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其實不知道,他為整個天竺帶來的,是一場軍事上的洗牌。
在他進入天竺以前,天竺的支柱武力是剎帝利階層,這些人雖然也不是天竺的土著,但是到天竺的時間是非常早的,甚至可以把他們當成土著看。
剎帝利壟斷了印度大陸上的軍事和行政權力,上千年來的戰斗,也多是在這個階層內部展開的。
從開伯爾山口來的人,成功者會很快融入這個繼承,他們在婆羅門的認證下,成為新的剎帝利階層,失敗者嘛,當然就是尸骨無處了。
但經過張昭的這次沖擊后,估計很快天竺大陸上的所有當權者都會意識到,從開博爾山口下來的強人,會成為他們最大的威脅。
而開博爾山口以北,河中地區野心家也會意識到,天竺大陸是一個富而弱,土著都很好統治的寶地,以后到這來謀求‘事業’發展人,恐怕不會少了。
歷史上這次印度大陸的軍事洗牌,是突厥伽色尼王朝在三十年后帶來的。
他們引爆了從河中地區南下印度的熱潮,自那以后,印度的強權,幾乎都是來自河中地區的突厥和蒙古系民族。
可是在這個時空,張昭恐怕已經把伽色尼王朝開國之主阿爾普特勤的父親,打死在了碎葉城外了,所以,這個歷史車輪的前進,冥冥之中將由他來推動。
簡單來說,在張昭這次入侵,呃不對,在張大可汗這次進入天竺護法以前。
從開伯爾山口下來的強人入侵者并不算多,而且大部分是被動來到天竺的,他們多是河中、波斯等地政治斗爭的失敗者。
由于因為這種原因來到天竺的強人并不多,實力也不算很強,已經在天竺吃飽喝足的早來人,還是比較容易抵抗這些南下的強人。
實在抵抗不了的,也可以找到多余的地盤安置,把他們變成跟自己一樣的剎帝利。
但是張昭這次來的,就不是什么斗爭的失敗者,也不是三幾百人,而是數萬人的規模。
這種規模的強人入侵,本地的剎帝利抵擋不了,也拿不出多余的地盤來安置。
印度次大陸再富庶,一下也拿不出足夠安置幾萬家剎帝利的土地啊!
而還不明白軍事大洗牌已經到來的夏希王太子和心懷鬼胎的濕婆奴等人,還在把張昭所部的戰斗力,等同于以往下來的強人,他們完全不知道,噩夢即將來臨。
特別是濕婆奴,他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出死力,也就把親信的騎兵隊伍往左面帶了帶,等會打起來后也方便他們迅速脫離戰場。
“父親,這都快中午了,那菊兒汗怎么還不動手,他就是四五千隊伍,騎兵只有千余,遠道而來,補給不便,繼續耗下去,兵士只會越來越疲憊。
咱們臨近河邊方便取水,背后就是王城,補給方便,甚至還能吃上熱食,就算這樣對峙上一天,兩天,三天我們都不怕,這菊兒汗,莫非真是空有虛名?”
日上三竿,濕婆奴的兒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對面菊兒汗的軍隊,他們到現在還沒披甲不說,竟然還開始啃起了干糧。
這種神操作,哪怕就是不怎么知兵的人,也干不出來吧?
濕婆奴也摸著胡須,一臉的疑惑,難道說,這菊兒汗真的只是空有虛名?
那國王摩達波羅怎么失敗的?足足有三萬大軍呢?
不可能!菊兒汗沒有幾下子的話,肯定不可能在這么快的時間里,吃下國王的三萬大軍。
就算是國王指揮不當,但迦爾摩訶不會,那個老家伙可是久經征戰的。
正要回頭告誡兒子不要如此大意,濕婆奴突然聽到了一陣陣的馬蹄聲。
好像是.....,好像是從后面傳來的。
大驚的濕婆奴趕緊策馬轉身,向著身側王太子所在的地方馳去,那里有個挺高的山包,視野很開闊。
“好多騎兵!起碼有八九千,菊兒汗把我們包圍了!”
剛到的濕婆奴聽的嘴角一咧,這是一個王族剎帝利在喊。
雖然看起來像是實情,但是你能這么喊么?覺得己方軍隊沒有崩潰,你有些遺憾還是什么的?
果然,這個王族剎帝利大叫幾聲后,圍著王太子的剎帝利們都面帶驚慌的面面相覷了起來,你說這個,他說那個,亂糟糟的一團。
濕婆奴趕緊下馬,三步并作兩步爬上了山丘,眼前的情況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八九千沒有,但六七千騎是有的,他們呈偃月陣從三個方向像自己這邊逼了過來,但是還沒有發動進攻。
“好像全是輕騎兵!”濕婆奴看了一會,這些騎兵的戰馬沒有披甲,從來回移動的速度看來,騎士也沒有披甲。
“不好!”濕婆奴突然大吼一聲,他伸手指向了遠處。
那里也有一個山丘,山丘上還修了一個有木珊欄的軍寨,那里是己方這四萬人馬的補給中轉點,也是通往王城的要道。
他們現在的位置,實際上是在王城烏達班達普拉城外的港口,距離王城大約有五里地左右。
雖然不遠,但要是被切斷后路,那也很危險的。
因為這四萬人馬中,除了一千多剎帝利和萬余王城守備部隊以外,其余都是剛征召起來的首陀羅長槍手和弓箭手。
補給如果被切斷了,甚至就單單是被圍住,對這些戰場菜鳥的內心,就能造成巨大的打擊,他們很可能抗不住多久就得崩潰。
想到這,心急如焚的濕婆奴,剛要建言抽一支部隊回去防守兩里外的軍寨,那些包圍過來的菊兒汗輕騎兵就動了。
他們先以弓箭手猛射,然后輕騎兵一沖,就把軍寨外的守備部隊給趕到了山丘上去了。
緊接著,這些輕騎兵紛紛下馬,掏出投石索把一些大大小小的罐子朝軍寨投擲了過去。
‘轟!’一聲劇烈的爆然傳來,軍寨的木珊欄突然就冒起了熊熊烈火。
“火油!他們帶了火油!”王太子身邊的王國宰相臉色一白,軍寨是用木珊欄圍起來的,里面堆滿了糧食和喂牲口的干草,被火油一點,根本就無法熄滅。
太快了!動作太快了!濕婆奴頭也不回就離開了王太子所在山丘。
他的心臟砰砰跳,那些菊兒汗輕騎兵的動作之快,配合之數量,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
自己這邊援軍都還沒來得及派,軍寨就已經被直接給點燃了。
那里可有七八百士兵呢,竟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
這仗沒法打,趕緊走,現在就走!
