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這么一群來頭都不小的家伙,到底是群英薈萃,還是蘿卜開會。
此時看上去,三五一伙、七八一群,一派和氣。各自肚中又是如何一番天地,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某個普通青年,默默地躲在一坨很大的陰影后頭,暗中觀察、心底細細記錄。
古鈴鈴扭頭看了眼自己身后,眨巴眨巴眼,一臉的單純懵懂。
“哈,哈哈~”范賢略感尷尬地笑道:“我、我怕曬。”
“哦哦。”古鈴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便不再多管,一心關注自家師兄兄。
花多多全程很乖巧地跟在樂天哥哥身邊,可能也是習慣了,不多問也不多想,只好奇地東看看、西望望。
“那個姐姐好美啊!”
小丫頭望向較遠處被不少人圍著的萬劍宗掌門孫女、中原武林第一美的顧玉蘿。
男人欣賞女人,大多抱有這樣那樣不同的想法,女人就不一樣了,只是單純的欣賞,最多會有些嫉妒或相形見絀后的自卑。
一般情況來說是這樣的。
范賢微微搖頭,暗自笑了笑。
“人家說錯了嗎?那個姐姐長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樣呢。”
范賢輕聲道:“美則美矣,但看人是要看心靈,不能光看表象。再說了,我們多多兒也很美啊。”
花多多面頰登時泛紅,笑著低頭抿唇,羞澀得像只鵪鶉。
而范賢則對那中原武林第一美人,多看了幾眼。憑他豐富的經驗,此女,有點問題。
真·閱人無數。
前世主動找他幫忙睡個好覺的大美人,海了去了。
諸如,因壓力患上失眠癥的頂流女星、被網暴的知名網紅,什么霸道女總裁、獨守空閨美少婦…多不類舉。
此處的睡,作名詞。
咳,話歸正題。
所以,一個出身強悍、自身修為也不低、還貌美如斯的女子,何以會有如此明顯的討好型人格形為表現?
事實上,很多人都有‘討好’他人的行為表現。只不過,普通人對與人交往時‘討好’的尺度,有自己的底線。
但討好者,就難以把控,往往會任由他人、甚至自己主動地踩踏自己的底線。
武林白富美—顧玉蘿,面上的笑容、上半身微微前傾的身體語言,以及說話的姿態、眼角眉梢表現出的順從與小心翼翼,種種跡象都透露出,她,是個非常典型的討好者。
這與她本人何其的不相襯。
但也正因為她身上的那些光環,令大多數人將她的低眉順眼,解讀為‘大宗門待人接物的謙虛氣度’;
將她的小心翼翼,錯誤理解成,‘不像一般世家小姐那般刁蠻任性,當真是好性情’。
江湖中出了名以售賣情報、消息為生的聽風谷——門人吳不知,對此女的點評是:“溫婉若白玉、嬌弱如絲蘿。”
觀察時間尚短,范賢不能就此斷定顧玉蘿是扮作嬌弱、實則腹黑的偽裝者;不過,他對這個女人沒有半點兒深究的興趣。
他更關注的,是那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憂傷了快要有一刻鐘的霜神宮傅雪衣。
論俊美,無人可與王陽相提并論;論陽剛,不及自家大哥段長空三成;論燒包,某陰陽大師一根手指都可將其碾壓;
論氣度......這個倒是不大看的出來。
但是,這位一身淺青袍、外罩煙色薄紗、輪廓棱角分明的少宮主,卻有自成一格的獨特氣質。
令人觀其一眼,便會留下深刻印象。
乍一眼看去,竟有幾分范賢前世挺喜歡的一名演員——金城武先生的神韻。
當然,范賢并不是那種會輕易感覺某人親切、從而對對方放下警惕的主觀型選手。
要講究科學。
不武斷,傅雪衣是否與挪移大陣殺手有關聯,還有待細查。
另一個年輕殺手被生擒,夏春秋應當已將那人交給司空山門人了吧。
只是不知,司空山對這種在自家門前測試大陣內下黑手的蠢貨,會做何處理。
另外,通過吳不知與余孝權等人的八卦閑聊,范賢又聽到了幾個賊響亮的名號。
江南第一武宗——孤城山,大小姐令狐北北;南海落鯨幫副幫主千峰盡;劍閣少主李無眠…
沒錯,就是落星鎮鎮民口口相傳、三百多年前一劍將山峰削出個月牙凹的劍道宗師,所在的那個劍閣。
除武林中人與大盛天朝權貴世家子弟外,又有來自句麗、精通大盛語言文化的某位小番王,南容城主義子、扶桑青年劍客…
