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頭顱拿開,先將斷掉的脖子圈縫到尸身上去。
縫天針碰到尸體的時候,貼在尸體胸前的鎮尸符,輕輕顫動,逐漸化灰。
從一開始就感覺這具尸體很不對勁,能夠化掉鎮尸符的尸體,少之又少。
陽九加快速度,感覺要縫好這具尸體,可能很費鎮尸符。
自己會畫符,就不會心疼符咒的消耗。
主要還是他擔心目前手頭擁有的鎮尸符,不足以助他縫好這具尸體。
一張張鎮尸符消失,又一張張貼上去。
隨著縫的針越來越多,陽九明顯能感覺到,尸體對鎮尸符的消耗速度,也在加快。
將脖子圈縫好后,足足耗掉了四十多張鎮尸符。
陽九的目的是縫好尸體,而不是跟尸體較勁,自然是怎么縫尸容易怎么來。
那些詭異的或是靈異的事,能不挑戰,就不挑戰。
目前九蛇歸洞里還剩下五十多張鎮尸符,照剛才的情況,應該是夠用了。
一具尸體兩次被砍頭,讓陽九很是好奇這內里的故事。
誰知在縫頭顱的時候,鎮尸符的消耗速度,再度加快。
沒縫幾針,一張鎮尸符就已化成灰。
直到最后一張鎮尸符也被消耗掉,還差十幾針,才能將尸體縫好。
沒有了鎮尸符的鎮壓,尸體的雙手迅疾抬起,精準無誤地掐向陽九的脖子。
陽九左手抄出,將尸體的雙手死死摁住,右手繼續縫尸。
尸體周身用力,想要原地躥起。
但被陽九單手摁住,想要掙脫,談何容易?
只是這尸體老是發力一蹦一蹦,嚴重影響陽九縫尸的效率。
好在就剩下十幾針,稍微堅持會兒,就已縫好。
最后一針縫好時,蹦跶的尸體瞬間蔫了,恢復成了正常的尸體。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尸體的生平。
這尸體名叫沉天祿,剛出生,村子就被山匪屠戮。
當時村子里的大人都被殺了,只有年幼的孩子幸免于難,被那群山匪帶到了一個隱秘的地方,接受訓練。
因沉天祿還在襁褓中,被一個相貌極美的女人撫養。
這女人視沉天祿如己出,對沉天祿極度寵愛。
沉天祿自幼也展露出了練武的天賦,被女人精心培養,進步神速。
在這世上,從不缺乏武學奇才,只是絕大多數武學奇才,生在平庸家庭而不自知,正如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這就給人造成了武學奇才非常罕見的假象。
沉天祿成長迅速,也給那女人帶來了極大的好處。
當沉天祿剛過十二歲,就開始到外面執行任務。
被沉天祿殺死的朝廷官員,都算得上是清官。
這些官員為民謀福,深得當地百姓的愛戴,結果卻被沉天祿殺掉,引發萬民憤慨。
隨后來的繼任者,卻是實打實的貪官,搞得民不聊生。
沉天祿所在的這個神秘組織,到處抓捕年幼的孩子,帶進深山接受訓練,長大后這些孩子全都變成了最鋒利的矛,在世間各地制造混亂。
一旦離開山中,他們便很少再回來。
為了更好的掩飾身份,他們會加入一些江湖門派。
不管是加入歪門邪道,還是加入名門正派,都不影響他們刺殺好官好人。
沉天祿也是在成年后,才知道撫養他長大的那個組織,名為風云道。
風云道的存在,顧名思義,就是要攪動世間風云,讓這人世永無安寧。
沉天祿也很痛恨這個虛假的世界,要是有可能,他都想親自將其毀掉。
好在風云道非常強大,只要他按照上頭給的任務行事,終有一天,定能叫這人世徹底毀滅。
將近一月沒有接到新任務的沉天祿,整天過得極度暴躁。
