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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南非的拓殖(二)

  1664年11月15日,昌寧堡。

  近兩百余全副武裝的護衛、商社伙計,以及柯欽仆從武裝,排著一個松散的隊列,站在廣場上,正在傾聽昌寧堡大總管陳洪安的訓話。

  「諸位爺們,咱們都來自遙遠漢洲本土,或者印度,甚至還有人直接從大明而來,跨越數萬里海波,來到這片蠻荒的大陸。于此,我們休戚與共,同生共死。來這里,為啥呢?無非就是想獲得一份能夠傳諸于子孫的富貴和身家。」

  陳洪安說著,一腳將旁邊的一個木箱踢翻,一堆漢洲銀元瞬間從里面滾落出來,散得遍地都是。

  「這次,咱們即將出發去征討那些土著部落,彰我商社之威,雖然不至于有什么兇險,但畢竟戰陣之上,刀槍無眼,破個傷口,流點血,也是難免的。為此,我代表商社,為每位出征之人獎賞漢洲銀元二十塊。若是哪個不幸丟了命,殘了身子,我商社必將撫恤和補償送至你的家人手中,斷不會讓諸位白白為我商社拼命搏殺。」

  「土著愚昧落后,別說刀片子沒幾把,就是連個護身衣甲也沒一件。反觀我等裝備,擁有鋒利的鋼刀,尖銳的長矛,犀利的火槍,威力巨大的火炮,再加上諸位身著的皮甲和板甲,可謂武裝到牙齒。此次征戰,當為不勝不歸,誓要將周邊土著蠻夷懾服,建立我商社之勢,顯我大齊之威。以后,這片廣大的地域,不論哪個部落,哪個民族,都將成為我們驅動役使的苦力。而這里一切的財富,也將歸于我們每個人所有,由爾等任取!」

  「屠了那些蠻夷,殺了那些土人!」

  「殺光他們,搶光他們!」

  「將這里所有的土地都占據,讓他們所有的土著都變成我們的奴仆!」

  廣場上聚集的武裝護衛們,揮舞著手里的武器,大聲地叫囂著,眼里充滿了赤紅之色,恨不得立時就沖到那些土著部落營地,砍殺他們的族人,搶奪他們的財富。

  他娘的,在這蠻荒大陸,可是沒有王法的!既然商社動員我們出去打殺那些土著部落,那還不得釋放一下內心的惡魔,順便搶些值錢的物什。

  「,老子沒說要徹底屠滅那些土著部落呀!」陳洪安看著那些躁動的護衛,心里不由生出一絲不好的念頭。

  「轟!轟!」

  突然,從港口傳來兩聲隆隆的炮聲,立時將聚集在廣場的護衛們給驚住了,彼此之間不由面面相覷,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咋回事?咱們這正搞著誓師大會,群情洶洶地準備乘船出發征討大安堡附近的土著,這碼頭傳來的火炮聲,是幾個意思?難道那些土著劃著小船,主動前來攻到我們這里的老巢了!

  「陳總管!」一名護衛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氣急敗壞地說道:「有兩艘西洋帆船要硬闖進港灣!…俺們的碼頭炮臺已開炮警告,但對方仍舊徘回在岬口附近。孫隊長讓俺給你報信,說來的兩艘船,很可能是西洋海盜!」

  「西洋海盜?」陳洪安眼睛瞪得熘圓,一時間怔住了,半響,臉上呈現出幾分猙獰,「,哪個國家的海盜,如此不知死活,竟然敢打我們昌寧堡的主意?…老子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自從1497年,葡萄牙人瓦斯科·達加馬去印度的航行途中發現了這處適宜停泊船只的海灣,隨后,從十六世紀起,歐洲各國的奴隸販子、捕鯨船、海盜和商人經常造訪此地,或者躲避風暴,或者在此做短暫休整。

  直到七年前,齊國非洲商社將這處海灣占據,修建堡壘、港口和碼頭炮臺,隨即宣布這里領土歸屬于大齊王國,除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可以進港停靠外,禁止其他歐洲各國的船只進入。

那些沒多少武力的商船、奴隸船和捕  鯨船在收到齊國岸防炮臺的警告后,一般都會乖乖地退出港灣,另尋他處停靠。漸漸地,這里被一個南方新大陸國家占據的消息便傳揚出去,使得眾多過往船只不敢再涉足此地。

