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趙洵的直覺
不良人衙門。
趙洵一邊翻閱著近日來整理出的有關長安城中居住的北方蠻族的卷宗，一邊暗暗記錄著什么。
他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一定要盡最大努力減少信息的遺漏。
案牘庫是一個很好的大數據庫，但也正因為如此，大數據庫中的信息很多，難免會出現遺漏的情況。
要是因為人為失誤而錯漏了關鍵信息，那就太可惜了。
“明允兄，你也歇一歇吧。這長安城中的北方蠻族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你這么一個個的把卷宗翻閱過去，可得累慘了。。”
“是啊，明允也不急在這一時。”
見趙洵茶飯不思，一門心思撲在辦案查案上，賈興文和旺財都十分的心疼。
“我不礙事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多花點心思在上面好了。”
趙洵對二人的言論可不敢茍同。
如今北方蠻族和妖獸繞過了朔州防區大舉南下，其目的很明顯，那就是圍攻長安城。
雖然眼下他們還沒有大軍壓境，但趙洵知道兵臨城下只是時間的問題。
“唉，你這個性子。罷了，我們先去吃吧。”
賈興文見無法勸得動趙洵，便拉著旺財往外走。
“明允兄你要是餓了就吱一聲，我們會立即給你送飯的。”
旺財邊走邊道。
趙洵怎么覺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是...
“不用送飯，我自己會去吃。”
趙洵苦笑一聲。
他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原來問題出在了這里。
他又不是在坐牢，干嘛要叫人送飯。
趙洵看卷宗看的很認真，以至于時間久了有些麻木感。
不過待他看到一份卷宗時注意力瞬間集中了起來。
因為這個卷宗上的人突然之間消失了。
“頡利古...”
這個名字很是拗口，趙洵努力讀了好幾遍才勉強能夠讀清楚。
“這個人一日前還在興善坊居住，為何今日就不見了蹤跡。”
這些居住在長安城中的北方蠻族是官府重點監視對象，其一舉一動都在官府的嚴格掌控之中。而如今長安城又實行了十分嚴格的戰時戒嚴，別說是一個大活人了，便是一只蚊子也不可能輕易的飛出去。
所以趙洵自然不認為這個頡利古是逃出長安了。在他看來頡利古肯定是隱藏在了長安城的某個角落里，以至于興善坊片區的衙役、官兵在看不到他后在卷宗上記錄了一個失蹤。
趙洵的直覺很準，他覺得這個頡利古有問題。
一個正常人，哪怕是北方蠻族也不會在這種關頭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
所以這個頡利古肯定是做賊心虛，這才會在這種當口藏匿起來。
“興善坊...”
趙洵知道興善坊歸萬年縣管轄。所以這條卷宗的記錄多半是萬年縣衙役記錄下來的。
為了力求第一時間確定真相，趙洵決定立即趕往萬年縣衙。
趙洵風風火火的沖出衙署隔間，旺財和賈興文正在有滋有味的吃著外賣，見趙洵要出去，旺財連忙招呼道：“哎呀,明允兄你這么急著去哪兒？好歹吃完飯再去啊。”
趙洵一邊揮手一邊疾行：“不吃了,你們先吃。”
趙洵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魔,陷入到工作模式的趙洵根本沒有什么人能夠阻擋。
萬年縣縣令寇連見到趙洵來了，連忙率領一眾衙役前來迎接。
“哎呀，是什么風把趙大人給吹來了。”
如今趙洵是長安城中的當紅小生,又是簡在帝心的人物，無數人想要攀上這尊大佛都沒有機會,寇縣令不曾想趙洵竟然會主動送上門來。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攀附機會啊。
在官場上混,靠山很重要。
有靠山的人和沒有靠山的人,往上爬的速度完全不同。
如果寇縣令能夠得到趙洵的支持，今后仕途勢必會一番豐順。
所以他對趙洵也是極為諂媚,就差跪下磕頭了。
趙洵對此等官場景象早就是見怪不怪了，呵呵一笑道：“本官來此自然是查案的。”
趙洵一句話就讓寇縣令聽得是心中一驚。
查案？
查什么案？
還能查什么案？
最近長安城中不消停，可都是妖獸和北方蠻族鬧的。
傳聞有不少北方蠻族混入了長安城中做內奸,力圖里應外合打開長安城的城門,供南下的北方蠻族軍隊進城。
皇帝陛下震怒,責令不良人總領查案職責,各大京師衙門配合不良人查案。
而這個查案的總主理人不是旁人，就是這位紅得發紫的趙洵趙明允。
“萬年縣轄區內興善坊中有一個北方蠻族名叫頡利古,本官看他的卷宗記錄截止至昨日，之后便沒有記載，上面的記錄是他失蹤了。”
趙洵干脆利落的說明來意,隨后厲聲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失蹤，依本官看,這個頡利古很可能是藏起來了。”
“啊這，這...”
