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之上,朱瞻墡和鄭和兩人并立著,理清了前因后果之后,兩人都有些沉默了。
王寶雨和山本六十二不知為何聯手,欲有所作為,但是僅僅憑借著他們自身現在的力量,雖然有不錯的兵力,
但是總體戰斗還是不足以和成建制的軍隊相比。
別說和明軍了,就是和東瀛軍隊相比,戰斗都還差了一個檔次。
他們為了找到駐扎的地方想要強行進攻舟山島,畢竟舟山島離大明近,而且現在實力空虛,強行進攻可以打下來。
但其實打下來之后他沒辦法守住,
只是看大明是否放棄舟山島。
他們中應有人至少了解大明的海防政策。
舟山島千戶陳柏月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為了保全島上的眾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向他們屈服,
將舟山島周圍的小島給他們駐扎,于此同時也達成口頭條件,他們不得登陸舟山本島。
朱瞻墡和鄭和分析,陳柏月屈服一部分是受制于實力,一部分估計是對大明朝廷的怨氣,甚至有一部分可能是自己的野心,人心難測,說不準到底是為什么。
就短暫的接觸來說,這人看著憨厚,但是演技極佳,而且心思也算細,
若非應天府已經抓了東瀛使團,
僅從這幾日的表現還真的看不出什么破綻來。
不知達成聯盟是之前還是之后,
他們遇上了出訪明朝的東瀛使臣團隊,劫掠了船只,
現下東瀛使團的生死未明。
山本六十二是個有野心的人,心里生出了一計,派死士冒充東瀛使團,
前往暗殺朱高熾,當然也不是說非得朱高熾,其他的高官或者皇族都行,只要挑動東瀛和大明之間的戰火,他們就有機會。
他們真實的第一目標其實不是大明,而是東瀛,相比起強大的大明,東瀛顯然更容易些,而且山本六十二的隊伍中很多都是東瀛南北朝中失敗南朝的人。
與王寶雨相比,他更像是一個野心家,本就是貴族他,妄圖復辟自己的貴族。
暗殺一旦得手,他們會進攻舟山島和寧波港或者象山等地,以東瀛的名義火上澆油一把,大明不可能不動手。
大明如果和東瀛開戰,他們就可以趁機取東瀛一方土地發展壯大自己。
舟山島只是他們到時候侵擾大明海岸沿線的一個跳板而已。
“這伙人和之前在皇城內派奸細的東瀛人應該不是一伙人。”朱瞻墡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殿下何以如此肯定。”鄭和疑問。
“那伙人心思縝密,聯合女真是需要一定實力的,
這伙人做事不夠縝密,而且也沒能力聯合女真,
空有野心,狂妄自大,陳柏月稍微有腦子些,還知道留個后手防止我們來核實,有點,但是也不多。。”
繼續說:“而且那伙奸細埋伏城內多年,這伙海盜聯盟成立的時間應該也不長。”
鄭和聽出來了朱瞻墡對這伙人的評價不高。
野心家多,但是有能力的不多,大部分志大才疏。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兩人卻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相視一笑盡顯無奈。
“倭寇和海盜都在舟山島附近,我們得折返蕩清海盜。”
鄭和卻搖了搖頭:“若是那人所言不假,此時駐扎在附近海盜加上舟山衛所的人怎么樣都近兩千,咱們的人數劣勢太大,又沒有地利優勢,貿然攻島恐怕損失慘重,蒸汽戰船的第一戰不能損失了戰船,失了威風。”
兩人盤算了一下,鄭和說:“殿下,先靠岸象山,暫做休整,像太子殿下請兵,領象山衛所出征,您看如何?”
朱瞻墡想到方才那人說的象山衛所,明白了鄭和的意思:“先這樣安排吧,靠岸了先將得知的消息傳給父親一份。”
象山港距離舟山島其實距離不算遠,這也是明朝將防線收縮到象山還有其余內陸的原因。
舟山島易攻難守,倭寇敢占領到時候打回來就是了,將防線延伸到舟山島就意味著得不斷的有海上補給,長年累月消耗巨大。
這種戰略是將資源放到本土大陸而放棄這種小島,原來這么做問題不大,但是接下來大明要走向大海,這種戰略就必須進行調整,將防線擴張到各個島嶼,往外擴張,確保航行的暢通。
象山港口,看到大明的戰船,港口上已經有人迎了上來,通報了家門后知道是鄭和船隊,象山衛所的三個千戶全部出來迎接,順便還去通知了象山縣的知縣。
被迎下了戰船,三位千戶擺出宴席迎接鄭和,卻不知道為何鄭和讓那個孩子一起上了主桌。
象山知縣聞信也趕了過來。
知縣陳佑山是個年輕人,不到三十歲,永樂八年的進士,朝廷外放的知縣。
“象山知縣陳佑山見過鄭和大人。”
陳佑山有文人風采,長得也是文質彬彬,丈母娘最喜歡長相類型。
稍微吃了點東西,鄭和便問道:“鄭和大人此行為何?”
