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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誰都救不了你,我劉瑾說的

  說著陳倉噗通一聲跪倒在李桓面前道:“陳倉愿為太傅門下走狗,為大人效命。”

  一旁的陳耀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實在是被陳倉的舉動給搞得有些懵了。

  畢竟在陳耀他們的印象當中,這些文臣對他們大人那可是相當的看不上的,不少人背地里都不停的咒罵,可是他們沒想到陳倉這么一個戶部郎中竟然還有這般的決心。

  一時之間陳耀等人的目光從陳倉身上轉移到了李桓身上,顯然很是好奇李桓面對陳倉這般投效,會有什么反應。

  李桓看了陳倉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上前一步將陳倉扶了起來道:“陳郎中快快請起,李某何德何能,竟得陳郎中這般大才相助。”

  陳倉是不是大才李桓不知道,但是能夠做到一部郎中,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庸才。

  更重要的是李桓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野心,當然有野心李桓不怕,若是一個人連野心都沒有的話,那才有問題呢。

  而且李桓從陳倉的舉動能夠看出對方絕對是一個行事果決之人,要知道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以及決斷力的。

  顯然陳倉要做出投靠他的決定,必然是要經過一番心理上的掙扎,李桓也相信這個時候肯定還有人想著投靠他。

  但是這都幾天過去了,也沒見一個人來拜他的山門,說到底還不是心中遲疑不定嗎?

  陳倉是這第一個,除非是李桓真的不想接納任何人,永遠只做一個孤家寡人,否則不管如何,李桓都必須要將其收下,因為陳倉的投效,必然會被許多人看到,如果他真的拒絕了,必然會讓一批想要投效他的人打退堂鼓。

  李桓不是要結黨營私,而是如陳倉所說的那般,他想要做事的話,手下連個能夠信得過的人都沒有,再好的政策,如果沒有可信的人去執行,那還不如沒有呢。

  這點只看劉瑾推行新政到了地方上被那些地方官員給解讀扭曲成什么樣就知道了。

  從京師到福建,李桓同王陽明可不是游山玩水去了,而是真正的在地方上查看過劉瑾所推行的新政的執行情況的。

  真正看過之后,李桓才體會到為什么歷來想要改革都是那么的艱難了,因為想要改革必然會觸及相當一大批人的利益,這些既得利益者絕對不可能容忍有人去碰他們的蛋糕。

  就好比劉瑾新政,劉瑾的許多新政其實對于大明、對于百姓而言還是有著極大的好處的,只可惜因為觸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哪怕是劉瑾在朝堂之上強令執行,到了地方上卻全都變了樣。

  這還是劉瑾身邊聚集了一批閹黨官員盯著的情況下,要是沒有這些官員盯著,鬼知道到了地方上會變成什么樣呢。

  其實再想一想后來張居正的改革,何嘗不是動了相當一批人的利益,但是張居正乃是正統的讀書人出身,有著自己的班底支持,從上到下都有其門生故吏在,這才使得張居正的改革得以貫徹下去。

  即便是如此,張居正在死后也沒有得到什么好,要說這其中沒有那些被張居正觸及利益的人的反撲,那才是怪事呢。

  李桓的心很大,天子朱厚照的心同樣也是非常大,注定君臣二人是要辦許多大事的。

  李桓可以預見,將來他必然需要很多的人去貫徹他的意志,執行他的想法與政策,這種情況下,李桓就算是不想去結黨,他也必須要團結一批人在自己身邊。

  否則的話,一切都是空中樓閣,看似美好罷了。

  陳倉聽了李桓的話,心中登時充滿了激動,恭恭敬敬的向著李桓拜了拜,這才起身。

  李桓向著陳倉笑道:“陳郎中且隨本官入府敘話,剛好也給本官說一說戶部的情況。”

  陳倉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連忙落后李桓一步,跟在李桓身旁道:“下官榮幸之至。”

  走進客廳之中,分賓主落座,李桓居于上首,陳倉坐在李桓左側。

  侍女在上過茶水之后退下,而李桓的目光落在了陳倉身上緩緩開口道:“陳郎中,你在戶部之中,掌管何務?”

