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落幕
“小惠～～～！加藤同學～～～！你們太厲害了！”
姬川佳子小跑著來到兩人身邊，一把牽起了惠的手，滔滔不絕地吹起了彩虹屁。
“沒想到我們真的可以贏！！你們簡直就是大英雄，太酷了！”
“開始逆轉的時候，大家都在看著你們呢！！”
“看得我心臟怦怦跳呢！！棒呆了！！”
“怎么辦，我要哭出來了——！”
這時，其他人也走了過來。
“唔哇，沒想到你拍馬屁的本事還真不一般啊，佳子。”山口像是有些傻眼地嘖嘖稱奇，并由此換來對方的一句還擊。
“你自己剛才還不是喊得那么大聲嗎！嗚嗚…”
“喂喂，你還真哭了啊？嘖，女人就是麻煩。”
“要你管，笨蛋！”
“是是，你說的對。”
山口不以為然地一聳肩膀，接著又用拳頭錘了一下悠介的肩膀，說了一句：“太帥了！救世主～”
“…別那么叫。”
“啥～？難得我可是真心夸贊一下你，你這混蛋竟然拿喬！氣死人了，給我看招！可惡～可惡～”
跟過來的竹井噗噗笑著，開口提醒道：“差不多該要去領名次旗還有頒獎了哦？大家！”
“喔～～～！！”
“啊，那么我要去拿旗～！”
山口和佳子給出了很有精神的回應。
幾人便一同朝著主席臺前的方向走去。
佳子拉著惠一起走在前面。
山口和竹井則是架著悠介的手臂走在后面。
下午3點的時候，閉幕式準時開始。
紅、白、藍三個團體各自派出一人，舉起了代表名次的旗幟，在全校師生和家長的見證下走過流程。
“——咳咳，那么那么～第九屆私立豐之崎學園到此結束，感謝各位家長的參加～！接下來是合照環節，請各團體開始集合。”
依照主持人的指示，學生們紛紛與各自的團體集合，跟著隊伍一起準備拍照。
擔任攝影師的是新聞部的小笠原和青木。
輪到藍團這里的時候。
兩人跑來悠介一行人這邊，先是向他和惠友好地問過好，接著又與學生會新任的宣傳委員打了一個招呼。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后者今后就要成為新聞部的上級主管了，提前打好關系總沒有壞處。
而新條香也是從善如流地回應了他們，臉上帶著令人看不出情緒的友善笑容，態度不遠不近。
小笠原和青木沒有察覺到什么，再次返回人群前方。一個負責指導人群站位，一個負責擺弄相機。
按照個子從矮到高，男女混合的方式排列。
前排的學生或坐在地上或屈膝半蹲，中間的學生稍微彎下身體并雙手撐膝，后面的學生們則是正常站立。
眾人肩膀挨著肩膀，腳尖碰著腳尖，紛紛擺起造型。
有人提議要做龜派氣功，大家便欣然接受，并將雙手的手腕合攏起來，對著相機的鏡頭推出。
加藤悠介不想參與，只是安靜站在原地等待合影結束。
站在右側的山口發現他的行為，開始出手搗亂。
“嗯？你怎么可以偷奸耍滑呢？喂！竹井，干活了，我們一起幫他一把～！”
“了解——！”左側的竹井唰地敬了一個禮，伸手去抓悠介的手。
兩人就這么一左一右地配合著，將加藤悠介的左右手架了起來，強行在中間合在一起，擺出一個丑了吧唧的龜派氣功動作。
被從“靜靜的美男子”狀態打破，加藤悠介不由微微皺眉，試圖抽手。
“唔哇！這混蛋竟然還想反抗！再用力一點，竹井！等下請你吃拉面。”
“真的！？唔噢噢噢噢噢——！力量，涌出來了！！”
“好！就是這種氣勢！跟我一起戰斗吧！兄弟！”
仿佛是注入了某種神秘力量一樣的，山竹兄弟猶如打了雞血一般手上青筋暴起，死死卡著悠介的雙手，不讓他抽離。
兩人就這么一邊努著臉使勁，一邊吭哧吭哧地喊著“塔塔開，伊茲莫塔塔開”，引得不少人紛紛側目。
站在他左前方的佳子回頭瞅著他們，傻眼道：“真虧你們能喊出這么中二的臺詞哎，山口，竹井。”
“什么！這可是男子漢的浪漫，女人是不會懂的！”
“噢！男子漢的浪漫！”