看到老狐貍父親鐵青的臉色,濕婆奴兒子張開嘴剛想問,濕婆奴把手一揮,就將兒子到了嘴邊的話按回了肚子里面。
“準備走人!機靈點,菊兒汗不是在跟我們對峙,而是在等著輕騎兵迂回,他根本沒想放過我們任何人,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安排。”
兒子頓時臉色就白了,能讓他父親這種熟悉戰場的老狐貍嚇成這樣的,對方一定是有了完全的準備。
“父親,菊兒汗已經派了輕騎兵繞后,那咱們還跑的掉嗎?”
“所以要現在就走,步兵一個不帶,咱們也扔掉武器,只帶水和干糧,一人雙馬趕緊跑,現在就看運氣如何了!”
“大王,白從信和虎刺勒已經繞后完畢了!”氾全指著遠處背插三根紅旗的游奕都信使說道。
“那就開始吧!也太弱了點!”張昭摸著下巴咕噥了一句。
他連上陣去殺敵的興趣都沒有,足足給了那些家伙五天時間,結果就組織起來了這樣的幾萬烏合之眾。
四萬人馬竟然沒有幾個合格的輕騎兵探馬,白從信他們幾乎是沒遇到什么抵抗,就完成了繞后任務。
而且從對面的陣型和五花八門的武器,以及極低的披甲率來看,純粹就是臨時征發起來的市民兵。
其中除了那一千多疑似重騎兵的兵種,看起來還像模像樣以外,其余的戰斗力還不如薩曼王朝的穆斯塔法征召軍。
‘咚!咚!咚!’戰鼓聲擂響了,馬殺才先率領游奕都的輕騎兵出擊。
他們的任務首先是掩護步兵大陣的移動,其次就是騷擾夏希步兵的陣型,用弓箭和來回沖刺嚇唬那些菜鳥。
如果夏希王朝的重騎兵出來,他們就會邊打邊退,把重騎兵往己方重步兵這引。
呈楔形陣沖鋒的輕騎兵,很快就到達了夏希王朝這邊,他們不斷策馬從夏希步兵的右陣繞過。
借著馬兒沖刺之力射出的箭矢形成的合力,哪怕是六斗的騎弓,殺傷力并不低,更何況夏希步兵的披甲率低得可憐。
右翼士兵在被游奕都輕騎無情的射殺,但位于中軍的夏希王太子及王國宰相竟然還沒商量出一個作戰方案。
有人說要趕緊出動剎帝利重騎兵出擊,有人認為重騎兵還在披甲,現在應該出動首陀羅弓箭手與敵人對射。
還有建議收縮陣型,圍繞中軍山丘打防御戰,更有的傻屌心驚膽戰的建議,是不是可以撤到王城進行守城戰的。
夏希王太子已經從最開始統帥四萬大軍征戰的興奮完美墜落到了深淵中。
他無法做出任何判斷,因為他覺得所有人說的都是有道理的,那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戰爭來臨恐怖感,已經把他嚇得手腳冰涼了。
等了半天,也沒有收到來自中軍的命令,擺在右邊的夏希步兵們,只能被動開始自救。
身穿短衣的首陀羅弓箭手出動了五個百人隊,列隊走到軍陣前面與來回沖刺的游奕都騎兵對射。
天竺濕熱,弓箭的保存都非常不易,所以哪怕是步弓,拉力也不高,況且他們是列陣而射,但騎兵是在來回移動的。
一方能動,一方不能動,一方密集列陣,一份松散馳騁,從一開始就不再一個位面上。
首陀羅弓箭手射游奕都騎兵十之八九都沒中,游奕都騎兵射首陀羅弓箭手十中八九。
結果五個百人隊的首陀羅弓箭手對陣三百多游奕都騎兵,只堅持了不到一刻鐘,這些倒霉弓箭手們就哭嚎著逃了回去。
馬殺才猿臂一展,弓弦猛地一震,箭矢飛速射出,一個首陀羅弓箭手小軍官應聲而倒,他再拈得一支箭,瞬間又是一人倒下。
“都頭,咱們用梨花槍沖一波吧,對面太弱了,這么射不過癮!”
身邊湊過來一個馬殺才手下的隊長,他興奮地對著馬殺才喊道。
“也行!那就沖一波!”馬殺才回頭看了看己方步兵,還在幾百步外沒有靠近,他也按捺不住心中殺敵欲望了。
對面就這戰斗力,虐菜就得趕快,慢了就被別人搶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