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評委都是些有身份,有誥命的夫人,而這些人能當評委自然都不是什么沒文化的人,對于那些畫,她們心里已經有了分數。
不需要慧怡郡主說,她們也都知道比試的少女們,都理解錯了她們出的題目。
但對于慧怡郡主這么理所當然的口吻,有些夫人眉微蹙了蹙。
而臺上畫了田野的比試者,則臉色不好,甚至有些不服,其中有一人直接就站了出來質問。
慧怡郡主差不多照本宣科的將蘇然剛才的話回了她,當場讓那女孩臉色漲紅,但,到底是官家之女,不管心里如何想,她當即就屈膝行了一禮。
“是我愚鈍,鉆進了希望的胡同里,未能理解評委們出的希望題目真正的含義,多謝郡主讓我豁然。”
評委聽了慧怡郡主的話,都是一臉贊賞,就連之前蹙眉不喜的夫人,都對她刮目相看。
精神的寄托,愿望和理想…她們都沒有理解的這么透徹。
理解錯題的占大多數,此時亦是有些臉紅,只有幾個不是畫田野的,其中一個就有齊夢含。
她畫的是干旱的大地,天空烏云密布,風起云涌,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裂開的土地上、干枯的草地上,枯萎的樹上…
慧怡郡主抬眸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你謝錯…唔…”話沒說完,嘴里突然被人塞進了一物,她倏地側過頭,露出不善的眼神。
蘇然無懼,她低語道:“這是最后一個了,百兩銀子都買不來一個呢!”
慧怡郡主側過頭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嘴里的是什么,聽到是最后一個她下意識的就咬了咬,剛咬了一下,就聽到百兩銀子都買不來一個,她差點沒被口腔里的汁液噎住。
蘇然卻已經沒看她,轉過身看向呂長樂與錢英兩人,“兩位姐姐可要一起去吃午飯?”頓了頓,“我請客。”
盡管慧怡郡主話沒說完,但臺上的人已經猜到,她后面沒說完的話,雖然如此,臺上的人也不會多問。
本來就已經丟人了,又何必多出一個人來打她們的臉。
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塞東西到慧怡郡主口中,以此來堵住她的嘴,眾人看向蘇然的目光都變了變,只覺,太大膽了。
要知道,慧怡郡主可不是好說話的人,曾有位三品官員之女不小心碰到她一下,就被她要求當眾下跪道歉不算,還要自扇耳光。
蘇然沒管落在身上的各種復雜的目光,見呂長樂與錢英點了點頭,她率先朝過道擠了出去。
慧怡郡主看了眼蘇然的背影,又看了眼臺上,似想了想,隨即她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等等,等等我!”
三人帶著婢女離開人群不遠,身后就傳來一道聲音,一行人轉過身,就見馮妙妙帶著倆婢女小跑了過來。
“你們這是要去哪?”馮妙妙掃了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蘇然身上。
蘇然笑道:“我們去吃午飯,可要一起去?”
“要要要,”馮妙妙連連點頭,她臉上露出笑容,“之前沒來得及與你認識,很是失禮,”她施禮,“我姓馮,名妙妙,家父是戶部侍郎馮學良。”
蘇然回禮,“我姓蘇,名沐然,父親是…”
“你,你是蘇沐然?”馮妙妙微微睜大眼,“禮部尚書府的蘇大小姐?與長寧侯世子定親的蘇沐然?”
看著似閃動著八卦光芒的雙眼,蘇然微微側眸,“有問題?”
