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想不想和殿下睡書房?”
一席話。
直接把嬴無忌說興奮了。
但在她的目光下,又下意識地板起臉:“不用了吧,我又豈是那種急色的人?”
“你還不急色?”
李采湄白了他一眼,心想若你不急色,怎么會憑空給我找了一個姐妹?
而且還是在同一晚上?
但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免得顯得自己小氣。
她抿了抿嘴唇,輕撫著小腹道:“還是去吧!雖然父王乃是天下最明事理的君王,但你我的孩子畢竟沒有趙氏血脈,殿下若是早有身孕,父王心里也能安穩些。”
一席話。
稍微有些心酸。
但卻認真無比。
嬴無忌稍作沉默,把她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即便在私下,李采湄都是稱趙暨為“父王”,內心無疑是極其感激的。
畢竟王室救了她的姐姐,雖然是以婚事換來的,但也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甚至還允許的兩個人的感情。
只是。
終究沒有血脈聯系。
她笑著蹭了蹭嬴無忌的肩膀:“正好你與殿下也兩情相悅,與其這么消磨著,還不如盡快了卻心愿。”
嬴無忌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跟殿下兩情相悅?”
“就是殿下睡著的時候說夢話…”
李采湄說到一半就不說了,臉蛋有些發紅,因為那些夢話實在羞人,肯定是夢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能讓趙寧意志這么堅定的人都做出這種夢境,鬼知道嬴無忌跟她在石室里面做了什么事情。
她輕啐了一口:“總之你快去吧!”
“那不行!”
嬴無忌笑著搖頭:“我至少得先把你哄睡著。”
李采湄:“…”
至少得先把我哄睡著?
意思就是把握哄睡著你就能安心去了?
她在嬴無忌腰間軟肉上掐了一下,才點頭道:“也好!正好你給我講講暝都盡頭發生的事情。”
剛有身孕的那一段時間都會嗜睡。
故事還沒聽完李采湄就困了。
嬴無忌本來打算不講的,她卻強撐著非讓講完。
剛講完沒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了,臨睡著的時候,含混不清地都囔了一句。
“她也是可憐人啊…”
嬴無忌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見她嘴角微微勾著,應該是睡得香甜,這才放下心來離開小院。
旋即來到了書房門前。
看著里面光亮的燈火,心頭微動。
如果沒記錯的話,去暝都安邑之前,趙寧就對自己說待她凱旋,她就會把自己辦了。
原話是怎么說的忘了。
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嬴無忌緊了緊衣襟。
馬上要被辦了。
居然有些緊張。
門口當值的宮女見他來了,趕緊欠身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嗯?”
嬴無忌有些驚訝,大老婆這是知道我要來了?
他輕輕敲了敲門。
里面很快就傳出了一聲:“請進!”
嬴無忌推門而入,發現趙寧正在認真地批閱著奏折。
目不斜視。
筆走龍蛇。
他拎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書桉的對面:“傷剛好就熬夜批奏折,是不是太拼了啊?”
該說不說。
每當趙寧奮斗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有些配不上她。
這工作也太努力了。
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都沒有這么過分。
黎王室這種培養儲君的方式,屬實有些高壓了,嬴無忌只是跟著趙寧略微體驗了幾次,就感覺有些受不了了。
趙寧指著旁邊落成小山一般的奏折,苦笑道:“父王可都給我留著呢,身體好的時候不趕緊處理完,難道等身體不好的時候批?”
說罷。
她偷偷地望了嬴無忌一眼。
又很快把目光移到了奏折上。
雖然還是一副正在認真處理公務的樣子,但筆鋒揮舞的速度還是變慢了一些。
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明顯是想到了出征安邑前自己說的話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這嘴呢?
當時只是想鼓舞無忌安全回來的。
他當真了怎么辦?
不對!
不是當真了怎么辦的問題。
而是這也不應該不當真啊。
可這里是書房…
趙寧一想到那幾日在地宮石室里的經歷,就忍不住有些緊張。
假的都如此…
真的還不得…
若說沒有一絲期盼是不可能的。
可是看了看書桉上整整齊齊碼著的奏折。
她不由懊惱地撓了撓頭。
嬴無忌笑了笑:“累不累?奏折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
“啊?”
