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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誅邪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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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凌晨的誅邪大會,這事已籌備了好幾個月,消息傳遍大江南北。

  但待到今日大會開幕之期,趕來湊熱鬧的,卻還大都是江南武林人士。

  這事,是有說法的。

  一方面,幾位主事者都是江南人士,在江南武林圈有名聲有地位,但名聲尚未出圈,放眼整個天下,也是二流角色罷了。

  他們何嘗不想弄一場如洛陽英雄會一樣的武林盛事?

  無奈條件不允許。

  幾名大俠,本也想請江湖大派助拳,無奈送出帖子就如石沉大海,正道大門派顯然沒打算和他們玩過家家游戲,根本不加搭理。

  這幾位一怒之下,便干脆關起門來自己玩,也不再去邀請其他地區的俠客前來共襄盛舉。

  另一方面,這誅邪大會本身也有問題。

  只是名頭喊得響亮。

  什么江湖聚義,共誅妖邪,矛頭直指魔頭沈秋。

  似是要在大會之后,就出兵討伐妖人。

  但實則,只要有點江湖經驗,來金陵城看上一看,便知道這事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大有盤弓不開箭之勢。

  那幾位號召大會的豪俠,心里打的便是蹭蹭太行慘事的熱度,召集些江湖人,吹捧一番,立下誓言,不與妖人共存亡。

  口號喊完之后,大伙就原地散伙,該干啥干啥去。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場江南武林圈的“公關”活動,做給天下江湖人看的,展現一下江南武林圈的團結和強盛。

  再給幾位號召者臉上貼貼金,讓他們聲威更甚。

  至于眼下這時候,要江湖名聲干啥?

  這還用說?

  坐鎮江南的武林盟主任豪大俠,已經死了快大半年了,江南武林,群龍無首,豈是常態?

  俗話說得好,蛇無頭不行。

  選出一個替代任豪大俠,代表江南武林的大俠客,已是勢在必行之舉。

  在這地域觀念強烈的時代,江南地區盯著那個空懸位置的人,可多得很。

  若是這次金陵誅邪大會辦的成功,那幾名主事者,便距離江南武林魁首的位置,更進一步了。

  嗯,有些事,表面看是江湖事。

  其實,都是生意。

  號召的人精明的很,來參加大會的人,心里也是明鏡一般。

  除了那些熱血上頭,不管不顧的年輕人外,這些時日里,涉足金陵的江湖人,幾乎人人都知道自己來做什么。

  既然在江南地區混,自然是要給有心爭龍的大俠們一個面子的。

  花花轎子抬人嘛。

  隨著午時將至,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多,江湖人們也紛紛現身,整個街道都熱鬧了起來。

  有人注意到,在街道另一側,一群人圍在一個算命攤子邊,那算命攤尋常的很,但生意如此好,讓好些人嘖嘖稱奇。

  那算命先生,必是個有本事的。

  一會待大會結束,若他還在,也要請他為自己算一卦。

  而街上的其他算命先生,則用一種眼紅不已,恨不得吃人的目光,死盯著這個今天冒出來的同行。

  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大家都是靠著張嘴混口飯吃,你就算真有本事,要擺攤子,也要提前招呼一句,讓大伙有個準備呀。

  這突然冒出來搶生意,不是砸人飯碗嗎?

  這年頭年景不好,大家伙都是報團取暖的,什么都在卷,現在踏馬的,連算命這一行都要卷了?

  真是見鬼了。

  不過,這些市井閑談,在今日大場面面前,都是小事,不需關注。

  誅邪大會即將召開,請的本地丐幫維持秩序,眼見幾位主事者,還有附近地區的宗門代表都入了場,丐幫人也放開門禁,讓江湖人入場就坐。

  “什么嘛,寒顫的很。”

  一入場,便有人竊竊私語,不滿的說到:

  “就是一個大臺子,幾把破椅子,比人家河洛幫的場面差遠了。”

  嘖嘖,這還是個去過洛陽,見過世面的。

  “沒辦法呀。”

  旁邊還有人帶著幾分無奈,幫腔說:

  “這天下間,手里銀錢充足的,也就一個河洛幫了,不是人人都如他們一般既練武,又行商的,再說了,這是咱們江南事務,內部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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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別和其他人比了。

  俗話說得好,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道理是這個道理。”

  那人還是有些心里不舒服,他低聲說:

  “我就是看咱們這事辦的寒磣,我也是江南人,不想被人比下去。”

