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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逆流而行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好句子,好句子,皇兄啊,你準備不準備把這首詩宣揚出去?如果你不打算宣揚的話,不如給弟弟一個竊名的機會唄?改天傳出去,就說這首詩是魏王李泰寫的!”

  可能是不知不覺間念了出來,結果把李泰這家伙給吸引過來了。

  再看看長孫,只見長孫長大了嘴巴,很是驚訝。同樣驚訝的還有很多人,盡管多數人一首詩都不會背,也不會寫,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們覺得寫詩的人厲害。

  拍拍手,長孫從驚訝中自拔而出,笑道:“承乾你這首詩寫得簡直精彩,母后這就幫你記下來。”

  筆墨這東西,還是要帶著的,就在舟上,長孫用她那娟秀的字體將白居易的這首詩給記錄了下來。

  李承乾發現,古人的速背能力簡直厲害,例如長孫,八句詩,只是聽了一遍就記得分毫不差。

  又剽竊了一回,李承乾卻不再覺得羞臊了。人總是擅長在他人身上,或者語句中給自己找做壞事的理由。比如,當初讓背誦課外詩詞的小學老師不就說過?好好背下來,背下來的東西才是你的東西。

  再說,白居易等人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會出現在世間呢,在他們之前拿到了版權,到時候竊名的反而是他們,嘿嘿嘿。

  想想自己腦海里還保留著印象的唐詩宋詞,李承乾對自己的“文人生涯”就充滿了信心。

  兗州(聊城)是下等州,雖然把控著運河,卻沒有獨孤昭這樣有眼力的官員開辟港口,商人們不滿的同時,卻也不敢跟兗州刺史討要修建船港的權力。因為不重要,所以兗州并沒有足夠的常備府兵,大船進入兗州境內,沿岸只有稀稀疏疏的護路兵,漫長的運河,沿路的府兵加起來,怎么也超標了。估計是兗州刺史跟德州之類的州府借了兵力,正在打腫臉充胖子。

  水賊一役,火藥武器到底剩了不少,雖沒辦法裝備親率全軍,但是有它們在,人還是有底氣。就算地方州府不派出兵力護送,按理說兩千親率,怎么也能在大唐境內橫著走了。

  運河的河面很寬闊,河道上偶爾還能看到打撈爛水草、刺探河水深度的船只。這些人不是地方官府派遣的,而是商人自發分配下來執行。都說商人將本求利,一毛不拔,可是這種涉及到商人共同利益的事情,他們從不落人后,出錢出力的時候絕對不會覺得虧了。

  別看趙奇在鄭州能夠統領各路的頂級散商,看起來風光無限,要知道招待太子一行人的經費,大部分都是他出的。

  因為這些商人的勤勞,運河之上泛舟,絲毫感覺不到顛簸。

  “咱們大唐能跟運河相比較的工程,大概也只有長城了吧!”

  聽到李承乾這句感慨,李泰在一邊說:“確實差不多,當初秦始皇修筑長城,不知道累死了多少民夫,隋煬帝開挖運河,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百姓。秦朝萬世基業,兩世而亡,隋朝千古基業,算起來也是兩世而亡。兩個人都是不把百姓放在心上的蠢貨,他們的朝代因此而覆滅,也就情有可原了。”

  李泰話音一落,頓時好多人都拍手叫好,唯獨沒拍手的,只有長孫和李承乾。

  看到這一幕,李承乾只能無奈的笑笑。事實上,他和長孫才是最清楚內幕的人。

  還是那句話,哪有真正的善人和惡人?哪個不是不黑不白灰不拉幾的在塵世胡混?

  不管是隋煬帝還是秦始皇,兩個人都是被史書給釘到恥辱柱上的人。就像后世某位養活世界人幾十年的老人,因為摸一手豪車就被罵上熱搜一樣,做了再多的好事兒,一旦做了一件錯事,就被劃分到了惡人的行列。同理,做了無數錯事的人,沒準兒什么時候就因為做了一件好事兒而洗白了。

  找誰說理去?