終于有任務送到時,他才恢復正常,雙眸充血,無比興奮。
這時候,他已經在武當派站穩了腳跟。
而新任務就是要想盡辦法,搞臭武當派的名聲。
所謂的名門正派里面,實則都是聚集著一群偽君子真小人。
這個任務沒有指定具體的人,自然是要讓沉天祿自由發揮。
沉天祿不知道的是這是風云道對他的一次考驗。
因他每次任務都完成得極其出色,風云道決定提拔他,讓他進入組織里的高層決策圈。
只要能順利完成這次的任務,沉天祿就會成為從萬千孩子中脫穎而出的那個。
風云道從不懷疑這些孩子的忠誠,畢竟他們從小就生活在風云道的秘密基地,對風云道的感情非常深厚。
一樣都是人,但因天賦和努力的不同,長大后的能力自然也不同。
要從中選拔出最優秀的人才,繼承風云道的教義,就得讓他們不斷去執行任務。
能力如何,在執行任務時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武當派在江湖中威望極高,跟少林和丐幫呈鼎足之勢,想要搞臭武當派的名聲,絕非假裝武當弟子多殺一些好人就能做到。
具體該怎么做,風云道的高層也不知道。
沉天祿在武當派呆了好多年,對武當派非常熟悉,跟許多弟子的關系也相處得非常好。
他清楚普通的武當弟子犯錯,并不會動搖世人對武當派的尊敬。
但若是武當掌門鑄下大錯,情況就會大不同。
要做到這點,難度很大。
況且沉天祿對武當掌門靈隱子并不熟悉,只是在平日練功的時候遠遠看過幾面。
靈隱子白髯飄飄,身穿雪白道袍,裝扮得像個仙人。
尤其是站在高臺上,相距甚遠的武當派普通弟子看過去,驚為仙人一點都不為過。
收到任務開始,沉天祿就開始在暗中觀察靈隱子。
他知道靈隱子武功極高,故而不敢靠得太近,哪怕離得很遠,只要堅持,就能發現一些秘密。
年邁的靈隱子每月都會抽出三天的時間閉關,這時候武當的事務由別的長老代為打理,誰都不敢去打擾靈隱子。
沉天祿卻發現當晚靈隱子就離開了房間,鬼鬼祟祟的模樣非常可疑。
他悄悄尾隨,但在武當后山還是跟丟了。
因擔心靈隱子發現了他,故而他也不敢大肆尋找,只得回轉,進入靈隱子的房間,希望能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
武當弟子自然不敢輕易進入掌門的房間。
沉天祿偷偷潛入,翻找之后,果然大有發現。
在床鋪下面有個小箱子,打開后,里面居然裝著一些女人的衣服,還有一些嬰孩的衣服。
武當派雖不禁止弟子娶妻生子,但身為武當掌門,靈隱子憑借童子功當年縱橫江湖,所向披靡。
世人都知道靈隱子是得道高人,不問世事。
誰又能想到在其房間會有女人小孩用的物品?
沉天祿繼續翻找,又發現了一些書信往來,才知道靈隱子竟然有私生女。
而且私生女跟其娘親就生活在武當山。
看來靈隱子每月閉關的目的,其實是要一家團圓,共享天倫。
算年齡的話,靈隱子的愛女應該剛成年。
靈隱子算是老年得女,難怪會如此稀罕。
如此說來,靈隱子已非童子身,那其童子功自然也不復存在,實力大減。
自從當上武當掌門,靈隱子就很少跟人決斗。
偶爾的小打小鬧,也不需要拼盡全力。
沉天祿將那些物件,全都帶走,并連夜送到潛伏在山下的風云道弟子手中。
那些衣物和信件一旦公開,靈隱子肯定會身敗名裂,武當派的聲譽也會受損。
僅僅做到這種程度,沉天祿并不滿足。
他想要毀掉靈隱子,更要徹底摧毀武當派。
