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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煙雨樓前師徒會

  “小姐!”

  秀禾丫鬟走入琴房,迎面就看到自己小姐躺在椅子上,喘著氣,她急忙上前,拿起扇子,給小姐扇風。

  她輕聲說:

  “小姐你剛才為何要拒絕?若有了圣火教掌教的庇護,就算曲邪老魔來了,他也不敢動你。”

  “你這說的什么話?”

  沈蘭被扶著坐在椅子上,不滿的說:

  “為了逃出狼窩,就要跳進虎穴里嗎?

  這桃花老人看似正常,實則乃是魔教七宗主中最不正常的那個。

  連張莫邪一統魔教后,都對他異常忌憚,與其入圣火教,我當時還不如歸了夫人的巫蠱道呢。”

  沈大家咬著牙說:

  “就算是此后飼育可怕蠱蟲,也比在圣火山里被傳教洗腦的強!圣火教中人,都是一群瘋子。”

  “噓!”

  秀禾丫鬟嚇得急忙伸手捂住沈蘭的嘴,她說:

  “可不管亂說,要是被掌教聽了去...”

  沈蘭也心有戚戚。

  她躺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便對秀禾說:

  “正道中人那邊,有消息了嗎?”

  “有了,小姐。”

  秀禾丫鬟壓低聲音,在沈蘭耳邊說:

  “墨門中人同意了小姐的請求,那墨黑親口承諾,只要此番能誘殺赤練魔君,打壓魔教囂張氣焰,助正道成事。

  那小姐以前做的事,便既往不咎。”

  “唉,失了先機,如今情況,也只能信他們一次。”

  沈蘭將彈琴用的指套帶回手指上,她眼中有三分無奈,七分執拗,她說:

  “這誘餌的活,本該是那沈秋來做的,那混蛋卻滑不留手,便只能你我來了,秀禾,你且收拾一下,帶著樓里的人,去尋個避難之地。

  在事情落下前,不許回來!

  若我不幸死了,你便隱了江湖,回去遼東,尋個好人家嫁了,算是替我享受幾分人間安樂。

  以后每年別忘了為我上兩柱香就是。”

  “我不走!”

  秀禾握著沈蘭的手,她說:

  “我要留在這里,幫小姐的忙。

  那曲邪老鬼覬覦你我身子,我留在這,也能給小姐分擔一分壓力,免得那些正道中人說話不算,把小姐當了棄子。”

  “唉...”

  沈蘭嘆了口氣,伸出手,將秀禾丫鬟挽在懷中。

  她用頭貼在秀禾額頭上,她說:

  “我身邊能信的,也只有你了,此番只有殺退了曲邪老魔和那些五行門人,你兩人姐妹,才能有一絲活路啊。”

  “小姐說的哪里話。”

  秀禾閉著眼睛,輕嗅著小姐身上芳香,她輕聲說:

  “小姐愿意帶著我一起逃出五行門,在我兩逃出云貴的時候,我兩便已經是姐妹了。

  小姐不棄我,我也不會棄了小姐...”

  兩個美人抱在一起,相依為命,互相依戀的畫面很美。

  但現實卻挺冰冷的。

  一轉眼之間,又是數日已過,蘇州城里的氣氛越發低沉起來。

  煙雨樓已經關門謝客兩日,街道上滿是官差,還有被從其他地方調來的兵卒。

  夜里的江湖客搏殺之事也越發頻繁。

  稍有信息渠道的人都知道,一場大事很快就要發生,一些蘇州富豪,更是早早的帶了家人,離了蘇州城。

  這一日傍晚時候,因為煙雨樓突然關門謝客,所以讓這蘇州最熱鬧的花街柳巷也失色不少。

  不過這條街上并不只是煙雨樓一家。

  獨霸一方的競爭者突然歇業,其他同類酒樓的生意就突然好了起來,但這會還不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因此這條街上也略顯蕭索。

