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咖啡機與貓
——嘩啦嘩啦。
啪唰、啪唰。
加藤悠介將自來水拍打在臉上，讓冰涼的水流滲入毛孔，洗去臉上的潔面乳，也洗去最后一絲睡意。
時間是周六早上7點15分。
在學生們普遍都還在酣然大睡，愜意享受著休息日所帶來的幸福時，他已經起床了。
不是被鬧鐘叫醒，而是自然醒。
雖然也沒什么特別的安排，但他也無意于在睜眼后還與床和被子繼續拉扯，便干脆地前往洗手間洗漱。
洗過臉，刷完牙，重新回到起居室。
從廚房的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鎮的烏龍茶，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讓身體也跟著蘇醒。
然后開始準備早飯。
在櫥柜里取出中袋包裝的，名為「絹光」的品種大米，舀了兩杯的份量倒入電飯煲的內膽，在水龍頭下接水淘米。
這是本山美奈從老家給他寄來的特產之一。
不同于福井縣和新潟縣所盛產的黏糯香甜的「越光米」，「絹光」是埼玉縣所產的一種大米品種。
因為其軟中帶硬的特點，所以常被用來制作壽司。雖然在名氣上比不上前者，不過口感卻比「越光米」清爽。
之所以要用這種米來煮飯倒并不是他打算做壽司，而是純粹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僅此而已。
加藤悠介將米淘洗干凈，重新接上適量的水，把電飯煲的內膽重新放回鍋中，按下煮飯按鈕。
此時的室內過于安靜，于是便順開電視，隨意切換到一個音樂節目的頻道。
隨著優美的音樂旋律在房間里響起。
“喵…～”
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黑貓被電視的聲音吵醒，翻身起來打了一個哈欠，半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
加藤悠介再次站在廚房前，拿出小號的煎鍋，準備煎雞蛋。
見到這一幕的黑貓吧唧了兩下嘴，終究抵不住心中的好奇，遂從床上站起身，從頭到尾地抖了抖身體，然后一路小跑到廚房。
先是跳上櫥臺，接著又跳上悠介肩膀。
“喵喵？”
黑貓輕輕叫喚著，伸著脖子望著燃氣灶上的鍋子，眼中興趣盎然。
畢竟從它來到這個家開始，某人基本還從未獨自下過廚，一般不是從外面帶回來什么好吃的，就是由那個會給它竹輪吃的人類下廚。
因此由不得它不感到好奇。
而被它踩在肩上，加藤悠介只是動作微微一頓，不過在見到它也沒有搗亂的行為后，便也不再理會，繼續著手煎蛋。
在煎鍋里倒入少許食用油，打開火，等油溫慢慢升高以后取來一顆雞蛋，“咔”地在櫥臺邊緣一敲，將其打入鍋中。
呲啦，嗶哩啪哩。
等到蛋白的部分微微鼓起以后，用鏟子將其翻了一個面。
等待了一小會。
加藤悠介拿了一碟子，將煎蛋從鍋里轉移過去。
從冰箱里取出腌漬的梅干，在煎蛋旁邊放了兩顆，又隨便找了點海苔，準備待會兒拿來就米飯吃。
雖然多數人會用納豆來搭配，不過因為他不喜歡，自然也不會買。
過了十幾分鐘以后，電飯煲里的大米也好了。
加藤悠介盛了一晚飯，就這么配著梅干、海苔以及煎雞蛋吃了起來。
他想要做出那種半熟的軟蛋黃口感，不過時間和火候似乎稍微有些過，使得蛋黃有一點老，完全沒有沙優曾做過的那種風味與口感。
不過雞蛋本身的味道就不錯，再加上梅干和海苔的搭配，就著米飯吃起來也不比便利店的三明治要差，可以當作調劑。
黑貓看他吃得香，也喵喵叫喚了兩聲討食物。
加藤悠介便動手給它弄了一點竹輪配貓罐頭。
一人一貓邊吃早餐邊看電視，度過了一段還算悠閑的時間。
那之后，加藤悠介開始做漫畫第2集原稿的收尾工作，黑貓則是在房間里溜達。
就這么大約到了上午十點左右，門鈴被人“叮咚”一聲按響。
悠介動身前去開門，一名年齡看上去不大的青年正站在外面。
“您好，我是amazon的員工，這里有您的快遞，請簽收。”
身穿工作制服的青年抱起手中的箱子，并遞來一支筆。
加藤悠介不禁感到疑惑，問道：“我沒有買過東西，你搞錯了。”