馮妙妙張了張嘴,剛想說問題可大了,一旁的錢英一搭她的手,“有什么話吃飯的時候再說。”
君越樓。
三樓的一個包廂,馮妙妙在華麗的包廂里轉了一圈,隨后在蘇然對面坐了下來,驚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已經摘去面紗的臉。
旁邊的呂長樂和錢英兩人的目光,則是在蘇然臉上與手上的動作來回掃視,兩人都有些癡了。
這會離的近,更能看清少女的面容。
少女白皙勝雪的面容透著淡淡紅粉,眼角眉梢絕美至極,纖長濃密卷翹的睫羽,在眼瞼下方投下一道扇形陰影。
她泡茶的動作優雅,一雙細長如凝脂的手指,慢條斯理間,明明是極簡單的動作,卻被她做成了一門養眼的藝術。
她五官精致,微垂著眼瞼,那雙隱在纖長睫羽下的星眸,她們腦海里各自浮現出,一幅夜色下的天空掛滿燦爛星辰,山林間的一湖清澈見底的山泉,這兩種畫面。
蘇然給三人倒好茶,一抬眸就見三人似乎在走神,她伸手在馮妙妙面前打了個響指。
馮妙妙回過神,目光落在那只發出聲音的手,她眨了眨眼,抬眸看向對面的人。
蘇然挑了挑眉,似在說:我在等你說話。
“那什么…”一向是個能說會道,超級八卦的馮妙妙小姐張了張嘴,突然的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了。
“嘿嘿嘿…就是那什么,突然見到了只聞其人,未見過其人的人,陡然出現在面前,讓我很是吃驚…你就突然的這么出現在那種場合之下。”
蘇然:“只聞其人?”
不用說也知道,都是蕭墨瀾的原因。
馮妙妙訕訕的笑了笑,她也曾八卦過蕭世子的未婚妻呢!一個阻擋著玲瓏公主嫁給蕭世子的人。
“那個,你不是蕭世子的未婚妻嘛!你從來沒有出現在宴會之上,就是有人給蘇府下帖,帖子也是石沉大海,就是沒見你出現過,就有人說你被一場火毀了容,還有人說你貌丑,大字不識,性格懦弱…不過,這些都是私底下偶爾流傳的,就沒有一個人覺得你配的上蕭世子…”
一旁的錢英伸腳踢了馮妙妙一腳,示意她別太失禮了。
呂長樂放下杯子,手帕在唇邊壓了壓,她道:“蘇妹妹可別在意,妙妙的話有些夸張了些。”
蘇然笑了笑,剛想說她不在意,就傳來敲門聲,她瞥了眼傲雪,傲雪會意的將門打了開來。
“客人,菜來了。”
一頓飯下來,蘇然與三人之間的關系拉進不少,對三人的性格也有了第一步的了解。
呂長樂與錢英性格有些相似,前者性子沉穩,后者性格開朗。馮妙妙則是個有點自來熟的人,且還有點話多,有點八卦,直言直語。
客觀來說,三人都是可以再進一步交往之人,蘇然對三人的印象都不錯,就是馮妙妙太過八卦她“葬身火海”那天的事了。
她也是現在才知道,京城曾有流言說那把火是玲瓏公主放的。
眼看時間也是下晌,丫鬟們在門口守著,幾人在隔間凈了手(單純的洗手),理好衣服的褶皺出來,幾人準備回府。
馮妙妙似想起什么,她猶豫了好一會,她開口:“沐沐,你很對我胃口,我覺得有件事應該跟你說一下,免得你人單純,也被騙了。”
蘇然:“…”沐沐?她單純?心里懵逼的問:是什么給了你錯覺,覺得我單純?
她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咳,你說!”
