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岳不群準備敲門的時候,就見那緊閉的房門猛然之間打開,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即便是岳不群也是嚇了一跳。
錢禮的身影出現在岳不群的視線當中,錢禮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像是剛看到岳不群一般,反應過來之后,忙沖著岳不群躬身一禮道:“見過岳掌門,不知令狐少俠的傷勢如何了。”
說話之間錢禮臉上露出幾分愧疚之色道:“都怪錢某,如果說不是錢某的緣故的話,令狐少俠也不會受傷。”
岳不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錢禮,聽著錢禮的一番話,嘴角突然緩緩的露出幾分笑意。
似乎是見岳不群沒有說話,錢禮眼眸之中閃過幾分訝異,做出欲出門的模樣道:“不知在下是否可以去看一看令狐少俠的傷勢,畢竟…畢竟是因為在下受傷!”
這會兒岳不群搖了搖頭道:“錢先生卻是費心了,不過我那孽徒這會兒正在處理傷口,倒是不大方便,錢先生倒也不必過于擔心,不過是皮肉傷罷了,只需要好生休養幾日便好。”
錢禮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幸好是皮肉傷,否則的話,錢某怕是百死莫贖!”
再次沖著岳不群拜了拜,錢禮又道:“還請岳掌門莫要怪罪令狐少俠,一切都怪我,并非是令狐少俠要帶我來這里…”
岳不群輕咳一聲,打斷了錢禮的一番話道:“錢先生,這些且不提,岳某只是好奇,錢先生接下來要去往何處?”
錢禮微微一愣,臉上露出幾分慘然之色,悲憤道:“如今錢某已經是無家可歸,兄弟、兒子皆被李桓所殺,就連親族也受牽連被抄家,這天下之大,錢某又能去往何處,有時候錢某覺得,還不如就此一死了之…”
岳不群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之間感覺有一種拆穿對方的沖動。
不過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岳不群含笑道:“不曾想錢先生的遭遇竟然這般凄慘,岳某真是深表同情。”
錢禮抬頭看向岳不群,就聽得岳不群一副為難的模樣道:“若是可以的話,岳某倒是想要留先生在此居住一些時日,避一避外面的風頭。”
錢禮面色一變,一副慘然的模樣道:“岳掌門的意思在下明白,在下畢竟是錦衣衛要抓捕的要犯,的確是不好留在這里給岳掌門還有令狐少俠添麻煩,在下這就走…”
說著錢禮就要離去,不過岳不群卻是伸手按住錢禮的肩膀在錢禮愕然的目光當中微微搖了搖頭道:“錢先生卻是有些誤會了,岳某并非是趕錢先生離去,否則的話,我那弟子將你帶回來又有何意義?”
這下錢禮頗為不解的看著岳不群,臉上滿是不解的神色。
岳不群捋著胡須看著錢禮笑道:“本來岳某便打算離開福州城了,如今福州城亂成這般,待過得這一兩日我們師徒也該離去了,剛好這里就留給錢先生你容身。”
錢禮睜大了眼睛,顯然是沒想到岳不群竟然打算將此地留個他來落腳,幾乎是下意識的,錢禮道:“如今城門四閉,岳掌門要如何出城?”
錢禮眼中閃過幾分期冀之色,如果能有辦法出城的話,他自然想要出城,留在這城中,誰知道會不會被錦衣衛給抓到了啊。
岳不群含笑道:“出城之事,岳某自有辦法,錢先生盡可再次養傷便是,此地偏僻,想來只要小心謹慎一些,倒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說著岳不群拍了拍錢禮的肩膀,然后從懷中取出一方瓷瓶交給錢禮道:“這是秘制的傷藥,我看錢先生身上有傷,雖不怎么重,但是還是要處理一下才好。”
在錢禮愕然的目光當中,岳不群背著雙手,緩緩離去。
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冷厲之色,錢禮張了張嘴,回想著見到岳不群之后,岳不群所有的神色、話語、以及反應,輕聲呢喃:“這就是令狐沖那小子說的謙謙君子?我怎么感覺這就是一個滑不留手的老狐貍!”