  一群伙計正在街上清掃,為晚上營業做好準備,結果剛過晚飯時分,他們就看到這街上兩側,都有大批人涌過來。

  那些人身穿尋常衣裳,但卻手握刀劍。

  一個個氣勢肅殺,還有的帶著面巾或者斗笠,不發一言,沉默不休。

  左側那群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藍衣的貴公子,龍行虎步,黑發搖曳,雙手背在身后,眼眸奇特,一色黑,一色綠。

  面容還有幾分西域人士的特征。

  在他身邊,有個駝著背的人,雙手捧著一把帶鞘細長的刀,跟在那貴公子身后。

  右側那群人,人數少一些。

  也不帶長短刀具,但一個個身穿黑衣,動作迅捷,除了走在街上的,還有影影幢幢,如鬼影版在旁邊門樓上輕盈奔跑騰挪的門人。

  他們為首的,是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

  他身穿青色長衫,四十多歲的年紀。

  一雙眼睛大而有神,頭發在頭頂扎成文士髻,兩縷灰白長發垂在胸前,又是一張國字臉,還留著兩縷胡須。

  左手負在胸前,右手背在身后,長袖飄飄,面帶微笑。

  這兩撥人占著長街,五步留上一人,只是眨眼間,整條街道就被他們無孔不入的封鎖住。

  就連小巷子里,都有人在值守。

  就好似一潭渾水涌入這街坊中,那股冰冷沉寂的氣勢,嚇得伙計們拔腿就跑。

  各家店鋪的掌柜,更是滿頭大汗的關上店門,又趕緊封上門板。

  眼下這事,縱使他們不涉江湖,也知道必有大事發生了。

  張楚龍行虎步,身后跟著心腹苦陀,他站在關著門的煙雨樓前,對眼前那位漫步走來的中年人抱了抱拳。

  他說:

  “魔君近日可安好?我七絕門送去的12名絕色女子,魔君可滿意?”

  “哈哈哈”

  赤練魔君發出一陣暢快笑聲。

  看似頗為豪爽。

  這副氣度不凡的中年人模樣。

  當然是易容,不是他的本體。

  赤練魔君雖然武藝不入天榜,但易容潛影,騰挪提縱,可是江湖公認的的武林第一。

  實際上,除了沈蘭這些親近之人外,江湖上沒人知道赤練魔君曲邪原本的臉是什么樣子。

  至于身形。

  身形也是可以偽裝的!

  尤其是對身體柔韌無比的五行門殺手們來說,學個把縮骨功之類的,簡直是基礎操作。

  而赤練魔君此時的模樣正面看去,頗像是養浩然正氣的學士,讓人心生好感,尋常人絕對想不到,這會是一位江湖刺客。

  面對張楚的問候,赤練魔君摩挲著下巴,他那雙灰色瞳孔里,盡是一抹滿意之色。

  他說:

  “那12美人靈氣十足,乃上登鼎爐,但不通武藝,就得先調養一番,使體內靈氣盡出。

  若是就這么牛嚼牡丹的采補了,也太過浪費。

  本座欲帶她們回去五行門,保存靈氣,再輔以真氣溫養,方可采用。

  若沒有七絕門主的襄助,就靠本座那些粗苯弟子,也尋不得此等珠玉。”

  說到這里,曲邪也是抱起雙拳,對張楚微微頷首,他說:

  “這確實是份大禮,本座謝過張楚門主了。

  還有此番,我五行門處置叛徒,張楚門主還帶人來襄助,實在是讓本座感激不盡。”

  “魔君為何說這見外的話?”

  張楚擺了擺手,一臉溫和的說:

  “我魔教七宗本就同氣連枝,我父在時,大家其樂融融,就好似一家人,我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見諸位宗主把酒言歡的熱鬧場面。

  而這沈蘭,身為五行門大弟子,將來是要繼任門主的。

  魔君對她如此厚愛,她不但不思報恩,反而行叛逆之舉,實乃大奸大惡之人。”

  張楚哼了一聲,做義憤填膺狀,說:

  “別說偽善的正派中人,連我魔教同道也必不能容她!

