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黑暗中,打刀忍刀陡然發出了,一連串的錚鳴聲。
風馳電掣間,雙方已經互相進攻了三十個來回。
劍兵衛尤自吃驚:“武藝相當了得,速度快,力量也大。在戰斗中,還能夠冷靜地分析判斷我的出招走勢。最重要的是,出手毫不糾纏,注重一擊解決。”
“砰”又一聲較為沉悶的武器碰撞音后,只見那忍者在那一瞬間翻轉了手腕,忍刀斜挑劍兵衛肩胛。
“厲害,真厲害!”劍兵衛極限側身避開,嘿嘿一笑道:“痛快,再來!”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再次絞殺在一起。
轉瞬間,二人倏合倏分,已經繞著一座六角舍利塔轉戰了一圈。
片刻之后,那座舍利塔霍然裂開了一道大裂縫——然后,緩緩,緩慢,裂縫越來越大,最終咚的一聲滑落在地。
黑衣忍者一個后空翻,整個人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
如同金雞獨立般,立在了一座單層舍利塔上。
而劍兵衛也不慌不忙,右手一晃,二指一彎,勾住打刀,手腕微微后撤,擺出了引刀架式。
短暫的寧靜。
一只貓頭鷹飛了過來,停在一顆菩提樹上小憩。
就在這時,一道月光透入了塔林,破開了這令人窒息的黑暗。
在月亮的光輝下,菩提樹的葉子在風中木不停起拂,無數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舍利塔靜靜矗立......
周邊的事物,逐漸清晰了起來。
劍兵衛的眼色慢慢凝聚,落在了忍者的身上,嘴角邊的笑容逐漸僵硬:“你........你是.......女人?”
沒錯,眼前的女忍正是緋水,
她,已經跟蹤劍兵衛多時了。
并且,緋水埋伏在塔林伏擊劍兵衛,也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在那黑暗詭異的環境下,更適合忍者作戰而不是劍客 緋水并沒有回答男人,弄的劍兵衛好一陣尷尬。
男人用手撓了撓鬢角,開始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忍者:
只見,高高的舍利塔上,佇立著一個曼妙的身影,束著齊腰長發,臉戴狐貍面具。
月夜下,黑色的勁裝無風自飄。
雖然,誰也看不見她的臉。
可是,不只怎地,劍兵衛總覺得——這女人若除下面具,一定是很柔、很美。
男人凝視著眼前的女忍好一會兒,似乎有些改變了主意。
半晌,劍兵衛忽得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微微笑道:“這位忍者小姐,還是請你離開吧。我的刀,從不殺老幼婦孺。即使,你是家康的忍者。”
緋水的眼睛眨了眨,閃了一閃。
目光中,既有殺氣,也有仇恨,卻始終沉默不語。
見緋水還是沒有反應,劍兵衛又疑惑地摸了摸臉上的胡渣,自言自語道:“這........這........恩......是啞巴嗎?”
話音剛落,空氣突然冷了下來,一股凌厲的殺氣憑空出現。
清冷的月光照遍了整座塔林,緋水的右手緩緩對著當空明月舉起了忍刀,左手食中二指合并朝天,低聲嘴里念著什么.......
只一會兒,緋水的身體內,滲出了無數血珠,染紅了黑色勁裝。
劍兵衛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突然,緋水身上的血珠倏然逸散,從她身邊開始,彌漫開來,化為了血之霧氣。
緊接著,血霧開始擴散,連那天空的月亮,仿佛也被染紅,變成了一輪血月。
劍兵衛攤攤手,無奈自嘲道:“女人啊,就是容易較真,連個玩笑都開不得。”
就在這一剎間,舍利塔上,傳來“咻”的一聲,緋水連同整個身影全部消失在血霧之中。
劍兵衛臉色一驚,眼神陡然一冷,立即橫鞘在手,凝而不發。
月夜里,只剩下了他的心跳聲。
還有,風聲。
男人知道,此事已無善了。
他本意放過這個女人,但現在看來,是非得出手不可。
如果他不出手。
那么,死的只能是他。
自己雖有四不殺之誓言。
但是,男人也絕對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眼下,他只能盡力去控制殺傷的程度。
就在那個瞬間、劍兵衛忽然感到一股破空之氣呼嘯而來。
那天空的血月也愈加的鮮紅。
轉瞬間,塔林內的菩提木瑟瑟作響,血色的花瓣紛揚而起,混淆了男人的視線。
男人傴僂著背,左手持鞘,右手扶鄂,緩緩閉上了雙眼。
額上,青筋跳動著,
臂上,肌肉賁騰著。
令劍兵衛吃驚的是,在血霧中,不僅沒有任何的腥臭味,反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好聞香味.......
可奇怪的是,沒有動靜。一直沒有動靜。
空氣中,有風,有血霧,有心跳,有刀,就是,沒有動靜。
“咕咕”“咕咕”
那只貓頭鷹在濃濃的血月下,也輕飄而過,很快便沒入了暮色的暗影中。
劍兵衛在等那香味的主人出手,可忍術卻遲遲未來。
正欲開口問話,忽然之間,月下,地底,有一種殺意的感覺。
就在這瞬間,男人渾身汗毛炸起,來了!
他感覺到:
女人來了,
忍者已很逼近。
緋水就在他旁邊。
地里,一個血色的影子驀然出現,帶著血霧。
血色的霧靄漸漸散開,紅色的花瓣零落,露出了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名字來自于法華經中的梵語“摩訶曼珠沙華”。
紅色彼岸花叫曼珠沙華,意喻:無盡的永生,滅世的前兆,彼岸的召喚。
自愿投入地獄的花朵,被眾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黃泉路上,眾魔不忍,遂同意讓她開在此路上,給離開人界的亡魂們一個指引與安慰。
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走向死亡國度的人,就是踏著這凄美的花朵通向幽冥之獄。
只不過,這次,它遇到了一個男人。
一個已經厭倦了死亡,多次面對死亡的男人。
劍兵衛!
就在這一剎間,劍兵衛睜開眼睛,陡地換手——右手掣鞘,左手持刀如影如魅。
破空“咻”的一聲,劈斬那朵紅色的曼珠沙華。
也在同一剎間,彼岸花被一分為四,再次化為血霧。
彌漫香氣的血霧中,一個血液形狀的人兒從霧氣中憑空出現,手中血刀直刺劍兵衛。
面對血刀,男人忽地如風般轉身,刀鞘在夜空中劃過一條黑線,后發而先至,急速掠過血影。
然后殘心、振血、納刀還鞘。
緊接著,劍兵衛看也不看血影一眼,而是掠過重重舍利塔,徑直奔向塔林深處.......
男人的背影消失后,那個血影突然膨脹了起來,轟然碎裂,化為一陣血雨......
而這滿天的血霧,也轉瞬消失在空氣里。
隨著血影的消亡,所有殺意和血霧都在剎那間瓦解殆盡。
月亮再次恢復了清亮,塔林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是留下了一個:
悠然,輕盈、飄然而落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