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聽從了炮兵營營長的策略,就是采取火炮壓制,再配合常規攻城的手段。
但是,很快又有一個新問題出現。
“對了,咱們的火炮能打那么高嗎?”
“交戰之時不會傷到咱們自己人吧?”
藍玉拋出的兩個問題,直接給炮兵營營長整不會了。
因為不論在大明,還是攻打北元的過程中,他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問題。
大明內部沒有戰爭,他們不需要攻城。北元倒是有需求,但北元沒城池啊!
“這…”
“藍大將軍有啥好辦法嗎?”
藍玉一聽這話頓時火起。
“特娘的,現在是老子問你,你特么竟然反問我!”
營長聞言委屈巴巴的道。
“卑職也不知道咋辦呀,卑職只在平地打過炮,打的也是普通土樓,壓根就沒打過這么高大的城池啊!”
一時間攻城戰陷入僵局,藍玉雖然將撒馬爾罕團團圍困,但卻始終想不出個合適的攻城方法。
如果按照常規攻城,死傷必定慘重,先不說他這關能不能過,起碼朱允熥那邊是肯定開心的。
但如果不強攻,以大明現有的火力根本打不下來撒馬爾罕。
不管怎么說,撒馬爾罕都是帖木兒帝國首都,經過幾十年的修建,不論是城墻高度還是厚度,都是西域之最。
想要靠火炮將這樣的城池打出個缺口,無異于癡人說夢。
雖說明知打不動,但藍玉在糾結一天后還是下達了強攻的命令。
好在他一直記著朱允熥的命令,沒有用人命去填,而是命令炮兵營在己方士兵的保護下,盡可能的朝著撒馬爾罕開炮。
炮兵營營長在將仰角調到最大后,終于成功將炮彈打入城內。但打在城墻上的炮彈,卻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只是打碎了幾層城磚而已。
藍玉見炮兵營轟了一天,根本奈何不了撒馬爾罕,斥候又回報說幾十里外有偵騎出沒,擔心帖木兒領兵回援,讓自己腹背受敵。
因此,只打了一天,他就命令炮兵營熄火,召集了幾個老將重新商定辦法。
“老夫是沒轍了,老夫這輩子就沒怎么攻過城,你們誰有辦法不妨說說?”
馮勝聽到這話直接裝死,這事他也不擅長。
傅友德倒是對守城有一定經驗,然后逆向思維,提出幾個建設性建議。
“要不咱們挖地道吧,從地底挖過去…”
藍玉聞言搖了搖頭。
“這招不行,老夫問過當地俘虜,他們說撒馬爾罕城內很寬敞,城墻下方有偵聽挖地道的大缸,咱們這邊挖過去,那邊很快就能聽到動靜。”
“到時候對面往地道里扔點勐火油,或者放點毒煙啥的,咱們這地道就算白挖了!”
傅友德聞言再次開動腦細胞。
“要不咱們打造工程器械,比如云梯、沖車啥的?”
藍玉指了指軍營外光禿禿的平原。
“你看看這四周哪有樹?”
“這…”
這回傅友德也沒轍了,學著馮勝的樣子裝死。
傅友德不說話了,李景隆等人又貢獻幾條不成熟的建議,然后被藍玉一一否掉。
正在藍玉煩躁的想罵娘之時,常升顛顛的跑了過來,遞上一份最新電報。
“大將軍,這是陛下最新電報!”
藍玉聞言沒好氣的罵道。
“你個快嘴快舌的家伙,這點破事也不忘告密!”
常升聞言尷尬的笑笑。
“這咋能是告密呢,這是向陛下請示,讓陛下知曉我軍實時動向!”
藍玉聞言暗暗嘆了口氣,然后打開電報看了起來。
然而,他剛看了一眼就眼前一亮。
“到底是咱外甥孫,這腦袋瓜就是好使!”
“有辦法了!”
“告訴小的們都給咱起來干活,兩天后咱們去撒馬爾罕城內喝酒,哈哈哈!”
傅友德等人聞言詫異的看向藍玉手中的電報。
“陛下說啥?”
藍玉大度的將電報扔給幾人,幾人趕忙伸長脖子去看,只見電報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堆土成山,山與城平。火炮壓制,士兵攻城!”
幾人看到朱允熥給出的辦法,無不拍手稱贊。
“陛下果然天縱之才,這等辦法也只有陛下想得出!”
“這還是陛下聽常升這貨的簡單匯報呢,如果陛下親臨戰場,可能第一天就想到怎么打了!”
