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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試魔功 一喜一憂

  又過了片刻,句余地脈“扶搖會”的全部照影也都一覽無余。

  陸乘文所言之三位無可阻擋的敵手,也一一浮出水面。

  歸無咎右手邊光影帷幕之中,光潔無塵的巨壁之上,一長髯老者遙遙操持一方尺許高的巨印,重重落下。正是“扶搖會”結束時,本屆主持宗門——建章門長老,以門中大印留下銘文的儀式。

  和“崇臺會”列名斗勝榜碑文不同。“扶搖會”代代相承的鑒證正榜,是深藏秘地的一座寶山“天禹山”的山壁。每一屆取勝之人,以封藏契約的法印留名其上。此山別通造化,縱然是法力高強之輩,也輕易損毀不得。

  此刻那影像之中,有肩并肩的兩人身著款識相近的青袍,只是色澤有深淺之別。各自作禮,面朝一人微笑致意。

  這兩人正是本次“扶搖會”上名列二三名者,分別是出自兩大隱宗青熒宗、建章門。自然也是陸乘文所言三人中的兩位。

  不過這二人卻并不放在歸無咎心中。品評這二人之真實道行,約與范移星相類,但氣象精微、神通奧妙之處還要略遜一些,其實并不足慮。

  此刻二人作禮相賀之人,立在三四丈外,背負雙手,云淡風輕。

  這人面容瘦削,身量也較之那二人矮了半個頭去。臉上雖然含有笑意,但是卻似乎傳來一種凝如堅冰、萬古不化的氣息。可見此人之道念我執、神意氣象,有自家獨到的體貼,已然成了氣候。

  僅此一點,便知其功行境界非同小可。

  很顯然他便是這一屆“扶搖會”的榜首。

  此人出身于一家根基深厚的隱宗——代螺宗,單名一個“嵐”字,據說自從拜入宗門伊始便無有姓氏。入門之后,宗門長老欲為他重立姓名,也被他直言拒絕,就以這一字稱呼至今,可見是一個特立獨行之人。

  依歸無咎看,此人原本的功行才具,大約與范移星在伯仲之間。巧合的是,他所修的本命神通法訣同樣是以“正、反、合”為宗旨,系分三層。按照他的資質,原本應該臻至此法門的第二重境界,恰如范移星的“磐石微塵法”止步于“等分凝圓”的境界上。

  只是不知他有什么意外機緣加身,“嵐”卻終于窺破迷障,打斷壁壘,于三等法門融會貫通,成就此功法創立以來前所未有的至境。

  如此一來,這位代螺宗真傳“嵐”的道法境界便恰好勝過范移星一籌。

  雖然以潛力而論,“嵐”比之陸乘文尚有距離。但陸乘文和歸無咎境界相同,而此人修為層次是元嬰三重境界,以實戰而論,便對歸無咎構成了威脅。

  當然,若是魔門功法“丹中之嬰”有所突破,這威脅自然化解。

  選取部分云中派的入道典籍交由南門芊分發下去,令其等修行之余,略覽隱宗道法之門徑,歸無咎便讓二人退下。

  歸無咎手指微顫,紫幕層疊。洞府之中又隔出一層屏障陣法,圈出一間密室。取了魔尊所留功法,神思凝運,細細觀覽。

  歸無咎不是臨時抱佛腳之人,數月前早已擇機粗略觀覽了一遍這道法訣。心中有數,此法不難成就,因此一直安定得很。

  將窗戶紙捅破。這一號稱魔尊親傳之法門,其實根本不能稱之為“神通”,亦非“功法”,不過是為金丹境界突破元嬰這一過程作一修正與彌補。

  按理說,功行到了突破境界的程度,若是根基足夠扎實,潛力未盡,整個過程實際上是水到渠成的,并不用耽誤過多時間。往往不過是多則十余日,少則一二日罷了。甚至有資質超拔又有奇緣之人,臨機一悟,瞬息之間便能跨過關門。所謂“輕舟已過萬重山”,便是如此境界了。

  以歸無咎魔道功法趨于金丹極致的修為,若非道門功法對肉身的依傍,早可以輕易越過關門,渾然不費半點氣力。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歸無咎眉宇時而皺起,時而舒展,似乎在欣慰和猶疑之間糾結難分。

  這一通仔細參詳,所得兩件事擺在歸無咎面前,利弊懸殊,大可稱異。

  一件預料之外的大驚喜;一件極為棘手的大難題。

  須知化丹成嬰的過程,本就是一粒金丹圓滿至極,靈性俱足之后廓散成元嬰之體,浴于清氣金光之中,化作擬真人形。整個過程猛烈恣肆已極,修士之肉身便如同狂風巨浪之中鎮定舟船的鐵錨,依次約束之,范式之,方能使這破丹成嬰的過程不至于走樣。