  見李承乾沒有贊同,長孫笑著問道:“承乾,你為何不拍手?可是有什么別的看法?”

  環視一眼四周,見都是熟人,李承乾才說:“其實吧,兒臣挺欣賞隋煬帝這個人的。運河始建于春秋時期。春秋戰國時期開鑿運河基本都是為了征服他國的軍事行動能便利一些。例如,吳王夫差命人開鑿邗溝的直接目的是為了運送軍隊北伐齊國,魏惠王開鑿的鴻溝,也是如此。

  再往后,運河的存在,讓南北的交通變得便利了不知道多少,否則的話,南北劃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隋朝在天下統一后即做出了貫通南北運河的決定,其動機肯定不是為了征服誰,因為此時天下已經完成統一。

  就兒臣看來,隋朝這么做,估計是經濟方面的動機。中原在很長時期內,經濟重心一直在黃河流域,北方的經濟比南方進步。但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發生了深刻變化。四百多年的混亂使北方經濟受到嚴重的沖擊,與此相比,南方經濟獲得迅猛發展,成為全國經濟重心。以前都是北方人看不起南方人,可是隋朝的初期就變成了南方人看不起北方人。

  隋朝統一天下后,應該格外重視這個地區,然而隋朝定都長安,其政治中心不能伴隨經濟重心的發展變化南移。若是因此而遷都、調兵之類的,估計天下就亂了。那個時候的突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最差的情況,估計內憂外患會一起爆發。

  因此,朝廷需要加強對南方的管理,長安需要與富庶經濟區聯系,需要南方糧食物資供應北方,不論是中央朝廷還是官僚貴族或是北方邊境。同時,長時期的分裂阻斷社會南北經濟的交流,時間長了,南北發展必定出現巨大的差異。楊家不管怎么說也算是北方人,一旦出現這樣的事情內戰將會在所難免。而隨著生產力水平的提高,經濟的發展到這一時期已迫切要求南北經濟加強聯系。想要坐穩皇位,楊家就必須加強對南方的控制,增強南北的交流。

  另外,隋朝開運河不僅僅有經濟方面的動機,也有政治方面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是門閥世族大發展的時期,他們的力量甚至一度能夠碾壓皇權。隋朝統一后,他們仍依恃其強大的勢力,企圖與中央政權抗衡。當時五姓七望還稍微老實寫,江南的氏族是最不老實的,他們的動蕩,使皇權面臨嚴重威脅。

  皇帝要實施對南方的有效統治,貫通南北運河勢在必行。同時,東突厥、高麗等邊境敵國,對中原亦是大患,隋朝派出大量軍隊駐扎邊境,這些軍隊僅靠屯田是不夠的,必須依靠江淮和中原糧餉供應。這樣一來,南北運糧路途遙遠,除了開鑿運河以外,基本沒有更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所以啊,至少站在皇帝這個角度來講,開鑿運河算不上單純的勞民傷財,反而具有深遠的意義。若不是運河的開鑿出現了問題,酷吏當道,百姓民夫如豬狗被役使。估計,隋煬帝也不會落得這么個謚號,受后人唾罵。”

  一番話說完,李承乾抬起頭,見所有人都錯愕的看著自己。

  也是,隋煬帝到現在被口口相傳的謾罵不知道多少年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這就是一個十足十的暴君。自己這番話聽起來,怎么也有點為他開脫的意思。

  這不行啊,從眾才是所有人的生存之道。當所有人都在往東走,你一個人轉頭往西的時候,要么會被人潮裹挾著繼續前進,反抗不得,要么被踩在腳底下,被后來者踐踏。

  想到這里,李承乾就下令船隊靠邊停船,暫時歇息,回過頭來對目瞪口呆的眾人說:“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們也別當真。也或許,這只是我主觀的臆斷呢。”

  “嚇死我了,皇兄啊,你可千萬別對外人說這樣的話啊。”

  長舒一口氣,劫后余生一般的李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個威脅船上的人,不允許他們把這件事泄露出去。

