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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就...最怕死的那個

  莫說旁人,便是花多多自己,都深覺不可思議。

  偏愛穿一身淺黃、小臉粉嫩如剝了殼的鴨蛋敷了層薄霜的小丫頭,在聽聞自己居然真的被百靈星君收作關門弟子后,整個人都懵了。

  但還沒來得及喜出望外,就在聽到最后一個名額花落別處后,難過得一雙秋水杏眸霧氣迷漫起來。

  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的。

  要是沒有樂天哥哥,自己別說是走到這步了,第一關都過不了。

  原本,她就沒有一絲勝算。計劃是先來見識一番,心里大體有個學習方向后,回京都悶頭苦學幾年,再來拜山門。

  此時,有這番造化,屬實出乎小姑娘自己心理預期太多太多。

  “樂天哥哥!”

  范賢收起下意識流露出來的傻笑,沖花多多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的,為兄自有打算。

  乖,不哭!”

  這一瞬間,花多多有些恍神。她癟了癟小嘴,強忍下淚水,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這一聲“乖,不哭”何其熟悉啊!

  六歲那年,娘親沒了,她一個人在花滿樓后園哭鼻子,豆郎哥哥給她講故事,陪她玩耍,還當馬馬給她騎…

  那時,豆郎哥哥就經常說“多多兒最乖了,不哭”…

  花多多仰著小臉,看向眼前這個與自己心底那人長得完全沒有一絲相似的樂天哥哥,心湖微微起了一暈波紋。

  這時,給兩人當遮陽板的古鈴鈴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宋長青腦門掛滿黑線地踮腳、伸手將自家師妹的嘴捂上,屬實,有些丟人的說。

  “不妨事的,只不過未能拜入星君座下,又沒說立時就要將我們轟下山去。方才那位仙翁喚大家作‘眾弟子’嘛,咱們都算是已經拜入山門了。”

  到底還是夏春秋比較穩,一番話極好地撫慰了兄弟們略感失落的心情。

  正如這位望川山莊少莊主所言,未過多時,空曠飄渺的聲音再次響起。

  白發鶴顏的長者,緩聲喚道:“三閣守門人。”

  立于階前十六位身著染墨玉衫、統一簪著道士髻的男女,此時已經七位持七位星君令牌去了一旁;另九人齊聲道:“弟子在!”

  “擇徒。”

  長者廣袖輕揮,九人揖禮齊聲:“是!”

  隨后,便見這九位被稱作守門人的男女,紛紛腳下輕點,縱身飄至眾人當中。

  入星君座下無望的二十九人,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司空山最負盛名的當然是以始元星君為首的七位星君,但并不是說,偌大的司空山,只有七位‘博士生導師’。

  除星君坐鎮的七峰之外,司空山另有三座大峰,分立三大奇士閣。

  是為:騰蛇閣、燭照閣、重明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拜入星君座下無望,三閣也不差嘛。只要留在司空山,就有機會。于是乎,眾人紛紛對九位‘面試官’展示自我。

  基本上,以溫良恭儉為基調,搭配幾分聰明伶俐,個別女選手,也展示了一下自身美貌什么的。

  當然,這個美不美看大腿…咳,順嘴了,是美不美見仁見智。所謂,各花入各眼嘛。

  也有個別選手,比較與眾不同,也不知道是另辟奚徑還是怎么個路子。

  就…挺迷惑的吧。

  典型代表,呂文乙。

  這個長得像發育不良版的賈寶玉、內心頗有想法的混不吝,此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抱臂胸前,一副‘莫挨老子’的優良表情。

  非典型代表,柳黛。

  這位姿容擱一般人里算出眾,放到真美人堆里就瞬間被透明化了。

  奈何,這位比上遠遠不足、比下戳戳有余的傻女子,有著非常人的自信。

  為了能靠近愛豆傅雪衣,竟是很直接地對駐足自己身邊的某位守門人問道:“請問,你們閣離巋然峰近嗎?”

  心直口快,也是個憨貨。

  略微有些與旁不同,始元星君修行起居的山峰,名巋然。并不像另六位星君那般,以自身名號命名。

  最終,九位守門人,擇徒完畢。

  余孝權、歐寶器、柳黛,及另兩名男女歸入騰蛇閣。

  這師兄弟倆,人品說不上好壞,對自己師妹倒是真寵。如憨女所愿,這騰蛇閣所在的騰蛇峰,距離巋然峰是最近的。

  夏春秋、宋長青、古鈴鈴與萬三立,進了燭照閣。

  很近,就在不動峰旁邊。飛一飛就到了,省腳力的很。

  銀槍鄺云烈、葉昭的拳師兄弟,僅二人被重明閣守門人選中。

  余下,十八人,有十六位一臉生無可戀。

  與眾不同的兩人。

  孔喧:有一句川州粗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范賢:請叫我樂天。

  眾守門人發放完可與自己閣內自由行走的令牌后,白發長者又道:“余下諸位弟子,留于不動峰,聽用。”

