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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 身世

  葉文初推著聞玉走,低聲問他:“你的身世,你、緊張嗎?”

  聞玉搖頭:“父母都不在了,沒什么值得我緊張的。”

  “師兄,那你回白羅山嗎?”葉文初問他,聞玉搖頭,“不回去,那邊和我有什么關系。”

  “那你留在太醫院,繼承你祖父的衣缽?”

  聞玉說不會,過些日子他就從太醫院出來,事情都查明白了。

  “你去過白羅山,那邊大嗎?”

  聞玉回憶當時他和遲清苼去時的情景,其實他去白羅山的時候,就暗中猜測了自己的身份。

  否則,師父不會帶他去。

  也不會有人給他投毒。

  “白羅山不大,那邊的地形像一個盆,十萬長住百姓。長老住在山頂,那個山就叫白羅山。”聞玉道,“傳聞他們原來是中原的百姓,因躲避戰亂,而遷徙到那邊,幾代人后發展至今的規模。”

  這比葉文初想象中要大很多很多。

  取名白羅山,應該是先祖自己也沒想到,他們會有這么壯大的一日。

  兩人聊著天,沈翼到了。

  “老王爺沒事吧?”葉文初擔心臨江王,好兄弟的背叛,又是害自己一生的人,換成是誰都不能接手。

  沈翼接著輪椅推著聞玉。

  “他會自己調節的,而且還有我娘在,沒事。”沈翼想到臨江王剛癱瘓的時候,也是他和他臨江王妃一起陪著過來的。

  “現在還有你,情況更是好多了,”沈翼低聲和葉文初道。

  葉文初點頭,給聞玉撐著傘。

  三個人到了廖代波的鋪子。他的鋪子不對外零賣,都是對著別的藥鋪,算是批發。

  廖代波在這里也做買賣,在葉文初看來,到有一點像白羅山“京城聯絡處”的衙門設置,但這里的白羅山的人不多。

  “幾位稀客。”廖代波將他們請到后院,“這兩天的事情聽說了,袁閣老去世,實在太讓人悲憤了。”

  “葉大人您節哀。”

  葉文初道謝:“沒事了,先生在天之靈也應該是高興的。”

  她在袁為民的墳前說了,她要查下去,不管那個人是誰,她都要為他報仇!

  “真是沒有想到,會寧侯是這樣的人。”廖代波沉聲道,“袁閣老應該和他無冤無仇吧?”

  他說完,見三個年輕人都面露悲痛,趕緊換了話題。

  “您三位找在下何事?”

  葉文初問廖代波:“您在京城,是為了白羅山的兩位和親的女子守墓嗎?”

  廖代波愣怔一下,微微頷首道:“是這樣,您三位為何突然問起?”

  葉文初看向聞玉,聞玉眉頭簇著,她就幫他問了。

  “是這樣,我們在查一些舊事,想了解柔妃以及她去世后白羅山再次送來的和親的小姐…”葉文初沉吟,“那位小姐來京城后的事情。”

  廖代波沒問為什么查,他眉頭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說。

  “乃婕公主來宮中后,因為犯錯被圣上處罰進了冷宮,最后病世了。長老就遣小人來查,但小人進不了宮,也沒有查到有用的訊息。”

  “于是,幾年后長老送乃英小公主來京城,欲嫁給先帝,讓乃英小公主在宮里查。但先帝沒要乃英小公主,于是小人就只能陪著她在京城住下了,再想辦法去宮中查。”

  乃英來京城時才十五歲,先帝見過她生出不忍,說不會怪責白羅山,讓乃英回家去,另覓良人過尋常日子去。

  但是乃英是有任務的,所以她不能離開京城。但可惜,經過多方活動,最后依舊是不了了之。

  “后來,乃英小公主就嫁給了聞公子,二人成親后曾生下一個孩子。但可惜,聞公子身體欠佳,在新婚不久后就去世了。”

  “再后來,乃英小公主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去世了。”

  “那孩子下落不明,就連我也沒有見過。”