三日后,靈隱子回來,發現木箱和信件全都不翼而飛,自知不妙。
沉天祿并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吊著靈隱子,就是要讓靈隱子在惶恐不安中漸漸崩潰。
再次看到靈隱子時,靈隱子明顯更加蒼老,魂不守舍,轉瞬就會忘記自己要做什么。
沉天祿也趁機去后山尋找過,可惜靈隱子將那對母女藏得極為隱秘,無法找到。
感覺時機成熟后,沉天祿將靈隱子約出來。
靈隱子看到沉天祿,頗為迷茫。
沉天祿雖是武當弟子,但他似乎從未見過。
顯然沉天祿加入武當是別有用心,從潛入他房間盜走那些物事,就能知曉。
沉天祿提出只要靈隱子殺了武當派的兩個長老,他就將那些物事歸還,否則,已被送出武當的那些物事,就將公之于眾。
此事絕對不能暴露,但要殺了派中的兩個長老,斷然不可。
靈隱子萬分為難,不知所措。
沉天祿當晚倒是睡得非常香。
次日,武當就有兩個長老被殺,震驚全派。
眾弟子進入警戒狀態。
沉天祿看到尸體后,知道這一戰是他贏了。
現在只是個開頭,真正的好戲,永遠都在后面。
這回靈隱子主動找到沉天祿,想要要回物事,結果沉天祿讓他再殺兩個長老。
武當派一共就六個長老,再殺兩個,武當派的實力將會大損。
但面對沉天祿的威脅,靈隱子也是毫無辦法。
不過他很清楚,就算他將所有長老都殺了,沉天祿也不會將物事歸還。
昨晚殺了人后,他就已經后悔了,但現在后悔也是晚了。
此事該如何解決,靈隱子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若他主動站出來,坦誠一切,就會給閨女帶去滅頂之災。
沉天祿正是看準這點,才能威脅到靈隱子。
現在掌控了靈隱子,相信要不了多久,武當派不僅名聲會臭,實力也會銳減,再也無法跟少林、丐幫等相提并論。
看這天靈隱子沒有任何動作,沉天祿再次威脅,若今晚還是沒行動,那些東西就會在江湖中廣為流傳。
靈隱子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將沉天祿斬殺,然后帶著妻女隱遁江湖。
什么武當,什么江湖,都隨風去便是。
沉天祿全然不知道,將靈隱子逼上絕路后,靈隱子竟會走向極端。
沉天祿晚上睡得很好,若能順利超額完成此次任務,那他在風云道的聲望,也會扶搖直上。
但沒想到,睡到半夜,靈隱子突然出現,一指便封住了他的穴道。
“靈隱子,你敢殺我,就不怕…”沉天祿的嘴巴尚能說話。
靈隱子哂笑道:“無所謂了。”
直到此刻,沉天祿才感到了害怕。
死在他手中的人那么多,他才知道原來死亡臨近竟是如此恐怖。
只是他沒再說話,靈隱子已是一掌揮出,沉天祿的腦袋便離開了身軀。
靈隱子當晚便帶著妻女離開了武當山。
次日沉天祿的尸體被發現,掌門又不見蹤影,武當山亂成了一鍋粥。
因朝廷頒有法度,沉天祿的尸體在次日晚上就被縫好。
與此同時,江湖有關武當掌門靈隱子的風言風語,開始盛傳。
武當派的名聲一落千丈,徹底淪為整個江湖的笑話。
曾經那些巴不得要跟武當派有點關系的人,現在都急著要撇清。
武當派弟子并不知道沉天祿做了什么,只覺沉天祿是被靈隱子殺死的,便將沉天祿的尸體埋在山上。
誰知沒過幾天,沉天祿居然詐了尸。
在半夜從墳墓里爬出來,見人就砍。
這時候武當派的弟子已經走掉了一大半,留下來的都是些不知道該去哪的。