  話音落下,便見長者旋身騰空而起,流云煙紗袍宛若一道流光般,朝遠處疾射而去。

  這般身法、如此疾速,當真像個老神仙。

  隨后,七位星君座下弟子,也紛紛飛離。未曾留下只言片語,真叫一個,惜字如金。

  前后,不過半來個時辰,這般大事就此落定。

  接下來,便是展示塑料姐妹花、泡沫兄弟情的交際環節。

  各處寒暄、恭祝、道喜的說話,此起彼伏;也當如此,既然都是出身不俗、來頭不小的存在,又如何能放過套近乎、攀交情的機會呢?

  當然,其中不乏真情實意的。

  夏春秋四人好生安慰了一番,孔喧一臉‘你們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欠揍表情。

  花多多剛剛好容易忍下去的眼淚,又不爭氣地盈了眶。

  范賢言說自己本來就不抱希望所以也沒有失望,之后說不定會有更好際遇,保不齊哪天被哪位星君看順眼了,收去做個看茶童子什么的,也不是沒可能。

  弟子做不成,童子他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嘛。

  叭啦叭啦好一頓哄,小丫頭這才勉強收住水龍頭,紅著眼眶一步三回頭地向候在一旁、等著領她去百靈峰的門人走去。

  到了呂文乙這兒,畫風就完全不一樣了。

  想他好歹也是神武侯之子,第三關還是首批出陣的,結果卻連三閣守門人都瞧自己不上。

  越想越氣,呂文乙直接咬牙切齒、跳腳罵娘。

  “特娘的司空山,牛逼不死你。”

  澹臺鳳羽搖頭輕笑道:“著什么急。雖說沒拜入星君座下,不過…賭約,算你贏了。

  答應你的事,將來我定會兌現。”

  “當真?”

  “當真。”

  “不唬我?”

  澹臺鳳羽看了眼被自己從小打到大的混不吝,斜長鳳眸微微瞇起,“小潑猴,姐姐說的話,何時不作數過?”

  正如范賢腦回路跑偏所想,這二人,還真當是,一物降一物。

  不過,并非年輕男女的那點事兒。

  呂文乙自小最怕的人,不是自己爹娘,也不是素來不茍言笑的親大哥。

  自他出生,就沒人敢管著他。唯獨對上這個心狠手辣的郡主姐姐,他完全沒招,只有躺平任踩的份兒。

  不是沒試過,小時候撒潑耍賴、各種碰瓷,非但沒占到半點兒好處,反倒是回回把自己搞得鼻青臉腫、灰頭土臉。

  因此,每每遇上澹臺鳳羽,他頭頂就會冒出斗大的一個字。

  “作數的,姐你最守信了!”呂文乙一臉認真地點點頭,伸出右手、曲起小拇指,“拉勾。”

  澹臺鳳羽‘哈’的一聲,翻了個白眼,收起折扇‘啪’的一聲打在呂文乙手背上,伸出長臂搭在比自己矮了寸余的小家伙肩上,湊到耳邊吹氣般說道:

  “多大人了?聽清楚,若是你能找到雨師谷后人,我便在賭約之上,再加一道免死金牌給你。”

  小侯爺只覺得自己腿肚子有點酸軟,吱吱唔唔道:“郡、郡主姐姐,可別逗我…咱們那位圣上,哪時候發過什么免死金牌啊!”

  澹臺鳳羽一折扇點在呂文乙腦門上,“蠢貨。可是忘了太祖曾賜下的十赦令?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悲觀,絕無用到此物的機會。你們呂家,不會也不能倒。

  哼,張閣老和葉國公這兩個老東西,自有辦法牽制他們。能與你說的,就這么多。

  總之,你只需知道,我父王不會看著呂神侯被繼續打壓的。”

  呂文乙雙眼一亮,“得嘞!姐,不就找個人嘛,小事兒,包我身上。”

  澹臺鳳羽笑笑放開呂文乙,唰地揚開折扇,姿勢風流地扇了起來。

  “誒?不對啊!”呂文乙似是咂摸出味兒來了,“照這么說,伯父本就愿助我呂家脫困…姐,你又訛我。”

  “嗤。”澹臺鳳羽睨了他一眼,“不愿意?”