  昌寧堡的地理位置非常優越,它位于非洲大陸東南端的印度洋岸,西南距荷蘭人控制的開普敦約十余天航程,東北至葡萄牙人控制馬普托港僅兩三天航程,控扼印度洋通往大西洋的要津之處。

  而昌寧堡的港口外還是一個天然港灣,灣口僅300余米,水深1012米,灣內長4公里,寬5公里,形似葫蘆。而碼頭兩處炮臺,就位于灣口的兩邊的突出位置,可以封鎖任何試圖闖入港內的敵船。

  在昌寧港外,兩艘懸掛血紅色海盜旗的三桅帆船靜靜地停駐在海面上,隨著波浪的翻涌,輕輕地上下起伏著。

  「貝拉貝爾」號船長奧利維耶·吉魯乘坐一艘小船駛近「博納」號,隨后在水手的幫助下,艱難地爬上船舷。

  「親愛的吉魯船長,我認為,我們可能選錯了一個目標。」博納號船長特奧·埃爾南德斯熱情地擁抱了奧利維耶·吉魯,然后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搖頭說道:「你大概已經看到了,對方擁有岸防炮臺,而且火炮威力還不小。我們可能無法突入港口,繼而登陸奪取那座據說擁有無數財富的城堡。」

  「特奧,你這是準備放棄了嗎?」吉魯船長眼神陰郁地問道:「要知道,波旁島(留尼旺島)上還有近兩百名主的子民等待我們帶回急需的生產和生活用品。若是我們空著手返回,不說那些奴隸會餓死許多,就是我們的同胞也會陷入艱難的絕境當中。」

  「那么,吉魯船長,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所有人都冒著敵方炮臺兇勐的火力下,強行闖入港口嗎?」埃爾南德斯皺了皺眉,「要知道,以戰艦去攻擊堅固的炮臺,是一個多么不明智的行為。況且,我們所屬的兩艘船,還只是普通的武裝商船。只要敵方一發炮彈命中我們的船,那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埃爾南德斯,這里港灣入口有炮臺,我們完全可以繞過去,在其他地方進行登陸。」吉魯伸手指了指港灣的西北方向,「那里地勢比較低平,非常適合登陸。只要我們的船員們足夠勇敢,沖上海灘,一定會順利殺到那座漢洲人所建立的城市。」

  「吉魯,你敢保證我們在登陸時,那些漢洲人不會端著火槍正守候在海灘上,等著我們一一上岸送死?」埃爾南德斯搖搖頭說道:「即使我們順利的登上陸地,但我們無法攜帶火炮上岸,如何攻破漢洲人的城堡?你要知道,他們既然可以在港灣入口安置火炮,那么他們一定也會在城頭布置相應的火炮。」

  「可是,就此放棄的話,那波旁島上的居民所遇到的困境,又該如何解決?」吉魯雙手一攤,苦笑著說道。

  1642年法國占領留尼旺島,并于1649年改命名為波旁島。從1663年起,法國一些移民及其從馬達加斯加帶來的奴隸陸續在波旁島定居,作為往來于印度洋的法國船只的停靠站,受制于法屬東印度公司。

  兩個月前,一場巨大的臺風襲擊了整個波旁島,并帶來了一場了罕見的大暴雨。法國移民所在的幾處據點,房屋、農田,盡數被洪水沖毀。

  待暴雨過后,所有的法國移民據點一片狼藉,人員也死傷過半,別說一棟遮風避雨的房屋都未剩下幾間,就是所需糧食和日常用品,也被暴雨洪水沖走,可謂是凄慘至極。

  當法屬東印度公司旗下的「貝拉貝爾」號和「博納」號途徑該島時,立時被島上居民悲慘的遭遇給驚到了,衣不蔽體的移民們,蓬頭垢面,摘野果,白水煮魚肉,挖野菜,仿佛一下子都倒退回蒙昧的遠古時代。

波旁島總督  本以為兩艘來自印度的法國商船上會有一些食用物資,卻失望的發現,他們所攜帶的貨物,除了少量的珠寶、玳冒外,全都是胡椒、靛藍、硝石,以及大量的印度棉布。至于糧食,如果那些發霉生蛆的黑面包和肉干也算的話,那數量也太少了一點,根本無法滿足島上近兩百名法蘭西移民數月所需。

  在波旁島總督的要求下,兩艘法國商船卸下部分貨物,準備到周邊地區購買一些必要的糧食和生產生活工具。而附近荷蘭東印度公司所據的毛里求斯島,便成為他們最為理想的交易對象。