  陳倉聞言忙道:“回太傅,下官在戶部之中只是一小小的郎中,負責田畝土地的核算,比之掌管賦稅、掌管下屬寶泉局、庫藏的幾個司來,卻是差的遠了。”

  李桓微微點頭,戶部掌管的項目很多,好比附屬、田畝、庫藏乃至鑄造局等等,可以說但凡是同銀錢、賦稅有關的,幾乎都歸屬戶部管轄,相當于管著朝廷的錢袋子。

  說起來戶部在朝堂六部當中,權柄還是相當大的,畢竟掌握著朝廷的錢袋子,能夠成為戶部官員,也是一種資歷和能力。

  看了陳倉一眼,李桓道:“劉瑾公公推行新政,清查天下田畝的事情究竟辦的如何,你既然在戶部掌管天下田畝核算,想來應該清楚吧。”

  陳倉面色微微一變,看了李桓一眼,低聲道:“太傅大人,關于劉瑾大總管清查天下田畝之策的情況,您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李桓嘴角微微一翹,瞥了陳倉一眼笑道:“哦,真話又如何,假話又如何?”

  陳倉深吸一口氣道:“大人若是要聽真話的話,下官可以告訴大人,劉公公想要清查天下田畝簡直就是妄想,地方官員報上來的田畝數據根本就是篡改之后的結果。如果說是想聽假話的話,那就是劉公公的新政成效斐然,天下田畝已經清查殆盡…”

  李桓淡淡的看了陳倉一眼突然道:“想來陳郎中你定然同劉瑾關系不睦吧。”

  陳倉聞言當即道:“回大人,下官自是不屑于劉瑾,當初劉瑾試圖拉攏下官,卻是被下官回絕,自那之后,劉公公便一直想要將下官調離,貶謫到地方去,幸得諸位大人庇護,這才沒有讓劉公公得逞。”

  顯然陳倉是真的打算投靠李桓了,所以連這些事情也沒有隱瞞李桓。

  不過就算是陳倉想要隱瞞,以錦衣衛的調查能力,早晚能夠調查到這些。

  微微點了點頭,李桓笑道:“原來如此,不曾想陳郎中你同劉大總管還有這般的過往啊。”

  陳倉輕笑道:“不過如今劉瑾公公已經因罪下了大獄,朝堂之上閹宦為之一空,下官倒也不用擔心被劉瑾給盯上了。”

  站在李桓身側的陳耀聞言不由的笑了起來,只讓陳倉訝異的看了陳耀一眼。

  說來陳耀這個時候發笑,明顯是有些失禮的,也就是做為李桓的心腹,也算是李桓的親隨了,所以才沒有被訓斥,否則的話,不被訓斥一番才怪。

  即便如此,李桓也是瞪了陳耀一眼。

  陳耀忙向著陳倉拱手道:“是陳某失禮了,陳郎中見諒。”

  陳倉自然之道陳耀在李桓身邊的地位,見狀忙道:“陳百戶客氣了,定然是下官說了什么讓陳百戶感覺好笑的話,否則陳百戶也不會這般發笑了。”

  陳耀下意識的向著李桓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詢問李桓要不要將劉瑾即將官復原職執掌司禮監,帶著他手下的那一干閹黨骨干重返朝堂的事告知陳倉。

  陳耀的眼神看在陳倉眼中,陳倉心中一動,也是向著李桓看了過去。

  李桓微微一笑道:“這事情很快就會傳開,你就先告訴陳郎中吧。”

  陳耀點了點頭道:“是,大人。”

  說著陳耀目光投向了陳倉道:“陳郎中,你方才說劉瑾被下入獄中,不用擔心劉瑾會尋你麻煩了?”

