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是四月底,但去歲打的頭破血流的關中反倒是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端坐漢中府,龐統放下手中的軍務簡報,溜到院子里做了一套動作舒展身體。
從光幕中知曉那么多病死猝死之英杰,龐統如今對自己的生命倍加珍惜。
那荊州的落鳳坡啊,看來這一世注定是有緣無分嘍。
等龐統一套舒展身體的動作做完,才發現小姜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在旁邊觀看了。
并且還在搖搖晃晃的跟著模仿,龐統大笑,蹲下來一一給其說明動作要領。
“師傅,這個是什么?”
“名喚五禽戲,據稱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那豈非神仙功法?師傅能教我阿翁嗎?”
龐統笑道:“有何不可?創這套功法的大賢說惟愿人人能學。”
說著左手下探讓小姜維左腿屈膝右腿伸長,重心壓低后氣沉丹田,并示意其雙手呈爪緩緩下壓,呈虎狀。
小姜維很好奇:
“那這大賢現在在哪里呢?阿翁學了便是受人之恩,身為人子當圖報恩。”
龐統猶豫了幾秒,含糊道:
“大賢乃神仙中人,駕鶴云游,不知所蹤也。”
不去看小姜維的一臉憧憬和好奇,龐統心中隱隱嘆了口氣。
被光幕提點醫學之大用后,孔明便一直在差遣人聽另一位良醫下落:
醫治了陳元龍的神醫,華元化。
但可惜其人因不愿為曹賊效力,被以欺君、不征之罪下獄,拷問致死。
華元化蒙冤而死后,其弟子吳普、樊阿、李當等奔逃江東,隨后被孔明招攬至荊州。
華元化的死訊便是這幾位弟子口述,他們同時還帶來了師傅遺留的一些醫科著作,五禽戲便是其中之一。
孔明為此嗟嘆良久,龐統亦也一樣。
摸了摸小姜維的腦袋,將重重心事放到一旁,龐統蹲下來繼續手把手教五禽戲。
小孩子的注意力轉變的特別快,在幻想了駕鶴和駕雁哪個好看之后,小姜維記起來另一件事:
“師傅,我昨日看到那紅臉將軍領軍往北去了,又要打仗了嘛?”
龐統頭也不抬道:
“當面勿要如此稱呼,記得稱魏將軍。”
看小姜維點頭應下后,龐統才繼續悠悠道:
“霍將軍已率軍先行筑防,魏將軍此行是為支援。”
“不過兩位將軍出軍,是為了不打仗。”
出軍不就是為了打仗?怎么還能不打仗?小姜維半懂不懂。
小姜維不懂,但魏延看的分外明白。
領精兵出褒斜道后,猛然看到關中平原便有豁然開朗之感。
而尤其醒目的便是左手邊五丈原上拔地而起的一個營寨。
聞聽魏延到來,霍峻出營寨迎接。
見面之后還不待霍峻說話,魏延便客客氣氣道:
“早聞聽仲邈善守,如今觀營寨森然、士卒井然,果無虛名也。”
霍峻客氣道:
“五丈原易守難攻,進退自如,不過竊軍師之計耳,何敢稱名?”
“堅寨亦需精卒守,文長到來,我無憂矣。”
兩人寒暄幾句,隨后轉入中軍帳內,魏延正色道:
“此行率良卒四千,某亦聽仲邈調動。”
霍峻一時間就感覺到了責任重大。
因益州之功,以及陽平關繞后之功,霍峻如今嘉封裨將軍。
成公英來訪漢中后,龐統與法正略作商議,命霍峻走褒斜道,發揮他的長處,在褒斜道口筑關設卡。
畢竟若是夏侯淵暗中聯合韓遂,奔襲隴右夾擊馬超。
漢中聞訊再發兵顯然是來不及的,此舉也算是為了策應馬超,將戰場分割開來。
畢竟還是那句話,龐統需要的是馬超被打個半死,可別一不小心打了個全死。
而如今新糧未收,霍峻三千士卒,加上魏延的四千士卒,這已經是漢中所能支援的極限了。
至于從荊州來援的關平,以及即將折返的張飛,龐統還另有他用。
“如今已經探明,長安夏侯惇將約四萬兵卒,號五萬。”
霍峻樂呵呵的,魏延的支援讓他壓力大減:
“出長安駐郿縣之兵約五千,不足慮也。”
魏延一時間倒是想起來光幕所觀,二十幾年后那個諸葛丞相引兵于此,跟那司馬懿隔武功水而峙。
求戰不得,最終哀嘆蒼天何薄。
于是魏延幾乎是立馬起身建議:
“我引兵新至,趁其不備,擊郿縣破敵?”
霍峻立馬搖頭:
“不可!”
