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他們再將損失減減除除,少少的報上去,再殺上幾個沿海村民,把腦袋上的頭發剃去,冒充倭寇交上去便算是把這事兒給抹了,說不得還能弄一個軍功獎賞甚么的!
可惜這世上哪有密不透風的墻,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卻不知那三股倭寇上岸,便有其中一小股的倭寇又分做了兩股,其中一股就流竄到了上虞,被臨山衛的官兵殺了五個,抓了三個,跑了十四個,將那三個上報給州府,上頭請了精通倭語的人一問,才知曉原來這一群倭寇竟是已在沿海流竄好些時日了。
這消息一傳出,江浙官場無人不罵,只罵又當如何,現下最緊要的是將那流竄的倭寇給逮著,于是這通報一下,江浙各州府縣都動了起來,武弘文自然便知曉了消息。
付氏倒是不在乎那衛所軍報與不報,卻是著急問道,
“那到底是來了多少人,又會不會到我們杭州來?”
武弘文應道,
“說是有幾百之眾,最大的一股約有二百人,如今正是向著杭州府方向而來…”
眾人聞聽是大驚失色,有那膽子小的丫頭正捧了湯碗過來,聞聽得此事不由的手上一晃,眼看著那一碗湯便要灑了,一旁的武馨安手疾眼快,伸手一扶,穩穩的托了碗底,才好懸沒有將湯汁灑到一旁的武弘文身上,小丫頭嚇得臉色發白噗通跪下,
“奴婢…奴婢該死!”
付氏正積了一肚子火的,這一整日正尋不著地兒發泄呢,見狀怒道,
“怕甚么怕!這倭寇都還沒來呢,就嚇成這樣,若當真來了,只怕也是個私逃背主的東西!”
說罷便喝道,
“來人啊…拉出去打板子!”
武弘文見這小丫頭伏在地上的身子都在打哆嗦,也不知是被倭寇嚇的,還是被自家老娘給嚇的,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瞧著也是可憐,當下便開口道 “母親,一個小丫頭失手罷了,小事一樁,又何必動怒!”
當下揮手讓那小丫頭下去,小丫頭不敢動,抬了頭淚眼汪汪的看著付老夫人,付氏有氣無處發,又不好拂了兒子的面,只得一臉嫌棄的擺手,
“還不快下去!”
那小丫頭感激的看了武弘文一眼,
“謝老爺!”
這才起身退了出去。
這頭武馨安將湯碗放到了桌上,又接著問武弘文道,
“父親,這杭州城城高池深,倭寇便是來了,也不過一二百人,想攻亦是攻不進來吧?”
武弘文點頭,
“倭寇甚是狡猾,他們上岸多不會進大城,只會在周邊村鎮劫掠一番后又急速離去,讓派出去的官兵追之不及,尋之不著,甚是可惱!”
這些倭寇看著個子矮小,卻是不知是吃了甚么長大的,那腳底板兒跟抹了油一般,跑的飛快,所到之處盡是燒殺搶掠,之后便消失無蹤,待官兵得了消息過去,只見得一片殘垣斷壁,死尸一地,想循著蹤跡過去找人,那幫倭寇就如上天入地了一般,遍尋不著了,甚是讓人氣惱!
小程氏聞言稍稍放了些心問道,
“依老爺的意思,他們是不會入城的?”
武弘文點頭,
“按理八成是不會入城的,不過倭寇乃是禽獸行事,我等俱是常人,也不好揣度…”
頓了頓環顧眾人道,
“這幾日還是依著祖母前頭的吩咐,你們都不要出門…”
想了想又道,
“家里男丁少,需得到外頭花銀子請些身上有功夫的拳腳師傅來…”
付氏舍不得銀子,便問兒子道,
“你是朝廷里的官兒,難道衙門里便不派人手出來保衛家眷么?”
武弘文苦笑一聲道,
“衙門里那點子人手,倭寇一來,必是要派出去巡城的,只是巡城都不夠,如何還能分出來保衛家眷?”
付氏聞言在心里算了算,只覺得自家那老心肝兒有些發疼,臉色愈發的不好看了,武弘文知曉老娘的脾性,便勸她道,
“銀子當用時便用,切不可因小失大!”
付氏陰著臉半晌應道,
“為娘知曉了!”
一頓飯因著倭寇之事,吃的是人心惶惶,眾人散了之后,武馨安回轉自家那院。
這廂閑著無事便尋了一塊破毛巾,逗著阿黃上來撲咬,那小奶狗到了武府吃的好睡的好,圓滾滾的身子漸漸拉長,開始長骨架了,又黑嘴兒也是慢慢變長了,沒了小時的可愛呆萌,但滿口的犬牙,越發的尖利起來,咬著那破毛巾,嘴里發出嗚嗚嗚的威脅之聲,見主人家不松手,便小腦袋一甩,
“嘶啦…”
一聲,那毛巾便撕掉一小半,叼在嘴里立時撒腿兒便跑,武馨安故意作勢去追,它鼻子里哼哼著,跑得更快了,一人一狗正繞著院子打著轉兒,院子門兒便被敲響了…
一旁侍立著的杜鵑過去開門,外頭立著付氏身邊的大丫頭文素,
“文素姐姐!”
