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了,我還能回去么?”
在嬴無忌的印象當中。
花朝一直都是溫婉動人的形象,只有在牽涉到母親的事情,才會顯得偏激。
即便是自己翻船的那一刻,她也表現得很克制,語氣從來沒有重過半分。
也就是說。
他從未在花朝口中聽過一句服軟的話語。
哪怕撒嬌都沒有。
可現在,花朝好像是在…哀求?
嬴無忌感覺心頭一酸:“花朝姐,你怎么了?”
花朝沒有回答,只是扶在他的肩上:“無忌,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胡說!”
嬴無忌輕撫著她的背安慰:“我花朝姐最明事理了。”
花朝一邊抽泣著,一邊輕笑道:“那我回家住好不好?以后我像以前那般照顧你的起居,再也不無理取鬧了。”
“好好好!”
嬴無忌連忙回答。
他很明白花朝口中的“無理取鬧”究竟是什么,但就是不明白是什么促使了花朝這樣的轉變。
還想問什么:“花朝姐…”
白儀卻擺手喝止:“你這小子就知道問問問,沒看到你媳婦需要休息么?”
嬴無忌看了看花朝的情況,的確相當不好。
眼瞅著白儀臉色不善,訕訕地撓了撓頭道:“花朝姐,今晚你好好休息,等明天回了家,咱們再細聊。”
“嗯…”
花朝溫柔地點了點頭,盈盈的目光有些不舍得離開嬴無忌的臉。
但經此一役,對身心消耗實在是太大了點。
拋下一句“若需要打開畫軸隨時叫我”,又略點歉意地沖趙寧點了點頭,便閉上眼睛躺了下來。
其實她早就有些頂不住了,只是看嬴無忌平安出來,跟她說幾句話才安心。
現在剛躺下沒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
嬴無忌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掃了一眼眾人:“我們去隔壁細聊!”
一個時辰后。
眾人互通有無,把所有的細節都理順,終于弄清的這件事情的所有脈絡。
嬴無忌聽得后背發涼。
這件事情,歸根到底就是姬峒與青衣還有白家道長三人的棋局。
姬峒這個狗東西。
這波雖然沒有展現出驚世駭俗的棋藝,但棋路過于歹毒,而且有一手偷關暝都盡頭的狠棋。
搞得自己這顆棋子焦頭爛額。
雖說本我規則偷偷開辟了另一條裂縫,自己強控了紅塵,又聯合了丹青,但信息實在是太過不對等。
機關算盡變成了自作聰明,不但差點把自己逼上絕路,還讓丹青撿了最大的漏,差點害死花朝。
如果不是青衣和白家老道提前留下這神之一手,恐怕自己已經無了。
“嘶…這個反派有些強啊!”
嬴無忌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即便圣人不可以力壓人,姬峒這個狗東西給人的壓力也強得有些過分。
嬴十三臉色微沉:“如果他真是墨家巨子的話,的確有些棘手。當今的墨家巨子跟青衣是同一代的人,在墨者公會的底蘊不比青衣差。
如今他又不知不覺地當了為我教的教主,還成了周王室的并肩王,就連我也不敢想,他究竟有多大的勢力了。”
嬴無忌忽然一拍腦門:“壞了!我的琉璃鏡和印刷術都是墨者公會操辦的,該不會…”
趙寧笑著搖了搖頭:“印刷術有些危險,但琉璃鏡是你兩個兄弟秘密操辦。墨者公會雖然一切私人財務都為公會所有,但這些東西卻是黎國的財物。
巨子就算再有權柄,也做不到讓墨者違背個人的道德。
若真那樣做,那這個巨子還算什么圣人?
墨者公會的墨者,又憑什么敬奉他?
只要翟云和吳丹不出問題,琉璃鏡就肯定不會出問題。
至于印刷術,知道的人太多,便隨緣吧!”
嬴無忌恍然。
這個說法沒有問題。
雖說巨子掌握整個墨者公會,但一眾墨者敬重的是巨子這個身份,而不是巨子本人。
姬峒想要通過墨者公會為所欲為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表面上,他應當表現出一個墨圣該有的樣子。
至于翟云和吳丹。
這兩個可是值得傾心托付的兄弟。
而且安邑一戰上,姬峒明顯不知道琉璃鏡的產量。
不過…
以后跟墨者公會打交道,還是得謹慎一些啊。
嬴無忌思忖片刻,點頭道:“那就好!不管怎么樣,這次結果都是好的,反正不算虧…”
羋星璃笑嘻嘻道:“我血賺!”