其中金發碧眼的摩羅國大公之子,猶為引人注目。
鄰邦各國與大盛天朝,不管關系緊不緊張,只要沒到掀桌子的份兒上,商路互通、文化交流、武道切磋什么的,互動還是非常之頻繁的。
北蒼就不一樣了,一個字,蠻。
經商是不可能經商的,缺吃少穿沒老婆?搶嘛。
北蒼王與大盛簽訂十年不戰之約后,頭一個倒霉的就是摩羅國。
頭幾年,摩羅與北蒼邊境線上,打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自己作死的摩羅大君,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從大盛搞到了不少火器制作圖,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結果,付出血的代價。
用十萬精兵的命,證明了當時的火器文明還不足以與冷兵器巔峰對決。
這都是題外話,這位大公之子之所以引人注目,倒不全因其外貌與眾不同。
畢竟,在場諸人都是有見識的,大盛與摩羅通商多年,白皮大洋馬又不是沒見過。個別會玩的豪門望族公子,府上說不好就豢養著摩羅姬。
大概,是因為這精神小伙夠精神吧。
衣著華麗、戴了頂插滿孔雀翎貴族帽的摩羅大公之子,花枝招展地展示自己的裝扮,還摘下雕工精藝的佩槍,給他人觀賞。
番邦外國、初來乍到,想迅速結交融入的心可以理解。可是,如此主動地將自己的底牌掏出來與眾共賞,范賢當真不知該如何吐槽這位‘小公’了。
人間迷惑系列不止這一樁。
不愧是他,京都混不吝代言人。
呂文乙與國公葉南天的孫兒葉昭,兩人像炸了毛的公雞,互相扯住對方的衣襟,臉紅脖子粗地揮拳欲打。
一個身影很急時趕到,雙手接住這二人揮出的拳頭。這時,范賢才發現,剛剛還在邊上跟吳不知敘話的余孝權,竟是早有眼力勁兒地趕過去撲火了。
兩頭扮好人,這波介入,值得狂喊六六六。
至于余孝權如何勸架、如何調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范賢發現俊俏不凡、吸晴無數的沐‘小王爺’正靜立一側,瞇眼看著被呂文乙逗急眼的葉昭。
這毒女,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正疑惑間,便聽‘噹噹噹’三聲緩慢的鐘聲。
殿外階前,三十六人登時便靜了下來。
方才還大眼瞪小眼的呂文乙與葉昭,也立即結束‘對線’,仰頭朝殿門望去。
百米開外、大殿門前,如雕塑般靜立的十六位身著染墨玉衫、統一簪著道士髻的男女,紛紛腳下輕點,飛身至不動羿王星圖外圈,圍立而站、整齊劃一。
同一時間,殿門豁然打開,飄出十一位衣著各異、年齡跨度非常之大的男女。
其中,就有將范賢一行十人自棲云峰領到此地的那位仙子姐姐,暮微。
但見她。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反正很美很仙,大概這么個意思。
十一位飄飄仙人,穩穩落于階前。
正當中一位,白發鶴顏的長者,一襲流云飛紗袍飄然垂落,一眼望去真如那纖塵不染的上仙下了凡。
等其余十位落定之后,這長者輕甩手中拂塵,潔白麈尾掛于左臂臂彎,左手作托狀,便見其掌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纖薄玉符。
此玉符,懸浮于半空,不知是這長者使了罡氣將之托住,還是玉符本身有什么玄機。
長者緩緩開口,其聲絲毫不顯滄桑老邁,若清風拂耳、又似山巔傳來的回聲般,空曠、飄渺。
“眾弟子細聆!
今,爾等拜入司空山,謹遵奇門祖師八字真言:
生、養、天、地、復、歸、寰、宇 奇門遁甲一道,無需諸位興盛,亦、無需散播四海。
不必苛求精進,亦、不必強求造化。
圓融于身,無極無我,陰陽遁去,不動不滅。
爾等,好自修行,無量無邊遠界。”
長者語罷,又一甩拂塵、攏袖不語,面目慈祥作靜觀狀。
從未見過如此精短簡練的領導發言,范賢心底不禁為這長者點了個五星好評。
雖然長者一席話,略有些晦澀,能聽懂之人廖廖可數,要咂摸透話中精髓者更是一個都無。
但偏偏是這份毫無渲染的簡單質樸,令眾人深感司空山超然物外的自在妙境。
這,就是當世三大修行序列之一、奇門發源地的大家風范!