“是是是～男子漢的浪漫是吧，那么你們就繼續保持吧，附帶一提，這種行為是完全不受女生歡迎的哦？”
“嘖，那種事才用不著你多管閑事～～～～哩！”山口小老弟表情蔑視，嘴上飆著一口絕贊流暢的彈舌音。
“啊，再加上不良腔，嗯，現在已經變成死刑了。”姬川佳子如是說。
站在她右邊的惠則是回眸看了悠介一眼，寧靜的秀眸里微微蘊藏著打趣的微笑。
幾人就這么熱熱鬧鬧地圍在加藤悠介身邊，拉拉扯扯又打打鬧鬧，給他帶來熱氣騰騰的氛圍，又若無其事的擁著他往前走。
加藤悠介思索了一下，終不再繼續堅持，任由他們而去。
最后，山竹兄弟伸手搭上了他的脖子，就這么抓著他的手擺出pose，并美其名曰這是加強版的龜派氣功。
“開始拍了哦——！”負責拍攝的青木高聲高提醒道。
“大家一起說，芝士蛋糕～～～！”旁邊的小笠原笑容滿面地舉起一根手指。
“““““芝士蛋糕～～～”””””
咔嚓——！
在照相機的快門聲中，一張張青春稚嫩的臉龐被定格在了這一瞬間，凝聚成高中生活中的美好片段，以供學生們以后回憶。
“好了～～！大家辛苦啦！想要電子版的人可以之后來新聞部拷貝～”小笠原如此宣布道，然后與青木一同朝下一個團體走去。
拍完合影的學生們各自開始找關系要好的朋友合照。
加藤悠介則是去幫襯著進行運動會的收尾工作，除了受傷的英梨梨以外，學生會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幫忙了。
將用完的道具收集在一起，放回體育倉庫。
把桌椅和帳篷也收起來并物歸原處。
清理垃圾，拆除氣氛的道具，收整教學樓外的帷幕…
眾人分工協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各種幕后工作。
整個過程大約花了一小時。
在學生會與用具組學生們的一同努力下，場面慢慢被收拾完畢，使校園恢復原貌。
一切都結束之后，已經是下午四點過半。
除了負責收尾的人員之外，校園內已基本不剩多少學生。
——大家一起來拍照吧。
就在加藤悠介打算就這么直接回家的時候，美麗大方的澤村太太忽然跑了出來，并微笑著提議要給學生會全體拍個合照。
她的身邊還跟著金發碧眼的外交官丈夫，以及一臉傲嬌卻未提出反對的女兒。
這個提議得到了少女們的一致認可，包括不喜熱鬧的詩羽學姐也未曾反駁，只是不著痕跡地霸占了某人身側的位置。
加藤悠介見此也不再多言，配合地聽由少女們與澤村小百合安排。
經過一番商議以后。
加藤悠介站在了中間，他的左邊是雙手抱胸的詩羽，右邊是背著雙手的惠。
個子嬌小的英梨梨與新條香則是站在了三人前方。
看到搶占了某人身側的詩羽，英梨梨似是有些不太高興，但在這樣的場合下也沒說什么。
而詩羽也難得沒有去刺激她，似乎是顧及到其父母在場。
至于新加入的新條香，則表現得異常安靜乖巧，同樣沒有提出任何意見，一副伏低做小的感覺。
澤村小百合面帶微笑，將這些細小的變化收入眼中，然后從丈夫手中拿過相機，笑著說了一句“要拍了喔～？”
眾人便紛紛配合地站好，目光看向鏡頭。
厚重的積雨云輕盈漂浮在帶著一抹橙黃的藍天中，宛如孩童在柏油馬路上用粉筆畫出來的恐龍涂鴉。
——喀嚓。
快門聲響。
10月2號，周五。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
高中一年級的尾聲被捕捉在照片里，鮮明地保存了下來。
——有如某個逝去的遙遠夏日。
仲夏，煙火，梅子酒，味噌湯，被咬了一口的西瓜，加起來組成一個人的味道。
曾經照落在身上的白月光，現今已變成了一顆凝在心頭的朱砂痣。
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就不會有悲痛的來襲——加藤悠介默默想著，若有所得。