文素在門前瞧了瞧,沖著武馨安行禮 “大小姐!”
說話間便邁步進來了,武馨安抓著欲沖生人吠叫的阿黃,問道,
“文素姐姐來有何事?”
文素應道,
“大小姐,奴婢乃是下人可當不起大小姐一聲姐姐,奴婢是奉老人之命過來傳話的…”
武馨安聽得眉頭一挑,
“祖母是有何話要說?”
文素道,
“老夫人說了,大小姐即是想自由自在,她這做祖母的也不好阻攔,只從今以后大小姐這處的月錢和下頭丫頭婆子的月錢都一并由大小姐自己個兒擔了…”
頓了頓又接著道,
“老夫人說了,大小姐是有志氣的女子,這事兒即是定下了,以后可不能哭哭啼啼尋人求情!”
這是不聽話就扣銀子?
武馨安早知那老婆子不會善罷干休,倒是不急不惱,笑著點頭道,
“多謝文素姐姐,請姐姐回去告訴祖母她老人家,說是我曉得了!”
文素聞言眼神一閃,屈膝行禮,
“奴婢告退了!”
這院子里的一眾人目送著文素出去,關媽媽是一臉的不安,
“大小姐…老夫人…老夫人這是甚么意思…她…她為何不肯給小姐月錢了?”
即是這家里的小姐少爺便應當有月錢,扣了大小姐的月錢是何意,難道是不打算認這孫女了?
武馨安心里自然知曉,老婆子這是恨自己不服管教,想用銀子來為難她呢!
當著眾人的面她只是不說,哈哈一笑道,
“今兒我做事太過毛手毛腳,惹惱了祖母,無妨的…且待等幾日,她老人家氣消了,我再去好好分說分說便是了!”
想了想又對眾人道,
“你們且放心,我怎得也不能短少了你們的月錢,這事兒…你們自己心里明白便成,不必在外頭宣揚!”
四人這廂面面相覷,半晌都齊齊應聲道,
“是!”
嗤!老婆子這是小看她了,她即是打定主意不同她們過到一處,又怎么會哭哭啼啼回頭?
只不過這老婆子也是忒損了些,她原本是想就顧著自己與關媽媽二人即可,卻是沒想到老婆子將兩個丫頭和一個婆子都塞了過來,自己這一雙手可就要顧著五口人…不對,是六口,還是有我們家阿黃,這可是六張嘴了!
武馨安一面奮力與阿黃搶奪著那塊破毛巾,一面暗暗一咬牙,
六張嘴就六張嘴!
以前在大風鎮上自己管了家里上上上下下,父母、兄妹連伙計,一共多少張嘴?
這不一樣將家里給弄了個小富,那還是在鄉下,如今可是在繁華的杭州城里,我就不信能餓死人了!
于是第二日武馨安果然不用早起,卻是等到近了辰時才過去冬蘊院用早飯,那頭小程氏因著心里疑惑,今日特意尋了個借口早些過來給付氏請安,一面伺候著付氏洗漱一面問道,
“婆母為何不讓安安過來身邊伺候了?”
付氏看了一眼那木架上的銅盆,那銅盆乃是喜慶坊出品,用料實在,手藝精湛,上頭還浮雕了龍鳳,只經過昨兒那一摔,圓邊兒上有一個小小的凹癟,不仔細瞧倒是瞧不出來。
付氏節省慣了,也舍不得就這么換個新的,只每瞧著它一回,付氏心里便如扎了一根刺一般,想起那丫頭囂張跋扈的模樣,就恨不能回去十年前,自己接了兒子的信便應當從江西老家殺到京城去,把大程氏給打出武家去,也免得生出這么一個喪門星來禍害家里!
她聽得付氏問起,臉色不由一沉,她不好同媳婦細講自己被個小丫頭嚇住了,只是冷冷道,
“那丫頭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法子收拾她!”
當真以為幾句話便能嚇著老娘了?
老娘可不是嚇大的,你要鬧出去大家沒臉,我便有法子讓你啞巴吃黃連鬧都不鬧不出來!
不是很能耐么,不是有一膀子力氣么,我看你沒銀子吃飯,還有沒有力氣?
這事兒便是鬧到兒子面前她也不怕,是那丫頭口口聲聲要自由自在,不服管教的,即是不服老娘管教,那就別用老娘的銀子,我看你能撐幾天!
想到這處,付氏冷笑一聲對小程氏道,
“這幾日城里鬧倭寇,你把心思放在家里,不用管那丫頭,待得這一陣子過了,再來收拾她!”
小程氏點頭應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