就連四大長老,也一下子走了三個。
武當派元氣大傷,沒個幾十年,絕難緩過來。
還是留下來的那個長老,及時出現,一刀斬掉了沉天祿的頭。
看著沉天祿的尸體,那長老很快做出決定,送給當地的官府去縫。
然而此后的那些縫尸人,在縫尸的時候,都是被沉天祿的尸體給弄死。
縫尸人死后,沉天祿還在以手做刀,繞著縫尸人的脖子游走,割出了瘆人的血圈圈。
沉天祿的尸體從武當被送到長安,然后在第四個縫尸人慘死后,經過東廠差役的評估,最終被存放進了地字號房。
直到陽九出現,才將沉天祿的縫好。
盡管升級后的《生死簿》,的確多記錄了人死后尸體所經歷的事,可沉天祿是如何詐尸的,卻是沒有提。
合上棺蓋,陽九先到一側去洗手。
縫尸二百零二具,獎勵宿主神力丸。
這神力丸是大力丸的升級版,效果自然更好。
哪怕是三歲小兒,只要吃上一顆,也能變成大力士。
擦干手,陽九便在《生死簿》上寫寫畫畫,直接摧毀了沉天祿還在人間游蕩的靈魂。
沉天祿的遭遇可能值得同情,但他的雙手又的確沾滿了鮮血。
只怕這家伙的靈魂留存世間,也在繼續害人。
《功德簿》現:
宿主鏟除惡靈,獎勵五十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一千九百二十。
鏟除惡靈的功德值無疑是最好賺的。
走出房間,看著如墨夜色,稍作思忖,陽九便離開了東廠。
經過九號縫尸鋪時,隱約看到門口好像坐著一個人。
陽九走近點,才看清那人是墨舞。
墨舞沒有扮成老頭,在昏暗的燈籠下,更增嬌美。
“九爺,我又想到了一些細節。”看到陽九,她立馬笑著說道。
剛想到,她就過來找陽九,結果陽九并不在縫尸鋪里,跑到東廠門口碰了壁,只能回到縫尸鋪這邊瞎等。
結果還真的等到了陽九。
陽九打開縫尸鋪的門,笑道:“進來說吧。”
墨舞看到縫尸鋪里面的陳設,頗為驚訝,這跟她想象中的縫尸鋪完全不同。
盡管她年紀輕輕,已經算是個老江湖了,又常年生活在陰暗的鬼市,可是只要想到縫尸鋪這種地方,就會頭皮發麻,心顫如擂鼓。
“不用想了,這里是我成親時的新房。”陽九笑道。
墨舞實在不敢恭維,拿縫尸鋪當新房,陽九是有多窮。
關鍵是陽九先前出手闊綽,可不像是窮人,那敢在縫尸鋪跟陽九成親的姑娘,又會是怎樣的一個姑娘?
“那個買主是個左撇子。”墨舞隨即說起正事。
陽九點點頭,示意墨舞繼續說下去。
“沒了。”墨舞搖頭。
她就是想起了這點,竟覺寢食難安,急切想要告訴陽九。
陽九笑了笑,道:“這點的確很重要,但以后要是…”
想了想還是別打擊墨舞的積極性,她能想到這點,然后馬上就來告知,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要是打擊一下,可能她以后想到重要的事,又覺得可能沒那么重要,就懶得多跑一趟。
“九爺,我還是很好奇,你如何知道我用的不是魯班機關書?”墨舞始終懷疑陽九才是真正的魯班后人。
別說尋常人,哪怕是一些懂機關術的人,也很難分清魯班機關書和墨家機關術的區別。
有時候就連墨舞自己,也分辨不清。
陽九道:“若我說是瞎蒙的,你信嗎?”
“信。”墨舞想來也是如此。
兩家的機關術,誰又能真正分得清,只能是靠瞎蒙唄。
“還有一事,就是我發現突然有人偷偷跟蹤我。”墨舞顯得很害怕。
陽九笑道:“作為墨家后人,難道還怕被人跟蹤?”