趙寧愣了一下,有些失神地看地看著他。
若是別人提出這個問題,她肯定會直接叫來侍衛,先把人押下去再說。
這謀篡權力么不是?
但嬴無忌…
趙暨曾經多次要求嬴無忌協助太子批閱奏折,當然是僅限于新地建設那一類的。
畢竟這混小子這方面做的是真的專業,判斷精準,對策合理。
如今新地數十萬百姓工匠,每個人每天都有活干,基本沒有勞力浪費和空余,很大一部分都得益于嬴無忌。
就連這些人做工的錢財,都有相當大一部分是嬴無忌掏的腰包。
趙暨提出這些,是給予了充分的信任。
但嬴無忌為了避免掌權帶來不必要的猜忌,接連推辭了好幾次,把趙暨氣得不輕,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好幾次“爛泥扶不上墻”。
后來雖然沒有再提。
私下卻幾次試圖讓趙寧去提。
卻不曾想,趙寧還沒提,嬴無忌倒主動攬過來了。
趙寧指了指左手邊的幾摞:“這些都是新地來了,歸你了!”
“哎!”
嬴無忌笑嘻嘻地把奏折搬走:“第一次批,不懂的我問你哈!”
趙寧笑道:“好!”
嬴無忌手頭上的那些,大多都是羅偃處理過的,只需要標注“通過”兩個字即可。
根本難不倒他。
當然,以他的見識,應該能提出不少天馬行空但出氣好用的點子。
兩人對坐。
趙寧忍不住有些好奇道:“為什么你今天主動攬活了?”
嬴無忌笑道:“總不能把你累著,畢竟是要當夫妻的,我總不能當一個混吃等死的小白臉吧?”
趙寧笑著搖了搖頭。
若嬴無忌都是混吃等死了。
那這天下,還有不混吃等死的人么?
不過這次暝都盡頭進出了一遭,嬴無忌好像真的變了不少。
只是由嬴無忌親口說出這么一句話,還是感覺有些稀奇。
難道他不記得我在出征前說的話了?
她甩了甩腦袋,便繼續批閱起了奏折。
終究是重傷初愈,還是有些頂不住。
批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她就開始哈欠連連。
耳畔傳來了嬴無忌的聲音:“要是累了的話,就先睡一會兒吧!”
抬起頭。
發現嬴無忌臉上笑容溫煦,新地那么多折子,居然已經被他批閱了大半。
他正一手托著腦袋,一手指著書房那張供臨時歇息的床榻。
眼神之中,居然有種寵溺的情緒在內。
“哎?”
趙寧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那你呢?”
嬴無忌晃了晃手里的奏折:“干完活再去陪你!”
趙寧:“…”
好像已經默認要一起睡了?
鬼使神差地,她沒有反駁。
只是把批好的奏折和沒批好的奏折分類規整好,便躺在了床榻之上。
躺得筆挺。
有些緊張。
約莫過了一刻鐘。
腳步聲由遠及近。
隨后窗簾放下,明亮的光線頓時變得昏沉且曖昧。
她感覺到自己的嵴背貼在了一個寬厚的胸膛上。
有力的心跳聲順著身體傳來。
就像鼓槌一般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她頓時身體一僵。
每一縷肌膚仿佛都回憶起了石室中的旖旎。
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亂了。
一股莫名的膽怯從心頭涌起,她有些慌,趕緊說道:“無忌!雖說現在仗打完了,但還有一些事情尚未處理完,姬峒手上還有識破胎化易形的手段,雖說大概率用不出來,但還是穩妥為妙,要不…再等等?”
語速越來越快。
說到最后甚至有些底氣不足,音調都低了不少。
這些時日。
應該等。
但她不太忍心嬴無忌等。
而且…她也有些等不及了。
現在心跳快得如擂鼓,身體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轉了過去。
兩人就這么面對面地貼著。
她仰頭一看。
看到了嬴無忌稍顯戲謔的神色:“出征之前你說凱旋之后就把我辦了的時候,可是一副要把握在手掌之中的模樣,怎么臨近上陣殺敵,反而退縮了?”
趙寧一聽。
感覺這樣不好。
若是這樣臨陣退縮,豈不是要被嬴無忌嘲笑一輩子?
索性心一橫,直接翻身把跨坐在了嬴無忌壓的身上。
而她的手,也不知何時已經探了下去。
她問道:“你說是這般掌握在手掌之中么?”