幾人將朱允熥一陣勐夸,然后各自回營準備堆山。
堆山是一個大工程,但工程再大也架不住人多啊。
四十萬人,就算一人一筐土,也能輕易在撒馬爾罕城外堆起一座土山了。
只是土山的距離要把握好,如果距離撒馬爾罕太近,可能會被城內的投石機打到。
好在大明火炮的射程根本就不是投石機所能比擬的,因此他們有著相當大的發揮空間。
在藍玉命令士兵堆土山的時候,撒馬爾罕城內的米沙蘭正在城墻上眺望。當他看到藍玉不攻城了,改成命令士兵開始挑土,他臉色登時大變。
“完了!”
“撒馬爾罕城完了!”
“你們趁著現在大明攻城不急,趕緊突圍出去告訴父皇,就說撒馬爾罕城破在即,讓他趕緊想辦法吧!”
米沙蘭周圍的幾個護衛聞言趕忙勸道。
“殿下,大明不過是在挖土,跟攻城有什么關系,為啥說咱們城市要完?”
“米沙蘭聞言怒道。
“你連這還看不出來嗎,明軍這是要堆出一座跟咱們一樣高的土山,然后將火炮拉到土山上打咱們!”
“他們的火炮打的遠,落到地上還能爆炸,完爆咱們的投石機!”
“只要讓他們將土山堆起來,咱們這場仗必輸!”
護衛聞言登時勸道。
“殿下,不如讓我們帶兵沖出去,阻止大明堆山…”
米沙蘭聞言無奈的笑了笑。
“你們還真天真…”
“咱們要是真有跟大明對陣的實力,又何至于龜縮在城里?”
“你帶著主力跑吧,我帶著剩下的人跟撒馬爾罕共存亡!”
米沙蘭說的非常悲壯,他已經做好以身殉國的準備了。
因為以他的見知,他已經無力阻擋大明的攻城戰了。
兩天后,藍玉成功堆起土山之時,還沒等他開始攻城,撒馬爾罕的城門就打開了,從里邊沖出十萬騎兵,不要命似的朝著西方沖擊。
藍玉在圍城的時候就故意留了個缺口,打的就是圍三缺一的主意。
畢竟他此次是為了占領城池的,而不是為了殺人。
因此,撒馬爾罕城逃出去的十萬騎兵,幾乎沒受到多少阻力就跑了。
藍玉在這些跑掉后也沒有立即攻城,而是給城中守軍射了幾封信,告訴他們再不投降就要攻城了!
城中守軍收到信后沒有任何回應,藍玉當即下令攻城。
一百門火炮齊發之下,撒馬爾罕城霎時成為一片火海。
百姓無助的在街頭奔跑哀嚎,守城士兵更是喪失斗志,躲在藏兵洞里不敢出來。
藍玉在發射幾輪火炮后,當即命人爬上城墻開啟城門。
在經過一番簡單的爭斗后,明軍占領西城門,成功的將明軍放入城中。
至此,帖木兒帝國都城陷落。
米沙蘭坐在皇宮中的寶座上,喝著殷紅的葡萄酒,觀賞著父皇留給她的美女跳舞。
他已經盡力了,他對得起這個帝國。
但大明實在是太強了,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的任何國家所能抵御的。
現在他只希望大明能文明一點,不要像當年的成吉思汗大軍動不動就屠城。
米沙蘭往葡萄酒中倒入毒藥,打算以死殉國之時,一伙明軍士兵闖入皇宮。
跳舞的美女見到突然闖入的士兵,霎時嚇得四散奔逃。
正當米沙蘭以為明軍士兵會去追捕美女,然后當著自己的面做一些禽獸之事時,卻不料明軍士兵只是把守住宮殿大門,然后就不再理會自己,以及自己宮殿中的美女。
這讓米沙蘭大為意外,這和他所理解的城破家亡不太一樣。
過了一會兒,幾個胡子花白的老頭,領著幾個城中的商人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老頭指了指自己,然后命令一旁的商賈用波斯語詢問自己。
“你是什么人,為何會坐在皇宮的寶座上?”
“我…我是米沙蘭,帖木兒大帝第三子…”
“皇子啊!”
藍玉聞言恍然大悟,隨即對著一旁的商賈道。
“你跟這位皇子說,讓他出面安定城中百姓,告訴城中百姓,我們明軍是正義之師,從不燒殺搶掠!”
“但我們大明士兵大老遠來一趟,總不能空這手回去,讓他組織城中富戶百姓,給我們準備三百萬的第納爾金幣!”
商人在藍玉說完趕忙給米沙蘭翻譯過去,米沙蘭聽到前一段還覺得挺詫異,想不到大明軍隊竟然這樣文明,聽到后一段瞬間明悟,不是對方文明,只是對方不想動手,想讓自己主動將財物奉上。
不過這樣也不錯,起碼避免了一場屠殺。
“米沙蘭愿意效勞!”