“萬一是那個買主想要殺人滅口呢?”墨舞內心極度不安。
陽九道:“很有可能,要不這樣吧,你暫時別回鬼市了,先住在這里吧。”
“住這里?”墨舞嗖地跳起來,瞪眼瞧著陽九。
縫尸鋪里縫過那么多的尸體,這些尸體都是不完整的,就算里面沒有厲鬼逗留,想來也是怨氣瘆人,陰森恐怖。
墨舞連連搖頭,起身告辭。
陽九倒是沒有離開,反正甘思思在宮里,睡哪都一樣,便重溫一下在縫尸鋪生活的美好回憶。
躺到床上,陽九本想將整件事捋一捋,沒想到很快就昏昏睡去。
“四十號縫尸鋪空缺,四十號縫尸鋪空缺…”
迷迷湖湖中,陽九陡然聽到了東廠差役的喊聲。
“三十號?三十號不是七娘?”陽九頗為迷湖,趕緊起身,打開門,已是到了后半夜,距天亮也就不到一個時辰。
得知是四十號縫尸鋪時,陽九松了口氣。
其實不管是哪個縫尸鋪的縫尸人死了,對縫尸人而言都很痛苦。
四十號縫尸鋪外面,已經聚集著好幾個縫尸人。
郭七娘也在。
這兩天死在東廠大牢的犯人非常多,再加上還有從別的地方送過來的尸體,搞得所有縫尸人都很忙,郭七娘也就沒有再去閻羅殿,而是呆在自己的縫尸鋪縫尸。
以她的級別,還沒到可不管手頭的工作,直接跑去攻克閻羅殿里的尸體。
若非她的師父是陽九,恐怕她連閻羅殿都進不去。
東廠差役守在縫尸鋪門口,不讓眾縫尸人進去。
眾縫尸人只想知道四十號縫尸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陽大人…”看到陽九出現,那幾個東廠差役盡皆行禮。
陽九走進縫尸鋪,看到四十號縫尸人的腦袋,被拍扁在地上,腦漿流了一地,非常瘆人。
躺在縫尸桌上的尸體,是個體型魁梧的壯漢,身上還散發著濃濃的魚腥味,生前應該是個賣魚的。
拍爛縫尸人的腦袋,感覺就跟拍死一條魚似的。
“陽大人,這怎么處理?”站在縫尸鋪里的兩個差役,看著那場面,都覺惡心,完全沒法下手。
陽九問道:“你們是怎么發現四十號出了事?”
“銅鈴一直在響。”一個差役答道。
陽九點點頭,道:“你們先出去吧,我來處理。”
兩個差役無比開心,迅疾離去。
陽九將縫尸鋪的門關上,打算先縫縫尸人的尸體,然后再對付那具有問題的尸體。
剛要將問題尸體丟到地上,那尸體勐地翻身坐起,雙眸睜開,右手迅疾拍向陽九的腦袋。
毫無疑問,這個縫尸人就是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尸體一巴掌將腦袋拍到了地面上,直接給拍成了肉泥。
陽九一把抓住尸體拍來的手,尸體渾身使力,也無法擺脫陽九的控制。
這家伙生前經常拍魚,故而練就了一手很大的力氣。
碰上陽九肯定得吃癟,但對上最普通的縫尸人,就是殺神一般的存在。
這尸體的后背被捅了一刀,直接穿過心臟,從前胸透出。
陽九點上香,單手摁著,單手縫尸,也很輕松。
將前后的傷口都縫好后,尸體總算是老實了,安安靜靜。
《生死簿》現。
這尸體名叫柳小豐,自幼就很喜歡水,經常跟小伙伴到河里玩。
他們最愛做的事,就是在河里抓魚。
柳小豐比身邊的小伙伴都要強,每次抓魚,都是他抓得最多。
可能那時候的柳小豐,做夢都不會想到,幻想著長大后要做一番大事業的他,居然會靠賣魚為生。
他抓魚厲害,殺魚也很厲害。
一條活魚在他的手中,頃刻間就能被洗剝得干干凈凈,連一塊鱗片都不剩下。
靠著賣魚,柳小豐的小日子倒是過得不錯。
年逾二十時,又娶了鄰村的姑娘為妻,日子更是過得有滋有味。
柳小豐干活愈發勤快,就是想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一年后,妻子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
柳小豐宴請鄉鄰,開心得像個孩子。
又過一年,妻子又給他生了閨女,兒女雙全最為幸福。
柳小豐愈發拼命,畢竟家里多了一個人吃飯,不多掙點肯定不行。
但凡手頭有點閑錢,他都交給妻子保管。
再往后,妻子又給他生了兩個閨女一個兒子。
盡管在這期間,娘親因病走了,可家里仍然算是人丁興旺。
鄰鎮有個大員外,家里要辦喜事,需要大量的鮮魚。
柳小豐沒日沒夜地打魚,然后提前送到那員外的家里,并在當天幫忙殺魚。
辛苦是辛苦了點,可這一趟活,真的能掙不少。
干完活后的當天,柳小豐火急火燎地趕回家,本來他可以好好休息一晚,在次日再回家,但他實在太想念老婆孩子了,一刻都等不了。