嬴無忌:“嘶…”
老實說。
這波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猝不及防之下。
被拿捏了。
而且是被重重拿捏。
場景有些旖旎。
卻有些粗暴。
他趕緊叫停:“這不是打仗,不是讓你提劍殺人,要懂得以柔克剛啊!我以太子太傅的名義命令你,好好回憶一下以前,之前演練的時候突飛勐進,怎么實操的時候退步了這么多?”
趙寧:“…”
仔細想想。
好像是有些退步。
臉上爬上一絲羞窘之色。
有些不太好意思在上面待著了。
無奈之下。
只好放棄了剛才強裝出來的鎮定。
翻身躺了下去,輕輕打開了衣襟。
別過頭去,猶豫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太傅教我!”
作為一個合格的老師。
嬴無忌沒有讓這場授業活動有半分氣氛斷檔,很快就把真理透徹地剝離了出來。
面對真理。
趙寧激動得有些顫抖,卻發現嬴無忌停了下來,不由問道:“太傅為何停手?”
嬴無忌假模假樣地嘆了一口氣:“以前只是紙上談兵,貿然實戰,出人命了怎么辦?”
“別!”
趙寧趕緊說道:“我算過,今日是開戰的良辰吉日,雖有血光之災,卻也會逢兇化吉,不會出人命的。”
嬴無忌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善!為師只是考驗考驗你,沒想到你為了這一天,私下竟然如此用功。既然如此,那便開始吧!”
接著。
兩個人便開始了授課。
趙寧沒有經驗,一開始有些冰泉凝澀。
但在嬴無忌直指要害,深入淺出的講授之下,慢慢變得圓潤如意。
一番酣暢淋漓的傳道授業之后。
終于撥開雨霧,看到了人生的真諦。
翌日。
宮門口百官云集。
昨日羅偃回來,他們便想立刻彈劾,卻被趙暨以慶功宴為由給搪塞了過去。
于是昨天一天,他們又把彈劾的言語補充修繕了一遍。
這次修繕,秉持著三個原則。
第一,絕對不意氣用事。
要黑有所依,不能亂扣帽子。
第二,絕對不漏過羅偃做過的任何一件壞事。
勿以惡小而不彈。
第三,攻擊性強,絕對彈劾的利落漂亮。
所以一晚過去。
他們一個個信心滿滿,一大早就堵在王宮門口,等著大朝會來自趙暨的傳喚。
人人咬牙切齒,不把羅偃彈得腦漿迸裂,就對不起身上的官服。
結果等啊等。
等到日上三竿了。
都沒有等到趙暨的傳喚。
趙郢神情已經陰郁得要滴出水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宮門。
對于這種情況。
其實他內心早有預料。
黎王向來器重丞相,這次情況雖然嚴重,但他可不信趙暨一點都不包庇羅偃。
但這次,他殺意已決。
若這次都殺不了羅偃,那他在趙氏宗室里的聲望就一點都不會剩了。
羅偃他吃定了!
就算嬴趙兩脈的祖先嬴蜚蠊來了也留不住他!
在他陰冷的注視下。
王宮大門緩緩打開。
但出來的,卻不是負責傳召的禮官,而是趙暨的貼身太監曹公公。
看到曹公公出來。
眾人就知道。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出意外了。
趙郢怒不可遏,當即就上前一步,準備質問。
卻不料。
曹公公一臉陰沉先行開口,聲音尖細而嘹亮:“昨夜!有刺客夜闖太子妃寢宮,并且在書房行刺太子!
陛下無比震怒,如今已經全王宮戒嚴,正在搜查刺客!
今日大朝會取消!
任何人不得妄議!
如有強闖王宮者,按刺王殺駕罪論處!”
趙郢:“…”
眾人:“…”
雖然沒有見到趙暨的神情。
但從曹公公的臉色上,他們居然隱隱感覺到了君王之怒。
趙郢不甘,先前踏了一步:“曹公公…”
曹公公怒聲道:“長平侯以為咱家是在開玩笑么?”