馮妙妙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她道:“以前玲瓏公主癡戀蕭世子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
“那你肯定不知道,為什么玲瓏公主和親之后,才有流言說齊夢含愛慕蕭世子。”
蘇然眉微挑,笑道:“我今天才知道有這么個人,”見三人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她解釋道:“我這兩年都跟著我大哥在西北。”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齊夢含是個名滿京城的世家小姐,不但是四美之一,還是個才華橫溢的女子。
三人恍然,都表露出一種難怪的神情。
“我跟你說,這不是流言,這是真的,以前是因為玲瓏公主在,玲瓏公主癡戀蕭世子的事,這在京中算是眾人皆知的事了…玲瓏公主有皇上和貴妃寵著,她齊夢含哪敢表露出來…在齊家,她雖然受寵,但齊家人更寵玲瓏公主…”
馮妙妙有點啰嗦,她頓了下,繼續道:“她以前跟在玲瓏公主身后的時候,我有一次在鎮安侯府參加宴會的時候,親耳聽到她與玲瓏公主說,‘表姐,秦家姐姐與蕭世子關系真好,要不,咱們去同她打聽蕭世子的喜好,表姐到時候可以根據世子的喜好給他送生晨禮物’…”
呂長樂拿著杯子的手抖了下,就是錢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驚呼,“前年宴會?”
馮妙妙點頭,“我當時也沒覺得她這話有什么不對,直到過了幾天,秦家小姐去上香的路上差點出事,我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她在利用玲瓏公主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將有可能嫁給蕭世子的人抹殺掉。”
“還好秦家小姐命大,掉下山崖被掛在了樹上,才幸免于難。”
“這件事你怎么沒說過!”錢英瞪大眼。
“這事你讓我怎么說?又沒有證據的事。”
馮妙妙白了她一眼,“我當時可怕了,玲瓏公主多囂張跋扈你又不是不知道,等那事過后,又發生了慧怡郡主與齊夢含掉進荷塘里的事,在那之后我更是不敢說了,就怕齊夢含知道了,盯上我怎么辦?”
她看向蘇然繼續道:“慧怡郡主與齊夢含掉水里那事,當時若不是玲瓏公主說,親眼看到兩人是同時打滑掉入水里,慧怡郡主就要背上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名聲了。”
“我敢肯定,必定是齊夢含做了什么,不然慧怡郡主自那以后,干嘛總針對她。”她感慨,“春寒料峭,慧怡郡主自那以后都身體比較虛弱。”
“那你現在怎么又敢說了?”錢英斜睨著她。
“她身邊現在已經沒有了玲瓏公主,而且…我在這里說有誰知道?以前不說,也是覺得那是別人的事,現在沐沐是我的朋友,我當然得將危險人物告訴她。”
蘇然歪頭,“慧怡郡主與玲瓏公主關系很好嗎?”
“應該吧!玲瓏公主雖然身邊不缺少圍著她的人,但真正讓她與之有來往的人,除了齊夢含就是慧怡郡主了,尤其是那次落水之后,往常都是玲瓏公主到長公主府找她,那次之后,慧怡郡主偶爾也會去公主府。”
馮妙妙突然拉了拉蘇然的手,“沐沐,我可不是挑事,齊夢含是真的有點可怕,玲瓏公主與她出一次城,就被韃靼王子給看上,然后就被送去和親了…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蘇然笑,“你跟第一次見面的人都是這么坦誠心扉的嗎?”
“…”馮妙妙猛搖頭,鼓了鼓腮幫子,“當然不是,就你,你可是我一見就想與之做好朋友的人,就是錢英,也是因為從小認識,才成為好朋友的。”
旁邊的錢英認同道:“那倒是,我倆小時候一見面就看對方不順眼。”
“那還不是因為你吃了我的糖葫蘆。”
“那是伯母給我吃的,我怎么知道是你的呀!再說了,我后來還了你兩串。”
馮妙妙瞪眼,“你還好意思說,送的什么糖葫蘆,一咬開都是蟲子。”
眼看兩人開始翻舊賬,呂長樂笑著出來打圓場,“兩位妹妹就快別翻舊賬了,讓蘇妹妹看笑話了都。”
這兩人果然是冤家。
蘇然笑道:“多謝妙妙你的真心之言,我會小心的。”
“嘿嘿不用謝,不用謝,你不把我當奸佞小人我就高興了。”
呂長樂看了眼窗戶外面,她起身,“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家了,這雪好似變大了。”
末了,她看向起身的蘇然,“蘇妹妹,能認識你很高興,改天給你下帖你可要來。”
“自然。”
“有雪無梅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蘇然盤腿坐在窗邊,手里的書往桌案一放,看了眼窗外紛紛揚揚從天上飄灑下來的雪,她有感而發的念了一句。
坐在小杌子上繡花的夏蘭站了起來,問:“小姐可是想看梅花了?”