回到家時,已經到了后半夜。
村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到家門口時,柳小豐看到他的房間還亮著燈,心頭覺得很是溫馨。
看來自從他離家,妻子每晚都會給他留著燈,就是擔心他回家的時候夜太黑。
能娶到這樣的女人,無疑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更得好好珍惜。
但來到房門口,里面卻是傳出不可描述的聲音。
柳小豐對這聲音肯定十分熟悉,一瞬間臉就綠了。
他從腰間拔出殺魚的刀,一腳踢開房門,看到的畫面跟他剛才想象的完全一樣。
床上的兩人也是被這聲響嚇得迅疾分開,待看清是柳小豐時,兩人居然都不慌亂。
“相公,你回來了?”妻子也不穿衣服,直接縮進被子里。
那個男人倒是很識趣,邊穿衣服邊說道:“兄弟,你說說你,要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現在搞成這樣,多尷尬啊。”
柳小豐的手里雖然握著刀,可是沒人會害怕他。
別看柳小豐長得很壯實,實則膽子非常小,就算被人欺負,也只會默不作聲。
柳小豐并不認識這個男人,應該是別的村子的人。
“我倆從小就青梅竹馬,可惜被你小子捷足先登。”那男人經過柳小豐的身邊時,順手還拍了拍柳小豐的肩膀,臉上的挑釁意味非常濃。
柳小豐很想殺人,但理智阻止了他。
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遇到這種事,肯定都想殺人。
可是殺了人之后呢?
當時的確會很暢快,但之后肯定會后悔。
孩子還那么小,若自己也人頭落地,孩子怎么活?
此前看著萬般好的妻子,此刻再看只覺得惡心,然而孩子是無辜的。
“銀子呢?”柳小豐坐下來,打算以后由他來掌管家里的銀子。
將銀子交給這樣的女人,他很不放心。
誰知妻子卻說銀子都花光了,主要還是花在了那個奸夫的身上。
“你…”柳小豐怒極,起身沖到床前,高高舉起殺魚刀。
妻子的臉上看不到半點畏懼,反而將脖子伸長,玩味地道:“殺,有種你就殺了我…”
柳小豐下不去手。
他抱頭蹲在地上,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實話告訴你,那些孩子,沒一個是你的。”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妻子打算坦白一切。
柳小豐愣道:“你說什么?”
五個孩子,沒一個是他的?
這、這怎么可能?
要知道成親后,不管白天干活多累,晚上他都有好好努力。
“我墊了東西你都不知道,真是個傻子。”妻子冷聲揶揄。
柳小豐差點崩潰,再次舉起殺魚刀。
“相公,念在你對我還不錯的份上,以后清明,我會讓孩子們給你上墳的。”妻子的笑容非常邪惡。
柳小豐再也忍不住,像這種毒婦,該殺。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那奸夫竟然出現在身后,一把短刀從他的后背刺進去,直直從前胸透出來。
柳小豐看著刀尖上不斷在滴血,只覺有無盡的寒意快速襲來。
“不能讓孩子看到尸體。”妻子說道。
那奸夫說道:“我現在就去找地方埋了。”
柳小豐是大半夜回來的,村里沒人看到,往后的日子人們只會覺得柳小豐是在回家的路上失蹤的。
“可刀口不縫…”妻子想到刀口不縫,極易詐尸。
要是柳小豐真的詐了尸,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找上他們報仇。
那奸夫說道:“沒事的,我就受累一點,走遠點,料他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妻子只得同意。
將柳小豐的尸體丟遠點,她心里也會覺得安全些。
在被那奸夫搬離村子后,柳小豐才咽了氣。
那奸夫打算將柳小豐的尸體丟到百里開外,怎奈夜路不好走,趕的驢車在半道上就翻了車。
柳小豐的尸體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奸夫想了想,覺得就這樣吧,這也是天意。