眾人:“…”
嬴無忌不由瞥了她一眼,如果不算羋星璃,那的確只能算是不虧,最多只是擋下了姬峒的一波暗算。
但算上羋星璃就不一樣了。
整個暝都盡頭那么多人。
這個小妞算是最安逸的,只要有機會,就一直在參悟規則。
如果把規則比作代碼的話。
這羋星璃就相當于人肉解碼器。
在她面前。
一切都可以是無碼的。
只不過是解碼的速度沒那么快而已。
鬼知道那么長時間她都領悟了多少東西。
嬴無忌反正不清楚。
他只知道羋星璃把本我規則讀懂了不少,她沒有敢全部讀懂,因為生怕像第一任為我教教主那般陷進去,但她有信心,只要閉關揣摩半個月,她就能解決潛在魔種的問題。
通俗點來說,就是拆炸彈。
對于那些魔主已經爆發的人,也能做到壓制本我的效果。
至于別的規則,更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了。
嬴無忌撇了撇嘴:“記得寫感悟。”
“好說好說!”
羋星璃拍了拍胸脯:“我羋星璃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有肉大家一起吃!”
有一說一。
挺想吃的。
他甩了甩腦袋,看向白儀:“娘!花朝她確定沒事么?”
白儀當然有些不確定。
巫霜序在旁解釋道:“本我變強,并一定是壞事,我們楊朱一脈修的便是本我。為我教的教眾之所以會變成妖人,不過是因為沒有與本我相匹配的修養。
有羅相的那滴心頭血,花朝姑娘已經有了些駕馭本我的能力,至少不會失控了。
等她精神好些,我便把楊朱一脈修心的法門傳授給她。”
“多謝巫姑娘!”
嬴無忌站起身,鄭重地向她行了一個同輩禮。
不得不說。
這位俏法醫,真是道家第一救火隊員。
而且看她暗中辦的那些事情,想必只有她是白家老道的親傳弟子。
姜太淵…
一個玩具罷了。
不過…修煉本我?
巫霜序的本我又是什么樣的?
好奇歸好奇。
這種問題是萬萬不能問的。
巫霜序笑了笑:“應該做的!如今花朝姑娘身負輪回之術,若真被本我所操控,成為妖人,那就真成了蒼生之禍了!為我教的命運,如今都在花朝姑娘手中,嬴兄與太子殿下一定要慎重。”
說罷。
直接站起身來,拱手告辭。
來的快。
去的也快。
辦事的時候效率超高。
辦完事立刻離開。
真是風一樣的女子。
嬴十三也站起身來:“我先回去歇著了,明日去王宮之前,記得叫上我。”
“我送您老!”
嬴無忌趕緊起身相送。
嬴十三擺了擺手:“自己歇著吧!”
說罷。
噼開空間。
直接一步踏了過去。
嬴無忌看著他消失的地方,心緒不免有些復雜。
從一開始見到那個胡湖湖,十三爺的情緒就有些不太對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亡妻的原因。
之后。
就一直在打架。
整個過程,十三爺都沒有怎么說話。
現在花朝覺醒了近七成的本我,剩余三成屬于青衣的圣路,依舊沒有半分激活的意思,可能遠遠都沒有達到青衣的要求。
復活亡妻遙遙無期。
但他已經接近百歲。
雖說胎蛻境之后,人只要朝長了活,就至少能活到一百五十歲。
可實際上,大部分的胎蛻境都活不到一百五十歲。
因為大部分人修煉就是為了打架,打架就一定會受傷,只要有陳年舊傷累積,就肯定會影響壽元。
而十三爺這種戰斗狂人。
究竟能活到幾歲,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且不論花朝能不能修得輪回之術,即便她真能修得到,那時的十三爺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
除非花朝能修煉到青衣的巔峰水平。
但數千年才出現一個青衣。
他大概率是見不到自己的愛人了。
明日去王宮。
應該只是去給胡湖湖一個交代罷了。
嬴無忌緊了緊手上的卷軸,這個卷軸現在已經認主花朝,相當于掌握了暝都盡頭一眾人的性命。
這丹青也是賊能算計。
吞了第二道裂縫。
如果只是這樣,雖然還是虧了,但絕對不會是輸最慘的那個。
結果轉頭就送了命,他體內的裂縫,也化成了掌握在花朝手中的通道。
該怎么安置這些為我教妖人,還有那兩只妖族,的確應該仔細思量一下。
畢竟。
全都是高手。
殺了肯定可惜。
羋星璃打了一個哈欠:“沒別的事情,我也回了!”