趙郢:“…”
見他不說話。
曹公公這才情緒稍緩,卻還是以陰冷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
尤其是在李家家主身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他沉聲道:“咱家在此奉勸各位,如今大黎國力蒸蒸日上,一些宵小之輩也快坐不住了,為了自家前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所有的公事,陛下都會公辦。
但如果有人在暗處用齷齪的手段…
陛下仁厚,尚且能夠容忍三分。
咱家卻是個閹人,不介意以一條賤命為陛下分憂!”
說罷。
冷哼一聲。
直接甩袖離去。
眾人面面相覷…
這般憤怒。
不像是假的啊!
難道昨天真有人夜闖太子妃寢宮,并且行刺太子?
究竟誰這么大的膽子?
眾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李家家主的身上。
李家家主:“???”
他有些腦門冒汗。
這段時間,他的確頻頻派出人,嘗試聯系李采湄。
但晴絳殿封得密不透風,他的人已經數次折戟沉沙。
沒想到。
這波自己居然被嫁禍了?
但他更多的反而是急切,因為他很清楚接下來姬姓和趙氏長平侯一脈,會對王室發起一輪總攻。
這正是李家脫困的大好時機。
只要做好。
就至少能夠斷尾求生,庇佑李家火種逃到乾國。
李采湄這個尚未生育過坤承之軀,乃是絕佳的投誠禮物。
他不想放棄。
究竟是哪位勇士能夠做到行刺太子,并且還能闖進太子妃寢宮,最后還能全身而退的?
若你逃出來。
能不能聯系老夫一下?
挺急的!
重黎殿。
一位勇士已經被緝拿歸桉。
趙暨瞅著嬴無忌低頭認錯的樣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反了!
反了!
贅婿噬主了!
老實說。
這些天,他一直十分焦慮。
生怕這混小子死到暝都盡頭。
所以昨晚接到尚墨書局的消息,說嬴無忌平安歸來時還挺高興的。
聽說不僅平安歸來,還關起了一眾兵人境強者和兩個大妖,就更高興了。
他本來想立刻召見嬴無忌。
但想了想,那小子在暝都盡頭險死還生,好不容易出來,至少也得讓他歇一晚上。
結果不曾想。
雖說對這個結果他早已默許。
但書房…
這頭豬拱白菜也不挑個地方?
趙暨瞪著嬴無忌:“頭抬起來!”
嬴無忌抬起頭,嘿嘿嘿地賠笑。
趙暨沉默了一會兒,竟有些不知道罵什么。
還是罵自家的白菜比較順口。
于是瞪了一眼趙寧:“你也抬起頭!無忌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姬峒的羅網近在眼前,如果出事了該怎么辦?”
趙寧趕緊抬起頭:“兒臣知錯!”
認錯的動作極為熟練。
趙暨看他倆這副模樣,不由搖了搖頭。
老實說。
沒什么好指責的。
這兩個孩子之間沒什么隔閡,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自己本來就把嬴無忌當成了自己人,還是因為和清虛老道的賭約在作怪。
聽聞李采湄懷有身孕之后,他自然是心有喜意,以為只要能好好培養這個孩子,必會成長為黎國未來的棟梁。
但這孩子身上流的畢竟不是趙氏的血。
所以最好趙寧也趕緊懷上。
如此操作一下。
直接對外宣稱是雙胞胎。
這樣想立哪個就好操作了。
畢竟這世上,也不是沒有懷孕超過一年的先例。
而且李家有絕學,能讓母體多養胎兒一些時日。
若是對胎兒寄予厚望,甚至有李家女子孕育三年,用全部生命換取胎兒卓絕的天賦。
到時候,也能這么解釋。
萬事具備。
只差趙寧生孩子了。
趙暨微微嘆了一口氣:“孤的意思是說,養孩子不是一件小事,至少要先找御醫養好身子,這樣不論對你還是孩子都好。你重傷初愈,即便有花開頃刻用來療養,也不該如此不穩重。”
他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時間。
如果這兩個孩子順利。
自己應當能看到孫兒出生吧?
趙寧和嬴無忌齊齊拱手:“兒臣知錯!”
不知道為什么。
嬴無忌感覺趙暨好像蒼老了很多。
不過也正在這時。
一道身影踩著小碎步走來。
曹公公笑著說道:“陛下!外面大臣已經處理好,人也帶來了,您看…”
趙暨點頭:“快請!”
“是!”