一時間寇縣令是驚慌不已。
他本是想好好拍一拍趙洵的馬屁的,可誰知趙洵竟然主動發難。
這時他可是毫無準備的啊。
“趙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對這些具體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來人啊,速速把負責興善坊搜查的人給本官帶來。”
寇縣令心中暗暗叫苦。
他是萬年縣的一把手不假，可也不可能做到什么事都了然于胸。
要是那樣的話他遲早得活活累死。
做官的最高境界就是把權力都放出去，關鍵要收的時候又能夠收的回來。
寇縣令便是一直這么干的。
他官威積攢已久，吩咐之后立即有衙役前去喊人。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后便見一個五短身材，身著皂吏服的捕快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他一進到衙門大堂就朝寇縣令拜倒磕頭：“見過大老爺。”
寇縣令狠狠瞪了一眼這個不長眼的家伙：“還不見過趙大人。”
這捕快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連忙又轉向了趙洵磕頭道：“見過趙大人。”
“趙大人有些問題要問你，你務必要如實回答,切莫要有任何隱瞞，不然莫怪本官不念情分。”
寇縣令話里有話，好似是在警告那捕快。
這一切自然被趙洵看在眼里，他知道寇縣令是在警告那個捕快。
在趙洵面前玩官場潛規則,使眼色？
未免有些太稚嫩了。
不過趙洵現在也無意戳破，他要看一看那捕快究竟怎么說。
“啟稟趙大人，這個頡利古一直住在興善坊，每日里也沒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去坊市里買買菜就回家了。”
那捕快吞了一口口水，繼而接道：“前幾日朝廷下令對長安城中居住的北方蠻族進行搜查，小人便和同僚一起對分管片區進行全面的搜查。之后發現此人突然失蹤了，便稟告了縣令大人。”
“嘖嘖...”
趙洵頗為玩味的朝寇縣令瞥了一眼，隨即道：“你的意思是在朝廷下令之前，萬年縣并沒有對居住在長安的北方蠻族進行嚴格的控制？”
大周雖然開放，但對于胡人尤其是北方蠻族的控制那是相當嚴的。
來長安定居的胡人必須在編，而且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必須到縣衙之中點卯。
如果一次未點卯，杖責四十。如果兩次未點卯，則直接驅逐出長安城。
所以按照規矩，萬年縣的衙役有責任定期對居住在其轄區的北方蠻族進行身份核驗，確保其沒有問題。
“小人，小人不是那個意思...”
這捕快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別提有多難受了。
“小人是說，小人是說...”
那衙役又下意識的朝寇縣令望去，這次寇縣令毫不猶豫的責斥道：“趙大人問你話，你徑直對趙大人說便是，朝本縣看作甚。”
捕快被嚇得一個激靈，這才轉向趙洵道：“欽差大人，小人確實有定期對他們的身份進行核驗。但是這個頡利古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啊。他都是按期點卯，所以小人對于此人并沒有太深的印象。”
“唔，若是這樣的話...”
趙洵又轉向了寇縣令，微微笑道：“責任確實不在萬年縣。可這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失蹤了，若是傳出去也對寇縣令的官聲不好啊。您說呢，寇大人？”
“這...”
