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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勢如車輪發也疾

  忽忽然已經是十八日過去。

  這十八日時間,歸無咎已然按照陸乘文所示“扶搖會”中之人物,依次挑戰了十一位敵手。很顯然,如此頻率是告訴各宗真傳,將嚴格按照一年之期,不徐不疾的完成詮道一會的挑戰。

  由于作戰之敵手早已知己知彼的緣故,這十一場挑戰比之“崇臺會”還要輕松幾分,幾乎是信手拈來,渾不費力。

  料想這短短十余日功夫,開啟本屆“銓道會”的真傳弟子,竟然只是金丹境修為的事實,必然會在七十七家隱宗擴散傳播開來,并引發非同小可的震動。

  金丹修士號稱元嬰無敵,一旦成功,說是名動萬古也不為過。

  這十余日功夫,歸無咎將“丹中之嬰”的預備功夫,也早已夯實筑基。只待與代螺宗的“嵐”一戰之時,徹底完功。

  對于如何瞞天過海、掩飾“結嬰”之異象。歸無咎心中也有了一道預案,唯有臨機應變,試其可否而已。

  青煙裊裊,帷幕飄飄,洞府之中空曠冷寂。云歸海、南門芊、黃希音等也都不見蹤影。顯然是歸無咎已有吩咐,暫時不要相擾。

  此時歸無咎在洞府之中默默調息。

  今日正是第十一戰剛剛落幕。和“嵐”的戰斗之約期,定在三日之后。這也是他道途之上關鍵的一著,金丹境中窺得元嬰之妙,作一類比,大約于當年靈形境時借助“元玉精斛”成就假丹,二者異曲同工。

  因此這三日功夫便不宜再動,先養精蓄銳為上,保證自己臨敵的最佳狀態。

  然而,歸無咎固不愿生事,自然有事情找上門來。

  就在此時,洞府锃亮光潔的墻壁之上突然紋轂泛起。歸無咎伸手一揮。此墻化作鏡面,當中出現一個人影,高聲道:“歸師兄。瀛水上真請你速速過去一趟。”

  此人在洞府之外,雖未面見歸無咎真人,但是依舊執禮甚恭。正是負責歸無咎起居雜務、內外供奉的丁航。

  歸無咎應聲道:“我知道了。你自去便可。”

  丁航遙遙一禮,既把消息傳到,便往自家所居輔峰之上退卻。

  歸無咎心中暗思,自己這連續一十二戰固然順風水水。但是也當是在瀛水上真意料之中才是。此刻整個進程未及十分之一,他便迫不及待的相召,想必多半并非只是簡單的詢問數戰之感悟,而是別有他事吩咐。

  莫非與自己帶來的黃陽界南門芊等一眾人相關?

  念及此處,歸無咎并未過多耽擱。一番收拾之后,起了遁光便往瀛水臺去了。

  十二峰相距不遠,瀛水峰轉眼間就在目前。

  歸無咎在半空中望去,眼前之景著實讓人有幾分新鮮。瀛水上真平素養性修真的四座輔峰菜地固是空無一人;但主峰洞府門徑卻同樣是光霞燦燦,為五色金光遮掩。

  看起來,竟是用上乘秘術陣門封鎮住了。

  歸無咎環首四顧,反倒是前山諸殿,一返往日渺無人煙的空虛冷寂,每一座殿宇,每一方石梁,每一株樹木,雖非浮光瀲滟、懾人心目之態。但仔細看去,磚石草木之上的沉寂感與衰朽之態卻被被不著痕跡的抹去,仿佛此山此殿,歷古長存至今,始終不壞。

  如此祭煉之法門,若非天玄上真一流親自出手,斷然無此近道氣象。

  歸無咎面色凝重了幾分。這等妝容,既非一味的講求排場,但又非是刻意做作的親切近人,落于穿鑿,以至于失卻了正式感。從容中道,實為道門中人中極莊重、極從容的禮節。

  若是只瀛水上真與自己相會,斷然不需如此排場。

  想不到云中派中,竟然是有貴客到了。

  降下遁光一落。瀛水臺前殿大殿,門戶頓開。只是目中看上去漆黑一片,未能觀得其中虛實。

  歸無咎毫不遲疑,一步跨入。

  天光由明而晦,又由晦而明,似乎經歷一天的日夜輪轉。歸無咎抬頭一看,盡管早有所料,此刻依舊難掩驚訝。

  大殿之內,氣象嘉祥。其中布置也甚為奇異。此殿正中,有一道彎如新月的小水塘,寬不過十三四丈,長三十余丈。環繞水塘邊緣,共有三丈高的木色座席一十二座,歪歪斜斜連成一線。

  與尋常列分左右,或環繞成圓的座席分布相比,這妝點水塘的十二座席之布置,甚是新奇。

  令歸無咎大感訝異的,不是這座席的布置,而是坐在座席上的人。

  十二席僅空兩座,除卻正北之位乃是云中派地主瀛水上真外,其余九座之上,一老者,二女子,一面容童稚者,其余五人都看著甚是年輕。

  這九人雖然袍服各異,但是各自混同天地山河的卓異氣象卻是如同黑夜中的燭火,侵徹人心,無所不在!

  歸無咎早已料到能得瀛水上真鄭重相迎的,多半是相同境界的大能一流。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來客不是一人、二人,而是九人!