  我張楚雖武藝平平,但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此番決計為魔君壓陣!我還請了陽桃叔叔,他此時便在蘇州城中,乃是定海神針一樣的人物。”

  張楚看了一眼赤練魔君的眼神,他輕聲說:

  “魔君放心行事便是!”

  “好!這便極好。”

  赤練魔君眼中光芒一閃,便又笑了一聲。

  他知道蘇州城里有正道高手,有門人匯報說,墨家鉅子和形似玉皇宮宮主的人都在蘇州。

  這兩位天榜高手,曲邪自認正面交戰是敵不過的。

  他本有些踟躕,不過魔教這邊也有青陽魔君和桃花老人兩位天榜高手在,此番又聽張楚說,那圣火教掌教必要之時也會出手。

  曲邪內心便稍稍一定。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沒修行陰陽邪術之前,在魔教七宗里,也是被很多人敬仰的,人緣也不錯。

  可惜,終究還是因為武藝卡在瓶頸,常年不得突破,便只能尋一些旁門左道來練習。

  結果晚節不保。

  在練了陰陽邪術之后,曲邪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行為被很多人不齒,就連魔教內部,鄙夷他的人也多的是。

  這七絕門張楚雖然是個晚輩,但也是計謀百出的人物。

  此番擺出這么大陣仗來支持自己,看似盡心盡力,但曲邪是真的不怎么信任他。

  開什么玩笑?

  大家都是魔教中人,難道真要學正派人俠肝義膽?

  曲邪幾乎可以肯定,一旦事情不順,這張楚絕對是第一個抽身而退的。

  桃花老人是魔教巨擘,威望只在張莫邪之下,他倒是可以信賴。

  但問題是,陽桃多年不出手,而且畢竟老了,也不知道敵不敵過正派高手。

  這些心思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曲邪很快有了定計。

  江湖之事,切忌優柔寡斷。

  今日已經到了煙雨樓,那便要一鼓作氣,拿下叛徒沈蘭。

  自己那大弟子蘭心蕙質,靈氣滿溢,乃是江湖絕等鼎爐,若能采補一番,自己突破天榜便是十成十的事情。

  這也是曲邪為什么一定要抓住沈蘭的緣故。

  事關武道前程,便容不得一絲猶豫!

  “唰”

  曲邪手指輕揮,寬大長袖搖擺之間,送出一縷銳利氣勁,正拍在大門緊閉的煙雨樓門前。

  那兩扇沉重的紅木大門還插著三道門栓,卻被這銳利氣勁一沖便開,三道堅固門栓,就像是被利器切開,切口平滑異常。

  眼看著大門開啟,張楚做了個“請”的姿勢,曲邪點了點頭,便一步踏入冷清的煙雨樓中。

  張楚緊隨其后。

  七絕門人和五行門人如水銀瀉地一般,從兩位門主后方涌入煙雨樓,又有五行門高手自二樓三樓的窗戶翻入。

  眼前這三層樓宇還如以往一樣奢華精致,地面上還鋪著西域最上等的羊毛地毯,桌子也擺放的整整齊齊。

  屋檐樓梯處,懸掛著紅色宮燈,卻并未點亮。

  數百人涌入這空曠之地,倒是有一番熱鬧。

  但那些懸掛起的小燈籠搖來搖去,似乎是被煙雨樓中充盈的肅殺之氣沖擊到,瑟瑟發抖一般。

  “啊!”

