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二人說定之后,外頭孩子們過來請安,武弘文也過來了,武馨安與付氏見面,祖孫二人面上若無其事,一個行禮一個點了點頭,只二人眼神卻是暗藏鋒利,在四目相對之間,暗暗交鋒一場,都各懷心思的笑了笑。
一眾人用罷早飯,小程氏果然對武馨安道,
“安安,這幾日倭寇鬧得厲害,為娘這處事兒也多,便不拘你在身邊了,你且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呆著,練一練刺繡,待隔一陣子再瞧瞧你的手藝練的如何了!”
武馨安聞言大喜,正自煩著還要應付小程氏呢,如此正中下懷,當下連連點頭道,
“母親自去忙吧,我會照顧自己的!”
于是各自散去,武馨安回了自家那院子,坐在樓上心中暗想,
“我得想個法子出去,到外頭轉轉看看有沒有甚么掙銀子的營生,想法子掙銀子才是要緊!”
只有甚么法子悄悄溜出去呢?
看來得尋個知曉府里地形的人來打聽打聽,自己身邊的人,劉婆子瞧著有些不可靠,杜鵑是個心思深的,知裊最是合適召來打聽,于是便沖下頭喚人,
“知裊,你上來!”
知裊聞聲便蹬蹬蹬上樓來,
“大小姐,您喚奴婢?”
武馨安道,
“這眼看著夏日要過了,待入了秋,阿黃睡在地板上怕是要著涼了,你找一找尋些舊布出來給它縫一個小窩吧!”
知裊聽了笑瞇了眼,
“大小姐想得正是奴婢所想的,奴婢也想著這天氣漸漸涼了,要給阿黃縫個軟軟的小窩,在里頭塞些棉絮,它才能睡得舒服!”
這些日子都是知裊在伺候著大小姐的愛寵,這小狗兒雖說生得普通,但極有靈性,知裊原本還有些嫌棄它,到如今對阿黃卻是比武馨安還要上心些!
武馨安應道,
“那還等甚么?還不快去找東西!”
知裊忙去翻柜子,從里頭尋了些布料出來,是前頭武馨安剛回府時,庫房那頭送來的,挑了幾塊顏色極深又耐臟的,尋了剪刀針線出來縫制,武馨安一面瞧著知裊忙活,一面狀似無意閑話的問道,
“知裊你在這府里多久了?”
知裊手里忙活著,應道,
“大小姐,奴婢來府里已經有四年了,奴婢從七歲賣到府里,到如今已經十一歲啦!”
“那這府里里里外外你最知曉嘍?”
“倒也算不得最知曉,不過多多少少也曉得一些啦!”
“那…我們家這左鄰右舍都住了些甚么人,你曉不曉得?”
“這個呀…我們這巷子里住的人家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善人家,左邊的是金郎中家,金郎中在杭州城里有個藥堂,叫做廣仁堂,我們府上有人生病了,都是到隔壁叫人的…”
知裊果然是個話多又沒心眼兒的,打開了話匣子便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右邊…就是我們這院子出去隔了一條巷子,便是鐘泉山家,他是個拳師,在外頭開了一家拳館,說是學徒不少,這回聽說夫人就是要去他們家請拳腳師父過來護院…”
“哦…是么?”
武馨安聽了就笑,
“我們家住得可真是好,生了病有金郎中,來了強人有鐘拳師,那…旁的還有甚么人?”
“我們左邊隔壁的隔壁是位秀才,姓崔…再隔壁姓洪,那是跟老爺一個衙門里辦事的經歷,洪經歷與我們家老爺倒是挺好的,前頭洪夫人還上門來拜訪我們家夫人…”
說著知裊便笑了起來,
“洪夫人還帶了他們家大公子,洪大公子生得五大三粗,身板兒好生壯碩,洪夫人似乎還有意同我們家結親,特意叫了洪大公子過來同我們家小姐少爺們玩耍,結果我們家兩位小姐見著那洪大公子的模樣,跑得比飛還快…”
武馨安仔細聽了,又笑著道,
“我自進了這府里還未曾出去過,也不知東南西北,我們這府里除了正門可出入,還有甚么地方可以出入?”
知裊笑道,
“除了正門自然還有后門,還有左右側門,又有一處角門那是供每日運送腌臜之物的…慢說是主子們,便是我們這些人也是不去的…”
武馨安聽了一一記在心里,于是吃罷午飯便去四處轉轉,一面轉一面暗暗記下各處進出的門戶,一扭頭便見得遠遠武顯榮跑了過來,后頭還有兩個丫頭緊緊跟著,
“大姐姐!”
武顯榮見著武馨安便嘻嘻的笑,伸手過來拉她,
“大姐姐,陪我出去玩兒!”