“咦？”對方低頭核對了一下地址，確認道：“你不是201室的加藤悠介先生嗎？”
“是我。”
“那么就沒錯了，上面寫的就是這個地址。”青年肯定地點了點頭，“麻煩請在這里簽名。”
在地址與姓名都正確的情況下，雖然加藤悠介仍深深感到疑惑，不過還是接過筆簽下了名字。
將快遞搬進玄關以后，青年很快離開。
而他則是對著兩個箱子研究。
思考了一下，還是把兩個箱子動手拆開。
里面是一臺咖啡機以及一組貓爬架。
由此看來，送錯包裹的可能性就變得更小了。
“嗚喵～？”
性格警惕的黑貓一直到這時才慢慢走了過來，站在箱子旁邊好奇地打量起來。
就在一人一貓對著這兩個東西思索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叮鈴鈴～
「詩羽學姐」
按下接聽按鈕，少女有些失真的慵懶嗓音就傳了過來。
“上午好，東西～收到了嗎？”
“…詩羽學姐。”加藤悠介看了一眼地上的貨物，用腳把想要爬進箱子里的貓輕輕撥到一邊，問道：“咖啡機和貓爬架，是你買的嗎？”
“嗯哼～這么看來應該是收到了吧？”
“多少錢，我轉給你。”
“那個是送你的禮物，不然我送你的咖啡豆不就沒辦法喝了嗎？”
“禮物？”
“對。”詩羽漫不經心的話語里帶著幾分笑意：“新一期《Undead》的雜志不是就要發售了嗎？恭喜你成為連載漫畫家～悠醬。”
“謝謝。”加藤悠介稍稍沉默，“詩羽學姐，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喔？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你要送我嗎～？”
“禮尚往來。”
“呵呵～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不過～～～”少女拉著長音，以一種很是愉悅的強調說了起來。
“我·的·確·有·想·要·的·東·西，比如說新鮮可人、身體強壯的男子高中生，只是你有膽子送嗎～～～？”
“…人口販賣是違法的，學姐。”加藤悠介停頓了一下，帶過了話題，“可以選像是商品之類東西，比如化妝品。”
詩羽先是安靜了一下，繼而又輕笑了起來：“呵～你這么是把我當成不化妝就沒辦法見人的丑女，或是那些BBA了嗎？”
“不是。”
“嘿誒，那是什么意思呢～？加藤同學。”
“只是單純想要回禮。”
“哼嗯～用化妝品來回禮？我又不是不能自己買～”
加藤悠介想了想，終究沒有拿系統的美容霜來說事，因為對方話語的重點也不在這上面，雙方對此都心知肚明。
于是又道：“不止是禮物，如果學姐有什么困難，我也會幫忙。”
“嗯～這句話比剛才要有誠意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具體形容的話，大概是廉價的速溶咖啡和稍微貴一點的速溶咖啡吧。”
詩羽做了一個奇妙的比喻，然后說：“那么這樣好了，如果你真的有這份心意的話，就當作欠我一個條件吧。”
“什么條件？”
“我不是說了嗎？是‘欠’我一個條件，也就是說我還沒想好，怎么樣？”
“…會很難嗎？”
“這個嘛，基本上大家對于‘難’的定義和看法都不一致吧？不然你不如先說說看你的‘難’是指什么？”
少女的聲音笑悠悠的，即使是隔著手機，仿佛也能看到那雙翹在一起的修長美腿，以及裹著黑絲又隱隱露出瑩趾的腳尖在一蕩一蕩。
加藤悠介陷入思考，而對方也不催促，就這么漫不經意地等著他回答，從容的態度間充滿了余裕。
大概過了七、八秒鐘以后，他才給出回應。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
“嗯～～？怎么覺得你好像在警告我不能提過分的要求呢？”
詩羽似笑非笑地說：“不過你用不著這么擔心，這種事情重在心意，結果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就算你在聽到條件以后不愿做也沒所謂，反正只是你的心意而已，我也不會強迫你，畢竟只是心意呢，對不對？”
就這么以淡然的調調，似不經意地強調了好幾次。
加藤悠介揉了揉眉心，再次將想要鉆進箱子里的黑貓用腳推到邊上，低聲回了一句知道了。