  有人關注場面,自然就有人關注含金量。

  誅邪大會是用的城中一處坊市,場面自然比不得河洛幫財大氣粗,回護本地人的江湖客,便想從含金量扳回一局。

  但無奈,這一看之下,眾人心下也是一陣唏噓。

  臺上幾位高手大俠,在江南地區確實威風赫赫,但放眼天下,就算不得頂級,而去年英雄會時,可是有武林盟主出席。

  江湖各大高門,都派出了代表,天下武林,到處都有人趕去參加。

  兩相比較,這含金量上,輸的比場面一說,更慘的多。

  一時間,一些有見識的江湖人,便對眼前這誅邪大會沒了興趣,只盼著趕緊結束,草草了事,別耽擱自己出去找算命先生測福兇才好。

  不過臺下有心思,臺上不在乎。

  幾名主事者端坐在藤木椅子上,見來人也有數百,加上各派弟子,也是人才濟濟,算是撐起了場面,一個個臉上也有滿意之色。

  他們知道今日這事,就是走個過場,但也都知道,今日之后,對于江南武林魁首位置的爭奪,將真正擺上臺前來。

  唐九生和薩日朗,只差一步,便能到半步天榜之境。

  與他們同一輩的周錦兒女俠,比他們實力稍差一籌,但這麗水云秀莊雖有實力,但一向不爭名奪利。

  算是半隱修的山門,而且門中多是女子。

  所以逞強好勝的事就少很多,相對的,江湖知名度要低很多。

  至于張玄著和劉海,就是晚輩了,但也都是地榜前列的武藝,放眼天下,都已算是一流高手。

  再多加培養,大伙給個點子,要當個江南武林魁首,勉強也算合適。

  五龍山莊沒落,歸藏山莊不理事的情況下,如無意外,下一任江南武林魁首,就將在他們幾人中誕生。

  “唐莊主,老夫聽聞,你前些時日,在太湖水域,一處島上,尋得奇物寶物,服下之后,據說功力大漲?”

  鬼刀將薩日朗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虎背熊腰,銅鈴大眼,留著散亂胡須,如獅子一樣。

  他坐在椅子上,手邊放著成名兵刃,血殺鬼刀,陽光下,那鬼頭刀身,映出殷紅之色,自有一番威嚴。

  聽著周圍議論紛紛,他摸著短須,對身邊身形消瘦,穿著青色長衫,留著幾縷清須的唐九生說:

  “已進半步天榜?”

  “差了幾縷火候。”

  唐九生面色溫和,如飽學儒士,他笑起來的樣子很有特點,大概是面相所致,總有種似笑非笑的感覺,看上去高深莫測。

  面對薩日朗的試探,這位莊主擺了擺手,很謙遜的說:

  “要花去寶藥藥力,還得幾個月的苦修,薩門主修行鬼刀經已有十年,只得突破,便也是絕世高手了。”

  “老夫不行。”

  薩日朗哈哈一笑,扭頭對身邊不發一言的張玄著和劉海說:

  “老夫已是冢中枯骨,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唐莊主和我年歲差不多,以后這江湖武林,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舞臺。

  這幾個月里,老夫時常夢到任豪盟主,想起當年和盟主打魔教賊人的歲月,心中唏噓的很,今日之事后,老夫便要閉門謝客,休養生息了。”

  “不要臉的老貨!”

  張玄著和劉海乃是后輩,臉上盡是傾聽長輩教誨的神色。

  但心里卻都是不滿。

  這薩日朗,每每和他們相見,就仗著輩分高,要壓制一番,還喜歡玩這種低劣的欲擒故縱的把戲。

  若真信了他,那才是有鬼了。

  他兩人知道,他兩人雖已而立之年,但相比唐九生和薩日朗,到底是年紀輕,資歷不足,想要求得勝機,變得先讓唐九生和薩日朗斗上一場。

  若能兩敗俱傷,才有他們兩的出頭之日。

  想及此處,劉海眼珠子一轉,笑瞇瞇的說:

  “薩門主老當益壯,唐大俠也是正值壯年,何必說這些急流勇退的話,自盟主不幸戰死后,江南武林,群龍無首,正是需要兩位前輩出山引領之時。

  若是沒豪俠壓著,江南武林,怕也要如中原,關中,齊魯一樣生亂了。”

  “劉掌門說得對。”

  張玄著這個面無白須,一表人才的湖州大俠,也拄著長劍,開腔說到:

  “依我看,不如借著這次誅邪大會,就把咱們江南武林的主事者定下來,也好讓大伙安心,我看,這場中除了唐大俠和薩門主外,也無人有這個資格上位。

  不如兩位前輩合計一番,擇日不如撞日嘛。”

  聽到這話,一直坐在邊緣,不發一言的周錦兒皺了皺眉頭。

  她身為江南武林少見的高手女士,性子恬淡些,并不喜歡這種挑事的言論。

  今日來參加這誅邪大會,也是因薩日朗老爺子的妾室,和云秀莊有些淵源,實在抹不開面子,這才來湊個熱鬧的。

  而薩日朗則面色微變,他扭頭看著唐九生,后者笑了笑,說:

  “今日可不成。”

  “這是為何?”