“領兵蕩倭寇海盜,我已命人快馬帶信回應天,請太子旨意,領象山衛所兵士蕩清海上倭寇海盜。”
陳佑山和三位千戶都愣神了,鄭和自己帶了五百精兵還要從象山調兵,這伙倭寇海盜該是有多少人。
“不知需要多少兵士?”
“一千余人吧。”
幾人都不敢再多問,因為知道問了鄭和也不會說,要說的話他自己會說,這不是普通兵士該管的問題了。
閑聊了幾句之后,鄭和開口問:“陳知縣,朝廷對于舟山島上的兩個千戶所待遇如何?”
陳佑山心里咯噔一聲,既然出口問了,肯定還是知道點消息。
“朝廷對舟山千戶所待遇糧草,為象山千戶所的一半。”
“一半?朝廷的意思?還是誰的意思?”鄭和臉色黑了下來。
此時一個皮膚黝黑的千戶提陳佑山解圍:“鄭和大人有所不知,確實是一半,上頭給下來的指令就是一半,知縣向來公道,對我等軍戶多有愛撫,甚至去年打海盜還是知縣指揮的,別看知縣一個讀書人,兵法用的好,我們都佩服他。”
衛所千戶對知縣評價極高,一般來說各地軍戶和縣衙多有不對付,軍戶嫌縣衙克扣,辦事拖沓,縣衙嫌軍戶麻煩,經常惹事。
這樣和諧的倒是少見。
鄭和面露不悅:“此事回去我會再核實,若所言有虛,克扣了舟山衛所的物資補給,太子殿下自會責罰。”
陳佑山嘆了口氣說:“鄭大人有所不知,我們近兩年發了多次的信息讓舟山島上的軍戶百姓都移到沿岸來,可是他們就是不肯,上頭縮減節制也是為了逼他們回來,但是沒想到他們這么固執。”
“安排了住處,田產,他們就是不愿意。”
陳佑山的話也得到了三位千戶的點頭:“是啊,都是最好的田產,最好的住處,比我們這些人都好,象山衛所的軍戶看到他們的待遇都有不滿了,可是他們就不愿意回來,就要待在舟山島上。”
他們都是照著朝廷的政策來,但是舟山島上的人就是不愿意離開自己的家鄉,這就是華夏人的根文化,誰都不愿意放棄自己的家鄉。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說不清誰對誰錯,只要不是故意克扣,那么陳佑山幾人確實也沒錯,只是照著朝廷的政策辦事。
角度不同看到問題就不一樣。
幾位軍戶唉聲嘆氣之時朱瞻墡開口了:“三位千戶先整兵吧,預計過兩日就有消息回來,我們就出兵舟山島。”
“這位是?”幾人見朱瞻墡開口不免有所疑問。
“朱公子。”鄭和恭敬的說。
姓朱的公子,還能讓鄭和如此恭敬,除了皇家的幾位殿下還能有誰,最少也得是漢王爺的子嗣才能被鄭和恭敬的稱為朱公子吧。
這幾人也都算是見過世面了,也大致猜到了,就那么幾個人選,陳佑山更是隱隱覺得眼前的人是五殿下。
之前的報紙上二殿下和五殿下輔助監國,眼前這孩子的年齡大致和五殿下相仿,大概率就是了。
“朱公子所言極是,我等聽朱公子差遣。”這么好的拍馬屁的機會誰會錯過呢,他只是個被外放的知縣,若是端著姿態,那就太沒自知之明了。
“朱公子今晚的住處我們來安排吧。”
“不了,我住船上。”
拒絕了他們的安排,朱瞻墡回到了船上,對鄭和小聲的說:“舟山島上千戶所還有陳柏月的情況先別和他們說,只說咱們是去掃蕩倭寇海盜的。”
“殿下,這事情是瞞不住,雖說從情理上我可以稍微理解陳柏月的做法,但是從事實上他帶著舟山島的人叛變了,投降了倭寇和海盜,并且配合他們意圖刺殺太子殿下,您覺得他真的沒有個人情緒在內嗎?”
有的時候錯誤不是忽然出現的,而是積年累月陰差陽錯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錯的是誰,是這個世界嗎?
不,錯的永遠是人。
只有人才會做錯事,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對錯之分。
“哎,先瞞著吧,跟船上的人也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