這家里就這小子武馨安看著還順眼些,倒也愿意搭理他,
“今兒一早父親不是說了么,這陣子外頭鬧倭寇,不能出門兒!”
武顯榮是在外頭同那幫小子玩耍慣了,關在家里不出一日便渾身不自在,吵著鬧著要往外頭跑了,小程氏想著武弘文一大早去了衙門,前頭沒一個能管住小兒子的,便將他帶到了后院來,派了兩個腿腳靈便的小丫頭跟著他,此時間見武顯榮過來尋武馨安說話,小丫頭便在一旁稟道,
“大小姐,小少爺今兒尋了夫人、老夫人、大少爺還有兩位小姐,都讓人帶他出府去,沒一個答應的,他這又尋到您頭上了!”
轉身又對武顯榮道,
“小少爺,老爺說了不能出府,您還是在府里玩耍吧!”
武顯榮乃是個嬌慣性子,被小丫頭一攔立時鬧起了脾氣,抬腳向那說話的小丫頭踢去,
“要你多嘴!”
這四五歲的孩子,年紀不大,但踢起人來那勁兒可是不小,那小丫頭也不過十來歲,被武顯榮一腳踢在小腿兒骨頭上,立時把眼淚花兒都疼出來了,只她也不敢叫,咬著嘴唇,忍了哭應道,
“小少爺,奴婢不敢了!”
武馨安最是看不得這以上壓下的,見著便沉下了臉,抬手給了武顯榮一個爆栗,
“這丫頭又沒說錯,你踢她做甚么!”
武馨安那手勁可是沒個輕重的,武顯榮的小腦袋上來了一下,額頭上立時便紅了,他捂著額頭,當時眼淚就飆出來了,這廂深吸一口氣,扯開喉嚨就哭了起來,
“哇…”
他一哭,把這花園里的下人們都嚇了一大跳,那小丫頭更是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小少爺,您…您可別哭,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
要是讓夫人知曉了,自己在這府里便呆不得了!
杜鵑與知裊也嚇了一大跳,上來要給武顯榮看疼處,卻被他一人一腳給踢開了,武馨安見狀大怒,一伸手便抓著那小子的衣領,將人提了起來,
“臭小子,閉嘴!你若是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扔進池子里去!”
說罷,也不見她如何作勢,便將武顯榮給提了起來,她那力氣當真是奇大,十來歲的丫頭提一個四歲多的小子,竟是不費吹灰之力,提在手上居然還能輕松的甩上兩下,跟提個小狗似的,武顯榮被晃晃悠悠來了這么幾下,突然就不哭了!
在武馨安的手上兩條腿兒直蹬,兩手亂舞,居然還笑了起來,
“大姐姐…再拋高些…拋高些!”
武馨安依言果然又將他往池面上作勢拋了兩下,也虧得武顯榮身上是好料子的衣裳,禁得住他那三十來斤的重量,武顯榮雙腳離地,整個身子在池面上轉悠了一下又回來,居然是喜的拍手大笑,
“好玩兒!這個好玩兒!大姐姐再拋拋…”
武馨安一翻白眼,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我可沒閑功夫陪你玩這無聊的把戲!”
武顯榮還當真服武馨安的藥,見她扔下自己要走,便又連忙粘了上來,
“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你等等我…”
武顯榮跟在武馨安的身后,跟小狗阿黃似的,眼兒一眨一眨的,一臉的討好獻媚,就差屁股后頭安個尾巴搖了,武馨安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狀甚是無奈道,
“你要怎樣?”
武顯榮見她一松口,忙上來一把拉了她的手,
“大姐姐,帶我出去玩兒!”
武馨安又翻白眼,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為難人,不是說了嘛,一府人都不許出去,我自己正也尋不到門路出去呢!”
武顯榮聞言哈哈一笑,伸出小手拍著胸脯道,
“我…知道怎么出去!”
武馨安應道,
“怎么出去,前門、后門還有左右側門都有人看守著,只要我們一踏出門,你母親那處便立時能知曉了!”
那老婆子和小程氏正暗戳戳尋自己錯處呢,可不能讓她們抓著把柄了!
武顯榮捂著嘴兒嘻嘻笑,拉了拉她的袖子,
“大姐姐,你…你低下來些…”
武馨安很是不耐煩的彎腰低頭,
“怎么啦?”
“我知曉能出去的路…”
武顯榮話還沒說完,突然想起來甚么,轉頭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頭們,
“你們…走開!全走開!”
丫頭們聞言,立時都停下了腳步,往后頭退了幾步,看著那姐弟倆又往前緊走了幾步,待離得遠了些,兩個腦袋湊到一處咬耳朵,半晌武馨安直起身子滿是不信的問道,
“你不會騙我吧!”
“騙你我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