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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無后手

  有時候,即使洞悉對方的算計,但仍舊無可奈何的投身其中。

  毌丘儉就是如此。

  蓋因比胡遵部更早進發的牽弘部,早就將烏桓突騎分作兩部前去追逐南北相悖而進的西涼鐵騎了,已然令他無法改變戰勢了。

  事已至此,他唯有督促著各部步卒依次前進,冀望著在胡遵部的死不旋踵之下,在出現變故之前能以兵力優勢擊潰疤璞部、斫倒漢軍的大纛。

  這也是胡遵的期待。

  與毌丘儉不同,出身安定臨涇、對雍涼風物很了解的他,擔憂的是牽弘部會出現意外。

  雖說,牽弘部的四千烏桓突騎享譽天下已久,但逆蜀的西涼鐵騎終究在本土作戰,不僅對山川地理十分熟悉,更與羌胡部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畢竟,不管是昔日的董卓還是后來的馬騰,匯聚他們麾下被稱為西涼鐵騎的騎卒,大多出自于羌胡部落,只不過是被編入大漢軍制慢慢被漢化了而已。

  故而,胡遵擔憂沿著泥水河谷北上的那支西涼鐵騎,乃是邀了周邊的羌胡部落在側伏擊,這才誘烏桓突騎北上追擊的。

  不過,他的擔憂同樣沒有左右此番調度的機會了。

  事至此,唯一往無前耳!

  他如此告戒著自己,帶著士卒繼續而前。

  還故意從句扶的營寨前路過,試圖以兵多與森嚴陣列恐嚇漢軍,看是否可奪氣。

  然而,句扶的營寨內一片沉靜。

  對萬余魏軍經過,在矮垣上的戒備士卒不僅面無表情,就連鳴鼓示警、讓士卒迎敵的舉措都無有。

  嗯,就是這么輕蔑的無視了......

  或許他們亦知道,有鄭璞的營寨在側,魏軍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選擇攻打他們罷。

  而鄭璞這邊的營寨已然金鼓聲大作。

  同樣早早就造飯的玄武軍,在斥候狂奔歸來的示警后,無需各級將左的呵斥便自發列陣、各司其職。

  乃是一個很常見亦是攻守兼備的圓陣。

  但原本環形的受敵面,在中間處預留出了一大片空間,約莫可供五六十將士并肩而列作戰。

  引兵已至的胡遵,在臨鄭璞營寨約莫二里外讓士卒止步稍作歇息以及調整陣型,自己尋了一個略高處駐足眺望。

  他看見漢軍空出的區域,可令所有人看見漢軍的大纛與金鼓,且還能很清晰的看到一人正坐在胡牀上,似是........

  在飲酒?

  對,那人就這么背靠著大纛木桿,坐姿斜斜的,手中拎著個酒囊時不時往嘴邊湊一下。

  彷佛在此地閑庭賞花,對即將要尸橫遍野的大戰無所覺一樣。

  目力有窮。

  胡遵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但他知道,有資格在大纛之下坐著的人必然乃疤璞!

  亦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他都引兵至了,兩軍馬上就短兵相接了,再裝什么從容澹定又有何意義呢?

  是的,他并不覺得鄭璞此舉乃是想以中軍大纛與自身為誘,令魏軍盡數擠入中間、被兩側士卒夾擊。

  這種一眼就能識破的伎倆太低劣了。

  沒人會上當。

  況且,魏軍擁有足夠的兵力可同時從三面進攻。

  “鳴鼓。”

  少時,他歸來陣內拔劍向前指,大聲下令,“誅疤璞,覓封侯!恩榮妻子!”

  “戰!”

  “戰!戰!”

  已然組陣畢的魏軍,以胡遵部曲督為首,士氣如虹往漢軍陣步步而前。

  而這時,漢軍陣內亦有橐橐的腳步聲、甲胃鐵皮摩擦響起,覆鬼面甲的劉林在前,引著五百敢死營補上了中間的空間。

  原來,這片空間給他們預留下的。

  “盾!”

  “盾!盾!”

  在都伯的呵斥下,兩側的玄武軍紛紛將大櫓尖尖的尾部插入被雪水潤松的土壤中,架上了長毛,如林繁盛。

  而重步卒就位后,則沒有聲響。

  前排的士卒在沉默之中橫盾在胸前,曲起另一只手臂將短矛放平,麻木而又冷漠的目光盯住了不遠處的魏軍。

  這一幕,讓胡遵悄然松了一口氣。

  漢軍如此迎敵,應該是此番沒有將那笨重的元戎弩攜來。

  且為了護住兩側與后方,漢軍的武鋼車亦沒有擺在前列,無法依車體防護組強弩陣卻敵,是故唯有以重步卒在前遏守。

  如此,沒有掩體、沒有強弩,自是給魏軍添了一分勝算。

  那些重步卒雖難突破,但不可持久,至多半個時辰便力竭而被迫后退了,屆時魏軍亦差不多突破兩側的盾陣了。

  半個時辰,應是無有意外突發的。

  胡遵心中默默了一聲,舉目向著泥水河谷北上瞥了瞥。

  隨后,心無旁騖的指揮戰事。

  “將軍,一個時辰之內,我軍戰線必不失。不若,將軍且先塞耳小寐片刻?”

  漢軍營寨內,同樣立在大纛之下的張嶷,瞇眼見魏軍已然逼近來戰,便弓腰低頭問了鄭璞一聲。

  因為進入泥水河谷沒多久,鄭璞就染疾了。

  不算嚴重,但鼻涕與咳嗽不止、渾身乏力且頭腦也沉沉噩噩的,故而這才斜斜的靠在大纛桿上。至于胡遵誤以為的飲酒故作鎮定從容,乃是水囊里裝著草藥湯水。

  “不了。”

  滿臉懨懨的鄭璞,聲音因為咳嗽變得有些沙啞,“此數日盡躺著,睡不著。伯岐自去督戰,無需理會我。”

  “呵呵”

  張嶷沒有移步離去,“將軍,此時戰事甫啟,不急一時。”

  對此,鄭璞亦笑了笑,不復作言。

  因為張嶷說的沒錯。

  在魏軍驅兵來戰的那一刻開始,漢軍所有調度就已然實現了。

  如毌丘儉與胡遵的揣測,鄭璞膽大妄為也好、不斷分兵亦罷,都是為了在兵力懸殊之中增加勝算。

  但他沒有援兵或是后手。

  而是確確實實的打算以劣勢兵力正面鏖戰,將倍數的魏軍擊敗。

  聽起來似是很自大,但他覺得做到并不難。

  戰事的勝負,從來都不是以兵力決定的,比如昔日的巨鹿之戰或官渡之戰。

  雖然他沒有如霸王項籍那般武力,亦沒有如曹操焚毀魏軍糧秣的機會,但他有親手組建的、人皆愿效死的玄武軍與敢死營在身邊。

  而且,這一戰,他要讓一些人重新想起“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

  對,他還邀請了一些人前來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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