福州城 昨天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喊殺之聲甚至小半個福州城都能夠聽到,不知多少人躲在家中,緊閉房門聽著外面的喊殺聲瑟瑟發抖。
太平了那么多年,陡然之間來這么一下,一般的百姓誰又經歷過這種事情啊,怕是沒有個幾天時間,根本就緩不過來。
當然也有膽子大那么一點的人,在聽到外面沒有什么動靜,喊殺之聲消失之后,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偷偷的透過門縫向外看,只看到一群渾身散發著一股子煞氣的衛所士卒正在清理長街之上的尸體,一具具看上去凄慘無比的尸體被丟上推車,裝的滿滿的,然后被推走。
黑夜退去,一輪紅日自天邊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知府衙門 如今的知府衙門之前那一條長街經過一夜的清理,總算是在太陽出來之前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當然想要徹底恢復到原先明顯不現實,最多就是昨天一場惡戰所殘留的尸體、鮮血之類的被清理一空,至于說道路兩邊受到破壞的房屋之類,一時半會兒之間卻是沒有什么可能恢復過來。
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長街之上應該已經是人來人往了才是,可是如今卻是一片冷清,只能看到稀稀疏疏的一些身影。
很顯然敢在這個時候出來的,必然是膽子極大才是,這些人看著長街兩側那殘留的交手的痕跡,空氣之中仿佛還殘留著昨夜廝殺之后所殘留的血腥之氣。
就在知府衙門前的高墻之上,一則告示被貼在上面,此時在那告示之前已經圍了一些人。
好奇心、湊熱鬧本就是人之本性,哪怕是昨天這里還死過許多人,可是當第一個人出現在那告示前的時候,沒有多久便圍了一群人。
一名錦衣衛這會兒正站在告示之下,大聲的讀著告示上的內容。
“茲有左布政顧煌、右布政錢忠…行刺欽差,謀逆造反…抄家滅族…男丁處以極刑、女子打入教坊司…”
告示內容自然是文縐縐的,有人聽了個七七八八,有人則是大字不識一個,聽得云里霧里的。
有人忍不住向著那念告示的錦衣衛校尉大著膽子問道:“這位官爺,這告示里到底說的是什么意思啊,官爺能給咱們解釋解釋嗎?”
雖然說對錦衣衛心有畏懼,可是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啊。
那錦衣衛聞言當即便給一眾人解釋道:“諸位,告示的意思是說,顧煌、錢忠等官員同蔡文相勾結,謀害朝廷欽差,按照朝廷律法,這就是謀逆造反的大罪啊,如今欽差大人已經請出王命旗牌,準備于明日午時,將顧煌、錢忠等犯官以及其親族盡數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啊,要砍頭啊!”
有人驚呼一聲。
“一次砍這么多官老爺的腦袋,還真是第一次見,明日怎么都要來瞧一瞧熱鬧。”
正說話之間,幾名差役拿著幾張寫滿了黑字的白紙糊在了那墻壁之上。
有認字的人見了湊上前一看,登時眼睛一亮大聲叫道:“都來看看啊,這上面似乎是關于錢家、顧家、何家這些被抄家滅族的官宦之家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登時一眾人再度圍了上去,只喊著讓那人大聲讀給他們聽。
“今有錢氏兄弟,兄長錢忠賣官鬻爵、貪贓枉法…錢勇殺人如麻,曾勾結倭寇屠滅溪水村、陳家塢…”
“何氏子弟何文草菅人命,強搶民女,以致白馬鎮荊小娥姐妹不堪受辱,投水自盡…”
隨著那人將那白紙之上書寫的各家所犯下的罪行念出,許多人起初是看熱鬧,可是沒有多久,就見一張張面孔之上充斥著一股子恨意。
“天啊,溪水村、陳家塢竟然是被錢家的人勾結倭寇給屠村的,那可是上百條人命啊,當年血案一出,不知有多么轟動,結果卻是不了了之,沒想到竟然是錢家干的…”
有人大叫道:“你們看到了嗎,錢家四兄弟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老大錢忠貪贓枉法、賣官鬻爵,老二殺人如麻,屠村滅戶,老三蓄養打手欺行霸市,囤物居奇,老四也不差,欺男霸女,逼良為娼…”
“該殺,老天真是開眼了啊,這些人全都沒有一個好東西,欽差大人下令夷滅其三族,真是大快人心!”
