才出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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