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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已晚

  郭淮的臨時起意,遭到了眾將一致反對。

  無他,他們覺得強攻委實不可取。

  雖說司馬懿先前在書信中有過叮囑,聲稱此戰勿要以士卒喪損為念。

  然而,這不能成為不顧敵我優勢無謂強攻的理由。

  逆蜀鄭璞部有營寨依托、占了地利優勢,且還有馬岱與姜維兩部騎兵在側策應,魏軍強攻之時,

  稍有不慎,恐會演變成為被前后夾擊!

  既然有充足的糧秣可與之對峙、坐等敵糧秣耗盡束手就擒,何故要選擇強攻呢?

  若是擔憂身后的夏侯儒部安危,可分出一部分兵馬歸去啊!

  逆蜀在此地的步騎約莫萬余人,而魏軍在此近兩萬將士,且其中有六千騎兵。

  分出五千兵馬歸去,

  再讓騎兵時刻警戒著身后的動靜,即使魏延部往攻夏侯儒部,以媼圍縣至鹯陰城塞前大河畔的距離,

  馳援不過一二日可至也!

  難不成,戎馬半生的夏侯儒,坐擁兵力優勢與營寨之堅,尚不能堅持二日乎?

  至于郭淮的退而求其次,想兵分兩路分別往鳴沙山與大河畔之舉,他們更不能接受。

  彼疤璞者,魏之大患也!

  故大司馬曹真、今雍涼都督司馬懿皆如此斷言。

  今既有機會將之斬殺于此,焉能因郭淮的心中的猜測而錯失良機?

  “逆蜀地小民寡,良才不如我魏國多矣。然而此疤璞有籌畫之能,不亞于昔法孝直也!若能將之擒殺,可謂斷蜀相諸葛亮一臂也,亦可令天子與司馬都督心有慰焉!將軍安能錯失良機?”

  剛邁入壯年的夏侯獻性情鋒芒畢露,言辭隱有指摘之意。

  而長于事故的秦朗,則是委婉得多。

  曰:“非我不知伯濟之憂,然今事尚可周旋,

  若令疤璞脫險,

  莫說將士意難平,

  恐天子與司馬都督亦見罪也。”

  此二人身份尊貴、備受雒陽曹叡親近,

  且是臨時受郭淮節制。

  他們既然皆言不可,幾乎宣告了軍議的定論。

  尤其是另一步卒統領王生,亦如此作言,“故大司馬抱憾而終,我等今有機遇雪恨,但求將軍莫錯過!”

  王生,乃是先前曹真的部將。

  雖然不如費曜、魏平與戴陵等人官職顯赫,但亦是在雍涼之地鎮守了近二十載之人,才能與名聲僅亞于已病故的郝昭。

  他的反駁,令郭淮徹底罷了強攻之念。

  蓋因王生的資歷比他更深、戰功比他更多。名位在他之下,不過是因為彼出身寒門,而郭淮乃魏文曹丕的潛邸之臣罷了。且王生所督領五千步卒,乃是昔日曹真直屬的精銳,亦是攻堅摧鋒的先登首選。

  他既駁之,郭淮又如何冀望士卒死不旋踵?

  自然,并非無一人支持郭淮的決策。

  鄧艾就私下尋過郭淮,自告奮勇請命以本部為攻堅的前驅。

  嗯,官職低微、以屯田之能受司馬懿擢拔的他,在軍議中尚沒有發言權。

  當然了,他也左右不了決策。

  是故,郭淮無奈之下,唯有依著眾人之意,思忖著將哪一部兵馬遣歸鹯陰大河畔,助夏侯儒一并扼守。

  其實也沒什么好斟酌的。

  最適合歸去的,乃是以屯田卒為主的鄧艾部。

  媼圍縣的戰事乃野戰,而鹯陰那邊是遏營而守,待遇不高且戰力稍弱的屯田卒自然是歸去為上。但覺得漢軍主攻在鹯陰的郭淮,出于求穩的心思是打算讓王生的麾下歸去。

  不可避免,他又歷經了一次苦口婆心的勸說。

  谷薶緣由不必說,眾人覺得將精銳士卒留在媼圍縣,會使陣斬鄭璞的幾率更大些。

  不過,郭淮終究是司馬懿指定的督將。

  眾人見郭淮心意甚堅,乃取了折中之策,分出兩千精銳將士合鄧艾部共計五千人,赴鹯陰大河畔歸夏侯儒調度。

  但戰場之上瞬息萬變。

  就在鄧艾命將士收拾行囊、整裝待發時變故突生。

  夏侯儒的示警信使趕來了。

  準確而言,乃是費曜的親衛部曲趕來了。

  先前費曜在盧水支流河谷慘敗,依律當奪爵貶為庶人。

  后司馬懿上表分擔罪責,且雒陽曹叡以正值大軍伐蜀之際,便給了久在雍涼戎馬多年的費曜戴罪立功之機,貶為偏將軍、依舊統領著殘余的兩千關中精騎。

  郭淮在北上媼圍縣時,將他留在鹯陰歸夏侯儒督領。

  一來是為保后路無憂、為夏侯儒部警戒張目;另一思慮則是費曜先前乃后將軍,自身以征蜀護軍的官職節制恐其顏面皆存。

  算是人情世故的體現罷。

  事實證明,郭淮這一步閑棋部署得很恰當。

  知恥而后勇的費曜,此番行事異常謹慎。每日派遣的斥候不僅監視著魏延部的動靜,還西去八十里刺探落營在烏鞘嶺東側的馬岱與姜維部有無南下的舉動。

  是故,他倏然發現了些許端倪:西往斥候的喪損,似是每日都在增多。

  久在行伍養成對戰場危險的敏銳嗅覺,讓他做出了推測——逆蜀馬岱與姜維部恐將南下,與魏延部合兵!

  不然,無法解釋原本劍指鳴沙山的蜀騎,為何大費周章南來截殺斥候。

  此推斷傳至媼圍魏軍營寨后,眾將再次各抒己見。

  蓋因若馬岱與姜維部果真南下,他們單以鄧艾部歸去,必然會被逆蜀探知,然后以步騎夾擊滅于途。

  因而,他們在衡量著利弊,作取舍。

  乃是棄了此地的漢軍,引兵歸去援夏侯儒部,遏制逆蜀魏延解鹯陰之困?

  抑或者孤注一擲,趁著逆蜀騎兵南下無法再策應鄭璞營寨時,集中兵力將“魏之大患”一舉擒殺?

  取前策,他們難免心有不甘。

  而取后者,將致夏侯儒部于險地,且還會誤了魏軍損耗無數人力物力才取得的戰略先機。

  自然,亦有一種折中之法。

  那便是冀望夏侯儒部能堅守防線不失,令他們有充裕的時間將鄭璞營寨攻破,再折道南下救援。

  但此折中之念,無人膽敢提及。

  因為無有兵力優勢下對陣逆蜀魏延部,懸念委實不大。

  “分兵罷。”

  最終,郭淮以督將之權一錘定音。

  打算依著先前兵分兩路的做法,力求己方的“先為不可勝”。

  然而為時已晚。

  此時,魏延已督兵臨夏侯儒營寨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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