  廖代波說完后,嘆了口氣:“可是至今,我們也沒有查清,當年是誰嫁禍給乃婕公主。”

  葉文初聽明白了,乃婕去世后乃英沒能進宮,在她留在京城的過程中,認識了聞鵬青的小兒子聞名于。

  但聞名于身體很差,在成親后不久就去了,留下了乃英以及未出世的兒子。

  乃英難產去了以后,孩子不見了。她猜測,孩子應該被師父帶走了,其后一直帶在身邊。

  但聞玉一直記得,他是三四歲的時候被師父帶走的。

  很有可能,師父沒空帶著他,而將他留在哪里寄養,這給幼年的聞玉留下了,師父是在他三四歲的時候,領養他的記憶。

  “我們幫您查柔妃和靜妃的事。”葉文初和廖代波道,“正好我們在查的事情,和這件事有關。”

  廖代波激動不盡,甚至紅了眼眶:“那真的太謝謝了。”

  四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當年的事,廖代波查到的事情很多,但都沒什么根據,而且,都是“邊角料”,沒有實質可以作為一錘定音的證據。

  也可以理解,先帝都沒有查明白的事,他怎么可能查明白。

  “還有一件事。”葉文初說到毒藥,將西瓜味的糖果、袁閣老去世的癥狀說給廖代波聽,他一聽就能肯定,“這個糖果我知道,分慢性和急性。”

  “倒不是藥有區別,而是份量的差異。份量輕的就會存在體內,湊夠了數人就五臟腐爛不停吐血,最終死去。”

  “藥的份量一多,人的內臟就會立刻腐爛。我曾見過用這種藥汁泡肉,很快就冒黑水的情況。”

  葉文初想到了姚先陽,可真心狠,這種藥也能給自己的侄兒吃。

  “袁閣老服用的毒藥,我聽著應該是白羅山的,但是我沒有見過。”廖代波也覺得很疑惑,“二十年前就有人用了?這藥哪里來的?”

  “會不會是乃婕公主帶來的?”葉文初問他。

  廖代波很錯愕。

  他在房間里踱步,隨后停下來看著葉文初:“您說的不是沒有可能,這種藥尋常人拿不到,但乃婕公主有,就不稀奇。”

  “但是,乃婕公主去世后,這些藥都去哪里了?”

  廖代波似乎想到什么,但又什么都沒有留下來,他琢磨了一下很苦惱:“我想不到。”

  他在想,會不會是當年給乃婕送親的人將乃婕的藥拿走了?

  可當年送親的人是誰,他還要回到白羅山去查。

  “我寫信回去問問,但也有可能什么都問不到。”

  葉文初點頭,看向聞玉。

  聞玉一直沒有開口。

  “師兄?”葉文初提醒他,聞玉這才看向廖代波問道,“乃英去世,是你收尸的嗎?”

  廖代波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是,是聞家的人,當天我不在京城。我回來后,什么都遲了。”

  “怎么了?”

  聞玉說沒事,隨便一問。

  他們和廖代波告辭離開。

  三個人沿街散步,聞玉忽然問沈翼:“我們能去柔妃曾經住過的地方看看嗎?”

  “應該可以,那邊是空置的。”沈翼問他,“你想查當年柔妃毒害靜妃的事?”

  聞玉頷首。

  “如果乃英真的是我母親,我想我應該幫她完成遺愿,給她以及白羅山人一個交代或者還柔妃一個清白。”

  聞玉不覺得,白羅山送來的公主會這么笨,爭寵斗狠去毒殺妃子。

  “那現在去吧。”葉文初揚眉道,“我非常好奇。”

  這些舊事中,每一件都和毒有關。柔妃毒靜妃、大皇子毒陳王、會寧侯毒王院正…

  三個人直接進宮,沈翼去給圣上回稟:“…查到了一些王太醫死的舊事,因為毒可能是白羅山的,所以我們想去白羅山柔妃舊居看看。”

  “柔妃嗎?”圣上想到那位漂亮的異族女子,“朕還記得,她常常坐在院子里繡花,她做得頭巾特別好看。”

  沈翼笑著道:“我也聽父親提起過一次,她還給先帝送了一套白羅山的衣服?”