寇縣令強自擠出一抹笑容道：“趙大人說的極是。趙大人有什么需要下官配合的盡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力配合。”
“好！”
趙洵要的就是這句話。
“本官現在就帶人去興善坊，要先查驗一番那頡利古原先的住處。你帶幾個與這片區域相熟的衙役來。”
興善坊不像是城北的那些王公貴族的聚集區，這里一般居住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
在捕快的帶領下，趙洵一行人來到了一個棚戶聚集區。
遠遠望去，這里猶如貧民窟一般雜亂。
寇縣令甚至是下意識的捂住了鼻子，因為他覺得這里太臭了。
整日養尊處優，寇縣令光是花在熏香上的時間一天就有一個時辰。
可現在，他竟然得來這個臭水溝一般的地方。
可是寇縣令也絲毫不敢有怨言。
原因無二，他是陪著趙洵來的。
趙明允是他如今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所以他便是再痛苦，捏著鼻子也得跟著趙洵往里走。
“怎么寇縣令是哪里覺得不舒服嗎？”
趙洵見寇縣令這個狀態，半開玩笑的調笑道。
“沒，沒有。趙大人請。”
寇縣令心中叫苦，也只能把捏在鼻子上的手指撒開，屏住呼吸避免臭味灌入耳鼻。
他心中埋怨，這地方為何會如此之臭，這些賤民當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一行人徑直往里走，這個棚戶區就像是迷宮一樣，彎彎繞繞曲曲折折。
若非有對此地地形相熟的捕快引路，他們貿然闖入還真的很有可能會迷路。
“趙大人，縣令大人，這頡利古居住的屋子就在前邊不遠處。”
“嗯。”
趙洵對此并無太過激動，寇縣令心中則是狂喜不已。
他心道可算是到了，再這樣走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突然之間被熏得暈倒過去。
“兩位大人小心。”
捕快一邊在前面引路，還得一邊撥開雜草等障礙物，防止絆倒兩位貴人。
終于一行人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小院子跟前。
那捕快一腳踹開了大門，隨后點頭哈腰的迎著趙洵等人進入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股濃重的土腥味，這讓毫無準備的寇縣令差點吐了出來。
好在對趙洵的恐懼讓他沒有做出這等失儀減分的舉動。
“大人小心。”
捕快見趙洵一馬當先的走去，連忙跟上前去幫趙洵探路。
萬一突然之間暴起竄出來幾個歹人傷到了趙洵，他就算賠上這條賤命也抵不了。
“不必這么一驚一乍的。”
趙洵只覺得心中好笑。
他好歹也是個六品修行者，在這長安城里應該沒有什么人能夠輕易傷的了他。
反倒是這縣令衙役都是一群拖油瓶的存在，保護好他們自己不要讓趙洵分心才是最緊要的事情。
從院子走入里屋，趙洵立即就察覺出了異樣。
不是別的，是氣味。
濃重的妖獸氣息讓他立刻警惕了起來。
以往的時候趙洵總是嘲笑賈興文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處聞氣味。
因為在他看來這是野獸才有的習慣，依靠氣味來辨別敵我，依靠氣味來劃分領地。
而且賈興文基本上去到一個地方就會說這個地方有妖氣。
這簡直是太離譜了些。
可現在輪到趙洵體會到氣味的重要性了。
他能夠十分明確的感受到這個屋子的異樣。
從每個角落散發出的妖氣讓趙洵非常難受。
“這里有妖氣。”
趙洵還是說出了賈興文的那句名言。
“下令把這個院子封鎖，帶所有和頡利古接觸過的人來縣衙，本官要一一質詢。”
“啊！”
寇縣令聞言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實在沒有想到趙洵竟然真的在這里發現了妖獸的蹤跡。
難不成這個頡利古真的是北方蠻族派到長安城中的奸細？
他身為萬年縣縣令，竟然對此毫不知情，看來此事是脫不了干系，注定要擔責任了。
寇縣令只覺得一陣天暈地轉，竟然是生生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