“是吧!”蘇然左手趁著下頜看著窗外,昨天還是小雪,睡一覺醒來,天地間就成了白茫茫一片,她這些日子打理的花,差點沒凍死。
“小姐想看梅花,夏蘭折些回來可好?”
蘇然回過頭,剛想問哪里有梅花折,冬梅就出現先視線內,披著氅衣,撐著紅色油紙傘,小跑著過來。
她嘆了聲,這算是院子里唯一的顏色了——紅色的油紙傘。
“小姐,冬梅回來了。”
以前四大丫鬟都是自稱婢子、奴婢,蘇然聽著不習慣,不好聽,就讓她們以名字自稱。
夏蘭走了出去,接過冬梅的氅衣披在自己的身上,拿過油紙傘,說了聲照顧好小姐就走進了雪的世界里。
腳步快的冬梅都沒有來得及問她去哪。
就是蘇然都未來的及問她去哪里有梅花折,想說別折了,她想跟著去看看。
來到青州大陸這兩年多,她還沒見過梅花呢!
冬梅從棉襖里拿出油紙包,“小姐,這個是大少爺讓雙瑞送回來的糕點,奴婢回來的時候剛好在路邊遇到他。”
糕點杏白色,透著點點淡紅色,蘇然捻起一塊,吃進嘴里還是溫的,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道。
看了冬梅一眼,“還不錯,”蘇然吃了兩塊,指了指剩下的糕點,“剩下的你們分了吃。”
“小姐只吃了兩塊,就不吃了嗎?”
蘇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即端起茶杯輕抿。
冬梅只好笑嘻嘻的將糕點重新包好,她嘿笑道:“自從小姐回來,大少爺每天上午下午都給小姐送來不同的吃食,倒是每次都便宜了婢子們。”
她將油紙包又塞回棉服里,似想到什么,她又道:“小姐,你知道嗎!昨天的芳雅閣比試,有三個第一名呢!那位齊小姐雖然還是第一名,但排第一的還有竇小姐和褚小姐…”
又想到什么,冬梅突然蹙眉,疑惑道:“是了小姐,那個什么希望的思想什么的含義是什么呀?外面有人說這話是小姐說的,這是好話還是不好的話?”
蘇然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下,“只要不歪曲原話,就是好話,”她抬眸,“你哪聽來的?”
“是明蘭院的人,她們去外面抓藥回來,討論的時候,婢子聽到她們說大小姐,奴婢邊躲邊跟在她們后面,然后就聽到她們說這話,也不知道她們哪聽來的。”
“你下去吧!讓靈霜過來一下。”
冬梅微愣了下,“是。”
沒一會,靈霜走了進來,她施禮,“主子。”
“換上衣服,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流言。”
“是!”靈霜施禮退了出去。
蘇然滿意的看了眼靈霜的背影,她就喜歡廢話不多的人做事有效率的人,靈霜和傲雪無疑是個很好用人。
她重新拿起剛才看到一半的書。
小半個時辰后,蘇然放下書,春桃剛好走了進來,見屋子只有蘇然一人,她眉微蹙。
“小姐,怎么就您一人?”
“夏蘭去折梅花了,也不知道去何地折,去了有一會了,還沒回來,”蘇然抬眸,“哪里有梅花?”
她沒見到蘇府有梅花。
春桃心里莫名有些擔心,她道:“小姐,咱們府就明蘭院有梅花,夏蘭應該是去那邊折梅了,春桃擔心,擔心夏蘭被她們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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