  而這“丹中之嬰”的成法過程,脫離了肉身具象的依傍,要求在金丹范式之內,御使一身丹氣顯化清氣,塑成圓融無暇嬰兒之身。

  好似再高明的陶匠泥工,若沒有模具相助,單憑一雙巧手便要將稀軟的泥土捏制得精致完美,那是斷然不可能的。

  這一重功夫。若要熟能生巧,圓滿駕馭一身清氣,塑形于斗室之中。看著道理上并無太多窒澀,但一旦付諸于實施,至少要有半年以上的苦修不可。

  歸無咎所撞上的這樁大驚喜便在此處了。話說回來,這意外之喜,卻和歸無咎在南容州的一樁機緣有關。

  當年做客星月門時,歸無咎助舒永延假冒華氏子弟,在“覺迷望氣”陣中經歷一場機緣。恰好對于“丹嬰之間”的氣機變化掌握極深。

  即便是軒轅懷、阮文琴等人處此情境,要修成這一道“丹中之嬰”的法訣同樣難免半年苦功。唯有歸無咎恰逢其會,早已明悟丹力之上、元嬰之下的那一重妙境,估摸著不過十天半個月的功夫,便能完成這“丹中之嬰”的一轉折。

  二百年元嬰路,一載“銓道會”,截去半年之功,意義不可謂不重大。

  不過,這到底是歸無咎運道驚人,還是早在妙觀智大魔尊算中,那就難說得緊了。

  這驚喜有多大,接下來的這道難關就有多棘手。

  原來,這“丹中之嬰”的秘法,雖然言明不若真正的結成元嬰,其一身法力只相當于元嬰初期境界。但是其中過程是否完滿,功行之高下,并不是沒有高下等第之分。

  這法門若是盡得精華,圓滿成就,完全挖掘其中的潛力,幾乎足以逼近真正的元嬰中期修士;但若是得法不甚完滿,那么在元嬰初期修士之中,也只能是較弱的存在。兩相比較,善與不善,至少也有一倍的差距。

  雖然較真正結嬰的六等之差似乎不那么懸殊,但是歸無咎越階挑戰,甚至可能遇到“三十六子圖”中的對手,尤其是御孤乘截擊在前,又焉能不求一個盡善盡美?

  根據妙觀智大魔尊所留之功法記載。若要此法得以圓滿,不宜閉門造車。若是能夠充分調動自身的精、氣、神,戰勝功行戰力補弱于己的對手。在自身潛力被完全激發的一瞬間完成化丹成嬰的最后一步,方能將“丹中之嬰”成就到最完美的境界。

  一言以蔽之,走的是斗戰之中尋求突破的路子。

  如此一來,與代螺宗這位“嵐”一戰的計劃,就不得不做出更改了。原先所定下的半年后煉成功法,取得足夠把握再完成戰局也就不合時宜。

  歸無咎暗暗計算,滿打滿算花費一個月時間,將這一道“丹中之嬰”的預備修行階段完成;到那時便是與“嵐”的決戰之時。

  戰斗本身并不足為懼。盡管這是歸無咎無有把握的戰斗;但是歸無咎道途至今,所歷險阻何嘗少了?他自信以自己道心之堅凝、斗戰經驗之豐富、應變感應之無暇,縱然與旗鼓相當的敵手作戰,自己也有必勝的信心。

  關鍵在于:每一位開啟“銓道會”的人物,其所經歷的每一場戰斗都是要宣之于各家隱宗高層,留下影像。而根據妙觀智大魔尊所留下這一道玉簡所記載,“丹中之嬰”法門成就的一瞬間,其氣象外爍,與真正的結嬰并無差別。

  若是在和“嵐”的戰斗之中臨陣突破。這影像一旦傳播出去,不免被諸位隱宗長老誤會,以為自己戰不能勝,真個臨機突破至元嬰境界。

  那“元嬰無敵,金丹一式”也就成了一句笑話。

  若要以謊言遮飾,可是這法門過于玄奇,更兼實在不類云中派乃至整個本土人道文明的路數。

  若是往日還好說;可是歸無咎預感到“三十六子圖”傳播在即,到時候兩相印證,難免越描越黑,讓人懷疑到自己的真實根腳。

  若是自己足以代宗成為聯盟未來的身份被拆穿,那么先前的一切謀劃,都將付諸流水。

  這一死結如何破解,正是這一戰的致命之處。

  歸無咎皺眉沉吟,欲尋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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