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此次領兵可謂是大獲全勝,不僅攻克了堅城太原,還擒殺了叛賊姜襄、收服了左夢庚。京師上下自然是歡騰一片。當然了,歡騰的也只是旗人,尋常的漢人百姓都是哀聲連連。
“原想著姜襄大軍能打進北京來呢,沒成想…唉…”茶館的一個食客嚼著花生米,嘆息搖頭。
店伙計心頭一緊,立即迎上來賠笑說道:“您老可別說這話,若是傳了出去,我們小店的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這食客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氣洶洶地說:“膽小如鼠、畏敵如虎,若是天下人都與你一般想法,我大漢的江山早就淪于夷狄之手了!”
店伙計也頗不服氣,邊向門口走邊嘟囔著:“反正早晚都得淪于什么狄之手。”
正在此時,幾個趕大車的腳夫跌跌撞撞地沖進了茶館來。店伙計眉頭一皺,吆喝道:“嘿!幾位爺行行好,咱小店做的是小本買賣,您老要是歇腳請移駕別處吧。”
不怪這店伙計出言怠慢,只是這年頭能有閑錢來出來喝口茶的人著實不多,而插科打諢騙茶喝的無賴卻是經常遇見。
可這幾個腳夫卻是一臉驚惶的神色,其中一個操著山東口音的漢子說著:“俺們不是來歇腳的,就是想避一下。”
店伙計也覺得蹊蹺,快步走來一瞧,只見一隊身披黃甲的兵卒在驅趕著行人和商鋪。“快快快!滾蛋!”一個黃衣士卒抬腿就將面前的一筐雞蛋踢翻了。賣雞蛋的老大娘連疼惜都來不及,只得抱著頭快步跑開。
店伙計瞧在眼里恨在心頭,叫了聲:“天殺的韃子!”
“哼!他們可不是韃子。”其中一個腳夫冷笑說道:“你聽他們說話,一水兒的漢人。”
“漢人?”店伙計將這腳夫一望,奇怪地說:“漢人怎么穿著韃子的衣裳?”
腳夫依靠在門邊,皮笑肉不笑地說:“誰叫人家走了狗屎運,編入了漢八旗唄。哼!看他們這身扮相,想來是兩黃旗的。”
店伙計忙道:“我可聽說了,兩黃旗和攝政王的正白旗是什么‘上三旗’,尊貴得很嘞!清道這樣的雜事也歸兩黃旗管嗎?”
那個腳夫也點了點頭,說:“想來,他們所要迎接的人也是尊貴得很嘞。”
果然,大街剛一肅清,就有一列騎兵昂然而來。他們梳著發辮,但盔甲卻是明軍的魚鱗甲。為首的將領騎著高頭大馬,瞪著一雙虎目傲視遠處。此人正是曾經高杰的部下、駐守徐州的李成棟。正是因為他忽然投降,才使得多鐸棄守鎮江而奔淮安。順治皇帝和多爾袞也對多鐸嚴厲申斥。
這其中的關節李成棟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這次他護送長平公主回北京就格外地小心謹慎生怕出點亂子。索性一路無事,大軍平安如期地抵達了北京城。只不過李成棟不知道的是,他護送來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長平公主,而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
本來護送公主回京的任務是交給博洛的。但多鐸沒想到徐楓真的會割棄漢中,所以博洛的大軍就必得嚴陣以待,應付隨時可能的出征。而李成棟剛剛歸順,派他護送公主便也是一件功勛。這樣一來,朝廷對自己棄守鎮江的責難或許也會輕一點。
李成棟在禮部尚書剛林的陪同下前往禮部衙門學習面君的禮儀。如何下跪、如何答話,該以何種語氣、何種態度跟皇帝說話,都要一一交代。李成棟是一個統兵打仗的大將,對這些繁復的禮節十分不耐煩,但也不敢不從,只得耐心學著。直到夕陽西下,李成棟才帶著這個假的長平公主進了北京紫禁城。
順治皇帝依舊坐在中和殿的御座上。太后則在他的身后,垂簾而坐。“降將李成棟、大明長平公主帶到!”太監尖聲一呼,本已有些倦意的順治神采一振又坐直了身子。
李成棟頷首低眉,趨步上殿來。跟在他身后的便是那個假扮公主的侍女。大殿中仍有幾個伺候過崇禎皇帝的太監,他們見了此女都一臉地納罕,但都不敢交談,只得將疑慮按下。
“罪臣李成棟參見大清皇帝陛下,皇帝萬歲萬萬歲!”李成棟身子向前一趨,全身都伏在了地上。
順治問道:“李成棟何以稱罪?”
“臣抗拒王師,便是大罪。”李成棟趴在地上說著。
順治滿意地一笑,說:“李將軍護送大明公主有功,快平身吧。”
“謝皇上恩典!”李成棟這才站起身來。
順治望著這假公主,頗為得意地說:“大明公主,這北京紫禁城你瞧著可還熟悉?”
這侍女微微一笑,昂首上前道:“回稟大清皇上,這紫禁城確是莊嚴,奴婢也是頭一回見呢。”
聽了此言,李成棟和順治都是一驚。順治揚聲道:“難道你不是長平公主嗎?”
這時,一個太監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跪倒在順治身前說:“奴才冒死啟奏,此女…此女絕非是長平公主!”
“什么!”順治嚯地站了起來,一臉地驚疑錯愕。而李成棟更覺心驚膽戰,身子一軟,又跪倒在了順治的面前。
“臣…臣…罪該萬死!”李成棟心亂如麻,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還不到八歲的小皇帝大聲咆哮著,那假扮公主的侍女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生出一種滑稽之感來。
“回稟陛下,這事可怪不得李成棟將軍。”侍女含笑說著:“是奴婢心甘情愿換下長平公主來北京受死的。我大明公主乃天潢貴胄,豈能淪于胡虜階下!”
“你…”順治將她一指,竟也詞窮。
“照你這么說,真的長平公主已經安然到南京了吧?”簾幕后面的太后淡淡地問了一句。
侍女笑著點頭:“正是。”
“豈有此理!”順治將兩手一揮,來回地踱著步子,說:“多鐸啊多鐸,你敗于揚州,棄守鎮江,公主給人調了包都渾然不覺!朕必要將你拿回宗人府議罪!”
李成棟忙“咚咚”的磕頭,說:“罪臣萬死!罪臣愿領本部人馬直搗南京,滅了朱明皇室!”
順治將他一瞪,說:“你去打?哼!多鐸都打不下來,你以為你能行嗎?”
“就算粉身碎骨,臣也愿意一試!”李成棟倉皇揚起頭來說:“臣愿一死報答君恩!”
“哼!說得好聽!”順治氣呼呼地又坐回了御座上。
一時無人說話,朝堂上靜的出奇。還是垂簾的太后出了聲:“昨兒個多爾袞不是發了捷報來嗎?說是賊梟姜襄已經授首。”
順治忙起身應道:“是。皇父…他是這么說的。”
“那就是了。”太后繼續溫言說著:“前些日子和南邊議和,無非就是考慮內亂。如今內亂已平,該是用兵的時候了。”
順治心頭一喜,忙道:“皇額娘說的是!既然多爾袞如此能征善戰,那就還是讓他統兵去,換了那個窩囊的多鐸!”
“不成!”還不待順治說完,太后就已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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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他便又對李成棟說:“李將軍,朕準你戴罪立功。你今日就率本部人馬南下,佯攻鎮江、揚州,牽制明軍兵力。然后阿濟格便可趁虛而入,直搗四川。”
李成棟一個頭磕下去,叫道:“罪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