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長安眾生相
演戲演全套。
這是趙洵很清楚的一點。
要想把隱藏在長安城中的北方蠻族揪出來，演技自然要在線。
偏偏趙洵最不擔心的就是演技。
要知道，他可是小金人影帝級別的存在。
趙洵第一時間命人把消息散布出去，接下來急不得，要靜靜等待魚兒上鉤。
終南山，浩然書院。
山長正在煎魚。
三師兄龍清泉恭敬在一旁侍候。
“山長，小師弟最近可是又開啟了瘋狂辦案模式，據說就連袁天罡都頗為贊許。。”
“嗯，為師看上的人，自然不會差。”
山長將煎的金黃的魚兒翻了個面，隨后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魚的味道真不錯。這會兒就飄香四溢了。”
龍清泉的心思顯然不在吃魚上，笑了笑道：“山長，您的意思是小師弟一人可以獨自應對這錯綜復雜變幻莫測的局勢？”
“不然呢？”
山長撇了撇嘴道：“難道你覺得你小師弟不行嗎？”
山長又嗅了嗅煎魚的香味，然后慨然道：“你小師弟的資質比你們這些師兄師姐的要強的多，之所以一開始沒有表現出來，是因為受到一股無形力量的壓制。如今這禁制已經被沖破，小七十二自然如同鯉魚越龍門一般，再也沒有任何的阻力。”
聽到這里龍清泉心中稍安。
他是個自負的人，自認為天賦一絕。
既然山長都認為他的天賦不如小師弟，那證明小師弟確實有兩把刷子。
看來他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了。
小師弟應該應付的了。
“退一萬步講，便是他真有危險，為師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山長淡淡道：“為師好歹也是個做師父的，徒弟有難自然會伸出援手。為師之所以到現在還不出手，是因為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山長一直表現的氣定神閑，因為在他看來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趙洵若是能夠處理好一切自然最好。
若是中間出了什么差池，大不了他再出面替他擦屁股收拾殘局。
反正一切都是在可控的范圍之內。
“唔，說了這么多差點忘記魚在煎，要是煎糊了就不好了。”
山長連忙將魚夾了出來,龍清泉恭敬的遞上盤子。
“這魚啊就得趁熱吃才對味。”
山長隨手夾起一塊肉送入口中，仔細的咀嚼著。
“油而不膩,這味道真的是絕了。”
山長頓了一頓道：“老三啊,你也來嘗一嘗。”
京師戒嚴幾日,不僅在長安各大坊市的平頭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就連權貴也不免議論紛紛。
齊王李象就覺得幾日來心神不寧，仿佛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這倒也正常,前些時日他的女兒永和縣主李太平幾乎把府中修為高深的門客全部帶走，如今齊王府中留下的都是一些普通護衛。
若真是遇到了歹人、風險還是很高的。
傳言長安城中不僅潛藏了妖獸，還混入了北方蠻族。
這些蠻子據說和魔宗有莫大的干系。能夠被派駐到長安城做間隙內應的,想必修為應該不低。
再就是齊王李象擔心愛女的安危。
李太平如今應該正在返京途中，偏偏遇上了這么一檔子事，當真是叫人覺得心塞不已。
“父王，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太平她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宗室女，是陛下親封的永和縣主。如今長安城雖然戒嚴，但如果太平回來了，城門也是可以破例打開的。”
見齊王李象愁眉不展,齊王世子李建業在一旁安慰道。
“本王擔心的就是這個破例。你可知有的事情壞就壞在這個破例上了。”
李象長嘆一聲道：“前幾日趙洵在東市宴請太子,結果一照面就跟太子劃清了界限,端是一點面子也不給東宮。東宮那位是個心眼比針鼻還小的,被這般羞辱如何能夠忍得了。你看著吧，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找機會報復。”
“可是父王，兒子愚鈍。太子報復趙洵和我們有何關聯？”
“在外人看來，趙洵如今已經是我齊王一黨的了,太子報復趙洵就是在報復本王。”
齊王李象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方才說太平回到長安，守城的士兵破例會給她開城門。那你可知道有無數雙眼睛也在盯著瞧著。太子怎么可能放過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會命他的黨羽沖鋒陷陣,彈劾太平。這真的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之計啊。”
李建業仔細想了想,似乎確實是這么一個道理。
李太平既是齊王的愛女,又是趙洵的愛慕之人。
從李太平入手可以同時傷害齊王和趙洵,簡直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毒計了。
太子這種事情絕對做的出來。
別看面上太子顯得很是文雅，但實際上一肚子的壞水。
生在皇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這就像是弱肉強食的自然界,秉性善良的人也得學著不斷進化才能活下來。
“所以父王,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這下李建業真的有些慌了。
如果說他有什么軟肋的話,那一定就是他的妹妹李太平。
只要傷害到了李太平就等于傷害到了齊王世子李建業。
李建業是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妹子受到傷害的。
“現如今只能靜靜等著了,一旦太平回來了先讓她到城外的莊子避一避。確認不被人盯上，再偷偷的把她接回來。”
齊王李象思來想去，覺得這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對他來說，絕對不能冒險。
因為這傷害的不僅僅是趙洵和李太平還有他的前途。
一旦名望受損，那是多少金銀也彌補不回來的。
齊王素有賢王美名，這是他經營了十數載才得到的回報，絕對不能因此而毀于一旦，不然等于白白便宜了太子。
“建業啊，你這個時候一定要狠下心來，千萬不能感情用事。”
自家兒子自己最清楚。齊王李象生怕李建業會因為顧及兄妹之情而做出傻事來，故而十分仔細的叮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要忍住。”
頡利古這些時日很慌。
潛伏在長安城已經半年之久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金吾衛、不良人、五城兵馬司、京兆府在內的諸多衙門如今正在長安城中展開一項聯合搜捕行動。
