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別危言聳聽。”呂真笑道,“老天師這事,我可沒有參與,最多有點同情龍虎山的立場,現在只是一個圍觀者和見證者。”
“你以為你只是圍觀,但是別人可不那么認為。”趙方旭嚴肅道,“異人界有人認為張之維的行為代表龍虎山和全性開戰,而你又出現在張之維身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呂真自嘲道:“我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人物,影響不了大局,出現在老天師身邊也沒有人在意。”
“平平無奇?”趙方旭冷笑一聲,“你鬧出的亂子可不小,最近異人界的年青一代風頭最勁的就是你。”
“你和王家的那一堆事要不是歸結為兩個家族的內部事件,你以為事情會那么容易結束?呂家在和你的關系一事上一直含糊不清,但是含糊不清已經代表了態度,而你站在張之維身邊,你讓其他人怎么想?”
“統領正道的天師府和四家之一的呂家都在狩獵全性,你知道會給有心的異人多大的誤解嗎?”
“我的事和呂家沒有關系。”呂真臉上的表情消失,“任何人,只要在我身上做文章,我會殺了他,不管是誰。”
“而且,您有一點說錯了,不是其他人這怎么想,我既然站在老天師身邊,不需要別人誤解,本身就代表了我個人的態度。”
“就如之前所說,報仇而已,天經地義。全性可殺到龍虎山上,老天師以任何手段報仇都說不出一個錯字,我最原始的善惡觀告訴我,這種情況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沒有一點問題。”
“你…果然是個不安分年輕人。”趙方旭嘆息一聲,“你考慮過大局嗎?要是人人都像張之維這樣這樣,像你這樣做,那么異人會亂成什么樣子?”
呂真淡淡道:“您說的大局就是能暗地里悄悄做,而不能放到明面做?所以田晉中前輩當年被傷成那個樣子無人問津就是大局?”
沉默片刻,趙方旭低聲道:“當年的事情事出有因,而且當年為了團結在一起,共抗國難…”
“可是如今有什么改變嗎?異人界的形勢比當年有所改善嗎?”呂真反問道,“如果再出一件類似田晉中一樣的事情,或者說要是有人把張楚嵐抓去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們除了考慮大局之外,會考慮張楚嵐的處境嗎?”
“到了那時,你們或許也是以大局為借口去勸導龍虎山上的天師吧?”
趙方緒又嘆了口氣:“你還年輕,沒有經歷過混亂的年代,不知道秩序與平穩的可貴,我們這些見過那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的老家伙比你想象得更加重視秩序…”
“異人界的格局已經維持多年,不管我們在其他的事情上有多大的分歧,可是我們這些老家伙都有一個共同的底線,那就是眼前的格局絕對不能改變!”
“您或許是為了秩序與穩定,但是更多的人不過是為了這秩序里的利益罷了。”呂真冷靜說道,“戰亂年代,重視拳頭,和平年代,一邊抓錢袋子,一把抓拳頭,以拳頭保護錢袋子,以錢袋子養出更厲害的拳頭,只要保持目前的格局,就沒有人能動搖他們的地位。”
“有什么關系?只要是愿意維持異人界穩定的力量我們都愿意爭取,但…”趙方旭嚴肅道,“凡是破壞異人界的穩定和秩序,不管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正如您所說,我沒有經歷過戰爭。”呂真的嘴角露出笑意,“或許是這個原因,所以我不喜歡全性,也不喜歡現在的格局,更加不喜歡某些做著骯臟之事,又把臟水潑給全性的某些勢力。”
趙方旭緩緩道:“別忘了,你也出自呂家,而你所說的某些勢力包括呂家嗎?”
呂真平淡道:“我的確出自呂家,但是我也只對呂家某些人沒有惡感,對不少人都心生厭惡。”
“那么,按照你的想法…”趙方旭忽然笑道,“按照你的想法,這異人界應該維持怎么樣的格局,或者說異人界應該怎么樣去改變異人界的格局?”
