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羅阇耶波羅離開了那爛陀寺,回到了王舍城的宮殿中,作為著名的躺平王,他一直奉行了標準就是雙手一攤,什么事也不管。
這不并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擺爛,對于一個從小接受君王教育,耳讀目染的國王,羅阇耶波羅的躺平自然有他的道理。
因為他早已看透了,他祖輩所信封的佛教和波羅王朝的本質,佛教就是纏繞在波羅王朝這顆大樹身上的藤蔓。
奮發是沒有用的,因為調動不了寺院力量的國王,根本無力與其他國家對抗,與其做夢勵精圖治,不如躺平來逼迫寺院出力。
目前看來效果不錯,江河日下的波羅王朝,竟然還勉強穩住了形勢。
不過菊兒汗的出現,還是勾起來羅阇耶波羅心中,那埋藏依舊的雄心壯志。
目前的波羅王朝可以說是一個沒有希望的腐朽政權,但是如果能奪取來自巴利哈爾王朝的大片土地,這個王朝就還有救。
因為巴利哈爾王朝土地上的佛教寺院,早就被分給了信封濕婆的婆羅門僧侶了。
換而言之,這片土地上是沒有寺院存在的,只要能拿下這里的國土,就能擺脫寺院對于波羅王朝的致命纏繞。
羅阇耶波羅發誓,他絕不會再把土地分封給寺院,而是要大量分封給追隨他的貴族。
不過這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羅阇耶波羅實在不能確定,氾順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在演戲誆騙他?
以及菊兒汗是不是真的不會呆在天竺?
這相當于就是一場賭博,要是氾順說的是真的,那就是波羅王朝的大好機會。
要是是假的,也許波羅王朝會面臨比如今更恐怖的局面。
羅阇耶波羅打開了手中的密報,這是氾副使通過他的心腹遞上來的。
氾順建議這位國王,如果直接出兵太過困難,那么也請提供一份關于巴利哈爾王朝的軍備、地形、人口、兵力和政治格局的情報。
或許,這個是可以的,還可以借此機會派出使者,去菊兒汗那邊收集一下情報,羅阇耶波羅緩緩點了點頭。
那爛陀寺中,氾順安排完崗哨后,和郭廣勝碰了個面。
郭廣勝此時正在對著一堆糊糊狀的東西犯難,這那爛陀寺中的齋飯味道其實很不錯,就是看著有點惡心人。
好好的加了胡椒、小豆蔻、香葉、姜黃等上好香料的美食,非要做成是拉了稀一般的糊糊狀端上來。
特別是姜黃,這玩意加多了,顏色實在有點像五谷輪回之物。
“可惜了!這些天竺人可真是暴殄天物啊!這么好的香料,自然應該用來燉肉,燉些洋蔥豆子之類的,完全是在浪費!”
氾順抽了抽鼻子,很自然在郭廣勝面前坐下,然后盛了一大碗飯,也澆了些這個黃乎乎的香料糊糊,開始吃東西。
剛才寶通子大師找點他的吃的那點貓食齋飯,他是一點也沒吃飽。
“氾兄,你說大王一直是住在壽昌,他是怎么如此清楚天竺之情況的?
又是怎么知道天竺有這么多香料的?這要是運回長安,該值多少錢!”
郭廣勝在張昭這并不算是特別心腹的人,完全比不上他侄子郭天策,也比不上弟弟郭廣成,所以對張昭,他還是很好奇的。
氾順幅度非常小的搖了搖頭,實際上他很也不知道,他也很奇怪,大王的無所不知是從哪來的?難道真有生而知之者?但他肯定不會跟郭廣勝說這些。
“讀萬卷書,如行萬里路唄,河中如何,天竺如何,自有前人記述。
聽說足下也頗擅文字,此次回去之后,少不得也要記錄一二,后人若能讀到足下記載,豈不與來天竺一次無什區別?”
“二郎謬贊了!不過某也確有此心思。”聽到氾順贊美他擅文字,郭廣勝也是高興地不行,稱呼也親熱了起來。
“不過二郎,你看這次羅阇耶波羅國王和寶通子大師會上套嗎?”
氾順正要回答,門外傳來了呼聲。
“氾副使何在?我王差人送禮單來了?”