  陳倉微微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陳耀笑道:“陳郎中你有所不知,不久之前,我家大人已經進宮,替劉瑾洗脫了謀逆的嫌疑,并且向天子進言,陛下已經傳旨劉瑾再度執掌司禮監,而劉瑾手下的張彩、劉宇等人也將重返朝堂。”

  “什么!”

  陳倉聞言不由的神色一變,忍不住驚呼一聲,臉上滿是愕然之色。

  陳倉顯然是沒有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消息,畢竟在一眾文武看來,劉瑾身上有了某害天子的嫌疑這么一個污點,天子就算是饒過劉瑾一遭,也是必然不會再重用于他。

  甚至有可能劉瑾出來之后,就會將劉瑾打發到南京做一任留守太監之類的養老去了。

  可是現在陳耀卻是告訴他,劉瑾非但是不會被打發出京去地方養老,甚至還會帶著他手下那些人重返朝堂,重掌司禮監。

  陳倉可以想象得出,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怕是朝堂之中,一眾文武非得炸鍋不可。

  劉瑾那是何許人也,先前權柄滔天,氣焰之強,幾乎無人可擋,結果因為謀逆之罪而被下入了大獄之中。

  一時之間,朝廷之中,文武百官不知多少人紛紛上書彈劾劉瑾,揭發劉瑾的罪狀,甚至還給劉瑾列出了數十宗罪名。

  這事情可不是一個兩個官員干了,可以說幾乎所有的官員都上書彈劾揭發劉瑾,當時那就是政治正確,似乎只有如此方才能夠洗脫自己同劉瑾聯系的嫌疑。

  彈劾揭發劉瑾就是又一次的站隊,那些揭發劉瑾罪名的官員不管先前是不是閹黨一員,只要揭發了劉瑾,那么自此之后也就不再是閹黨,也不可能是閹黨。

  當然這也只是對于一些底層的官員罷來說罷了,畢竟劉瑾權柄最盛的時候,不知多少官員都上書劉瑾,試圖拜入劉瑾門下。

  真要是追究的話,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人會被打成劉瑾一黨。

  而當時費宏、毛紀等人就是靠著這種辦法,將那些閹黨骨干拿下,至于底層投靠劉瑾的官員,則是全部保留了下來。

  不是他們不想將這些人也都給拿下,關鍵是拿下了這些人,朝堂基層官員至少要缺失三分之一多,甚至搞不好某個衙門,整個部門都要被清空了。

  現在好了,劉瑾竟然要重返朝堂了,陳倉一想到劉瑾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便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倒霉呢。

  深吸一口氣,陳倉看著李桓道:“大人,您勸諫陛下放劉瑾重返朝堂是…”

  顯然陳倉似乎意識到了李桓的目的,眼中帶著幾分欽佩看著李桓。

  李桓淡淡的道:“這朝堂之上一家獨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能少得了劉公公呢,若是少了他,豈不是少了許多的熱鬧不是。”

  陳倉沖著李桓恭敬的道:“大人此舉甚妙,下官佩服。”

  李桓擺了擺手,看了陳倉一眼道:“行了,你只需要記住一點,以后你便是本官一系的人了,只要你不是違法亂紀,胡作非為,出了任何事,自然有本官替你扛著,你要做的便是替本官盯著戶部的一舉一動。”

  陳倉聞言興奮的道:“下官明白了,定不負大人所望。”

  不久之后,陳倉出了李桓府邸,整個人只感覺有些飄飄然,心中滿是激動和歡喜。

  行至馬車之前,趕車的老仆見到自家老爺一臉興奮的模樣連忙放下凳子扶著陳倉上了馬車笑道:“老爺似乎非常的開心。”

  陳倉哈哈大笑,看了那老仆一眼道:“老爺我自然是開心,以后老爺我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小瞧,被人拿捏欺負了。我陳倉也是有靠山,有依仗的人了,哈哈哈…”

  老仆見狀臉上也是露出笑意道:“老爺這么開心,定然是一件大好事。”

  陳倉笑著道:“不錯,快回府,老爺我要祭拜祖宗,此番定然是列祖列宗保佑方才能夠讓我順利的搭上太傅,得了太傅青睞。”