  再轉念一想,歸無咎恍然明悟緣由。

  只是,這一日來得也太快了一些。區區十八日時間,擴散,反饋,決策,直至匯聚云中,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若是沒有決定性的關鍵人物推動,絕難有如此效率。

  況且,即便是天玄上真,想要短短數日間橫跨界天地脈,會同一地做客,顯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得動用超乎常理的手段不可。也不只是誰,有此魄力。

  盡管歸無咎與面前十人功行差距極遠。但他與多位近道大能打交道也非是一回兩回。此刻也不局促,反而稍稍運功感應,觀察來人。

  體察氣象,似乎其余九人,個個功行深湛圓滿,都要在瀛水上真之上。

  又看了兩眼,歸無咎心中更多想了一層。原來,這十人圍坐水塘邊,氣象隱隱相融,氣機之妙,隱隱然由“從屬天地”升華為“主宰天地”,似乎三才之象中,以為為主,一切客體外物,盡是仆妾。

  這等感應,儼然與九大上宗的諸位近道大能旗鼓相當。

  看來如藏象宗杜明倫所言,土著文明之中天玄上真,十人百人相合方才有與九宗上真抗衡的可能。聚沙成塔,恰好印證在此處。

  只是面前恰好方滿十人之數而已;兼之瀛水上真在天玄境中算不得強者。由此可以推斷,做客云中的九位上真,功行俱是同境界中出類拔萃之輩。

  此刻九位上真的目光,幾乎一齊聚攏在歸無咎身上。

  這壓力何等巨大,豈是一位金丹境弟子所能承受。但是歸無咎卻偏偏渾然無覺,似乎“身份功行之高下”一事并未在他心中留有絲毫分量。

  見此異狀,九位上真心中無不暗暗詫異。

  瀛水上真見歸無咎到來。既不招呼,也不引薦。反倒是微微點頭。一轉首,低聲道:“如何?”

  殿中座位安排有些奇妙。

  雖然瀛水上真忝為地主,所居為最北方。但是那水塘之形卻是崎于一側,因此一眼望去,居于正中的其實并非最北位的瀛水上真,而是一男一女兩位異派上真。

  盡管這兩人座席略略趨前,較歸無咎也更靠近一些,但畢竟居位于中,倒像是真正的主人。

  瀛水上真這一句“如何”,似乎正是對著二人所說。

  此語一出,其余七位上真登時收回目光,齊齊注視著位居正中的一男一女。如此舉動,等若坐實了這兩人正是十人之領袖。

  那男子位居瀛水上真之側,面容俊雅清逸。他一襲長發披身,頭頂處尚全是烏黑,只是到了腰間卻漸漸轉而發白,而發梢處已是欺霜曬雪,與身上銀袍融為一體。這一重變化,殊可稱異。

  這男子并未言語,兀自端詳了歸無咎一陣。忽地張口一吐。只見一個寸許高低的小人兒從他口中激射而出,迎風而漲,瞬息間就與常人一般大小。

  那小人身形漲大之后,似幻似真,面貌與那男子本體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顯而易見面嫩了幾分。他背后長發只及到肩膀,但是依舊可見是由黑轉銀的漸變色。

  這“人”縱身一躍,立在歸無咎近前。

  論功行境界,他恰好與歸無咎相當,俱是金丹圓滿境界。

  歸無咎心中一動。與瀛水上真初見時曾有過一番經驗。因而此時他勿須多想,便猜出這位異常發色的天玄上真想要做什么。

  高臺之上。那異發男子朝著歸無咎端詳一陣,突然開口言道:“只勝過了他,還不算全功。”

  此言雖然無頭無尾,但是并不難猜。歸無咎自然知其言下之意,頷首道:“如檄文宣言,正當如此。”

  異發男子點了點頭,輕輕一揮手。

  源出他口中的“金丹修士”,一直是一言不發的木訥之貌。突然抬手一拳,朝歸無咎擊來。

  瀛水上真當初的試探一擊,乃是以魔道法門斬去七衰而成的化身。而這一位上真之化身不知以何法成就。但是二者殊途同歸,都是堪以媲美本人當年最佳狀態的化身妙法。

  只是一拳,但卻是畢身法力值凝聚,充沛圓滿到了極點,沒有絲毫欠缺窒澀。所謂登峰造極,高山仰止,也不過如此了。

  面對這一擊,歸無咎處之泰然,似乎做出一個伸手、運功的動作。

  但是瞬息之后,歸無咎和這異發男子之化身,似乎同時顫了一顫,消失一瞬。隨即;歸咎恢復原貌不提,而那金丹化身卻再也沒有回來。

  似乎在十位天玄上真注目之下,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坐于左側邊緣處一位老者,面上似乎顯露出不以為然之色。很顯然,異發男子對歸無咎之言,是告訴他僅僅戰而勝之還是不夠,須得履行自己“金丹一式”之諾。

  可是歸無咎,卻分明借助什么秘寶或者秘法,將那金丹化身挪轉到其余小界之中去了。如此取巧,可算不得勝績。

  若是與祖庭嫡傳交手,對方肯承認這算是為他一式所敗么?

  然而。數息之后,空氣中卻有一種無色無相、醇厚醉人的異香傳來。酥酥麻麻,沁人心脾。

  異發男子一愕。一伸袖,將殿中香氣盡數籠起。閉目沉吟一陣,緩聲道:“你勝了。”

  自己那金丹境界化身,的確是被正面擊破,而非以巧法挪轉異界之中。

  此語一出,除卻他右手邊那女子外,其余六七人,都忍不住身形微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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