人群之中,一襲青衫的岳不群目光同樣落在那高墻之上的告示之上。
相比那些百姓大多不識字,只能通過別人之口才能夠知道這些即將被處斬的官員以及其親眷到底犯下了什么樣的罪行,岳不群卻是白紙黑字看的清清楚楚。
看得出整理這些官員以及親眷所犯下的罪行的人很是用了心,將這些人所犯下的罪行事無巨細,統統記錄了下來。
雖然說諸如滅人滿門、屠村的罪名只有那么幾個字,但是至少不是傻子都知道那區區幾個字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樣的血淋淋的罪孽。
當岳不群的目光落在錢家幾兄弟所犯下的罪行上面的時候,尤其是注意到錢家四兄弟中的錢禮,錢禮欺男霸女,單單是被他所害的良家女子就不下十幾人之多,更有兩三戶直接被錢禮給滅了滿門。
吐出一口濁氣,岳不群站在人群之中,看著那告示,目光又投向那些錦衣衛以及那莊嚴肅穆的知府衙門,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突然身邊一聲凄厲的嚎叫聲響起,只將岳不群都給嚇了一跳。
這哀嚎之聲既有悲憤,又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欣喜。
“我苦命的女兒啊,你在天之靈可看到了嗎,老天有眼啊,天殺的錢家終于遭報應了啊。”
岳不群詫異的看了那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一眼,這會兒邊上有人似乎認出了那老婦人低聲道:“原來是柳家胡同的柳秦氏啊,說來這也是苦命人,本來好好的一家子,就因為一對孿生女兒被錢禮那人給看上,索求不得,錢禮竟直接派人將柳秦氏兩個兒子生生打死,當著柳秦氏的面奸污并且殺死了她那一對女兒,當時柳秦氏就受不了刺激瘋了…”
“啊,原來柳家胡同的瘋婆子就是她啊。”
那老婦人如厲鬼一般凄厲的哭喊道:“你們可曾體會過親子被打死在自己面前,女兒又被人在自己面前凌辱致死的痛苦,老婆子我的確是瘋了,如果不是我瘋了的話,恐怕當時也被錢禮那禽獸給殺了。”
“哈哈哈,老天開眼,錢家終于遭報應了…”
柳秦氏就那么跌跌撞撞的向著柳家胡同方向而去,一邊走一邊肆意的放聲大笑,同時喊著錢家終于遭報應了。
岳不群凝視著柳秦氏的身影消失在遠處。
還是那一處偏僻的小院 令狐沖這會兒正坐在院子當中,一只手拎著酒葫蘆咕嘟咕嘟的喝著酒,原本腫脹的肩膀已經消腫,顯然傷勢已經好了許多。
岳靈珊正氣呼呼的沖著令狐沖道:“大師兄,父親說了,不許你喝酒,你傷都還沒好呢…”
令狐沖沖著岳靈珊笑了笑道:“小師妹,難得師傅他老人家出去打探消息,我這肚子里的酒蟲都快要饞死了,你就讓我喝上幾口吧。”
岳靈珊伸手去奪那酒葫蘆,可是卻被令狐沖一個閃身避開,就在師兄妹二人在那里爭奪的時候,就聽得一聲輕咳傳來。
二人的動作立刻便停了下來,原來是錢禮自房間當中走了出來。
似乎是休息了一夜,錢禮的精神頭明顯好了許多,沒了先前的狼狽,倒是多了幾分的儒雅之氣。
“令狐少俠,岳姑娘!錢某有禮了。”
淡淡的看了錢禮一眼,岳靈珊對于錢禮自然是沒有什么好感,畢竟就是對方害的自己大師兄被父親打了一巴掌,更是害的自己大師兄受傷,所以岳靈珊面對錢禮可沒有什么好臉色。
雖然是江湖兒女,可是奈何岳靈珊不喜對方,也不愿意自己大師兄為難,看到令狐沖向她使眼色,岳靈珊嬌哼一聲轉身回房間去了。
錢禮待岳靈珊回房之后,嘴角露出幾分笑意,走到令狐沖身前,臉上露出幾分關切之色道:“令狐少俠,不知你傷勢如何了,本來昨日錢某想要探望你一下的,只是尊師岳先生說你傷勢無礙,我也不好打擾。”
令狐沖灑脫一笑,拍了拍已經消腫的肩膀道:“有勞錢兄掛念了,區區一點小傷而已,不妨事的,倒是錢兄你的傷勢怎么樣了?”