“攻防之間,唯賴糧草。”
“如今關中破敗,夏侯淵部四萬將士,人吃馬嚼皆需從河北出。”
“糧草經漕運遠道,十存二三,必不久矣,曹軍定然求戰心切。”
“文長破敵,反而削其吃糧草之口,雖有功,無益攻防也。”
看著霍峻侃侃而談,魏延一時間也感嘆命運之奇妙,求戰拒戰雙方居然顛倒了過來。
“若夏侯淵心急全軍壓上…”
隨即魏延自己就回答了出來:
“我等不過七千人,引兵退入褒斜道,即使面對十萬大軍,亦不懼也。”
畢竟褒斜道總共就那么寬,任你有二十萬大軍,施展不開也照舊無用。
霍峻點點頭:
“荊州時諸葛軍師佯托先賢,謂我等游擊之術。
“我等如今,當敵進我退,敵駐我擾,等敵自潰也。”
而果然如兩人所料,即使郿縣的駐兵已經看到五丈原部有援軍,但次日依然叫罵叩門求戰。
站在營寨內的望臺上,魏延瞇了瞇眼睛瞧著陣前那叫罵的敵將,扭頭問道:
“仲邈可知郿縣何人為帥?”
霍峻皺眉沉思了一下,最終肯定道:
“應是徐晃徐公明。”
魏延霎時想到了光幕中的水淹七軍時,正是其人陣前誘關將軍敘舊,關鍵時刻又突下暗手。
因而心中驟然便升騰起殺意,但隨即就被以大局為重的想法給摁下,遺憾道:
“先留此獠性命。”
但殺意已起,于是魏延與霍峻說了兩聲,便下了望臺。
霍峻留在望臺上看的清楚,營寨正門只需開了一條小縫,那魏文長便打馬而出。
那叫罵的敵將此時撥馬而逃已然來不及,干凈利落的便被一槊挑翻馬下。
隨后魏延不急不緩引馬而還,五丈原營士氣一振。
而那曹軍騷亂了一陣后,便有人呼喝著引兵壓近。
但讓曹軍將帥失望的是,那紅臉小將入營后便重新關門,再也沒打開。
于是曹軍也只能不甘叫罵一陣退去。
“文長勇武!”霍峻恭賀。
魏延謙虛道:“倒是為曹軍節省糧草。”
隨即魏延遠眺東南方向,不知道關將軍那邊如今怎么樣了?
劉備來成都以后,成都的規模便一直在緩緩擴大。
一方面是因為不斷有流民來投。
益州隔絕外界,因此對劉備的名聲并不知曉。
但成都百姓口口相傳總做不得假,而且如今劉備的告示也張貼于益州各郡。
而其中內容也特別簡單樸實:分田地,授匠技,官府可以賒欠的方式為你蓋新房!
另一方面也是成都的翻新,道路重新規劃,內河疏浚完畢,一些聚居的破落戶遷到成都周邊,在那名為孫乾的上官幫助下,小心翼翼計算著自己的財力,蓋了遮風擋雨的屋子。
于是成都的本地百姓一回頭便忽然發現,咱這成都城似乎變大了不少。
而中間頗為自得者,當屬秭歸李公。
從北方一路南逃時兩個兒子便頗有怨言,到了秭歸安定下來之后兩個兒子都在尋思著討媳婦了,也有人上門欲給他家小娘提親。
結果沒成想他們老爹拐杖一揮:去成都!
秭歸的大宅變成了成都的小宅,秭歸德高望重的李公也降格成了李老丈。
兩個兒子雖然不敢違逆老爹的意思,但平時只言片語間還是有不滿流露出來。
但好在還不待李老丈尋個由頭開口教訓,成都的變化便已經將兩個兒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就如此時晚餐,喝了小盅酒水,用筷子敲了敲陶碗,這個小小的一家之主便開始考校兒子的日差。
“大郎的糖坊之事如何?”
面相敦厚的大兒子趕忙放下碗,束手規規矩矩道:
“管事今日稱贊了孩兒做事勤勉,言稱今月若是制糖斤兩足夠的話,多有賞錢。”
李老丈微微點頭,這個大兒子是個不費心的,做事向來規矩勤懇。
秭歸時便不斷有媒婆欲作媒,但他瞧不上秭歸的粗鄙子女。
如今到了成都,大郎這差事也順利,似乎終于能尋個良配了。
而目光轉向另一邊,李老丈便有些頭疼。
還不待他詢問,這個次子頂著一個烏青的眼睛,便迫不及待道:
“今日紙坊有人調戲那配紙漿的錢寡婦,俺看不慣,便出了那閑漢。”
“管事罰了那閑漢兩日錢,告訴俺以后再遇此事須先去找他述說,不過還是記了俺十五賞錢。”
李老丈直想用手杖去敲這逆子的腦袋:
若是算上傷藥,這十五錢都不夠的!
“哦對了。”
眼珠亂轉的李家二郎忽然想起來另一事:
“那錢寡婦還問俺有婚配否,俺說沒有。”
“她說過兩日來登門道謝。”
李老丈以手掩面,腦內已經在考慮要不要給這兒郎新尋一份差事了。
而此時坐在飯桌末尾的李家小妹也弱弱舉手:
“俺…俺今日去試了那織娘的考核,錦官言說合格了。”
李家小妹弱聲弱氣道:
“不過那錦官說俺年歲還小,不如去讀兩年小太學。”
“爹爹以為如何?”
“讀!”
李老丈瞬間將這二郎扔到腦后,語氣堅定:
“別惦記什么織娘,只要那小太學不趕咱,咱就一直讀!”
隨即李老丈甚至有點可惜生子過早,不然定要將這大郎二郎一起塞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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