運動會結束之后，連帶上雙休日在內，一共會有三天的休息日。
加藤悠介搭乘著電車，獨自回到了公寓。
今天的惠沒有來他這里，而是與前來觀看運動會的家人一起回家。
先是給獨自看家的小黑開了一個貓罐頭作為獎勵，接著開始動手清理貓砂。
之后用吸塵器過了一遍房間，將掉落在地上的貓毛清掃干凈，再用滾筒貼紙粘去床鋪上的貓毛。
等到做完這些事情以后，黑貓也剛好吃完了罐頭。
加藤悠介在它旁邊蹲下身體，伸手撓了兩下下巴。
“喵喵～”
黑貓便舒服地瞇起眼睛，用自己帶著倒刺的小粉舌舔了舔他的手指。
沙沙、沙沙。
磨砂般的觸感劃過指尖，讓悠介也覺得有些舒服。
他微微放松下來，作弄似的伸手輕捏它的舌頭。
“嗚喵！”
黑貓輕輕發出警告，用前爪抱著他的手，啊嗚啊嗚地咬了兩下。
力氣倒是不大，更像是在對他不禮貌的行為做出還擊。
加藤悠介笑了笑，索性將它一把抱在腿上，并取來鋼梳給它梳毛。
唰唰、唰唰。
黑貓對此有些抗拒，四只爪爪不停掙扎地想要逃走，卻被他按住了身子，動彈不得。
加藤悠介一手按著它，一手拿著梳子，按照從上到下的方式一下下地梳著，將那些快要脫落的毛發清理下來。
后背過完是脖子，脖子過完是肚子，最后在尾巴上也刷了兩下。
“嗚喵喵！”
突然被碰到敏感的尾巴，原本老實了一點的黑貓又劇烈掙扎了起來，并在他一松手后就逃了出去。
加藤悠介伸手從梳子上取下一簇簇毛發，將其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黑貓收拾完畢，接下來輪到自己。
參加了一整天的運動會，身上多少出了一些汗，再加上操場上飛揚的塵土，早已急需清理。
加藤悠介抬腳走向衣柜，從里面取了一身干凈的家居服，繼而拿著衣服與運動背包來到洗手間。
從背包里取出穿了一天的運動服，將其丟進洗衣機，接著又把身上的制服也脫了下來，并連平角褲一起放入洗衣機。
“砰”地一聲關上洗衣機的門，在清洗槽內倒入少許洗衣液，開啟電源并轉動旋鈕。
在洗衣機“咔嗒咔嗒”的運作聲中。
加藤悠介抬腳走進浴室，伸手關上推拉門，繼而打開淋浴的開關。
嘩嘩——
清涼的水流從蓮蓬頭里唰唰而出。
稍微等待了一會兒，水溫便漸漸升高。
加藤悠介走入透明清澈的水幕之下，任由水流打濕他的頭發，自由地淌過他的身體上的每一寸皮膚。
伸手從墻上的框架拿起二合一的洗發水兼沐浴露，擠在手心，開始揉搓頭發。
沙沙沙沙沙…
手指在頭發之間反復摩擦，薄荷的清涼味道開始在浴室蔓延。
自由的思緒也跟著蔓延。
腦中斷斷續續地閃過少女的聲音與容貌，仿佛忽然置身于秋日夜空下的明凈湖泊，溶溶的月色在湖面上跳躍。
捫心自省，他覺得自己之前似乎有些過于沖動，或者說熱血了。
然而那卻并非他的性格。
確切來說，就像是死寂一片的內心驀然煥發出一絲生機，所以才會在那場騎馬戰中展現出感性的一面。
這樣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沖動消退之后，似乎留下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有。
自由的水聲在浴室單調地回響。
如果靈魂也能如水流一樣自由就好了，自由到可以飛向北陸，穿越光陰，飛去一切開始之前的那個夜晚。
不因現實帶上鐐銬，也不為理想奔跑…
想到這里，思緒便戛然而止。
理智開始重新占據上風。
加藤悠介呼出一口氣，將蓮蓬頭對準自己，將頭上的泡沫沖洗干凈，然后再次拿起沐浴露，開始清潔身體…
啪唰、啪唰…
水聲拍打地板的聲音在浴室里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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