錢禮笑了笑道:“承蒙尊師賜下療傷的藥物,如今已經好多了。”
令狐沖笑道:“師傅本就是面冷心熱之人,先生乃是讀書人,家師素日里也酷愛讀書,江湖人稱君子劍,可不單單是指家師如謙謙君子一般,更是指家師學識可比君子。”
錢禮眼睛一眨,嘴角抽了抽,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尊師氣度儒雅,溫潤如玉,不曾想竟也是我輩讀書人啊。”
令狐沖笑道:“那是自然,家師學問在各家各派當中,可是沒幾個能夠與之相比,若是師傅他愿意去考取功名的話,不敢說高中進士,至少也能夠中一個舉人。”
錢禮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尊師如此博學,竟無意考取功名,我士林痛失一大人才啊。”
令狐沖聞言笑道:“先生大可不用擔心,只需在這里住下便是,有我們在,便是錦衣衛的人找上門來,也足可保證先生的安全。”
錢禮正要開口說話,突然之間一個充斥著威嚴的聲音陡然之間在令狐沖耳邊炸響:“孽徒,為師臨出去之前是怎么同你說的,你有傷在身,竟然還敢在這里喝酒。”
令狐沖嚇了一跳,忙起身道:“師傅,弟子…”
岳不群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令狐沖一眼道:“等下再同你這混賬東西算賬。”
說著岳不群目光落在了錢禮的身上,眼眸之中滿是冷漠乃至殺機。
錢禮感受到岳不群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善,登時心中一驚,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似得,看著那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眼神,錢禮忙恭敬的向著岳不群一禮道:“錢禮見過岳先生。”
說著錢禮笑道:“方才錢某正聽令狐少俠提及岳先生精通四書五經,乃是博學鴻儒之士,錢某…”
岳不群眉頭一挑,冷笑道:“錢禮,趁著岳某還不想殺你,立刻給我滾出去,似你這等草菅人命,雙手沾滿了血腥的衣冠禽獸,別說是李桓要殺你,便是岳某都想一劍殺了你。”
一旁的令狐沖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師傅竟然會發這么大的火,尤其還說出錢禮該殺的話來,這如何不讓令狐沖滿是不解。
錢禮面色一變,臉上滿是不解與委屈的神色道:“岳掌門,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明白…”
嘭的一聲,就見岳不群一掌拍出,頓時錢禮整個人被岳不群給拍飛了出去,墜落于地的時候,一口鮮血噴出。
滿臉驚駭之色的錢禮看著一臉殺意的岳不群不禁連滾帶爬道:“岳掌門,誤會了,你肯定是誤會了,令狐少俠,你快勸勸尊師啊…”
就是令狐沖也被岳不群突然之間的舉動給搞懵了,尤其是眼看著錢禮被一巴掌拍飛出去,整個人都呆了呆,等到被錢禮的喊聲給驚醒的時候,令狐沖眼看著岳不群再次滿含殺機的向著錢禮走過去,一個閃身擋在岳不群身前道:“師傅,師傅,您快住手啊,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一轉眼就…”
岳不群眼見令狐沖擋在自己身前不禁怒道:“孽徒,你可知這錢禮到底是什么人馬,他草菅人命,欺男霸女,更因強搶民女滅人一家數口,可以說雙手沾滿血腥,畜生不如,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
錢禮聽了岳不群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可是臉上卻滿是委屈與愕然,一邊后退一邊道:“污蔑,這都是污蔑,我錢禮堂堂圣人子弟,讀圣賢書,受圣人教化,又怎么可能會做出那等豬狗不如、人神共憤之事,這肯定都是被人污蔑錢某的,岳掌門,您可不要被人欺騙,冤殺了好人啊。”
攔在岳不群身前的令狐沖聞言也是沖著岳不群急道:“師傅,錢先生說了,這肯定是污蔑,您可別一時沖動,被人欺騙了,以至于誤殺了好人啊。”
令狐沖可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岳不群的殺機,他敢保證,如果自己真的閃身讓開來的話,自己師傅絕對會上去將錢禮給一巴掌拍死。
岳不群看著令狐沖,冷哼一聲道:“你這孽徒,你是說你師傅我是非不分,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師傅我就這么好騙嗎?”
令狐沖急道:“師傅,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弟子只是擔心師傅被人給騙了啊,再說了,錢先生儀表堂堂,出身官宦之家,又是讀書人,還被錦衣衛追殺,他又怎么可能是那種草菅人命,滅人滿門的惡人呢?”