曹公公得令,便又出了大殿。
不一會兒就帶著三個人進來了。
正是巫霜序和花朝還有嬴十三。
三人鄭重行禮。
“外臣嬴十三,見過陛下。”
“民女花朝,拜見陛下!”
“下臣巫霜序,拜見陛下!”
趙暨笑瞇瞇道:“快快請起!十三前輩你我已是舊相識,兩位都是孤的子侄,私下見面不必多禮!”
“謝陛下!”
幾人直起身子。
趙暨神色和藹,剛才他倒也不是全在客氣,這兩個女子,的確值得他當做子侄看待。
巫霜序的師父,是救黎王室于水火的得道高人,本人更已經憑借自身功績,成為了副指揮使,作用不可為不大。
花朝更是自己老友之女,雖未有特別大的功績,但在書局上付出過不少心血,本來就值得好好照拂,現在又有丹青妙筆認主,更是有機會領悟輪回之術。
雖然機會渺茫。
卻也不得不重視。
趙暨笑瞇瞇道:“花朝啊,快給孤看看那畫軸!”
“是!”
花朝應聲,偷偷望了嬴無忌一眼,發現他投來了鼓勵的眼神,這才放寬心。
上前一步,將畫軸召了出來。
畫軸與昨晚一樣,還畫著一道裂縫,像是通往另外一方世界。
趙暨臉色微肅,大手一揮,重黎殿的各個角落便齊齊出現了光影。
光影彼此連接,很快就形成了復雜的陣法。
原本氣派恢弘的大殿,轉瞬之間便化作肅穆蕭殺的牢籠。
趙暨沖嬴十三拱了拱手:“有勞!”
嬴十三點了點頭。
便扯過嬴無忌,一腳踏入畫卷的裂縫之中。
再次通過這道裂縫,已經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上次是絕境之中為了盡快脫身。
所以滿心都是“盡快離開”四個字。
這次卻有了閑心四處觀察。
這裂縫。
原本只是融入丹青的肉軀之中,若是丹青肉軀消隕,便能慢慢剝離出來。
但現在,丹青徹底化成了畫卷與丹青妙筆。
裂縫也直接被煉化在里面。
與畫卷空間完全融合,直接成了一個穩定的通道。
只是這通道雖然穩定,強度卻也不是沒有極限。
至少以嬴無忌的目力,已經看到了幾處細小的裂紋。
本我規則說的沒錯。
從裂紋里進出,的確會給肉身帶來極大的負荷,難怪就連姬峒也不敢連續進出。
好在這負荷,已經施加給了丹青通道。
以后只要節制一點。
再找來一些溫養器物的天材地寶來修復便可。
暝都盡頭。
一群人已經看著地上萎靡的畫卷焦躁一夜了。
不乏有人罵罵咧咧,把嬴無忌家中長輩上上下下都問候了一遍。
雖然不知道究竟什么情況。
但他們知道,這畫卷是他們逃生的唯一希望。
嬴無忌這個小陰貨,卻在畫卷支棱起來那兩三息的時間,干凈利落地給了他們一記絕地天通。
讓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逃生通道再次萎靡了下去。
每次提起嬴無忌。
眾人都恨不得能夠生啖其肉。
但卻又無可奈何。
只能守著這萎靡下來的畫卷,期待它能再次支棱起來。
可根據本我規則昨天所說。
好像希望很渺茫。
于是一群人只能這么絕望地守著,暝都盡頭氣氛本就壓抑,外加本我規則的影響,讓他們愈發焦躁與低落。
就像守活寡的婦人,守著自己的天閹丈夫。
滿是絕望。
卻還帶著一絲希冀。
萬一支棱起來了呢?
仿佛是為了響應眾人。
這畫卷還真的支棱起來了。
“起來了!”
“它起來了!”
“我們快上!”
霎時間。
暝都盡頭沸騰了。
本我虛影也抖了一下:“壞了!又要裂開了。”
昨天只是出去了三個人,就差點把它的裂縫撐壞。
今天這么多人…
它是真的害怕。
不管是處于規則本身,還是規則投影出來的本我人格。
都很不愿意看到這種場景。
它一開始開辟的裂縫很小。
基本在他承受的范圍。
但進出的人次越多,進出的頻率越大。
這裂縫就會不受控制地變大。
一旦超過承受的限度,很有可能就被大世界感知到,到時被大世界的規則傾軋,這方世界必定土崩瓦解。
這次…
居然這么多人。
不對!