  天邊的晚霞灑下一片絢麗的光華,將天邊洇染的是那么的美麗動人。

  而這會兒在錦衣衛詔獄的出口處,十幾道身影緩緩的從詔獄之中走了出來。

  這些人以劉瑾為首,十幾人幾乎個個身上帶傷,有的甚至需要同伴的攙扶方才能夠站穩,看上去相當的凄慘。

  不用說,這些人就是被費宏、毛紀、宋靖等人趁機打入大牢之中的閹黨骨干,這些人可以說都是四品、三品以上的大員了,也是劉瑾手下的核心骨干,沒了這些人替劉瑾搖旗吶喊的話,劉瑾自朝堂之上也就是個光桿司令,根本就沒有什么影響力。

  但是有了這些人相助的話,劉瑾又有司禮監在手,自然可以在許多時候壓朝堂百官一頭。

  可以說如果單單是只掌管了司禮監,而沒有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投靠,劉瑾或許權柄不弱,但是絕對不可能達到權柄滔天的程度,也不會私底下被人稱之為立皇帝。

  可想而知,文官集團對于張彩、劉宇這些投向了劉瑾的官員到底有多么的痛恨,這些人能夠活到現在,真的是命大了。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十幾日的牢獄下來,讓劉宇、張彩等人感覺仿佛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一般。

  那種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沖擊,要是心志差點的話,恐怕都已經被折磨瘋了。

  這會兒劉瑾背著雙手,看向皇城方向,眼中流露出去幾分猙獰,尖聲道:“哈哈哈,我劉瑾又回來了,那些曾經害過咱家的人,你們準備好承受咱家的怒火了嗎?”

  劉宇、張彩等人聽了劉瑾的話,對視一眼,眼中同樣是充斥著怒火以及恨意。

  報復,必須要報復,尤其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他們死了也就罷了,可是誰讓他們命大,被李桓給救了下來呢。

  如今更是能夠重返朝堂,要是不報復回來的話,那又怎么對得起他們這些時日在牢獄之中所受的那些苦。

  劉瑾大笑過后,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一眾人身上道:“大家都回去好生歇息一晚,傷勢嚴重的就多休息幾日,好生調理身子,能夠堅持的明日就給咱家回衙門去,讓那些人知道,我們又回來了。”

  張彩沖著劉瑾拱手一禮道:“大總管盡管放心便是,但凡是我張彩還有一口氣,我便是爬也要爬到衙門里去,我絕對同他們沒完。”

  “我也是!”

  “還有我!”

  很快一眾人各自散去,夜幕降臨,京城陷入了一片沉寂,許多人卻是想不到,待到天亮之后,朝堂各部衙門不知道將會變得如何的熱鬧。

一夜無話天色大亮  如同往常一般,吏部的官員按照以往的點卯時間出現在衙門當中,開始準備一天的辦公。

  經過一場大清洗,吏部官員卻是缺失了不少。

  先是因為劉瑾的緣故,受到劉瑾牽連的閹黨官員被拿下了不少,其中單單是吏部侍郎、郎中、員外郎加起來便被拿下了三五人之多,還有就是費宏、毛紀、他們的謀逆大案牽連,吏部又有幾名官員被拿下。

  可以說如今吏部中高層的官員幾乎被拿下了一半左右。

  許多職缺都來不及遞補,所以整個吏部顯得有些混亂,以至于名義上成了吏部一把手的右侍郎丁康動不動便因為下屬辦事不利而咆哮不已。

  所以說整個吏部充斥著一股子緊張而又壓抑的氛圍。

  做為吏部左侍郎的張彩哪怕是放在以前,那也是吏部的實權人物,如今吏部尚書空缺的情況下,張彩已經算是吏部的第一號人物了。

  當身著一身官服,甚至打著繃帶,頭上裹著紗布的張彩走進吏部衙大堂里的時候,許多人都是愣了一下。

  有官員第一眼沒有認出張彩來,實在是張彩那一副打扮太過怪異了些,這里是衙門辦差的地方,不是醫館,給人看病的地方。

  有人只是隨意掃了一眼,下意識的想要趕人,可是剛想張口就看清楚了張彩的那一張臉。

  張彩好歹也是吏部的實權人物,吏部上上下下的官員吏員沒有一個不認識張彩的。

  這會兒看到張彩,那名官員不禁愣了一下,隨即驚呼一聲道“張彩…你…你不是在大獄之中嗎?”