張昭也送了一批綢緞、瓷器給羅阇耶波羅,按照慣例,羅阇耶波羅當然也要回贈一些珍寶,但這么會選擇這個快入夜的時候送來,還這么急,必定不是專門為了回禮。
“看來波羅王同意了,郭家大郎,還請立刻去召集人手做好準備!”
氾順對著郭廣勝一拱手,郭廣勝也趕緊站起來一拱手,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他們此行來,就沒安好心,塑造張昭佛教拯救者的形象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要拿到波羅王朝提供的巴利哈爾王朝情報,然后在添油加醋的仿制。
以三分真七分假的比例,偽造一些書信情報,最后再裝做不小心被巴利哈爾王朝偵知。
那么,為了不陷入兩面作戰的巴利哈爾王朝,大概率會搶先下手,趁菊兒汗全面占領夏希王朝的時候,先打垮波羅王朝,最后再來對付菊兒汗。
所謂,不把你坑到絕境再把你救出來,怎么顯得我對你恩情比天還高、比海還深呢?
不把波羅王朝和天竺佛門逼到絕境,那個快一百年沒波羅王朝國王得到過的護教法王稱號,他們怎么舍得給我張大王上一頂呢?
印度河,此時應該叫信度河,這條發源于羌塘高原,水源充沛的大河,塑造了整個信度河的文明,是這里的生命之源。
烏達班達普拉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也是來自于信度河在這里拐的一個灣。
這個寬闊的河灣,不但給烏達班達普拉帶來一個優良的內河港口,還讓烏達班達普拉成為了整個地區的貿易聚合地。
不過今天,這里看不到一絲關于貿易和金錢相關的東西,反倒是河灣處,兩只大軍正在對峙。
一支是打著紅底日月星三辰旗和藍底黑字張字大纛,陣型嚴整,但是人數也就四五千人的軍隊。
而另一邊,則是打著五花八門旗幟,隊伍龐大,怕不得有三四萬人。
雖然勉強排了個扇形陣,但怎么看都有點團成一圈的感覺,說是扇形陣,但看起來就像是個攤開的煎蛋一樣。
濕婆奴側過眼看了看不遠處,被眾星拱月一般圍住的夏希王太子一眼。
這四萬軍隊中,屬于王室的軍隊不會超過一萬人,剎帝利騎士更是少的可憐,大部分的兵力都是他們這些四散在王國中的剎帝利貴族,召集起來的。
據說國王摩達波羅已經被菊兒汗給處死了,看來此戰過后,不管是勝是敗,夏希王室很快就要衰微。
不知道對面的菊兒汗接不接受他們的投靠,如果不接受,想把這里的好處吃干抹凈的話,他也不介意帶著數百家剎帝利與拉杰普特人接觸下。
當然,表面上,濕婆奴還是顯得很忠義的,他先穿戴好華貴的白色長袍,然后輕輕一夾身下白馬的馬腹,來到了王太子面前。
“殿下不必憂慮,彼輩在此毫無根基,也不過萬余兵力,定然不是我等對手,就算王城不足守,老臣的阇蘭達羅城高墻厚,愿與殿下共守!”
阇蘭達羅是濕婆奴的老巢,靠近巴利哈爾王朝,這老家伙摩達波羅在世的時候,還能制得住他,可是年幼的王太子,那就沒這個手腕和威望了,去了阇蘭達羅,恐怕就會被濕婆奴給捏到手里吧!
聽到這話,已經十五歲,略微懂一些的夏希王太子臉色頓時就難看了起來,不過也由于太年輕,還不懂的遮掩臉上的表情。
“將軍好意,小王心領了,不過烏達班達普拉是我國王城,還未開戰,怎可言棄?”
“哼!不識好歹!”濕婆奴在內心冷哼一聲。
本想著以后捏住王太子奇貨可居,不過看來這王太子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算了。
他毫不給面子的調轉馬頭就走,并且吩咐起了身邊的心腹將領。
“一會讓大家眼睛放亮點,菊兒汗還是言過其實,咱們也不能把他們打得太狠,要是真如外界所說所向無敵的話,咱們就跑快點!先回阇蘭達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