  “沒有,絕對沒有。愿意,一百個愿意。”

  澹臺鳳羽略顯豐潤的唇微微勾起,輕笑一聲,抬手扔了個錦囊過去,“既然來了這司空山,那就趁此時機,好好練練自己的體魄。

  你從小就悟性不足,呂神侯的無雙劍法,你小子竟一招半式都沒學成,真是暴殄天物!

  這是神佗山丹道高人煉制的八寶丹,每隔九日,卯時服下,有助你固氣通竅。很難求的,別胡亂糟蹋了。”

  連郡主姐姐都說很難求的好玩意兒!

  呂文乙心下一喜,接過錦囊湊到鼻尖一嗅,便覺一股藥香撲鼻,先前的浮躁不暢,登時被清解一空。

  同樣,快要暴走的某頭大洋馬。

  摩羅國大公之子,撒爾洛夫斯基,驕躁地來回踱著步子,他頭上那頂插著孔雀翎的貴族帽子,此時已被他扔給了親兵衛士,露出一頭茂密的金色羊毛卷。

  發型有點炸,心情更炸。

  旁邊有幾人好言好語地安慰著這位摩羅國的鉆石單身漢,然并卵,小公很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過不多時,七位星君關門弟子在眾人艷羨目光下、跟隨引路人前往各峰;另十一人,也跟隨三位守門人,前往三閣所在的山峰。

  原本熱鬧的殿前,登時就空寂了下來。

  仿佛,有冷風吹過,卷起數片落葉。

  又仿佛,自遠處還有凄慘的二胡聲傳來。

  怎一個喪字了得。

  呂文乙不知道從哪兒弄來根甘蔗,報復心極重地在那邊吃邊吐,身旁已經是一攤渣子。

  真的,絕了。

  然而,更絕的是。

  孔喧嘆了口氣,摘掉沾在頭頂的一片落葉,隨手丟進風里。

  說了句:“不是針對誰,在場諸位,包括本人在內,就如這風中枯葉,都是別人挑剩不要的樂色。”

  “你!”一壯漢怒的一聲,指著孔喧,臉憋的通紅,也沒憋出‘你’字后面的內容。

  誠然,人家把自己都罵進去了,你還能怎么地?

  這不就是躺倒在地,任嘲的架勢嘛。

  一女子哀怨地也嘆了一氣,道:“雖無話可駁,但你這說的也太過難聽了吧。我等也是自千多人海中,脫穎而出的,何以這般自怨自艾?”

  有人立馬表贊同:“就是,我們可不比那些人差,不過就是運氣不夠好罷了。”

  孔喧幽幽轉身,眼皮耷拉著,像是自言自語道:“唉,何必自己安慰自己,說些好話哄自己呢。有意義嗎?不累嗎?”

  范賢雙手叉在衣袖里,很識趣地往后挪了幾步。

  無它,免遭池魚之災耳。

  大師就是大師,殺傷力真非尋常可比。廖廖數語,字字誅心!

  撒爾諾夫斯基抓狂地揉搓著一頭卷毛,大吼一聲從親兵腰間抽出佩劍,指著孔喧,用不太標準的大盛官方語,罵道:

  “膩者個春貨,怎么下自己的威風。膩們大盛捂著,不是很膩海嗎?來,跟窩掘都!”

  孔喧歪著腦袋,睨了這金發碧眼的夯瓜一眼,聳肩冷哼一聲,沒搭理。

  “大盛懦夫!”

  這就是撒爾諾夫斯基不地道了,罵人就罵人,還帶地域黑的?

  果然,某愛國人士瞬間被點燃,噌地拔出背后雙刀,‘鏗’的一聲刮出一竄火星。

  “嗨,罵誰呢,罵誰呢你?特么這是我們大盛地盤,你他娘嘴巴放干凈點。臭毛子…”

  也怪撒爾語言天賦點的太滿,聽的那叫一個明白,登時也怒了,舉劍、起勢,擺好造型、準備決斗。

  雙刀客一雙肌肉虬結的手臂,將兩把龍紋長刀舞的呼呼作響。瞧他那對大眼珠子都快瞪掉下來的架勢,不像個人,倒更像頭張嘴要吃人的狂獸。

  便聽‘叮、叮’兩聲。

  兩道罡氣擊中二人手中武器。

  同時,兩個身影自殿內掠出,落于方才那白發長者所在的位置。

  一個腰間掛著酒葫蘆的半老老頭,一個三十出頭、挽靈蛇髻的花裙婦人。

  “酒老,您有看中的么?”婦人問。

  矮瘦干枯、滿臉溝壑、頭發黑中摻灰的老頭,像是剛睡醒,一只眼閉著、一只眼瞇起;掃視了一圈后,伸出小短手隨意往最旁邊的角落里一指。

  “就…那個,對,你,沒錯。最怕死的那個。”

  范賢:信不信我…我忍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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