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如影隨形的小尾巴
周五下午，沙優繼續跑來公寓打卡。
吉田見到坐在樓梯上的少女，眼神微妙地往身旁的少年看去。
“那啥，這就是大家口中提到的那個女生么…？”
加藤悠介擰著眉，不知該說什么。
沙優抬腳走上來，對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晚上好，悠介，還有吉田先生。”
“咦？你知道我？？”
吉田露出驚訝的表情，沙優則是有些羞赧地點點頭。
“是的，麻美有跟我講過吉田先生你的事情。初次見面，我是荻原沙優。”
“噢、哦！初次見面，我叫吉田，目前在加藤他的工作室就職，也是他的鄰居。”吉田客套地做起自我介紹。
“啊…吉田先生真的跟麻美講的一樣呢。”
沙優小聲說出的話，讓吉田高聳起眉毛。
“嗯——？你說麻美…那家伙又說了我什么嗎？”
“啊，不是的。麻美他說吉田先生你是個好人，就是這樣而已。”
“是嗎…”
吉田沒什么意義地應和道，不由自主搔抓著臉頰。
當麻美從房間里跑出來時，見到的就是吉田這副抓耳撓腮的樣子。
“啊，晚上好呀！吉田仔，你下班回來了——呃？”
她的話說到一半時突然看到旁邊的加藤悠介，腳步不自覺微微一滯，隨后慢一拍地走上來。
“…嗯嗯，原來加藤仔也在呀？你們是一起回來的嗎？好稀奇。”
她盡量想表現得自然，又忍不住會回想起加藤悠介那天的表現，表情透著些許不自然。
“晚上好，麻美。”
加藤悠介普通打了個招呼，對著吉田說道：
“那我先去換衣服，我們等下見吧，吉田先生。”
當他換好衣服出門時，沙優又是第一個出現在門外。
“悠介，我聽吉田先生說你們要去居酒屋，我和麻美也可以一起去嗎？”
加藤悠介看了她一眼，選擇了無視。
在樓下喊上仍在跟麻美聊天的吉田，一起乘坐電車抵達下北澤。
兩人從東口走出車站，隨后來到一家開在大學附近的店。
或許是因為這里的年輕人比較多，店的外觀也和一般的居酒屋不太相同，顯得格外時髦。
加藤悠介詫異地看向身旁的同伴，“吉田先生，你說的好地方就是這里？”
“有什么問題嗎？”
“嗯——要說的話，這里不太像是你這種大叔會來的地方。”
“喂！你再這么說下次我就不帶你來了啊？”
“抱歉，只是開個玩笑。不過…這地方的年輕人還真多。”加藤悠介邊說邊觀察四周。
吉田一臉無語地瞪著他。
“什么叫年輕人還真多啊？你小子自己不也是個臭小鬼嗎？怎么成天老氣橫秋的…總之，這家店的東西很好吃，我也有很長一陣子沒來了。”
加藤悠介聽懂了，這是嘴癮犯了。
“行吧，那我們進去吧。”
“不，你先等一下。”
吉田單手按住他的肩膀，用下巴示意身后，“在那之前，后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決？”
加藤悠介扭頭一看，發現麻美正興高采烈地沖他們揮手，旁邊還站著沙優。
他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倏地回正臉。
“吉田先生…”
“事先說好，我可沒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啊？只是把這家店給麻美推薦了一下，那家伙一聽到居酒屋就興奮地喊著要來，至于另一位…”
吉田兩手一攤，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那是你小子的問題吧？我和麻美聊天時她可是不在場的。”
加藤悠介看著吉田，橫看豎看都覺得那張臉好似在幸災樂禍。
他用力在對方胸口錘了一拳，如是說：“…本來我想今天請客的，現在還是由吉田先生你請吧。”
無視于吉田的抗議，他就這么推門進入店內。
“歡迎光臨～！”
伴隨著熱情的問候聲，一股濃濃的燒烤香味撲鼻而來。
這家店的面積不大，裝修是那種很時髦的工業風。明亮的燈光下只設有三套桌椅，其次就是那種日本餐廳常見的吧臺座位。
鐵木工藝的座椅很有特色，嵌在墻上的黑板用白色粉筆寫著各種特色菜品。吧臺上方安有一臺投影儀，此時正在對面墻上播放著球賽。
與其說這里是一家居酒屋，反倒更像是一家咖啡店，顯得溫馨舒適又別具一格。