說著令狐沖又道:“師傅您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一回來便要殺了錢先生啊。”
看了躲在遠處,面色慘白的錢禮一眼,這會兒岳不群有些后悔,剛才那一掌為什么不傾盡全力,直接將其打死算了。
為什么還想著讓令狐沖明白其真實面目,也好給令狐沖一個教訓,讓他記住并非是什么人都可以亂救的。
岳不群冷冷的道:“官府方才已經出了告示,明日午時就會將他們錢家、顧家等行刺欽差,意圖謀逆之輩統統斬首示眾。”
“啊,天殺的李桓,竟欲滅我錢家滿門,何其歹毒!”
錢禮不是傻子,李桓既然要殺人,顯然不可能只殺錢忠幾人,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命人抄沒錢家了,雖然岳不群沒有說,可是錢禮也能夠猜到,夷滅九族未必,可是三族卻是肯定的。
帶著幾分惶恐與害怕,錢禮看向岳不群道:“岳掌門,那奸賊可是要滅我錢氏三族?”
岳不群冷笑一聲道:“你們錢家所犯的罪孽,在岳某看來,滅你們三族都算是輕的了。”
令狐沖不禁急道:“師傅,如李桓那種動輒屠殺上百讀書人的奸賊,他的話也能信?且不說官府的告示能不能信,反正我相信錢先生肯定是冤枉的。”
岳不群聞言差點忍不住又想給令狐沖一巴掌,想到那白發蒼蒼,瘋瘋癲癲的柳秦氏,岳不群再看令狐沖那一副堅信不疑,非要攔在自己身前的模樣,當即冷笑一聲道:“好,既然如此,為師便暫且饒他一命,待明日我便帶你這孽障去刑場上瞧一瞧,你也睜大你的眼睛,給我好好看一看,也聽聽百姓到底是拍手叫好,還是咒罵官府,到時候你若是還堅信為師冤枉了他錢禮的話,為師自無話可說。”
令狐沖聞言松了一口氣道:“師傅消消氣,明日弟子就陪你一起去,看看官府到底怎么說。”
岳不群冷哼一聲道:“孽障,還不給我閃開。”
令狐沖擔憂的看了錢禮一眼,連忙跟在岳不群身邊,看樣子是真的擔心岳不群會突然之間對錢禮痛下殺手。
岳不群一指封住錢禮穴位,長袖一掃,登時錢禮身子飛進了一旁的柴房當中,然后沖著錢禮道:“明日待我這傻徒弟看清楚了你的真實面目,岳某在來取你性命。”
長袖一拂,岳不群瞪了令狐沖一眼道:“混賬東西,還不滾回去養傷。”
令狐沖擔心的向著柴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回房間當中去了。
岳不群走進房間當中,沖著岳靈珊道:“珊兒,給我看好了你大師兄!”
岳靈珊看著生氣的岳不群不禁縮了縮脖子道:“女兒知道了。”
看著岳不群離去,岳靈珊不禁擔心的看著令狐沖道:“大師兄,你怎么又惹父親生氣,我看那人也不像是好人。”
令狐沖聞言不禁皺眉道:“小師妹,你難道也相信官府所說的那些話嗎?錢兄被錦衣衛的人給追殺,你是知道的,而且錢兄溫文儒雅,怎么可能會做出那等惡事,師兄信他!”
岳靈珊皺了皺眉頭道:“好吧,大師兄說是就是吧,你也不要惹父親生氣,明天去刑場看一看,然后聽一聽百姓都怎么說,那錢禮到底是什么人不就清楚了嗎?”