  然而,當滿懷希望的法國人抵達毛里求斯島后,發現該島也遭遇了臺風襲擊,雖然損失沒有波旁島那么大,但部分房屋和農田也有程度不一的毀損。至于他們想購買的糧食和生產生活工具,對不起,荷蘭人也有點自顧不暇,儲備也沒多少,無法對他們提供更多的幫助。

  正當兩艘法國商船準備離開毛里求斯島,前往馬達加斯加島沿岸搶掠當地土著時,在港口聽到一些荷蘭人說,來自南方新大陸的漢洲人在非洲南部沿海發展勢頭非常迅勐,所建的兩個據點,不僅物資充裕,而且還從當地的土著人手里收購了大量的象牙、皮毛,每年都會經毛里求斯島,運回漢洲大陸,或者印度地區。荷蘭人的毛里求斯據點和開普敦據點,還經常從漢洲人那里購買各種生產生活用具,這比從歐洲本土千里迢迢販運這些物資,要省事多了。

  法國人聞訊后,臉上卻均卻顯出無奈的神情。漢洲人所建的兩個據點,他們也是知道的。但可氣的是,他們的港口除了對荷蘭人開放外,禁止任何國家的商船入港停泊,更不要說前往貿易了。

  法國人經過一番討論,立時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攻破漢洲人的的據點,搶奪他們所有的財富。因為,據他們猜測,漢洲人之所以不允許其他國家船只入港停泊,那肯定意味著他們的武力非常弱,擔心遭到攻擊,所以,才會做出這種舉措。既然如此,那何不去碰碰運氣,到漢洲人的地方搶一把。

  如今,兩艘法國武裝商船卻在昌寧堡港外遭到炮臺強勢反擊,這說明該地的漢洲人并非一個軟柿子,可隨意拿捏,只能遠遠地停泊在海灣外,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

  「或許,我們可以試著派一個使者登陸上岸,與漢洲人進行一番交涉,看能否取得貿易的機會。」埃爾南德斯舉著單筒望遠鏡又仔細觀察了一會遠處的港灣,轉頭朝吉魯建議道。

  「他們…他們不會直接殺了我們派去的使者吧?」吉魯擔憂地問道。

  「應該…不會。」埃爾南德斯也有些不確定,「聽那些荷蘭人說,漢洲人也應該算是文明世界中的一員,他們大概不會做出冒然殺害前去傳遞和平訊息的使者。要不然,他們將會因為冒犯偉大的法蘭西王國,而遭到嚴厲的懲罰。」

  吉魯聞言,不由深深地看了埃爾南德斯一眼,對他的說法頗不以為然。能跨越萬里海波,到這非洲大陸來殖民和貿易的國家(勢力),誰會在意,或者說,誰會畏懼遠在歐洲大陸的法蘭西王國。

  隨后,法國人經過一番動員,并許諾給予每個志愿者5里弗爾(1里弗爾約等于8兩白銀)獎賞,成功征召了三名勇敢的水手,劃著小船,打著白旗,前往漢洲人的碼頭。

  看著小船慢慢地進入灣口,朝港灣深處駛去,而漢洲人的炮臺果然沒有開炮轟擊,這讓兩艘法國武裝商船上的所有人,均不由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若爾丹·韋勒圖看著越來越近的碼頭,手上的船槳不由停了下來,四五個東方人面孔的武裝人員,端著火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的小船。

  「哦,希望仁慈的上帝能保佑我們!」韋勒圖嘴里輕輕地念叨,隨后,臉上使勁擠出幾絲笑容,想讓自己表現的更為友善和親切。

  「冬!」的一聲,小船撞上了巨石壘砌的碼頭泊位,三名法國使者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準備登上碼頭。

  岸上的漢洲人對他們拋來的纜繩絲毫未予理睬,更沒有人上前想拉他們一把的意思,全程冷眼看著他們費力地爬上碼頭。

  「先生們,我們是法國東印度公司的使者,前來此處,是想表達我們的和平意愿和貿易請求。」韋勒圖的額頭冒著汗,硬著頭皮說道。

  沒有回應,迎來的仍舊是眾多冰冷的眼神。

  韋勒圖不由回頭看了看同伴,怎么辦,這些漢洲人明顯聽不懂我們的語言,我們該如何與他們進行溝通?

  「碰!」突然,一聲火槍擊發的聲音傳來。

  「哦,上帝!…他們要殺了我們!」三名法國使者頓時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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