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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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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二,谷雨剛過。

  江南地界,正是春意濃時,走在街上,能看到大人小孩臉上盡是喜意,就好似去年深冬已是過往回憶,人人臉上都有對新一年好事的期待。

  昨夜有場小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小半夜的雨滴稀疏,在一早上也讓金陵城中好似被洗刷一般,草長鶯飛,讓人心情歡愉。

  這幾日的金陵城,是相當熱鬧。

  像極了一年前的洛陽,英雄會開幕前的景象,在沿街叫賣的販夫走卒中,混著很多提刀帶劍的江湖人,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居多。

  也有些氣勢凜然的高手。

  一些江湖前輩們,自持身份,不會在一大早就興致勃勃的起來游街。

  他們更傾向于,邀上三五老友,尋處酒家,點上早茶,一邊追憶當年,一邊聊聊家常。

  當然也不是所有前輩都功成名就,也有些混得不好的,便選在一些陳年老鋪中,也點上一壺濁酒,一碟茴香豆。

  自斟自飲,樂得逍遙。

  興致來了,還會裝模作樣的指點一下偶遇的年輕人,弄出一場“武林佳話”,萬一以后那些傻小子混的好了,自己身份也能水漲船高。

  當然也有翻車的。

  比如找到了深藏不漏的年輕少俠,或者踩著低調的世家公子,別說什么高人風度,能不能留條老命在,都是個未知數呢。

  這些江湖人如此大規模的聚在金陵,當然是有事發生。

  最近這大半年里,江湖各處都有秘寶現世的傳聞,天下各處也都是風起云涌,經常會因為一些秘寶鬧出械斗慘事。

  不過這幾日的金陵風云匯聚,卻不是因為秘寶喚引。

  而是一件大事!

  就如三年前的蘇州,一年前的洛陽,半年前的采石磯,幾個月前的太行一樣,在這金陵城中,也將有江湖大事發生。

  誅邪大會。

  數月前,太行仙門遺跡現世鬧得沸沸揚揚,引得上千號人奔赴山西尋寶,一時間傳為武林盛事。

  結果寶沒尋到,卻惹出一樁驚天禍事。

  自稱不正不邪的左道妖人,自魔教破滅后,火速上位的江湖新晉大魔頭,原河洛大俠沈秋,以及他的一幫同伙們,在太行山里設下埋伏。

  以陰毒伎倆,在一夜間,壞了千百號江湖同道的武藝修行。

  實乃人間惡事,讓眾位正道豪俠們聽的義憤填膺,容不得這魔頭倒行逆施,顛倒黑白。

  以太湖連環塢唐九生、宣城鬼刀將薩日朗、麗水云秀女俠周錦兒、湖州神拳張玄著、濮陽大俠劉海等諸多身在江南的江湖高手前輩為首。

  一番號召下,金陵城中的誅邪大會,便拉開序幕。

  而江湖人扎堆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這些時日里,金陵城中的乞丐叫花子,半掩門暗娼,五行門殺手,隱樓眼線也多了起來。

  甚至連金陵城區大街上,擺攤算命的,都多了好多,讓這行業競爭一時間越發內卷,好些算命先生學藝不精,被江湖人掀了攤子。

  也有能說會道的,趁著這機會,大賺了一筆。

  今日一早,誅邪大會會場之外,大街邊,一處茶攤外,又支起了一個新的算命攤。

  一把精致的小木凳,一張能折疊的桌子,一根既能當挑棍,又能當幡子的竹棍插在街邊,上面掛著條黑布,上書兩行大字。

  “自古成敗由天定,命理機緣莫強求。”

  在那黑布幡子下,坐著個穿藍布長袍的中年人,看樣子像是個道士,帶著古古怪怪的布冠,頭發弄得極短,花白花白。

  手里抓著把白紙扇,桌子上還擺著個紫砂小茶壺,也不吆喝攬客,更不拉人算命。

  就坐在那凳子上,喝著茶,閉著眼睛,搖著扇子,怡然自得。

  在桌上也不擺卦筒,不用龜甲什么的,看上去簡潔的很,桌上丟著副字帖,上面也寫著一行字。

  “陰陽可定,禍福可依,有緣者分文不取,無緣者千金不算。”

  以上這些都算正常。

  但這并不出奇的算命攤子上,有一物卻不正常的很,就在那字帖一行大字之下,還有一行蠅頭小楷,不認真看,都看不到。

  “觀天下是非,解人間不平?”