令狐沖點頭道:“小師妹說的對,那就等明天去刑場看看,那李桓到底要冤殺多少無辜之人。”
岳靈珊不禁嘟著嘴道:“大師兄你…”
令狐沖笑了笑道:“好,好,咱們不說這些,你說師傅他老人家帶咱們來福州到底做什么啊,這都好些時日了,師傅早出晚歸,神神秘秘的,問他老人家,他也不說。”
見令狐沖提及這事,岳靈珊也是滿心的好奇道:“我也問過父親,可是父親就是不肯告訴我。”
一處別院之中 李桓此刻正在寬敞的院子里打拳,一套拳法在李桓手中施展開來卻是不帶絲毫煙火氣,看上去輕飄飄的,就像是花架子一般。
下一刻就見李桓眼中精芒一閃,一拳打出,就聽得一聲宛如驚雷般的炸響,生生的將空氣都給打爆了。
一道身影走了過來,沖著李桓恭敬一禮道:“大人,所有抄沒出來的財物都統計好了,請大人過目。”
李桓收起拳勢,從一名錦衣衛手中接過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將陳耀遞過來的厚厚的一摞賬簿接過 坐在石桌邊上,李桓翻看著那賬簿,一看就是一盞茶的功夫,當翻看到最后,李桓的目光落在那一行數字上面。
五百九十八萬九千四十八兩。
這是抄沒了二十余家所得的金銀珠寶首飾等物的總量,其中并沒有包括各家抄沒來的古董字畫,土地、店鋪、宅院等固定資產。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五百多萬兩的金銀絕對是一個駭人的數字,其實想一想的話,能夠抄沒出這么多的財富倒也不奇怪。
大明施行禁海之策,可是朝廷禁海所禁的不過是普通商人百姓罷了,對于這些有實力有背景,又有能力的家族而言,禁海之策反倒是成了他們賺取偌大財富的保護傘。
福建沿海之地,各家走私猖獗,海貿昌盛,近乎壟斷的利益,金銀財富如山似海一般滾滾而來。
甚至李桓感覺他抄沒了這二十多家,幾乎是占據了福建一省之地海上貿易大半的份額的家族,只抄沒出五百多萬兩的財富,這財富還有些低了。
輕輕的叩擊著桌案,李桓看了陳耀一眼道:“拿筆墨來!”
陳耀將早就準備好的筆墨遞給了李桓道:“大人,筆墨在此!”
李桓沉吟了一番,看著那賬簿,目光掃過那五百多萬兩金銀的數字,然后執筆寫下五百萬兩幾個字,同時又翻開另外一份冊子,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商鋪、土地,船只,隨手以筆墨在上面勾畫著,一會兒功夫便勾畫了數萬畝良田,數十處的店鋪以及數十艘的商船。
隨手將毛筆丟在一旁,合上賬簿遞給陳耀道:“將我勾畫出來的都轉移到李氏名下吧。”
說著嘴角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道:“陛下若是知道了,不會以為我這是大貪特貪,然后命人砍了我的腦袋吧!”
陳耀卻是笑道:“大人說笑了,不是屬下多嘴,您私自截留下來的這點又算的了什么,據我所知,像謝閣老、劉閣老他們那才是真的貪污了不知多少的財富,比如謝閣老的謝家,其家族在浙江紹興府余姚縣,單單是良田便占了足有十幾萬畝之多,至于店鋪開遍整個江浙之地,至于劉閣老家,比起謝閣老來也不差哪里去,聽說單單是海上走私的商船就足有上百艘之多,其中更是有不少水師漂沒了的福船…”
李桓輕嘆一聲,倒不是他清高,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他身后有著李氏一族,即便是他在這抄沒大案當中不動一分一毫,怕是也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說句不好聽的,便是天子也不會相信他真的不貪一分一毫,甚至可以說他要想令天子對他無比信任,維系君臣之間的情分,做一個不貪不拿的圣人君子,那才是大錯特錯呢。
有時候貪財、好色未必不好,省有人見他不貪財、不好色,不戀權,懷疑他別有用心,自身有污點天子也放心不是嗎?
李桓覺得自己不妨自污一下,給世人留下一個貪財好色印象未嘗不是一種保護色不是嗎?
以他同朱厚照之間的情分,貪財好色真的不算什么事,李桓也沒擔心過朱厚照會對他不利,畢竟以朱厚照的性子,只要他不是主動造反了,朱厚照活著一日便會依賴信任他一日。
就在李桓思緒飄飛的時候,陳耀笑著將那賬簿收好道:“大人盡管放心,屬下會盡快辦好這些事的。”
李桓微微點了點頭道:“等下你去派人將城中的那些富商、豪強都給我請來,就說李某有事要見他們!”