“嗚哇，好扯！這地方可真潮！”
身后傳來麻美大吃一驚的由衷贊嘆。
加藤悠介沒有理會，在店員的帶領下于吧臺入座。
下一秒，沙優就在他左手坐了下來。
他的眉頭一皺，還未來得及開口，麻美就緊挨著沙優而坐。
面對座位被打亂的事情，吉田僅是搔抓了一下頭發，便很快接受了這一現狀，不以為然地在麻美身旁就坐。
“嘛…反正加藤你也喝不了酒，光吃東西的話怎么坐都行，就這么著吧。”
加藤悠介忍不住有些惱火，下意識地觀察一眼賓客滿座的店內，又不得不接受下來。
“悠介，喝點水吧。”
“不必，我喝烏龍茶。”
“嗯～好。”
沙優輕輕頷首，一點也不介意他冷冰冰的態度，自己拿著玻璃杯小口喝起來。
吉田向店員點了啤酒，麻美也興致勃勃地想要跟風，卻被前者老氣橫秋地教訓了一頓。
“笨蛋，別以為你高中畢業就是大人了。酒這種東西對你們還早得很呢，給我老老實實等到20歲再說。”
“哇啊～吉田仔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頑固呢，啊哈哈。”
“哼，小鬼就是小鬼，大人是不會跟小孩子計較的。”
向店員下單以后，食物很快被送了上來。
加藤悠介不曉得該選什么，索性選了一套「Omakase」，讓老板看著安排。
本以為這是一張安全牌，結果上來的第一道菜就叫人傻眼。
那是一顆跟獅子頭類似的大肉丸子，碟子里鋪著一層深褐色的照燒醬，旁邊還有一顆生蛋黃。
“這啥…？”
他不禁發出詢問。
站在吧臺后的老板從烤爐上抬起頭，做出說明，“把丸子蘸上蛋黃和醬汁，就可以直接吃了哦？”
“…直接吃。”
加藤悠介凝視著面前的生肉餡丸子，胃里感到由衷抗拒，索性把它讓給了在一旁看笑話的吉田。
他吃得了刺身，卻無法接受這種生吃餃子陷一樣的東西。和昨晚的番茄汁一樣，這些都太反人類了。
“悠介，這個給你吃。”
沙優貼心地從旁邊遞來一串烤和牛蔥串，但被他拒絕，“不了，我等下一道菜。”
主人對此仍不死心，硬是用筷子從金屬簽上面分了一半到他盤子里。
“你別在意，我自己吃不了，浪費食物也不太好，就當是幫忙可以嗎？”
加藤悠介伸手把盤子推過去，平淡道：“抱歉，我女朋友會吃醋，所以不了。”
沙優眼中的神采瞬間一暗，低下頭去。
“…這樣啊，嗯…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嗯。”
見到這一幕的吉田和麻美互看一眼，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加藤悠介沒管他們的反應，無所事事地看起墻壁上的球賽，直到下一道菜上來時才享用起來。
好巧不巧的，他的第二道菜也是烤和牛蔥串。
被烤成淺褐色的牛肉上掛著一層薄薄的清亮油脂，散發出誘人的炭火香氣，直勾勾刺激著鼻腔。
一口咬下去以后，豐富的味道與質感在味蕾上爆開，口感鮮美又多汁。
牛肉的咸味與蔥段的甜味形成不可思議的絕妙組合，驚艷到叫人陶醉。
然而——
明明應該是非常美味的食物，加藤悠介吃起來卻味如嚼蠟。
不經意側目望去。
余光之中，沙優只是默默低頭吃著東西。
那之后，盡管吉田和麻美主動活躍氣氛，他們也沒有再講過一句話。
一頓飯在詭異的氣氛下結束。
為了避免讓氣氛變得更糟，加藤悠介主動告別了三人，獨自前往車站。
他本想直接乘坐電車回家，不過卻因為某些原因臨時改變主意，轉而在下北澤的街道漫步起來。
沿著本多劇場一直向前，路上隨處可見穿著時髦的年輕身影。
根據吉田的說法，這附近因為有著不少大學，所以學生扎堆。
走到某個不知名的T字路口時，加藤悠介停下腳步。
啪噠、噠…
跟在后面的腳步聲也隨之停下。
他的內心不由感到一陣煩躁，直接沿著右手的樓梯走下去，進入一家名為「STARRY」的店。
這里似乎是那種可以觀看樂隊演出的LiveHouse，場地內部的環境十分獨特。
稍顯昏暗的燈光下，墻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搖滾樂隊海報，散發出奇妙的氣息。
此刻的店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有些人穿著黑色的皮衣和牛仔褲，有些人穿著印著搖滾樂隊名字的T恤，盡情展現著自己對搖滾樂和喜愛樂隊的熱愛與忠誠。