  張玄著追問了一句,唐九生看了他一眼,輕聲說:

  “因為今日有貴客,除了咱們五人外,老夫還請了歸藏山莊的人過來,見證今日這誅邪大事。”

  “哦?”

  薩日朗也是吃了一驚,這鬼刀將摸了摸手指,問到:

  “老夫聽聞,陸歸藏這幾個月,都在五龍山莊護衛盟主遺存,莫非,唐莊主請了陸歸藏過來?”

  “非也。”

  唐九生呵呵一笑,他說:

  “是另一人,但也足以代表歸藏山莊了。

  歸藏山莊,也是我江南武林的一員,乃是幾百年的武林世家,若他們不來,咱們這誅邪大會,辦起來也沒個意思。

  好了,時辰已到,閑話一會再說。”

  “擊鼓敲鑼,大會開幕!”

  唐九生一聲令下,當即就有低沉鼓聲響起,竊竊私語的場內也是立刻安靜下來。

  在幾百號人的注視中,有一位穿著白衣,帶著斗笠,看不清臉頰的女俠,走上臺前。

  她就站在唐九生身邊,其身份隱秘,引得眾人連連猜測。

  幾息之后,鼓聲停息。

  臺上五人站起身來,唐九生運起真氣,朗聲說道:

  “諸位江南武林的好漢子,今日我與薩門主,周女俠,張大俠,劉掌門五人,邀請諸位前來,乃是為武林大事。

  還有幸請到了寧波歸藏山莊的陸玉娘陸女俠。

  陸女俠遠道而來,乃是代表歸藏山莊觀禮,同樣是代表了歸藏山莊的態度!”

  這話一說,整個場中,人人側目。

  這女子來頭竟這么大?

  歸藏山莊,乃是江南武林名宿,也是出過武林盟主的世家,如今山莊掌劍人陸歸藏,乃是名副其實的地榜第一。

  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

  入天榜,只是時間問題,陸家復興,就在眼前了,自是無人敢輕視的。

  只是大家都知道陸歸藏上面有個哥哥,不入江湖,乃是商賈,卻也不知,下面還有個妹妹,竟還是武林中人。

  人群中有些許騷動。

  一些自持長相英俊的少俠,看著臺上那纖細身影,便有了些小小想法。

  唐九生也不理會臺下議論。

  他直入主題的說:

  “自任豪盟主戰死采石磯后,幾個月中,江湖風云突變,本該是盟主衣缽傳人,正道大俠的河洛沈秋,叛出正道,殺傷無數,已墜落魔道之中。

  那妖人在五龍山莊,當著天下高手的面,弒殺南國攝政,又以魔教陰毒暗器,廢去百多人武藝,下手兇殘,倒行逆施,有傷天和。

  數月前,更是在太行做下驚天惡事,害了一千多號江湖同仁的武藝修行。

  沈秋雖不是生在江南,但他在江南習武,也在江南如武林江湖,算是我江南武林的一員。

  如今他墜入魔道,行桀虜之態,污國害民,毒施人鬼。

  我江南武林,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今日,我等便在金陵城中盟誓,定下誅邪誓言!江南武林,自今日起,便和妖人沈秋一刀兩斷。

  我輩江湖人,也要舉武揚威,匡扶社稷,誅討妖孽,衛道蒼生!

  諸位好漢,今日,與我等...”

  “哐”

  唐九生為今日這誅邪大會,可是做足了功課,可惜天公不作美,洋洋灑灑的一番大道理,只是剛開了個頭,便被一聲巨響打斷。

  他愕然抬頭,場中眾人也是齊齊回身看去。

  這處會場入口,豎起的五桿大旗,竟被人齊齊折斷,還如箭矢一樣,打在會場前端,撞得兩個石獅子粉碎開來。

  煙塵四濺中,有躲閃不及的倒霉蛋被打倒在地,滿臉是血,一片哀嚎。

  便見一人,閑庭信步,在百人注視中,慢悠悠的走入會場。

  那人身后,有個瑟瑟發抖的黑袍公子,動作僵硬,手里抓著根桿子,上面掛著一條黑幡。

  上書兩行大字。

  “觀天之道。”

  “執天之行!”

  在那黑幡之下,一手端著紫砂茶壺的算命先生慢步而來,伸手在臉頰上輕輕一揭,便露出了沈秋那張瞇著眼睛,溫和微笑的臉。

  “光天化日,郎朗乾坤,本是春日良善之時,聽聞群犬狂吠,沈某還倒是誰在口吐狂言,來這里一瞧。

  卻發現一群鼠輩在開會。”

  “真是熱鬧。”

  沈秋將手里紫砂壺中茶水,一飲而盡,他看著眼前五人,輕聲說:

  “爾等鼠輩,于此春日,狺狺狂吠,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呢?

  說來與沈某聽聽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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