很快。
尚墨書局里面只剩下了夫妻婆媳幾人。
趙寧輕輕咳了幾聲:“那…我也先回去吧?”
“莫急!”
嬴無忌攥住了她的手腕,把了把脈不由皺眉道:“你傷為什么這么重?宮里的御醫都是吃干飯的么?”
趙寧擺手笑道:“倒也沒有!只是暝都對心志的影響太大,我又連著幾天不眠不休,這種精神的損耗,非尋常藥物能夠能夠醫治,這些天多歇歇便好了。”
倒也不假。
因為暝都盡頭的關系,暝都對心志的影響已經降低了很多,卻也不是不存在。
正常心態與作息還好,起碼能自我調節過來。
但如果一直心弦緊繃,必然會進入超負荷的狀態。
這次進入暝都的將士,或多或少都得了不少后遺癥。
趙寧特為尤甚。
嬴無忌問道:“藥物治不了的東西,花開頃刻應該能治,糖糖呢?”
趙寧愣了一下:“她…”
嬴無忌心頭一緊:“出什么事了?”
趙寧笑著解釋:“倒也沒什么事…”
一旁。
白儀忽然說道:“你看你這孩子,一個媳婦受傷未愈,一個媳婦情況不明,還不趕緊去晴絳殿看看?順便路上幫寧兒療傷,一點事兒都不懂,哪來的狗屎運混了這么多媳婦?”
說著。
便把嬴無忌揪了起來,連帶著趙寧一起往外推。
這一推,直接推出了尚墨書局的后門。
她沖嬴無忌擺了擺手:“花朝我來照看,你趕緊去吧!”
“砰!”
話還沒說完,她就直接關上了門。
嬴無忌看了看趙寧有點萎靡的精神狀態,便把她扯上了馬車。
等馬車動起來之后。
他便直接扣住了她幾個穴位,轉眼間就把花開頃刻催動到最大功率:“我給你療傷。”
趙寧嚇了一跳:“你剛從暝都盡頭出來,應該受了不輕的傷,你…”
嬴無忌皺眉道:“別說話!聽我的!”
趙寧:“…”
還挺霸道。
馬車一路前行。
路過的花草樹木盡皆枯萎,化作最純粹的天地精氣,融入到趙寧眉心。
等到王宮門口的時候,一切隱疾盡皆消退,甚至有種容光煥發的感覺。
趙寧有些驚奇:“你這花開頃刻,怎么跟采湄的有些不一樣?”
嬴無忌忍不住歪嘴一笑。
顓頊帝軀疊加天人族的血脈,實在有些太過變態。
剛才他在暝都盡頭的確受了不輕的傷,但才出來沒多久,就直接自我痊愈了。
馬車停了一下。
隨后就有守值侍衛查驗馬車。
確定里面只有嬴無忌和趙寧兩個人之后,便沖兩人行了個禮,放馬車通行了。
有那么些許時候,嬴無忌都沒有說話。
趙寧忍不住笑道:“無忌,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不說話,就能蒙混過關?”
相處了這么久。
她對嬴無忌愈發了解。
自然不會看不出他在這里偷偷耍了個滑。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該不會過了這么長時間,糖糖還沒有消氣吧?”
趙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當真以為采湄是那般小氣的女子?”
嬴無忌微微一愣:“啊?”
趙寧神色古怪:“這一路上,我曾有過攔你入晴絳殿的意思?”
嬴無忌仔細想想。
好像還真沒有。
說起來這兩個月他也感覺有些奇怪。
糖糖雖然有些小性子。
但其實就是小女孩心思。
生氣來的快,但哄哄很容易好的。
上次雖然有些過火。
但她也明確地表示過只是有些生氣,等氣消了肯定會見自己。
所以這兩個月,實在有些離譜。
他忍不住問道:“她愿意見我了?”