  顯然這官員是被驚到了,畢竟一個已經被投入了大牢之中的上司,突然之間沒有一點消息,沒有一點先兆的出現在衙門當中,不嚇人才怪。

  這人一聲喊卻是將所有正在忙著處理事情的人給驚到了,幾乎所有人都向著這邊投來了目光。

  當看到張彩的時候,這些官員的反應都同先前那官員一樣,都是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站在那里的張彩。

  站在那里的張彩注意到了眾人的目光,臉上露出幾分怎么看怎么有些猙獰的笑容,沖著一眾人微微一笑道:“諸位,別來無恙啊。張某又回來了!”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張彩,而這時,丁康向著張彩走了過來,眼中流露出幾分疑惑以及戒備。

  “張彩,你…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張彩沖著丁康笑了笑道:“丁侍郎是不是覺得很意外,托了李太傅的福,蒙陛下垂憐,劉公公以及我等一干被冤枉的人終于得以洗脫身上的嫌疑,陛下皇恩浩蕩,準我等官復原職。”

  聽張彩這么說,許多人直接傻眼了。

  張彩說什么,不少的官員心中泛起了波瀾,劉瑾以及張彩他們這些人竟然被天子給赦免了,并且還要官復原職。

  本來就因為謀逆大案被搞得元氣大傷的文官集團都還沒有來得及緩過一口氣來,結果天子就放出了劉瑾這些人,這日子還怎么過啊。

  丁康臉色一黑,努力的擠出幾分笑容沖著張彩拱了拱手道:“那本官便恭喜張大人了。”

  說著丁康道:“既然大人歸來,那么大人先前所負責的那些事務便繼續由大人掌管吧。”

  說完這些,丁康轉身離去。

  張彩目送丁康離去,嘴角露出幾分冷笑。

  這般的情形在各個衙門當中上演,可以說一個早上,文武百官都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劉瑾以及其麾下的黨羽又回來了。

  內閣之中,正在辦公的楊廷和、李東陽看到走進內閣的劉宇的時候,皆是一愣,哪怕是以他們的定力也是忍不住面色一變。

  不過二人也只是驚訝罷了,隨即便反應了過來,上前沖著劉宇拱手一禮笑道:“劉大人,歡迎你回來。”

  劉宇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二人一眼,淡淡的道:“劉某自己都沒有想到還能夠活著回到這里。”

  李東陽聞言輕咳一聲道:“劉大人說哪里話,正所謂清者自清,朝廷是公正的,劉大人先前只是涉嫌謀逆一案,如今身上嫌疑被洗去,自然是可以回到內閣。”

  劉宇深深的看了李東陽一眼,沖著李東陽拱了拱手。

  目光落在王陽明身上的時候,劉宇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沖著王陽明一禮道:“王閣老,劉某有禮了。”

  劉宇昨日回府之后,第一時間便詢問了這些時日京城之中,朝堂之上到底都發生了何等的大事。

  當徹底了解了他們被打入大牢之后所發生的事情之后,劉宇心中充滿了感慨,這次他們真的是如劉瑾所說的那般,多虧了李桓。

  若非是李桓救醒了天子,那么他們這些人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哪怕是先前被李桓派人所救,他們也是所知有限,但是真正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之后,便是劉宇也對李桓生出了幾分欽佩與感激。