柳小豐的尸體滾到了河里,順著河流漂浮向下,在下游很遠的地方才被沖上岸,被當地的百姓發現后,直接報了官。
這年頭想弄清楚一具尸體的身份,難度太大。
官府將尸體帶走,打算縫合到埋到亂葬崗。
結果柳小豐一巴掌將縫尸人的腦袋給拍扁。
又來了第二個縫尸人,還是如此。
柳小豐的尸體被緊急送往長安。
按理說這種尸體,肯定是有問題的,得讓更厲害的縫尸人縫。
東廠差役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點,隨意分配,結果就是害死了東廠的四十號縫尸人。
陽九打開門,讓差役先將柳小豐的抬出去。
縫尸二百零三具,獎勵宿主綠帽。
綠帽并非是一頂綠帽子,而是一張符。
只要將這符打入體內,就會頭頂一片青青草原。
許多時候系統所給的獎勵,就是奇奇怪怪,感覺沒什么用,只能用來整人。
郭七娘看到陽九先縫好了有問題的尸體,不由松了口氣。
剩下的縫尸人的尸體看起來很難縫,但只要尸體正常,縫起來不算太難。
門再次關上,看到慘不忍睹的縫尸人,陽九先用冥紙扎了個腦袋,將縫尸人扁扁的腦袋包起來,再稍微弄得圓潤點。
這樣應該就算是將尸體縫好了。
再看看剛點燃的香,只燃燒了一丁點。
果不其然,《生死簿》立即出現,開始記錄這個縫尸人的生平。
縫尸人叫郝峰,本來生在一個地主家,家里有很多地,每年都能收到大量的租金,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從小到大,郝峰都是游手好閑,到處尋花問柳。
有一天,郝峰像往常一樣回到家,結果卻被親爹給趕了出來。的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鎮上已經在盛傳,他并非是爹的親兒子,而是親娘跟一個馬夫偷會的結晶。
如此狗血的事,居然會落到郝峰的頭上。
郝峰想盡辦法,也沒有再踏進那個家門。
偏偏他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此次回家就是為了取錢。
在這座小鎮上,郝峰沒辦法呆,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野種,對他的態度非常糟糕。
郝峰離開小鎮,打算到別的地方去闖蕩,相信憑他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但很可惜,這世界遠比郝峰想象的要復雜,要殘酷。
離開小鎮后的郝峰,沒多久就淪為了乞丐,經常餓著肚子。
回想曾經的闊少爺生活,郝峰很難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為了混口飯吃,郝峰報名當上了縣衙的縫尸人。
當時縣衙里面有三個縫尸人,平時都很悠閑,但有尸體需要縫時,那兩個縫尸人就會讓郝峰去縫。
郝峰沒有推脫,不縫尸雖然也有銀子拿,可縫尸拿的銀子更多。
郝峰很快就掌握了縫尸的技巧,深得縣令的信任。
縣令一看縣衙里的縫尸人,有郝峰一人足夠了,就將另兩人給辭退。
那兩個縫尸人離開縣衙時,嘴里還在罵罵咧咧。
此后的日子,郝峰盡心縫尸,一具具尸體被他縫合,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那縣令升遷后,郝峰也是離開了縣城,來到長安,恰好東廠在招縫尸人,因他已經是個經驗非常豐富的縫尸人,自然而然成為了東廠縫尸人。
在四十號縫尸鋪,他縫合了許多尸體,一直都沒出過問題。
直到碰到柳小豐,還沒開始縫,就被柳小豐一巴掌拍死。
再縫十幾具尸體,他就能晉升地字號縫尸人。
打開門,等在外面的東廠差役便進來抬走尸體。
縫尸二百零四具,獎勵宿主神力丸。
又來一顆神力丸。
要是送給新婚夫婦,相信他們會很喜歡。
本來在縫尸鋪睡得好好的,結果又起來多縫了兩具尸體,還得了一頂綠帽。
“師父,果然還是你厲害啊。”郭七娘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陽九。
好在她的目標不是追上陽九,而是能達到陽九十分之一的水平,她就很滿足了。
陽九笑道:“我看你現在就很厲害。”
“還不是靠的師父給的鎮尸符…”郭七娘說到這話,臉色微變。
按理來說,郝峰手頭也有陽九畫的鎮尸符,可郝峰怎么沒用?