趙寧輕嘆一口氣:“從生你氣的第二天就想見你了!”
嬴無忌有些迷:“那為什么還用鐵水把小院的地都封了,還在小院周圍設了法陣?”
趙寧促狹地打量著他:“因為有些事情不能讓你看到。”
“什么事情?”
嬴無忌眉頭微蹙,結合糖糖沒有給趙寧療傷的事情,他感覺可能發生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卻不料。
趙寧嘴角微微上揚,指著自己的鼻子,深吸一口氣道:“我要當爹了!”
“你一個女兒身,也能當…”
嬴無忌下意識以為她在說胡話,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什么!你說糖糖…”
他抖了一下。
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忘記了呼吸。
到后面憋得臉頰漲紅,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要當爹了?”
孩子的男爸爸和女爸爸彼此對視。
久久不言。
趙寧指了指車廂里的隔音符:“無忌,你要是想笑的話,可以笑出來!”
“不,不是…”
嬴無忌當然想笑,但因為太過激動,連笑都忘記怎么笑了。
每一寸肌肉都想笑,彼此之間卻顫得很不協調,擰出了一個極其扭曲的表情。
他大為不解,聲音顫抖道:“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到現在才告訴我啊?而且太子妃有了身孕卻不公布,于理不合啊…”
趙寧忍不住笑道:“你大可以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他也感覺現在自己有些失去思考的能力。
但這種情況。
你讓我怎么冷靜啊?
還想問些什么,馬車卻已經停了。
停在了晴絳殿的主殿前。
趙寧帶著他進了主殿,便屏退下人,命人把太子妃請過來。
嬴無忌感覺腦袋有些發脹,不斷問道:“想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啊?”
瞅他這副模樣。
趙寧笑得愈發開心:“無忌!在暝都盡頭的時候,你腦子要是也這般不管用,恐怕早就被砍死了吧?”
“你這是什么話!”
嬴無忌忍不住道:“丹青那群吊毛,也配跟糖糖比?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就告訴我吧!”
趙寧笑著抿了一口茶,硬是晾著他不說話。
嬴無忌很蛋疼。
之前不愿見。
現在愿意見。
說明從暝都盡頭出來,是一個很重要的節點。
可這個節點,跟懷孕有什么關系?
嬴無忌隱隱感覺找到了這個聯系,但腦子里面實在是亂得跟漿湖一樣,怎么都想不出來。
焦躁了好一會兒。
還是一無所獲。
也正在這時。
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腳步聲很輕。
有些小心翼翼的。
“殿下!”
李采湄的聲音有些擔憂:“今日為何叫我來此,無忌他…有消息了么?啊!”
她看到殿里除了趙寧以外,還有另外一個身影,頓時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看嬴無忌走到自己面前,神情更是又驚又喜。
上下打量了嬴無忌許久。
發現他沒有受什么傷,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
臉上的擔憂逐漸消失,然后變成了委屈。
眼眶漸漸變紅,眸子里也蓄滿了淚水。
兩人對視了片刻。
李采湄看了一眼嬴無忌有些無處安放的雙手,做出一副兇巴巴的神情:“還愣著做什么?抱我啊!”
熟悉的味兒!
嬴無忌大喜過望,動作卻不敢太大,小心翼翼地抱了上去。
以前兩人擁抱的時候,動作經常是能有多大就有多大,因為糖糖覺得,抱得不緊不足以表明愛意。
只是這次,他慌得一批。
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她的肚子。
李采湄羊怒道:“怎么兩個月不見,你連抱都不會抱了?快抱緊些!”
“哎哎哎!”
嬴無忌得令,趕緊抱得緊了些。
李采湄不滿:“不夠!你今天沒吃飯么?”
“好!”
嬴無忌又抱得緊了些。
李采湄更不滿了:“抱得太用力了,你不想要孩子了么?”
嬴無忌手忙腳亂:“啊這這這…”
一旁。
趙寧樂得前仰后合:“采湄!你就別為難他了,等會他要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李采湄這才笑著從他懷里掙脫,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嗔怪地瞪他了一眼,嘴角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好了!氣撒完了!”