本我虛影面色一變。
這些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出去。
因為有人要進來了!
正當眾人拼命朝畫卷里面擠的時候,兩道人影卻先跳了出來。
看到兩人的模樣,眾人心中頓時戾氣橫生。
鏗鏗鏗鏗!
各自拔出兵刃,死死地對準兩人。
除了紅塵的手下。
不過紅塵的手下也個個雙目赤紅,詭鏡秘術與紅塵皆我的控制鏈,都因為暴怒被撼動了幾分。
一個手段繁多詭異的新銳年輕人。
一個劍法無敵的嬴十三。
值得他們這么應對。
尤其是嬴十三,昨天雖然一直處于下風,但他實際上每時每刻都至少面對著五個兵人境以上的壓力。
可即便如此,他不僅沒有死,甚至還找機會殺掉了幾個。
如此狠的角色。
他們怎能不慎重?
不過現在,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倒不是說打不過。
而是這兩個姓嬴的,好像已經掌控了這個畫軸通道。
“大家這么激動做什么?”
嬴無忌笑瞇瞇地看著眾人,甚至還沖他們拱了拱手:“昨天是我反應有些過激,不小心把大家拋了下來,事后越想越自責,這件事情是我太不顧江湖道義了,我在這里給大家賠個不是。”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皆是一言不發,等著嬴無忌講干貨。
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沖殺上去,把兩個人搞死搶畫軸的意思。
卻不曾想。
嬴無忌還在跟他們打哈哈:“不過諸位應該也能理解,我乃是大黎駙馬,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公主,這么早死了實在有些不甘,諸位應該…”
一個人不耐煩地打斷道:“嬴無忌!我們沒工夫聽你說廢話,大家都是聰明人,你既然還敢回來,就說明你有不得不回來的理由。若是合了我們的心意,未必不肯助你一臂之力。
但若你拿不出我們想要的東西,就休怪我們不客氣!
我們如今已入絕境。
真要打起來,就算嬴十三再強,也不可能護得了你的性命。”
言談之中。
他有意無意地朝畫卷上看了好幾次。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誰沒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誰就會跟嬴無忌拼命。
嬴無忌多看了這個人一眼,這人原本是丹青的手下,一手刀法玩得出神入化,沒有雙腿卻能夠意念化肢,能夠同時操縱十幾把兵刃,昨日十三爺之所以越打越難受,這個人起到的作用很大。
而丹青的一眾手下,也隱隱以他為尊。
幻肢加上刀法。
這是個狠角色。
嬴無忌下巴微微挑起:“這位前輩,我覺得你可能有些認不清自己的地位,這里的規則我們該悟已經悟了,唯一值錢的物件,好像也只剩下了你們,你覺得你們配跟我談條件么?”
“哦?”
那人冷笑道:“既然唯一值錢的物件,只剩下了我們,那你為什么還要過來?難不成還想讓我們向王室效忠?”
嬴無忌有意朝這個話題上引導。
他自然是不信的。
這些可都是為我教的人,連教主都掌控不了的存在。
紅塵手底下都是倒霉蛋,因為各種原因,強行被種下紅塵印記。
他們雖然算是丹青的手下,卻也只是為了壽命,跟丹青達成平等的合作。
這個姓嬴的小娃娃胃口這么大。
難道不怕吃太飽被撐死么?
所以他們下意識地認為。
嬴無忌忍不住笑了笑:“前輩不愧是前輩,居然這么快就猜到了晚輩的心思。”
那人頓時勃然大怒:“你也配?”
嬴無忌指尖晃動,憑空凝結出一個紅塵印記:“這個夠么?”
那人冷笑:“這個狗鏈倒是夠結實,但不配讓我們跪!”
嬴無忌沖畫卷里面招了招手。
一只畫筆憑空飛出。
他輕輕揮灑了一下:“那這個呢?”
那人童孔一凝:“這個倒是夠,但…”
嬴無忌澹澹一笑,指著畫卷中的裂縫:“前輩不用急著給出答桉,時間還長,還望耗耗沉思,耗子尾汁!”
一時間。
所有人都沉默了。
氣氛壓抑得嚇人。
去醫院耽擱得有點久。
今天八千。
后面幾天會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