之后，兩人又就小說和漫畫的事情閑聊了一會兒，等事情差不多都談完時，悠介準備說出再見并結束對話。
而詩羽就像是又想起來什么似的，提起一件事情。
“對了～忘記跟你說了，《戀愛節拍器》的第四卷今天發售了，你感興趣的話可以買一本看看，沒興趣的話就不用。”
雖然講的人說得隨意，不過聽的人卻不能隨意。
“知道了。”加藤悠介嗯了一聲：“我會去看的。”
“嗯，那么就這樣吧，拜拜，悠醬～”
“再見，詩羽學姐。”
——嘟。
互相道過別的兩人結束了通話。
加藤悠介收起手機，與正抱著他的腳報復似的輕咬的黑貓對視一眼，將它揪著脖子拎起放在一旁，然后抱著箱子朝屋內走去。
首先騰出櫥柜的一角把咖啡機放到上面，接著又觀察了一下起居室的情況。
思考一番之后。
加藤悠介決定將貓爬架設置在通往陽臺那里的轉角，這樣曬起太陽來應該比較舒服。
想到就做。
將貓爬架的零件整理出來，把各個部件拼裝組合在一起，居然多少有點玩高達模型或者組裝戰艦的感覺…
詩羽學姐買的是那種可自由升降高度的樹狀貓爬架，中間帶著幾個能自行調節的平臺，也就是比較豪華的版本，整體組裝在一起重量不輕。
在合適的位置上設置好底盤。
加藤悠介拉來轉移，踩在上面，轉動著螺絲，使頂端的吸盤支住天花板。如此一來就不會輕易出現翻倒的意外。
待安裝完畢以后退至一旁。
深棕色的貓爬架看起來與落地衣架差不太多，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一層暖洋洋的光，于視覺上創造出一種適合午睡的感覺。
“喵嗚～～”
在旁邊觀察了老半天的黑貓扭著屁股，四肢一蹦，無師自通地繞著主干上的平臺向上攀登，最后趴在了最上層的布兜袋里，對著窗外瞇起眼睛，曬起了太陽。
加藤悠介沒再去管它，轉身走向廚房，開始研究那套咖啡機。
咖啡機由兩部分組成，一是機器本體，一是一組用來壓粉的工具。
對著說明書研究了一會兒。
從櫥柜里找出少女先前所送的咖啡豆，拆開口倒入磨豆的豆倉。
加藤悠介將機器接上電源，打開研磨的開關。
——嗡。
咔隆咖隆，咔哩咔啦。
在機器的嗡鳴聲中，剛剛被放入的咖啡豆很快被碾磨成粉。
遵照說明書的步驟。
把部粉器蓋在裝有咖啡粉的不銹鋼過濾器上面，旋轉幾圈將粉末鋪平，再利用壓粉錘將粉末壓實。
給機器的水箱內加入純凈水，開啟萃取按鍵放了幾秒鐘水以做內部清洗。
加藤悠介抓著手柄，將過濾器卡在機器上，在下方放了一個杯子，開始正式萃取。
按下按鈕之后，細小的水流注入過濾器，以緩慢的勻速將咖啡粉漸漸萃取成液。
屬于咖啡的香味就慢慢彌漫開來。
整個過程花費了大約有兩分鐘出頭。
直到將杯子接了約七分滿的程度時，加藤悠介才停止了機器。
杯子里咖啡呈黑色，其中帶著一點點深褐，表面略微有一點油脂感。
動手關掉機器電源，將杯子拿在手中，送到嘴邊。
一股比剛才更加濃郁的咖啡香氣就漫入了鼻間。
稍微喝了一口。
濃烈厚實的苦澀風味就在口腔內溢散開來，口感中又帶著一點點后味的酸澀，微微刺激著大腦。
就是傳統的黑咖啡，除了苦以外沒有其他的味道，也是少女所喜歡的那種。
比起外面賣的罐裝咖啡來說，手沖的勁頭要更足一點。
坦白說，不是很好喝，不過黑咖啡本身就是這樣。
加藤悠介轉過身體，背靠著柜臺邊緣，將單手撐在臺面上，就這么慢慢喝了起來。
經過最初的不適應之后，苦澀的滋味開始慢慢地變淡，以及柔和。
復雜的過程會讓咖啡變得美味，因為里面添加了自己的努力，具備成本效應，所以會在潛意識中將其美化。
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打量著貓爬架。
看著黑貓在陽光下舒服地打著瞌睡，一臉愜意。
加藤悠介不由漫無目的地想了起來。
明明跟貓的關系并不好，也說不上喜歡貓，但還是送來了貓爬架，這種細微的體貼也很有對方的風格。
念及于此，深邃的黑眸中又泛起些許復雜。
“心意么…”
低沉的喃喃在房間回蕩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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