說著,便緊緊地攬住嬴無忌的胳膊,在桌旁坐下。
還是向以前一樣黏人。
嬴無忌感受著環著胳臂的身軀與溫度,知道她現在的確是一點氣都沒有了。
心中的另一塊巨石終于放下。
他低聲問道:“糖糖,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啊?”
李采湄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帶傷上陣的那次?”
嬴無忌回想了一下。
當時自己還沒有從毀掉身外化身的傷勢中恢復。
帶傷上陣差點丟掉了半條命。
沒想到這次居然中了…
他又問道:“那為什么不告訴我啊?”
“怎么告訴你?”
李采湄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看他痛得呲牙咧嘴,才氣哼哼地說道:“我那時滿心歡喜想要第一個跟你說,結果那幾天你剛好閉關。你出關的時候,我又剛好發現你居然給我找了一個好姐妹!”
說道“好姐妹”的時候。
她明顯有些咬著牙。
嬴無忌縮了縮脖子,大概能夠體會到她當時的心情。
剛懷孕。
就發現自己孩子有個小媽。
這誰能頂得住?
他忽然覺得,那天自己沒被兩個媳婦活撕了,實在是老天卷顧,給他遇到的媳婦都這么善良。
兩個人,甚至連一點傷害對方的意思都沒有。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可你也不能這么長時間不告訴我啊!”
“還說呢!”
李采湄白了他一眼:“當時你都說了,要去暝都盡頭尋找處理魔種的方法!暝都盡頭多危險啊,我自是不希望你去。
可是有人深情啊,我怎么能阻止他去救自己的紅顏知己?
若我那時告訴了你,跟脅迫你放棄她有什么區別?”
好像就是這個理兒。
看著李采湄嬌俏的模樣,他忍不住有些愧疚:“糖糖,對不起…”
李采湄輕哼了一聲,眸子卻有些濕潤,都囔道:“都過去了!回來就好!倒是你,眼睛能不能收一收,從一開始就在盯著我的肚子看。才兩個月,還沒顯懷呢,你能看出個什么?”
嬴無忌瞅著這平坦的小腹,里面居然有著一個小生命,而且是自己的種。
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涌出,不停地撕扯著他的臉,撕扯出一個失控的笑容。
他看向趙寧:“顓頊帝軀和坤承之軀誕下的子嗣,一經公布肯定能引起轟動,正好堵住那些閑言碎語,王室準備什么時候公布?”
趙寧是女兒身的事情一經在醞釀了。
這次姬姓暝都失利,心中肯定不忿。
尤其是魏韓兩家,損失更是慘重,幾萬精銳全都填了進去,對軍隊本身就有不小的打擊,更恐怖的是士氣也會因此變得低迷。
被趙家吸血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這次一旦頹下去,反制的力量肯定再次下降。
被這么吸。
可真是遭老罪了。
所以他們必定不會放過借女兒身打擊趙氏的機會。
如果王室提前公布這消息,足以將這個苗頭打消于無形。
趙寧卻搖了搖頭,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我跟父王不打算立刻公布!”
“嗯?”
嬴無忌頓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有想法?”
趙寧點頭:“嗯!”
嬴無忌問道:“準備搞誰?”
趙寧笑著問道:“你猜猜?”
嬴無忌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試探問道:“長平侯和李家?”
“對!長平侯這最后一顆釘子,必須要拔出來。”
趙寧點了點頭:“上次暝都盡頭的消息泄漏,李家已經招致姬姓不滿,或者說…姬峒想要姬姓對李家不滿。這個李家已經屬意乾國,卻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跟姬姓關系相當曖昧。
我們想要滅掉他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想要斬草除根,就必須有一個由頭。
這兩個月的時間,李家一直在嘗試聯系采湄,中間露出過幾次破綻。
所以采湄懷孕兩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公布的原因就是…保胎!”
保胎!
嬴無忌目光微凜,剛才他還在想,應該怎么解釋兩個月沒公布。
現在已經完全足夠了。
李家給李采湄下毒。
所以這兩個月的時間,都在全力保胎。
給太子妃下毒,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動手了。
畢竟李家通乾的證據并不是特別難找。
趙寧補充了一句:“當然,這個做法也有一定的風險。孩子是你和采湄的孩子,李家也算是采湄的母族。所以究竟怎么做,還是得看你們兩個的意見。”
“我同意!”