  自然而然的,王陽明被人視作同李桓是一伙的,更是被看做李桓在朝中的同黨,那么劉宇自然不會給王陽明臉色看,態度顯得很是熱情與親近。

  逃過了一劫的劉瑾回到府中,歇息了一夜,天剛蒙蒙亮便再也按捺不住,早早的便回到了司禮監。

  雖然說司禮監一些大太監先前被拿下直接被太后下令杖斃,但是以劉瑾在司禮監的掌控力,縱然是少了那些大太監,一樣影響不到司禮監的正常運轉。

  所以說當劉瑾回到了司禮監,司禮監立刻便正常運轉起來。

  一份份的奏章堆在了劉瑾面前。

  劉瑾翻看著這些奏章,突然之間一拍桌案怒道:“戶部的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本公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去年本公就說過,一年之內必須要將天下田畝清查清楚,這些數據都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同以往的存檔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司禮監之中,一眾人直接被嚇得跪了一地,他們都能夠感受到劉瑾心中憋著的那一股子火氣。

  所以一個個的辦事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會成為劉瑾發泄的對象。

  這會兒看到劉瑾發火,自然是跪倒了一片。

  此時一名內侍怯生生的道:“大總管,這…這是戶部半個月之前送來的,總管您還沒有來得及批閱就…”

  劉瑾立刻就明白過來,這些奏章是他被下獄之間送來的,同時心中怒火更盛,看著那些奏章,劉瑾有些后知后覺的發現,從那些奏章當中就能看出,許多官員似乎是在敷衍他的命令,就像是提前知道他劉瑾即將要倒霉似得。

  “該死的,這些人絕對都想害咱家。”

  一聲低喝,劉瑾豁然起身沖著跪了一地的內侍道:“都跪著做什么,跟本公前往戶部,本公到時要問問,本公交給他們的事情,他們就是這么敷衍本公的嗎?他們眼中可還有本公!”

  當十幾名內侍簇擁著一頂小轎出現在戶部衙門的時候,負責把守衙門的吏員看到從轎子當中走下來的劉瑾的時候不由的一愣,幾乎條件反射一般驚呼一聲:“劉公公!”

  劉瑾根本就沒有理會這些官員,只是冷哼一聲,大步走進戶部當中。

  那十幾名內侍也連忙跟了上去,大總管身上可還有傷呢,要是急怒攻心出了什么意外,他們這些人可一個都討不了好。

  相比其他幾個部門,劉瑾在戶部當中的影響力倒是要差了一些,只因為戶部是由閣老楊廷和遙領,這種情況下,劉瑾想要在戶部當中安插人手必然要先過了楊廷和那一關。

  只可惜劉瑾幾次想要在戶部安插人手都被楊廷和給巧妙的化解了,以至于劉瑾在戶部只拉攏了幾名員外郎這種中低層的官員,最多就是能夠幫劉瑾傳遞一下戶部內部的消息罷了。

  不過因為身上被打上了閹黨的烙印的緣故,那幾名員外郎在戶部當中日子也是過的相當艱難,處處被同僚排擠,什么苦活累活都被派給了他們。

  前番趁著清理閹黨,那幾名被劉瑾拉攏的官員直接就被貶謫到地方去了,如此一來,劉瑾在這戶部當中,連個眼線都沒了。

  可以說整個戶部被楊廷和打造的滴水不漏,任憑劉瑾如何努力,都沒有能夠占據一個要緊的位置。

  左右侍郎、員外郎,這等中高層的官位,劉瑾一個都沒能拿到手,不得不說楊廷和手段之厲害。

  因為消息傳播速度的緣故,以至于戶部之中還沒有人知曉劉瑾重返司禮監的消息。

  當然真要說的話,其實還有一人是知曉這個消息的,那就是昨日才選擇投靠李桓的陳倉。

  不過陳倉并沒有多嘴,這等消息最多半天就會傳開,他若是在這戶部當中多嘴的話,豈不是顯得他太過特殊了嗎?