陳耀一愣,自然是不明白以李桓如今的身份,為什么要見一群富商、豪強,不過對于李桓的命令,陳耀素來是不打折扣,當即便點頭道:“屬下這就派人去請。”
福州城江家乃是福州有名的豪商之家,在福州城扎根近百年,其先祖從一名小小的貨郎慢慢的發展成為富甲一方的豪商。
江家幾乎壟斷了福州城的布匹生意,可以說偌大的福州城,江氏所出的布匹占據了整個福州布匹的一半以上,甚至還能夠為那些海商提供大量的布匹走私海外。
所以江家在福州城雖然說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家族底蘊卻是絲毫不差。
這幾日福州城的風風雨雨卻是將江家家主江宏給鎮住了,他們江家雖然沒有族人進入官場,可是卻以姻親的方式編織了一張大網。
顧煌的第十八房小妾就是江氏女,而錢忠的二房同樣是江氏女,甚至就連董煥的妻子都是江氏嫡女,可以說江家在福州城的影響力絲毫不比那些豪門大族差到哪里去。
李桓那一波抄家的操作轟動整個福州城,自認為自家沒有什么大的惡行,更沒有族人被李桓下獄,甚至先前各家號召讀書人圍攻府衙的時候,江家也沒有參與其中,但是當李桓下令抄家的時候,身為江家之主江宏還是嚇的臥病在床。
錢家、顧家那可都是身負謀逆罪名的,若是李桓想要大肆株連,未必不能尋個由頭將他們江家也給牽連進去,所以江宏這兩日來,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精氣神都差點垮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錦衣衛來了!”
房間當中,一名身姿窈窕的少女正身著月白色對襟收腰羅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開滿雙袖,三千青絲綰起一個松松的云髻,如羊脂白玉一般的素手端著一只白瓷小碗,碗中盛放肉粥,正向江宏道:“爹爹,您都兩日沒進水米了,再不吃些東西,身子會扛不住的!”
江宏看著自己最鐘愛的小女兒不禁搖了搖頭道:“墨兒不必勸了,為父吃不下啊…”
陡然之間,房外傳來那仆從驚恐的喊聲,江宏面色大變,豁然起身,結果身子一晃差點跌倒。
江月墨驚呼一聲,連忙伸手去扶,結果手中盛著肉粥的白瓷小碗跌落一地,啪嗒一聲碎成一片。
這會兒江宏在江月墨的攙扶之下站穩了身形,急切無比的向著外間看去道:“怎么回事,錦衣衛的人來干什么,不會是要抄沒…”
管家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向著江宏一禮道:“老爺,錦衣衛的人來了,就在前廳。”
江宏腦袋轟的一下,差點昏過去,看著管家道:“快說,錦衣衛的人來干嘛?”
管家搖頭道:“那人沒有說,只說要見老爺您。”
江月墨柳眉微微一動,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道:“江伯,您說來的只有一名錦衣衛?”
江伯連連點頭道:“回小姐話,的確是只有一人。”
江月墨聞言沖著江宏微微一笑道:“爹爹,您可以放心了,若是欽差真的要牽連我們江家的話,那么這會兒來的就是抄家的隊伍了,而不會只有一人。”
江宏顯然也不是傻子,不用江月墨說,在江伯說來的只有一名錦衣衛的時候,江宏就已經反應了過來,深吸一口氣,神色之間帶著幾分凝重之色道:“快帶我去。”
不提這邊李桓派人通知福州城中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各個富商、豪紳所鬧出的亂子,卻說經過一天的發酵,欽差李桓下令處斬顧煌等一眾官員極其親眷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城。
不知多少人心中驚駭的同時,也都期待著第二天的到來,準備到時候去刑場之上看一看熱鬧。
時間一晃就過,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
令狐沖百無聊賴的呆在房間當中盤膝打坐,不一會兒便坐不住了,起身從一處角落里摸出一個酒葫蘆,偷偷的飲了幾口,然后又將其放了起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令狐沖聽到那腳步聲,連忙盤膝坐好,做出一副打坐修煉的模樣。
行至門口處的岳不群看到令狐沖打坐修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道:“衝兒,師傅有事出去一下,外面錦衣衛到處在捉拿反賊余孽,你與珊兒好好在這里呆著,莫要再惹出什么亂子來。”
令狐沖聞言忙道:“師傅,弟子絕對不會踏出院子一步,一定會好好的陪小師妹等你回來。”
岳不群聞言點了點頭,看了令狐沖一眼,當即便轉身離去。
很快令狐沖就聽到了院門被關上的聲響,原本坐在那里的令狐沖聽到這動靜,臉上登時露出幾分喜色。
當即令狐沖便是一個翻身而起,湊到門口處向著院子里看去,就見院門已經被關上,顯然岳不群已經離去了。
第一更送上,一萬字大章,第二章會稍微晚一些。按照我大綱,其實想讓令狐練一下葵花滴,沒想到這么多讀者強烈要求整死令狐,害的我連夜改了大綱,不然也不會這么晚更新。省的被大家噴,劇透一下,下章令狐沖正式領盒飯。嗚嗚,寫書太難了。我的大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