呂真說道:“維持什么樣的格局我不知道,我只是單純的從心底對這樣的秩序有些厭惡而已,不過…我想就算老天師全滅了全性,或許對于異人界不是什么壞事。”
“就算異人界再分裂出所謂的黑來,在老天師滅了全性的威懾下,也不敢鬧出什么大動蕩,至少能夠保證異人界數年安穩,甚至十數年安穩。”
“要是放手讓老天師再大殺下去,那么在老天師還能喘氣一天,這異人界就要比現在穩定。”
趙方旭低沉道:“你的結論是建立在張之維是無敵的基礎上,但是你要明白是人就有弱點,而張之維是人,那么他就有弱點。”
“老天師有什么弱點我不知道。”呂真看了眼淡定地走在前方,實則在偷聽的老天師的背影,“可是我知道老天師的一絕頂的稱謂絕非浪得虛名,雖然老天師久未必出手,很多人都忘了老天師的風采,可是您肯定知道老天師的修為高到什么程度。”
“所以在老天師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您還是少做些小動作,否則老天師還沒拿全性怎么樣,正道這邊就要先分裂。”
“要是老天師控制不住自己,失手之下殺了幾個重要人物,那么這局面就更不好收拾了。”
“我明白了。”趙方旭低沉道,“把我的話傳給張之維,另外,你自己也好自為之。”
呂真沒再說什么,掛了手機,向前追上老天師。
“您也聽到了。”呂真苦笑道,“那邊讓我給您傳話,希望和您溝通,連我都一起警告上了。”
老天師瞥了眼呂真:“你被警告和老朽關系不大,和你自己的言論關系很大。”
“公司所做的一切都是以維持異人界的穩定和秩序為目的,而你開口就是對異人界的格局不滿,對目前的秩序不喜,他們會怎么看你?這會兒說不定已經默默地把你加到了危險人物名單上。”
說道這里,他似教導學生道:“年輕人要學會藏拙,不要太實誠。”
呂真搖了搖頭:“人之一生,那么短暫,遮遮掩掩實在太累,故而晚輩自小就決定要么不說,只要說了就說真話。”
老天師笑道:“那你的修為得跟上你嘴上惹事的能力,否則某一天被人打死了就白死了。”
“死便死吧。”呂真搖了搖頭,“晚輩生時坦坦蕩蕩,若是能夠死時也坦蕩如初,那赤誠一生,于這世間也不算白來一趟。”
“唉,自毀情緒要不得,厭世情緒也要不得。”老天師看向呂真,“即使莊子那樣的人物,視死生為虛妄,也沒有厭世的傾向,反而以無用之用努力求存于世。”
說完這句話,走著路的老天師忽然說道:“你走出呂家,現在也算沒有師承,不如來拜老朽為師如何?”
“師父,這…”一直沉默聽著的趙煥金愕然看向老天師。
老天師斜了眼趙煥金。
趙煥金連忙閉上嘴,又多打量了呂真幾眼,這回帶上了審視。
聽見老天師的話,呂真也驚愕了片刻,隨即搖了搖頭:“晚輩雖然走出呂家,但是與呂家終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呂家人從來沒有在外面拜師的先例。”
“而且,正如您所說,晚輩惹事的能力不小,拜入天師府反而會連累天師府。”
老天師笑呵呵道:“也罷,無拘無束也好,以你的性子,不管加入哪個門派都會受到約束和拖累,反而不美。”
“你說老朽是最接近道家最高層次的人,但是你看,老朽如今也是煩事纏身,不得清凈,反而是你,如今無牽無掛,倒似符合了逍遙游的真義。”
“但話又說回來,你目前的狀態有好也有壞,好的方面已經說了,壞的方面…你和這個世界的牽絆太少,不明生活的真義,反倒催生了自毀的傾向,這點不好。”
呂真停住腳步,恭敬地向老天師行了一禮:“您教給呂真的東西讓呂真受益無窮,以后無論在何處見您,呂真都當向您執半師之禮。”
“言重了,只是你自己悟性高罷了,那些東西老朽也沒給別人說過,但是…”老天師又看了眼趙煥金,“有些人就是榆木疙瘩,聽了也沒有什么用。”
趙煥金訕訕地撓了撓腦袋,不敢說一句話。
呂真認真說道:“要是沒有您,呂真還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
“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天師看向前路,“公司那邊已經警告你了,那么你還要跟著老朽嗎?”
呂真跟上老天師的不步伐,沒有說話。
老天師又說道:“你跟著老朽想要看什么風采呢?老朽一個老頭子,出手也沒有什么驚艷的地方,說不上什么風采啊。”
“原本是想看老天師的風采。”
“那現在想看什么?”
“看老天師的道。”
“我的道?”
呂真看向老天師的腳下:“老天師走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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