為了保護好縫尸人,所有縫尸人手頭都有鎮尸符,哪怕看著再普通的尸體,貼上鎮尸符無疑更加安全。
陽九道:“可能郝峰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吧。”
郝峰沒用鎮尸符是個原因,但更大的問題出在分配尸體的人身上。
柳小豐的尸體是地方上送來長安的,已經害死過兩個縫尸人,結果在分配尸體的時候,還是這般隨意,也沒給縫尸人任何提醒。
事實上,即便在閻羅殿縫尸時,陽九也一直在吐槽東廠給尸體分級的人。
“你以后縫尸的時候,一定要更加小心,現在快去睡吧。”陽九說完便轉身回自己的縫尸鋪。
郭七娘摸著臉上的傷疤,若有所思,但還是乖乖回縫尸鋪睡覺。
次日一大早,陽九就去皇宮看望武三月。
武三月躺在榻上,正在吃東西。
甘思思也坐在旁側,嘴里塞滿了食物。
陽九出現時,兩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給武三月把過脈,陽九松了口氣,道:“沒有擴散。”
現在毒沒有擴散,就是最好的消息。
“九郎,那你過來吃吧,我先回去了。”甘思思已經吃飽了。
陽九送她到門外,低聲道:“思思,要多加小心。”
甘思思不解地看著陽九,終是點了點頭。
李星江的事,陽九沒有告訴甘思思,就是擔心李星江那混蛋,極有可能會對甘思思下手。
“九兒,你打算怎么處理星江?”武三月也斂起笑容,低聲詢問。
武三月雖在病榻上,可對朝堂上的事,還是了如指掌。
“再看吧。”陽九笑道。
武三月冷聲道:“我是不敢相信,星江那孩子,竟然想要殺了你。”
“你也說了他是孩子,孩子做事,肯定是率性而為。”陽九道。
武三月笑笑,問道:“你就一點都不恨他?”
“說實話,當時我就想捏死他。”陽九嘆了口氣。
武三月聽了反而笑得更加開心,道:“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在得知消息時,武三月也想立即下令,將李星江處死。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縱然想殺李星江,也得讓李星江死得像是意外。
這江山,她肯定不會交到李星江的手中,也不會交給李�
��河。
她始終堅信,在不久的將來,她跟陽九會有他們的孩子。
而這大好江山,肯定得交給他們的孩子。
若老天不給他們孩子,陽九和甘思思總會有娃吧,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這江山都可托付。
在最近幾天,這些想法總是時不時冒出來,讓武三月覺得她很快就會死掉,可能都沒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九兒,我想送星江到邊關去,最近金國動作頻頻,只怕春暖花開后,他們又會入侵,讓星江在戰場上去歷練歷練,對他也有好處。”武三月心里卻很清楚,李星江此去,再無歸期。
陽九自然也明白這點,道:“既然你都決定了,那我自然支持。”
武三月此舉,不僅能除掉李星江,還能贏得天下百姓的稱贊,又可保護好陽九,可謂是一箭三凋。
“今天我就擬旨。”武三月笑道。
陽九笑道:“其實不用這么著急,太子還殺不了我。”
“我知道你很厲害,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武三月可不會拿陽九的生命冒險。
在皇宮待到午后,等武三月睡下后,陽九方才離開。
在養心殿外,李星江跪在地上,額頭上全是汗水。
陽九假裝沒有看到,徑直離開。
李星江也是聽從李星河的建議,才來養心殿請罪,結果武三月拒而不見,著實糟心。
陽九也不知道該去哪,就站在宮門外,看著遠處的行人發呆。
“陽大人,出事了。”絕情縱馬奔來,遠遠便躍起跳到了陽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