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將軍之刃

　　我叫緋水。

　　來自大和國的伊賀。

　　從出生之日起，我的命運就注定了。

那就是——侍奉德川政權效忠——幕府將軍德川家康　　千百年來，我的家族一直就是日本戰國時代忍界的頂尖家族。

　　與臨近的世仇——甲賀并列于忍者的頂峰。

　　但是，我們家族那神乎其神的忍術絕技歷來就為統治者所忌憚。

　　天正六年，當時天下的霸者織田信長展開了對伊賀的大規模清剿，進行了人道滅絕的屠殺，伊賀忍者平民僧侶等死傷三萬人以上，史稱“天正伊賀之亂“。

　　第六天魔王信長不僅下令將伊賀的神社以及寺院盡數破壞，無論男女老幼，也統統殺光。

　　那一戰，我們很多優秀的忍者被殺，幾乎瀕臨滅亡。

　　而我們伊賀上野的忍者宗師——百地三太夫，在鬼瘤砦擊退了織田信雄的伊賀平定軍，保存了我們這一分支的力量。

　　我們在丹老的指示下，躲進了重山險阻的封閉小盆地內，暫時安頓了下來。

　　雖然部分的家族得以幸存下來，但這一浩劫，也使得伊賀元氣大傷。

　　以至于，在后來的很長時間一段時間內，始終被對手甲賀壓了一頭。

　　而其余伊賀家族幸存的忍者們，也不得不四處逃亡。其中多數逃到了三河附近，也就是德川家的境內。

　　這是因為，伊賀的望族服部家已仕官德川一族。

　　服部家，與百地家齊名的家族，伊賀三名門之一。

　　服部半藏，歷代服部家的首領都叫半藏。

　　而第一代半藏服部保長，早早就離開了伊賀，到了三河國仕奉松平氏的松平清康，也就是德川家康的爺爺。

但真正讓我們伊賀重新翻身之人，卻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兒子——服部正成服部正成　　德川十六神將之一，又號稱“鬼半藏”。

　　第二代服部半藏。

　　他是以諜報人員首領的身份活躍在各個戰場。

　　數次在危急關頭拯救主君德川家康的性命，作為將領也立有很大的戰功，隨著德川家的壯大逐漸成為領導忍者集團的首領人物。

　　創立幕府后，德川家康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讓服部正成開始將天正伊賀之亂中流離失散的伊賀忍者集合起來，組成德川忍軍，并交予正成統領。

　　此后，服部一族一直在伊賀處于領導地位。

　　而那個男人，

　　第二代服部半藏——服部正成又從伊賀各族幸存的孩子里，挑選了一十九人，成為了他的義子（女）。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當然，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大家也許已經忘記了........

　　抱歉，說了那么多廢話。

　　我出生的年代，已經很少有戰爭，我和六位哥哥在服部家的庇護下，幸福得生活了十三年。

　　此時的天下，大勢已定。

勝利屬于我的主公——德川家康　　除了卑劣的豐臣家還在背后搞些小動作，大部分的大名已經表示，將臣服于我的主公。

　　我喜歡那個叫伊賀的家。

　　——當夕陽染紅了天空，那伊賀峽谷的山櫻花瓣，會像雪花一樣撲面而來。

　　我也喜歡這個義父的家。

　　那駿府城道路兩邊的出云櫻，粉暈暈白燦燦的六瓣櫻花在風中搖曳而下，很美很美.........

　　而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練習完忍術后，坐在服部道場的最高處，俯視那條橫穿南北的街道：看來來往往的行人，賣瓜果蔬菜的小販，沿街叫賣的各式三河小吃........

　　當然，還有那個他！

　　每天的逢魔（傍晚）時分，只要是這個時間，只要這個時刻，在這個服部道場的高處遠遠望去，

　　就可以見到那個白色狩衣的男子，用閃耀著璀璨星茫的雙眸，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那優雅的笑容，即使是伊賀峽谷的新月比之也為之失色......

　　我也很喜歡我的兄弟姐妹們——那些伊賀各族的孩子們，也是我童年的玩伴與同門。

　　雖然，我們只是德川政權的工具。

　　但是，在我眼里，他們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是活生生的：

　　就這樣，我生活在駿府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義父正成對我說，我將跟隨六位哥哥前往九度山，刺殺真田幸村。

　　考慮到這是我初陣，義父讓我作為替補，暗中跟隨大部隊行動，積累經驗。

　　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殺人只是一個習以為常的詞匯。

　　和吃飯，喝水，練習手里劍.......沒有任何區別。

　　我也沒有見過真田幸村，我不知道為什么義父要殺他。

　　我只知道，他是阻礙主公一統天下的障礙。

　　出發前的一天，我特意去了服部道場的最高處，希望能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但是，那天，他并沒有來.........

　　臨行前，義父親手將一柄忍刀給我掛在肩上，并輕聲在我耳邊囑咐道：“緋水，我有個特別的任務要交給你.......”

　　我看著義父，

　　看著眼前這個叫做服部正成的男人。

　　他的目光是多么的深邃，

　　是那么的讓我捉摸不透。

　　但這是義父的命令，我是一定會執行的。

　　那一天，我終于走出生活多年的駿府城。

　　來到了九度山與高野山的分叉路口，和哥哥們分道揚鑣。

　　當我漫步在三千院蜿蜿蜒蜒的青石板路上，四周的一切讓我驚嘆，古樸的菩提樹，靜謐的廟宇，乖巧的奈良鹿從你身邊歡快的跑過。

　　我微笑著，掏出了干糧袋，將飯團一粒粒掰下，喂給這些生靈們。

　　一頭小鹿大著膽子咬了咬我的衣角，我順著它的足跡，來到了一汪青湖。

　　此時，雪花開始飄來，大地被稀稀疏疏的白色覆蓋著。素凈平滑的木板路，輕盈嬌弱的小鹿，遠方的桐樹，構成了一幅清雅的水墨畫.......

　　小鹿低著頭，喝著這寧靜的湖水。

　　我也來到湖邊，解下腰間的竹筒，蹲下取水。

　　那冰涼的湖水靜靜流過我的手。

　　竟讓我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那感覺就是——在我死后，會化身為鹿，靈魂將回歸這片湖水........

　　“撲哧撲哧”！天空，傳來小鳥撲扇著翅膀的聲音。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抬起自己的指哨，輕輕吹著..........

　　不多時，遠方，一只眉鳥飛了過來，停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小心翼翼將它捧在胸前，輕撫著柔順的羽毛，并取下了小鳥腳上的信件。

　　信上寫道：“緋水大人如吾，初九，我服部三十六忍，夜襲九度山，不甚遭遇真田十忍的伏擊，被盡數屠滅。如今，真田幸村遣一浪人欲潛入三千院取回兵器，再度出山。服部正成大人親自指示，找尋機會，消滅此人........”

　　剩下的字，我并沒有看。

　　因為，對我來說，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

　　我的六位哥哥，就那么死了？

　　死得是那么無名，無聲。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我放下了信，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我臉頰滑落......

　　這一刻，我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我知道這種感覺就是傷心。

　　但是，我也只能，

　　深深埋藏在心里。

　　因為：

　　我是伊賀的緋水，

　　我是德川的忍者，

　　我是將軍的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