  圣上哈哈大笑。

  “朕和陳王都有。他們新年的那個月,父皇為了哄她高興,在宮里擺流水席慶祝新年。我們三個人都穿著白羅山的衣服。”

  蔡公公抿唇笑,說他也記得,當時他在后宮掃地,拖著掃把偷偷來前殿看熱鬧。

  “當年的柔妃娘娘可真漂亮。”蔡公公說著一頓,“另有一事,柔妃娘娘去世后,白羅山又送了一位公主。”

  “那位小公主,奴婢有一次出宮,見到一回,真真兒驚為天人!”

  說著一頓,對沈翼道:“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容貌和葉大人不相上下,氣質上要比葉大人更柔和。”

  沈翼點頭,那是很美。

  “這位小公主朕聽說了,但沒見過本人。”圣上含笑,對沈翼道,“不過,柔妃害姨母的事,朕是記得真真兒的。”

  圣上回想起小時候的事:“姨母對我們三兄弟都很好,甚至比太后都要體貼。”

  太后只知道爭寵。

  “姨母性子溫柔。先帝喜歡性子溫柔的女子,太后太好強了!”

  沈翼想起了毒藥:“當年的靜妃,死時是什么樣的?”

  “吐血,一直吐。”圣上面露悲痛,“朕就跪在床邊上,她抓著朕的手,說讓朕聽母后的話,不要調皮。”

  圣上想到以前的事,揉著額頭坐下來,頓時意興闌珊。

  “朕后來恨太后,是因為姨母告訴朕,太后是喜愛朕的。”圣上道,“可她的喜愛,朕這一輩子都沒感覺到。”

  沈翼聽著,心里突然跳出來一個念頭。

  一個讓他自己的都覺得驚訝的念頭。

  “臣還想去景和軒看看。”沈翼道,圣上讓他去。

  沈翼告辭出來,圣上很疲憊,讓蔡公公出去,他則去內殿躺著休息。

  沈翼出來找葉文初和聞玉,兩人正停在一個陰涼處乘涼,他將他從御膳房拿的冰點心給葉文初。

  “又涼又甜。”葉文初很喜歡,沈翼給她撐著傘,柔聲道,“讓你和我一起去,圣上說了不少事。”

  聞玉咳嗽了一聲。

  “師兄,你吃不吃?”葉文初問他。

  聞玉說不吃,這里很熱,不要耽誤時間。

  “那快去,看完了我們早點出去吃飯。”葉文初跟著,沈翼推著聞玉往柔妃生前住的儲秀宮去。

  儲秀宮和翊坤宮是隔壁。一宮有四殿,當年翊坤宮的景和軒里住著太后姐妹。

  隔壁儲秀宮的綠荷殿則獨住著柔妃。

  兩宮中間有甬道,門是錯開的但離的很近。

  儲秀宮現在住著兩位嬪妃,但綠荷殿是空關著的,因為了解這里的嬪妃都不愿意入住。正好內宮住所寬裕,皇后也不強求。

  葉文初一進宮,就看到站在撫廊下曬濕頭發的幾個小女官。

  女官們看到有男子進來,趕緊攏著頭發,小老鼠似的跑去了別處,緊接著,另兩個殿的窗戶里,輪番幾張女子的臉露著,窺視和打量著他們。

  葉文初覺得挺有意思。

  “王爺,我沒怎么學過歷史,有沒有哪一任帝王不設后宮的?”葉文初將碟子交給引路的內侍。

  “應是沒有。”沈翼回憶了一下,聞玉很肯定,語氣還帶著嘲諷,“沒有!”