  一名路過的白衣俠客,約莫是昨夜喝醉了酒,這會剛酒醒,暈暈乎乎的,抱著把劍,路過此處算命攤,瞧著稀奇,便湊過頭看了一眼。

  結果正看到那行小字,眼睛一瞪,酒氣消散幾分。

  他停在攤子前,看著那閉著眼睛的中年人,他說:

  “你這算命先生,攤子不大,口氣不小。

  這一條街上算命騙錢的人,不,整個天下的算命先生,就連號稱‘觀星批命’的紫薇道長,怕都沒你這人口氣大。”

  “哦?這還口氣大?”

  那算命先生瞇起眼睛,如老貓一樣笑了笑,他用小紫砂壺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說:

  “老夫本還想寫上‘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呢,想著那話太招搖,便換了這個。不過你這少俠,年紀輕輕,張口閉口就是什么紫薇道士,玉皇宮人。

  尋常江湖人,哪敢把那天下武林魁首掛在嘴邊。

  看樣子,少俠你也不是平凡出身咯?”

  “套我話啊?”

  那白衣少俠哈哈一笑,干脆也不走了,就蹲在那攤子前,對算命先生說:

  “我才不告訴你,你們這些人,就靠這一張嘴騙人錢財呢,你若有本事,就說說我的來歷根底吧?

  若說出來,我自有好處給你。”

  “多大的好處呀?”

  算命先生卻不說,他打量了一下眼前少俠,笑瞇瞇的問了句。

  后者從袖子里取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放在桌上,笑而不語。

  “喲,少俠出手大方的很。”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

  眼前這錠銀子,乃是南朝官銀樣式,一錠有十兩,對做小買賣的人來說,已是價格不菲了。

  “好吧。”

  算命先生坐直身體,毫不客氣的將那銀子拿起來,看也不看自己的木桌子,被銀錢壓出的印子。

  他將銀錠放入袖中,咳嗽了一聲,對眼前少俠說:

  “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與你說十兩銀子的閑話。”

  “說吧。”

  少俠聲音冷了些,目光直往這算命先生四肢上瞅,似乎是盤算著一會該怎么下手。

  他說:

  “若說的不準,我也強求,就打你十兩銀子的傷病。”

  “哈哈哈,你這少俠,跋扈的很。

  不過說話帶著幾分吳越口音,這長相劍眉星目,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內襯衣物材質出自蘇州一帶,應是打南邊來的。

  我見龍行虎步,每走一步,皆是精準兩尺,不差分毫。

  由此可見,少俠還修有上好身法。”

  算命先生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又說到:

  “手里雖帶著劍,但左手手指又沒有使劍磨出的繭子,所以這劍,也是個裝飾,掩人耳目,真正的功夫呀。

  應在手上。

  少俠距我有四尺之遙,我卻能感覺到一絲絲滄海氣象,觀少俠命理面相,所修功法,乃是水行,又得滄海氣魄,當真神妙。”

  說到這里,算命先生停了停,在那白衣少俠脖子上瞅了瞅,又在胸口停留了一下。

  他說:

  “少俠,呃,不,女俠姓陸,來自寧波,歸藏山莊。

  在下說的對吧?”

  算命先生每說一句,那白衣少俠臉色便變化一分,待他說到最后,那少俠站起身來,臭著臉,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這動作,惹得算命先生哈哈大笑。

  早就聽說陸歸藏上有兄長,卻不知,那義氣基佬,居然還有個喜歡女扮男裝,白龍魚服的妹妹?

  大約也是擔心家人,沒有披露吧。

  不過這陸家小娘還真是心大,雖說換了男子衣服,也刻意做出一副男兒氣概,能糊弄住其他人,但他陸家基因實在太過強大。

  這姑娘的一張臉,和那陸歸藏的俊秀臉頰,實在太像了。

  根本瞞不過有心人。

  還有那一脈相承的水龍吟心法帶來的滄海氣象,尋常人辨認不出,但對于有眼界的人而言,只需感受下那江河入海的磅礴氣機,便能分辨出根腳來。

  不過這種江湖密事,算命先生自然不會多嘴多舌。

  目送著陸家小娘子離開,便又坐在自己那凳子上,端著茶壺,閉目養神起來。

  這事還沒完。

  半個時辰之后,一伙人氣勢洶洶的自街頭走來,將這處攤子圍了起來,為首一人身穿黑衣黑袍,掛著玉環,拿著折扇,就如濁世佳公子一般。

  長得也極好,完全就是個猴版張嵐的樣子。

  他帶著人,圍著那算命先生,卻也不動手。

  明明心中氣急,卻非要裝作風輕云淡,一揮手,便有一個兇神惡煞的家伙上前來,丟出一兩銀子,對那算命先生說:

  “算命的,聽說你算的很準,來給老子算算。”

  “客人要算什么?”

  算命先生收起銀子,就如生意人一樣,很市儈的搓了搓手,問到:

  “功名?姻緣?還是看相?

  可不是我吹,我這一手相術乃是大師所傳,看人命數,測福兇,那是相當的準,尤其是給江湖人看,特別準!

  哦。”

  “那就看相術吧。”

  這伙人明擺著是來挑事的,那兇漢子滿臉橫肉,冷笑一聲,擼起袖子,指著自己的臉,說:

  “來,看吧。”

  “喲,這煞氣,都不用細看。”

  那算命先生呵呵一笑,半瞇著眼睛,抱拳說到:

  “大俠今日,應有血光之災呢,不宜出門,快快回家去躲著吧。”

  “你放屁!”

  那漢子大罵一句,獰笑著,揮拳就要打來,把這驚擾了少爺貴客的算命騙子打翻在地。

  但只是剛剛抬起拳頭,那漢子卻就像是中了邪一樣,停在原地。

  滿臉橫肉都在抖動,細細看去,全身上下,就像是被無形之物制住,僵硬得很,想要喊話,卻都喊不出來。

  “本事不大,嗓門不小,嚇壞了路邊小兒且先不說。”

  算命先生冷下臉來,呵斥道:

  “若是驚擾了我生意可怎么辦?

  我這小門小戶,好不容易尋個生意做,家里還有愛妻妹妹,幾個大胃口的兄弟要養,被你這莽漢砸了飯碗,一家人可就要挨餓了。

  砸人飯碗,著實可惡!

  你這孽畜,還不與我坐下!”

  這人隨口說了句,那趕來鬧事的彪形大漢便如小狗一樣,僵硬著身體,乖乖的蹲在一邊。

  這離譜的一幕,把其他人嚇壞了。

  這蠻漢子,可是金陵城里出了名的沒遮攔,專做壞人生意的事,雖只是練得兩三流端提供赴,還練的不到家。

  但平日里欺行霸市,頗有一番不要命的滾刀肉氣勢。

  只是這今日卻一拳不出,就被制住。

  其他人立刻知道驚擾了高人,正欲偷偷溜走,下一瞬,待抬起腳步,卻發覺身前似有輕風流動,一層氣勁攔住去路,如墻一般。

  身后那算命先生喝了口茶,輕咳了一聲,拿起折扇,說:

  “客人來都來了,不算一卦?莫不是專門來消遣我的?唉,你們別看我現在這樣,當年我可也是混過江湖的。

  脾氣算不得好。”

  “算卦,算卦。”

  帶著人來的黑衣少爺滿臉慘笑,轉過身來,顫顫巍巍的從袖中取出一沓銀票,放在木桌上,陪著笑臉,指著自己的臉頰,說:

  “大師也給小生算一卦吧。”

  “喲,這位公子。”

  那算命先生數了數銀票,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仰起頭來,隨眼一看,便說:

  “你今日有血光之災呀,快別走了,來來來,待在老夫身邊,一會正午,待這誅邪大會開幕時,老夫便為你解了這災厄。”

  他手指一抖,那黑衣公子臉色一變,全身就如被絲線緊纏。

  他只是個富家公子,從小錦衣玉食,不修武藝,哪里是這等奇異手段的對手。

  只是一瞬,便如提線木偶一樣。

  也和剛才的仁兄一起,乖乖蹲在算命攤前。

  那算命先生短短半個時辰,連做了三筆生意,自是滿意的很,他瞅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布置的大會場,算了算時間,便定下心來。

  揮了揮折扇,喝了口茶水,對眼前那群來鬧事的人說:

  “老張誠不欺我,這口活好了,錢當真好賺。”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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