目的就是找出隱藏在長安城中的妖獸以及北方蠻族奸細，抓到之后處死之。
一直以來頡利古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幾乎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
可這一次官府搞得陣仗實在是太大了，讓他不得不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更好的隱藏下去。
他的長相顯然是最大的問題。
如今長安官府見到長著北蠻長相的人就會拉走審問，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而頡利古是地地道道的北蠻血統，只要被看到了肯定是逃不掉。
所以頡利古必須要易容。
北方蠻族和魔宗并不精通易容術。在他們看來，這是南邊娘娘腔才喜歡弄的。
但不精通不代表完全不會，被逼到了絕境的頡利古十分痛苦，他必須要克制住自己對于易容術的厭惡，而把自己化妝成一副南人的長相。
他認為娘娘腔的南人！
頡利古面對著一方銅鏡一面易容化妝，一邊不住的在心里告誡自己，他這么做是為了保存實力，更好的留在長安城中執行任務。
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部落，為了部族。
所以做出一些面相的犧牲也是合情合理的，相信真神一定會原諒他的。
約莫在銅鏡前涂涂抹抹了一個時辰，頡利古才最終易容完畢。
如今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標準的南人書生。
從面相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北蠻血統。
可是僅僅如此是不夠的，因為他的骨架仍然是一個標準的北方蠻族應有的高大骨架。
而他的聲音也仍然是粗獷無比，聽起來叫人滲怕無比。
既然易容，就要把這些都易變掉。不然留下嫌疑很可能引火燒身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頡利古猶豫再三還是拿出了一只瓷瓶。
他把瓷瓶的瓶塞拔開，從中取出一枚烏黑發亮的藥丸。
這是魔宗巫師長老煉制的化形丸。
服用了此丸之后可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變成所希望的樣子。
體型、骨骼、聲音都會跟這個樣子所匹配。
但是代價也很大，那就是會有一定的后遺癥。
即便幾個月之后恢復如初，聲帶、甚至骨骼體型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而且這種損害是不可逆的。
一般來說能夠恢復到最初的八成就很不錯了。
頡利古很是猶豫。
他要吞下這枚藥丸嗎？
如果他吞下了這枚藥丸，那他現在所有的擔憂就都沒有了。
他可以變的和這些弱不禁風，一碰就倒的南人書生一模一樣，他可以繼續在長安城中潛伏下去，執行自己的任務。
可這樣意味著他再也不可能恢復到之前高大威猛的狀態了。
同伴們看到他估計會笑話他的吧？
姑娘們看到他也會嘲笑他的吧？
頡利古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真的要服下這枚魔宗巫師精心煉制的藥丸嗎？
服下去很簡單，不過是一仰脖的事情。可是接下來...
頡利古感覺自己的體內就像是有兩個小人在不斷交戰一樣，誰也無法戰勝誰，誰也無法說服誰。
一方面是關乎蠻族男人的榮光，一方面是關乎整個部族。
頡利古感到自己快被逼瘋了。
“吃下去。”
便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雄渾無比的聲音。
“嗯？”
頡利古整個人都傻了。
這聲音從什么地方傳來的？
好像是從他的心底，好像是從腹腔之中，亦或者是從他的天靈蓋傳來的？
頡利古感到有些可不置信。
怎么會這樣呢...
莫不是漠北魔宗的大巫師顯靈了？
漠北魔宗的大巫師僅僅存在于神話傳說之中，沒有人真的看到過大巫師。
但自打頡利古記事起他就知道大巫師是北方蠻族心目中最神圣的存在。
大巫師類似于天神一般，給他們指引，讓他們在迷茫之中能夠找到方向。
所以此時此刻，頡利古就像是被點化了一般，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
“既然連大巫師都叫我把這個藥丸吃下去，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一想起自己之前的糾結，頡利古就感到十分的羞愧。
“我怎么能這樣呢？我怎么能只想著自己的利益，而置部族的利益于不顧呢。不過是犧牲一下自己的軀體，聲音，就能夠成就部族百年千年的大計，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頡利古就像是被徹底點透一般，為自己方才的猶豫而懊悔。
他終于鼓起勇氣，徑直將藥丸吞下。
接下來神奇的事情出現了。
頡利古的身體開始出現了極為明顯的變化。
他身上腱子肉、肌肉開始微縮，骨架也開始變小。
他的喉結向下退化了不少，他的臉頰也從國字臉變成了圓臉。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頡利古簡直無法相信發生的這一切。
“怎么會這么神奇...”
雖然身體結構發生的變化讓他覺得很是痛苦，不過頡利古還是在盡力的支撐著。
他知道整個變化的過程不會持續太久，他又不是嬌滴滴的南人，一定能夠支撐的住的。
但是隨之而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跌倒在了地上，并且隨之打起滾來。
他就像是一只發了情的母貓不住的在地上蹭著身子，一時間大汗淋漓，整個身子被汗水浸濕。
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待一切結束，頡利古已經虛脫到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花費了很久時間才艱難的抬起頭，然后慢慢的坐了起來。
又花費了一盞茶的時間他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他抬起手臂，發現自己手臂瘦的就像是柴火，他整個身子也是骨瘦如柴弱不禁風。
他竟然真的完完全全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副南人文弱書生的模樣。
這藥丸的法力也太強大了吧。
頡利古感到難以置信，他連忙去銅鏡前觀看，發現自己已然完全蛻變。
好啊，好啊，他再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臥底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