  當劉瑾出現在戶部的時候,平日里負責統帥戶部大小事務的左右侍郎皆是一愣,詫異的看著一臉怒氣沖沖的劉瑾。

  “劉瑾,你怎么會在這里…”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左侍郎包清沖著劉瑾驚呼道。

  劉瑾只是冷哼一聲,將一摞奏章狠狠的丟到包清面前道:“包清,本公如今重掌司禮監,其他不要和我多說廢話,給我將負責核算天下田畝的員外郎、郎中統統帶來,本公有話要問他們。”

  聽了劉瑾的話,包清面色微微一變,顯然意識到劉瑾重掌司禮監意味著什么。

  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劉瑾,畢竟戶部可是由楊廷和遙領,而楊廷和又一向對他們頗為照拂。

  劉瑾幾次找他們戶部的麻煩,都是被楊廷和給擋了回去,這一次劉瑾直接殺上門來,讓包清生出幾分不妙的感覺來。

  這不會是劉瑾故意來尋他們的麻煩,想要拿他們戶部當做殺雞儆猴的那只雞,做給滿朝文武看的吧。

  不得不說能夠坐上一部侍郎的無論是智慧還是反應能力都不差,只要不是癡迷到了某一點,絕對都可以說得上是這個時代的頂尖人物。

  包清一眼就看出了劉瑾的打算,而也如他所想,劉瑾就是要拿戶部來立威,誰讓楊廷和一直護著戶部,害的他的手都伸不進戶部來。

  這次劉瑾既是要拿戶部立威,更是要狠狠的趁機處理幾名官員,然后安插自己的人手進來。

  至于楊廷和,劉瑾覺得以往自己對其實在是太過客氣了,竟然想著同對方和平相處,可是前番鬼門關之前走了一遭,劉瑾一改自己的行事作風,根本就不再想著楊廷和會對他的一番做法有何反應了。

  看著包清沒有動彈,劉瑾冷笑一聲道:“怎么,難道要本公親自去叫人不成?”

  包清深吸一口氣,看著劉瑾道:“劉總管,戶部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楊閣老…”

  劉瑾登時大怒,哈哈大笑道:“楊廷和嗎?本公自會給楊廷和一個交代,可是如果你不立刻給本公一個交代的話,那就不要怪本公不客氣了。”

  包清面色一變,正要開口,一旁的右侍郎侯強扯了包清一把,沖著劉瑾賠笑道:“劉公公且稍后,下官這就去將人喊來。”

  很快戶部一處偏廳之中,幾名官員以及十幾名吏員正在一堆的檔案之間忙碌著,突然一名吏員快步跑了過來,沖著郎中陳倉道:“陳郎中,快,快,大人急召你們前去。”

  陳倉微微一愣,詫異的看了那吏員一眼道:“大人召我們前去,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吏員喘了口氣道:“大事不好了,劉公公突然之間帶人來咱們戶部大鬧,看上去是來尋事的,等下你們去了,可一定要小心一些才是。”

  陳倉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頭,心中泛起波瀾,顯然是沒有想到劉瑾重掌司禮監的第一把火竟然會燒到他們戶部,甚至燒到他的頭上來。

  昨天從李桓那里得知劉瑾重掌司禮監之后,陳倉就意識到,劉瑾此番歸來必然會尋個機會立威。

  畢竟劉瑾牢獄之中走了一遭,對其聲望影響實在是太大了,若是不能將其威望重塑起來的話,怕是重掌了司禮監,也很難有以往的那種威懾。

  別說是劉瑾了,換做是他處在劉瑾的位置上,也肯定會找人立威。

  若是以往的話,陳倉或許還會擔心,但是如今他也算是有了根腳,有了靠山的人了,本來還想著看別人笑話,想看看劉瑾到底會選誰做那殺雞儆猴的倒霉雞呢。

  結果別人的笑話沒看到,卻是不曾想他自己卻成了劉瑾選來立威的對象。

  嘴角露出幾分苦笑,陳倉忍不住輕聲嘀咕道:“劉公公啊劉公公,您選誰不好,怎么就偏偏要選我呢。”

  那吏員看著陳倉的神色變化,本以為陳倉聞訊肯定會嚇得崩潰,可是讓他驚訝的是陳倉臉上除了露出一絲苦笑之外,竟然沒有一絲的畏懼與害怕之色。

  連他都看出劉瑾是故意來尋釁滋事,找人立威的,他就不信陳倉會看不出,若是陳倉知曉劉瑾的目的的話,那么他就應該清楚,這次不管怎么樣,怕是在劫難逃,在劉瑾手中,便是不死也要脫上一層皮。

  難道陳倉真的不怕嗎?