  “人有權之后,不為享樂難道要清心寡欲?”聞玉掃了一眼沈翼,“自古最無情的,便是帝王家。”

  葉文初很認同,點頭道:“還真的是。”

  “扯遠了,二位!”沈翼提醒他們,“后宮有后宮存在的必要,和有情無情沒有關系!”

  聞玉冷嗤:“借口。”

  沈翼將聞玉的輪椅停了下來:“聞大夫,話不要說得太早,你是誰的孩子,此事未知。”

  聞玉看著,瞇眼!

  “誒誒,別吵吵的讓人聽了笑話。”葉文初忍著笑,假惺惺勸著兩個人,“多大的事,兩個人還為別人爭了起來,沒頭沒尾的沒必要。”

  其實心里覺得很有意思。

  沈翼不推輪椅了,聞玉忽然站起來,抓著對葉文初手:“扶我。”

  “哦,哦!”葉文初怕他走得疼,也不能只扶著,趕緊上手摟著他的腰減輕他腿部負重。

  “我來抱,你將輪椅推上去。”沈翼接著聞玉的腰,摟住了,聞玉轉過來盯著沈翼,沈翼手上用力,帶著聞玉上臺階。

  葉文初欣賞兩人背影。

  寬肩和寬肩、蜂腰和蜂腰,長腿和長腿…一個挺拔陽剛,一個因為病痛略顯得弱不禁風…

  “椅子!”聞玉回頭看她正一臉癡相,被她氣笑了。

  “哦哦,來了!”葉文初趕緊將椅子拖上去,聞玉敲她的頭,“胡思亂想什么!”

  他太了解她了。

  沈翼揚眉,去琢磨葉文初剛才那個呆呆的模樣的,也是立刻懂了,便點了她額頭,低聲道,“腦子里都想什么呢,冰吃多了凍住了?”

  “我真沒有!”葉文初心虛地主動打簾子,“二位爺,里面請。”

  二位爺并沒有領情。

  殿內很多年沒有住人,雖每隔幾年的年底,都有人來收拾,但還是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房間里,柔妃的痕跡沒有了,他們三個人隨便翻看,在灰撲撲的房間里,拉著抽屜,掀開床板,漫無目的地搜索。

  “靜妃中毒,能立刻被確定是柔妃做的,還是因為毒藥。”葉文初站在椅子上,看橫梁上的承塵,“如果,不是柔妃下毒,那么,兇手的毒是從哪里來的?”

  都是白羅山的毒,還很可能真的是柔妃來的毒,因為在那以前白羅山的人幾乎不和中原來往。

  忽然,沈翼和他們打了個手勢,他們迅速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就看到宮門口,站著一位正在掃地的老嬤嬤。

  老嬤嬤被沈翼嚇了一跳,趕緊跪下磕頭。

  沈翼看著對方瞇了瞇眼睛。

  “怎么?”葉文初出來,看著門口的嬤嬤,拉著沈翼道,“一個掃地的嬤嬤,別生氣。”

  沈翼哼了一聲。

  老嬤嬤踉蹌著爬起來,退出了宮門。

  三個人接著回房,又待了一會兒,沈翼推著聞玉出來,穿過甬道進入翊坤宮。

  整個翊坤宮里,都沒有住人。

  四個殿都是空關的。

  三人進了景和軒,儲秀宮里剛才隱藏著看熱鬧的妃嬪和女官,紛紛到宮門口朝對面看。

  “瑾王爺還挺兇。他們找什么?”

  “查以前住的先帝妃嬪的事吧?!”

  “那就和我們沒關系了,快回去收拾吧,等會兒就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蔡姐姐要給娘娘彈琴嗎?”

  “娘娘說我有孕,讓我歇著,連請安都免了。”蔡昭儀道。

  另一位羨慕地看著肚子:“真羨慕你們三個人。”

  她們年初一起進宮的都被臨幸過了,卻只有三個人懷了龍種,運氣真好。

  聊天著天大家都散了。

  掃地的嬤嬤隨便掃著地往后宮去,拐彎后,她將竹篾制的大掃把靠在門邊,顫巍巍回如意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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