按下,更是不作贅言,直入主題。
長者左側,一位灰袍中年男子,聲若洪鐘道:“洞明子星君,座下關門弟子,葉昭。”
場間嘩然。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身著銀甲、年約二十五六的大盛國公葉南天的天才孫兒,眾人目光中有羨慕、有思量,只有呂文乙斜著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
銀甲青年葉昭,唇畔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向階前十一位行禮。
灰袍男子一揮衣袖,一片竹簡令牌飛到一個著染墨弟子服的司空山門人手中,道:“葉師弟,稍后你便隨吾徒,前往洞明峰。”
葉昭朗聲道:“謝,師兄指點!”
隨后,灰袍男子左手邊,一位穿褐色道袍、面色頗為嚴肅的中年女人,向前一步,道:“太商星君,座下關門弟子,墨淵。”
與之前無差,眾人又再望向枯山劍冢傳人墨家老九——墨淵。
但見這位一身玄服繡柏松、冷面冷眼無笑意的叛逆公子,原地拱手,連作揖都作的好像有人逼他似的。
自帶‘桀驁不馴’光環。
就…令人心底不禁有種,想把他按到地上狠狠摩擦一番的沖動。
同樣,那中年女人將一枚葉形令牌,曲指彈入一個著染墨弟子服的司空山門人手中,令其稍后前往太參峰。
七位星君收關門弟子,此時,兩個名額被占。
也就是說,余下三十四人中,只有五人能拜入星君座下。
很快,名額銳減。
太商星君座下關門弟子,玉剎國天海圣女;
熒惑星君座下關門弟子,萬劍宗顧玉蘿;
雀星君座下關門弟子,大盛沐王府澹臺鳳羽。
絕逼有黑幕!
前兩位不太了解,實力不俗自不必說,奇門一道的修為么,反正不差錢雇得起奇門高手保駕護航;
但這毒女居然能拜入雀星君座下,要說沒貓膩,范賢直播切…
咳,真不是他嫉妒。
無論在乾坤挪移大陣,還是在第三關的星移峰,他都沒見到過這個愛扮男裝的毒女。
空降,絕逼是空降。
范賢一腦門黑線地在心底吐了一通槽,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極溫和地說道:“百靈星君,座下關門弟子,花想容。”
呃…這個,可以有。
不過,這僅僅是范賢個人的想法,在場其余人等眼珠子都快冒綠光了。
倒也不敢妄自私語,只不過,這花想容的名字,屬實沒聽過。
于是,不少人也有了范賢此前的內心活動。
有貓膩,絕逼黑幕。
這個花想容,怕不是大盛某隱形望族后人?甚至,已經有人腦補了武樂皇帝是不是早年在民間,臨幸了某位花姓美人,于是有了這個…
論八卦。
驚心動魄的時刻來了。
最后一個名額,也是含金量最傲人的一個位子。
是成為司空山星君之首——始元星君,座下關門弟子,還是等著被安排;
云巔,或者谷底?
就看這一刻的了。
來了,他帶著眾目翹盼的一枚玉簡,來了!
便見,白發長者右側、一位須長及胸、頗有幾分美髯公氣質的青年道者,撫須道:“始元星君,座下十七弟子,霜神宮傅雪衣。”
場間靜的落針可聞。
但這種死一般的寂靜,僅維持了三個呼吸,便聽不少人發出了“啊”、“唉”、“哦”這樣或驚訝、或喪氣、或疑惑、或不甘的呼聲。
一半明媚、一半憂傷的美男子傅雪衣,躬身作揖、禮數周全,面上毫無波瀾,大有寵辱不驚的淡然氣度。
就此,七位星君座下關門弟的席位,塵埃落定。
那么,剩下的二十九人,何去何從,又會有什么樣的際遇呢?
夏夏秋五人面上略微有些小失落,不像旁人那般沮喪,大約也是看到在場這些人的來頭后,早早做好了心理建設。
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滿吁嘆,還有人小聲嘟囔,這般安排有失公平之類的。
只有原本就抱著湊數心理的某位范姓小兄弟,沒心沒肺、很有樂天精神地看著自己一路帶著走到這兒的妹子。
一陣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