  注意到那吏員的神色,陳倉自是能夠看出對方的心思,只是不屑的搖頭,不就是倒霉的被劉瑾給盯上了嗎。

  沒有投靠李桓的話,他肯定是六神無主了,但是如今他有李桓撐腰,便是劉瑾又有何懼。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陳倉沖著手下幾名員外郎、主事道:“既然大人召見,,諸位便隨我去吧。”

  不同于陳倉的一臉平靜之色,這些員外郎、主事們卻是一個個的面色大變,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劉瑾的兇名太盛了,尤其是劉瑾再度歸來,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火氣,而他們被對方選做立威的對象,等下能有什么好下場啊。

  員外郎葛青沖著陳倉低聲道:“大人,這可怎么辦才好?劉瑾他不知道要怎么對付我們呢?咱們是不是死定了?”

  這人乃是陳倉的心腹,聞言陳倉沖著葛青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萬事還有本官呢。”

  這下就是葛青也有些看不懂了,他都嚇壞了,可是陳倉卻顯得無比的平靜,這讓葛青滿心充滿了疑惑,不過臉上還是掛著驚慌之色。

  很快一眾人便來到了大堂之中,陳倉一眼就看到了正一臉怒色的劉瑾,而包清、侯強二人正一臉無奈的站在那里。

  只看這情形就知道,想要指望包清、侯強他們替他們出頭,顯然是沒什么可能了。

  劉瑾只是選了他這個郎中而已,雖然說在戶部當中也算得上是中上層的官員了,但是郎中又不止一個,只要劉瑾不是奔著包清、侯強他們去,便是楊廷和知曉了,怕也會視作不見,將他們丟出去給劉瑾出氣。

  看明白大堂之中的形勢,陳倉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同時無比慶幸,虧得自己足夠果決,先一步投了李桓,抱上了李桓這么一個大粗腿,否則的話,今日等著他的可能就是罷官下獄一途了。

  劉瑾目光陰沉的盯著走過來的陳倉等人,尤其是看到陳倉的時候,劉瑾眼神之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

  在這戶部當中,侯強、包清都是楊廷和的鐵桿支持者,他根本拉攏不了,所以只能將目標放在了郎中這一級別上面。

  而陳倉能力極為出眾,又負責田畝核算方面,所以劉瑾便盯上了陳倉,然而幾次拉攏竟然都被對方所拒絕,再加上有楊廷和出面,所以劉瑾也沒能奈何對方。

  如今看到陳倉,想到對方竟然不識時務的數次拒絕自己,心中的火氣頓時油然而生,當即沖著陳倉怒喝道:“大膽陳倉,你可知罪否?”

  陳倉神色不變,沖著劉瑾一禮道:“下官見過劉公公,不知劉公公所指為何,下官究竟犯了何罪?”

  侯強、包清二人將陳倉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不由一愣,對視了一眼,心中無比驚訝,這陳倉的反應不對啊。

  按說陳倉應該嚇得哭求劉瑾或者他們二人才對,可是陳倉的反應太過平靜了,這就有些不尋常了啊。

  劉瑾看了陳倉的反應,也像侯強、包清等人一般露出幾分訝異,但是劉瑾卻不管那么多,區區一個陳倉而已,還能反了天不成,今日他選擇陳倉立威,便是這會兒楊廷和親自趕到,也休想改變他的主意。

  誰也救不了陳倉,他劉瑾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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