  長孫若無其事的走到李承乾身邊,低聲道:“你們父子啊,事實上你父皇也是這么說的。運河的開鑿如果能夠一切順利,隋煬帝能夠借此功勞一舉震懾住江南士族也說不定。可是啊,世間沒有那么多的巧合,楊家失去了人心,被群起而攻之,咱們李家混跡于并起的群雄之中,最終一統天下,得到皇位,都是一系列的巧合造就的。不過看你想事情的樣子越來越像你父皇,而且文武百官都認可你,母后我也就安心了。”

  李承乾笑了笑,跟蘇媛一起伸手扶住長孫準備下船。這里距離兗州州府還有一段距離,不過此時換乘馬車,才是最合適的。溯流而上的時候,不暈船的人,有的時候也會暈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有了便宜行事的官員,特別是京官,出去以后基本都是地動山搖的。而得到了便宜行事旨意的太子,完全可以一手遮天。所以,不等見到兗州的都督,李承乾就下令讓府兵聚集,不必再守在河邊,被攔路的商賈,也可以放行了。運河里怎么可能這么遠都遇不到一條商船?一定是地方刺史之類的官員把他們壓住了。

  果然,第二天,當再次看到運河的時候,上面到處都能看到掛帆的船只,這才是運河該有的樣子啊!

  揮一揮馬鞭,李承乾就帶著隊伍走陸路朝著兗州州府走去。一朝令在手,莫說便宜行事,雞毛也得當令箭來用用。以前不合適,如今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摻和到地方政務里面。兗州地處河南山東交界之地,最難得的是把著京杭運河,不修建船港,簡直是浪費啊!

  就在李承乾一行人休息完畢,趁著正午陽光充足,往兗州州府趕路的時候,長安的皇帝,也完成了大朝會,疲憊的躺倒在百福殿后殿的床上。

  自從皇后走以后,他只是在后宮居住了一段時間,在嬪妃中留宿了一段時間,就搬去了兩儀殿。當被嬪妃的獻媚搞得煩不勝煩的時候,只好搬到百福殿來。

  如今已經三十七的李世民,于后世而言,心態反而像是四十七。因為身份的原因,這么多年來,什么樣的美女他都搞過,一進一出這種單純的生殖運動,從癡迷到無味,就像是美年達里加入面包渣,很快就變淡了。

  雖然只有三十七,可是此時的他,對情感上的追求,就已經超過了對肉欲的渴求。

  百福殿內,跟勛貴爵位牌牌墻對著的,就是一副簡易版的中原圖。如果李承乾此時在這里,絕對會對這四不像的地圖嗤之以鼻。可就是這樣一份地圖上,卻不再標記著哪里發生了戰亂,哪里應當厘定派遣多少兵將,哪里的勢力需要調整,而是唯獨標記著一條直線。如今這條直線從長安出發,停在汴州,沿著河道,有四五處畫線卻又停下的痕跡。

  將一壺熱茶放在皇帝身邊后,李澗想了一下,才從懷中抽出一封書信,遞交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這是太子殿下留在東宮的信函,今天早晨才由東宮的宦官送過來,奴婢擅自拆開看了,確實是殿下的筆跡和密押。”

  “哦?呵,念給朕聽,朕倒要看看這小子留下了什么放屁話。哼,朕就算做的有點不對,他也不應該帶著母親直接跑路,搞得朕好像十惡不赦一般。聽說他們娘仨整天要么游山玩水的,要么私自準許親率和鄭州府兵進攻山賊,要么親自帶著汴州的府兵進攻水賊,好不快活啊!反觀朕,都快瘦十斤了!也不知道寫封信來給朕請安,虧朕還怕他做的事受到影響,給他一封便宜行事的圣旨呢!”

  許久不見皇帝怒氣沖沖的樣子,李澗反而欣慰了起來。這幾天的皇帝一天比一天消沉,明明政務沒有增多,卻有一種人要垮了的感覺。這不行啊,人是需要有喜怒哀樂才能健康的,缺少一樣都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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