  一聲慘叫自高處傳來,便有三道身影被從三樓琴臺的窗戶丟下來,正摔在曲邪眼前。

  三名身穿夜行衣的五行門高手就像是被丟入了刀刃風暴里,身上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傷口。

  在他們脖頸處,還有被灼傷一樣的焦痕。

  死狀極為凄慘。

  曲邪看也不看三個死者,他抬起頭,看向三樓琴臺。

  沈蘭站在那里。

  她穿著一身白色孝服,不施粉黛,手中扣著細長妖異的魚腸刺,正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師父。

  但她天生麗質,這孝服一穿,除了肅殺之外,竟還有幾分別樣妖嬈,讓張楚的眼神也變了變。

  俗話說的真好,想要俏,三分孝。

  但曲邪卻面色陰沉。

  他知道沈蘭為什么要穿孝服出場。

  “徒兒這手五行真氣用的果然爐火純青,為師頗是欣慰呢。”

  赤練魔君負著雙手,他說:

  “你這身衣服倒也不錯,是給自己穿的嗎?”

  “師父說笑了。”

  沈蘭面無表情,她用輕靈的聲音輕笑了一聲,回答說:

  “這孝服啊,即是為我穿的,也是為師父穿的。

  師父既然來了,徒兒我也就不說什么假話了。今日你我師徒之間,必有一死!”

  這后半句話,徒然變得森寒陰冷,左右五行門人如何能忍?

  他們紛紛竄向沈蘭,手中短刀匕首舞出漫天寒芒,頃刻間就將沈蘭罩的嚴嚴實實。

  但沈蘭并不后退。

  她體內真氣流淌徒然一變,就似烈火熊熊,氣勁爆發之間,那些掠向她的利刃響起刺耳聲音,就如雨打芭蕉。

  這沈大家的步法神異,身影在原地拉出數道殘影,就好像有六七個沈蘭在同時作戰。

  魚腸刺飛舞,長袖飄飄。

  只是眨眼之間,攻向沈蘭的十幾名殺手,都被擊退開,這讓曲邪心中大為火光,他清晰的聽到身后七絕門主張楚的輕笑聲。

  似是嘲諷一般。

  赤練魔君冷哼一聲,便如沒有重量一般,飛身而起,直掠過四丈高空,閃入沈蘭眼前。

  他也不用武器,輕飄飄的一掌打出。

  在漫天刀影中,精準的打在沈蘭揮起的魚腸刺上。

  “啪”

  那武器倒飛出去,正扎在琴臺后方的木柱上。

  但沈蘭也不纏斗,她急速后退,曲邪身似鬼魅,提縱之間,竟有幾分幻影在周身搖晃。

  眼看著那叛徒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遙,曲邪眼中邪光大漲,伸出手就要扣住沈蘭纖細的脖頸。

  而就在此時…

  “妖人!給道爺死來!”

  一聲暴吼,紫光滿溢。

  威道殺劍出鞘,劍氣縱橫之間,整個煙雨樓的三層,被一劍劈開。

  木屑橫飛,聲響震天,下方張楚面色微變,伸手便從苦陀手中拿過長刀。

  然后,他便看到曲邪捂著胸口,踉蹌落下,指間已有鮮血滲出。

  而在那被整個掀開的煙雨樓頂層。

  月明星稀之下,正有泰山莽夫傲立當場,長發舞動,手中太阿劍映出紫光,與一輪剛出弦月交相輝映。

  果然,是個埋伏…

  張楚搖了搖頭,他微微后退了幾步,這就打算腳底抹油。

  但身后街上也傳來一聲震地巨響,似有重物被猛砸在煙雨樓前。

  張楚回頭看去,便看到一塊數百斤重的大石砸入長街,就如天外忽到飛來峰。

  在磚石橫飛的巨響中,徹底堵死了魔教人撤離的路線。

  而在那大石之上,正有個高大身影抱著雙臂,正冷冷的看著他們。

  他腳下大石之外,魔教中人,已是死傷十數。

  “任豪!”

  那高大人影,張楚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這武林盟主,何時來的蘇州!

  不好!

  他心思急轉,當即便懂了如今蘇州局勢。

  這些正派人,胃口竟這般大,要一口吞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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