李采湄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她早已經受夠了這個母族。
可以說。
她們姐妹,甚至李家的所有女子,苦難人生都是這個母族造就的。
把女子當成籌碼。
去換取族中男子的榮華富貴。
即便自己已經成為太子妃了,他們卻還是想把自己當成貨物,從黎王室轉賣到乾王室。
從頭到尾。
他們都沒把同族姐妹當成人過。
兩個字。
惡心!
而且王室排查出來的十幾處可能囚禁娘親的位置都有李家的嚴密把守。
想要把人完整救出來,必須要以雷霆手段把這十幾處敵方全部攻破。
想要達成這個條件,必須要有跟李家徹底翻臉這個前提。
“糖糖這么想,我也沒意見,這個計劃的確有風險,但應當一試!”
嬴無忌目光凜然:“不過李家家底不菲,趙氏倒是能滅了他們,即便有了這個由頭,魏韓兩家也難免作梗,我們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趙寧有些沉默:“的確如此,到時應當深思熟慮一番,不過只要能把李家滅了,付出一些代價也是能夠接受的。”
嬴無忌微微點頭。
三家分黎是遲早的事情。
到時候黎國直接面對的便是姬姓聯盟和乾國,不管哪一家壯大,都是黎國不想看到的。
尤其是乾國。
李家這個家族很惡心,但你又不能否認他們的作用。
天人族的威脅太大,老逼登處理了他們,卻也融合了一部分聽話的進來。
但李家這種混吃等死的,老逼登肯定會好好養著他們。
這兩個家族的血脈,必將源源不斷地給乾國提供強悍的新鮮血液,將血脈規則的余暉盡收囊中。
前十年可能不顯。
十幾年后,必將形成極其恐怖的優勢。
再加上糖糖的家恨。
李家必須滅。
但究竟付出多少代價…
嬴無忌忽然笑了笑:“這代價,我倒是有個辦法消減一些,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趙寧眼睛一亮:“你說!”
嬴無忌神秘一笑:“這個不著急,到時候再說。你要是實在好奇啊,不妨就先猜一猜,但如果你猜不出來,那我也沒辦法。”
“你!”
趙寧噎了一下,知道他這是在報復自己。
瞅他臉上賤兮兮的笑容,知道不能順著他來,便擺了擺手:“罷了!那就到時候再說!院里澆出來的鐵板已經拆了,你今晚陪采湄吧,我睡書房,順便處理一下公務。”
說罷。
便擺了擺手,離開主殿去了書房。
殿中只剩了兩個人。
嬴無忌攬著李采湄,兩人四目相對,目光交纏在一起,仿佛要拉絲。
氣氛漸暖。
李采湄湊到他的耳朵旁,促狹一笑:“當了兩個多月老光棍,你難受么?”
嬴無忌點頭:“當然難受,孤枕難眠啊!”
李采湄眨巴眨巴眼睛:“可是御醫說,胎兒三個月以前不能那個,不然容易動胎氣…”
嬴無忌咧了咧嘴,板著臉道:“我只想陪著你,誰說的夫妻在一屋睡覺,就必須做那種事?而且你腹中有我們的骨肉,就算你讓我做那等禽獸之事,我也做不出來啊!”
李采湄似笑非笑:“可那樣的話,你不是更難受了?”
廢話。
當了兩個月老光棍。
忽然躺一起,還什么事都不能做。
當然難受了。
不過這點難受都不能克服的話,也做不好別的事情了。
他輕輕撫了撫李采湄的臉,溫聲道:“我是你的丈夫,又不是變態色魔,有我在旁邊,你安心休息便是。你看你這眉頭,都愁成什么樣子了。”
李采湄頗為受用,卻笑著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嬴無忌疑惑:“那你是…”
李采湄輕聲說道:“陰山安邑,這兩戰已經徹底立住了殿下的威望。之前你們不是說,當殿下地位穩定之后就可以…”
她沖嬴無忌眨了眨眼睛,開口問道:“今晚…你想不想和殿下睡書房?”
嬴無忌:“!
作息崩了,咳的厲害。
今天先八千,明天多補一些。
明天可能也不太準時,因為要去醫院做個肺部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