花了4000円在柜臺上買了一張門票，加藤悠介從神情冷淡的女性那里換到一杯橙汁，然后獨自選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待著。
不多時，那個如影隨形的小尾巴也跟了上來。對方手中同樣拿著一杯橙汁，就這么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旁。
周遭的觀眾熱烈地聊著天，交換著各種關于搖滾音樂的故事和經歷，聽來聒噪又刺耳。
“…嘖。”
加藤悠介更加煩躁了，壓低嗓音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到底想做什么？”
沙優抬起一張委屈巴巴的臉，小聲說：“這里是對外營業的LiveHouse，我不可以來嗎？”
“你來干嘛？”
“…我來看演出。”
“你還看搖滾？”
“偶爾…”
“你煩不煩啊？我叫你別跟著聽不懂嗎？”
“聽懂了，但是…不可以，那樣你就永遠都不會理我了。”
加藤悠介由此感到一陣窩火，冷聲問：“你從我家跟到下北澤，又從居酒屋跟到這里，難道我去廁所你也要跟著？”
對方輕輕點頭，像是默認。
“你——！”
加藤悠介頓時瞪大眼睛，于是沙優又反應過來地連忙搖頭。
“我、我…在門外等你。”
“你要當跟蹤狂？”
“…我只對你這樣。”
加藤悠介沉著臉問：“…你再這么跟下去，信不信我揍你？”
沙優茫茫然地眨眨眼，賭氣似的望著他，“你揍，我忍著。”
加藤悠介臉色一黑，差點被他媽氣笑了。
以前怎么沒發現她有這樣一面。
他不由自主地心想，又在下一秒想到詩羽她們。即使是傲嬌如英梨梨，也沒有這么耍過無賴。
話不投機半句多。
“——幼稚。”
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把目光投向前方，不想再說半個字。
沙優偷偷瞄了眼他的側臉，嘴角微微翹起，拿起橙汁小口喝著。
這時，室內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人們的交談聲為之一靜，接著立馬把視線聚焦在前方的舞臺。
像是感知到什么的，觀眾們興奮地討論起即將上場的樂隊，到處都是嗡嗡的竊竊私語。
加藤悠介站在LiveHouse的最后，對這一切漠不關心，與周圍的觀眾形成鮮明對比。
他來到這里本就是巧合，對搖滾也沒什么興趣，甚至連自己花錢買下門票的樂隊名字都不記得，純粹就是被沙優逼急了才找個地方解悶兒。
因為這樣，自然也就談不上期待。
不過…
當舞臺“啪噔——”一聲亮起時，他還是本能地循著光源望了過去。
聚光燈下，四名身穿同款黑色短袖T恤的女生出現在舞臺上。
簡短的自我介紹過后，樂隊成員開始演奏前奏，預熱著觀眾的情緒。
貝斯手和兩名吉他手撥動琴弦，展示著出色的演奏技巧。鼓手敲打著鼓面，和節奏配合緊密。
燈光頻繁地閃爍，音樂節奏開始加速。
當主唱的女孩開口演唱時，現場的氣氛瞬間升溫，整個LiveHouse都充滿了激昂熱烈的音樂氣息。
震耳欲聾的音樂震動空氣，活力和動感仿佛演化出空氣的形體。
觀眾們不禁開始搖擺，身體自然而然地興奮起來，沉浸在狂野的搖滾氛圍中。
一時間，現場猶如群魔亂舞。
擁擠的人群很快開始波及四周。
加藤悠介把塑料杯里的橙汁一口氣喝光，剛準備離開這個吵鬧的地方時，身旁卻響起了“呀！”的一聲驚呼。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一具柔軟的身子便跌進了他的臂彎。
被人群不小心撞倒的沙優抬起頭，而加藤悠介也低頭望去。兩人的視線自然而然地撞在一起，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熱烈的鼓聲伴隨著動人的歌聲涌動而來，悸動的心跳如同炸彈。
琥珀色的眼瞳輕輕搖曳著，仿佛點燃了火花。
下一秒，少女安靜地垂下睫毛。
在燈光與音樂的結合中，時間好似突然靜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