藍玉等人聽到商人們的翻譯,不由哈哈大笑。
“他剛剛說啥,他說他愿意效勞?”
“哈哈哈!”
“想不到帖木兒的三皇子倒是個妙人,這種人就算放到咱們大明也特娘的是個人才!”
“常升,你派幾個人好好保護三皇子,務必讓三皇子給咱們好好效勞!”
“諾!”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米沙蘭被藍玉請進了軍營,皇宮則被藍玉貼上封條,只許進不許出。
只留下一個小門每天送進去一些飲食和清水,不至于讓里邊的美女餓死就行。
他算是充分吸取了早些年的教訓,生恐給朱允熥這個新皇帝留下不好印象。
藍玉打下撒馬爾罕后,立馬給朱允熥發去報捷電報,還非常驕傲的說自己非但沒碰帖木兒的女人,還將帖木兒的皇宮給封存了。
朱允熥看過電報,露出一絲苦笑。
“唉!”
“咱這個舅老爺總算是長大了!”
楊士奇聽到這話當場笑噴。
“陛下,藍大將軍都六十多的人了,要是聽到這話估計能氣死,哈哈哈!”
“沒事,他就算氣死了,朕也能把他重新氣活!”
“給藍玉發份嘉獎令吧,多弄點好詞夸夸他!”
“朕這個舅老爺就好個名聲!”
“夸完他之后在明發一份電報,回復藍玉公爵,并敕封其為梁國公!”
“諾!”
“殿下,既然藍大將軍打下撒馬爾罕了,您就不用去西域了吧?”
“西域畢竟跟大明相隔萬里,微臣還是建議您留在京城…”
朱允熥聞言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去!”
“當然得去!”
“朕若是不走,朕的那些宗親能放心造反嗎?”
“啊?”
楊士奇聽到這話瞬間明悟。
“微臣明白了!”
“微臣這就命人準備陛下出行的儀仗,務必聲勢浩大,人盡皆知!”
朱允熥聞言點點頭,隨即開始埋頭于奏折。
雖說他現在離開了京城,但政事一直牢牢把握在手里。
大明攻陷撒馬爾罕,對于大明百姓來說沒什么新奇,畢竟很多人壓根就不知道撒馬爾罕在哪兒,更不知道這座城市對于大明有什么意義。
但對于整個西域的震懾,卻是天塌地陷一般。
金帳汗國別兒哥薩來城,金帳汗國可汗脫脫迷失正召集汗國內的王公大臣商討此事。
“諸位,大明已經攻陷撒馬爾罕,咱們金帳汗國何去何從,今天務必要商討出個策略了!”
忽格魯特聞言登時站起來表態。
“可汗!”
“微臣以為咱們應該快速跟帖木兒定下盟約,共同對付大明!”
忽格魯特此言一出,整個大帳內頓時想起一片贊成之聲。
金帳汗國跟帖木兒帝國交戰多次,在明確不是帖木兒帝國對手后,金帳汗國內部霎時出現了兩派。
一派是死戰派,一派是妥協派。
忽格魯特就是妥協派,而且還是妥協派里比較親近帖木兒的那種。
然而脫脫迷失卻非常不甘心,一直想恢復祖上的榮光,不甘于成為帖木兒的附庸。
而且從心底里,他是非常看不起帖木兒這個賤民的,認為他不配自稱帖木兒,更不配打著祖先成吉思汗的名號招搖撞騙。
因此,在忽格魯特的建議獲得廣大王公大臣的贊成后,脫脫迷失當場就拉下了臉。
“就沒有別的建議了嗎?”
脫脫迷失此言一出,大帳內霎時一片沉默。
就在脫脫迷失以為自己手下全是一群投降派時,突然傳出一個不一樣的聲音。
“可汗,微臣覺得咱們既要跟大明斗,又要跟帖木兒斗!”
脫脫迷失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一亮,這才是他最想聽到的話。
只是還沒等他表態,以忽格魯特為首的妥協派就集體噴了起來。
“額地該,你個狗屁不懂的東西,在這兒胡說八道什么!”
“咱們金帳汗國現在已經是四面樹敵,國內的稅賦遲遲收不上來,你讓咱們拿啥兩面開戰?”
額地該見這么多人反對,登時不甘心的都囔道。
“就算咱們打不過,咱們也該表明咱們的態度!”
“再者說,現在是帖木兒求著咱們結盟,不是咱們求著他!”
“他既然誠心結盟,是不是得把搶咱們的土地還給咱們!”
脫脫迷失聽到這話開心的當場大笑,這話簡直是說到他心坎上了。
“本汗覺得額地該說的對!”
“結盟可以,但必須歸還占領的領土,否則結盟之事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