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金明寨

　　大宋的禁軍規模極大，仁宗年間就已經超過八十萬之眾。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空餉，剩下的那些也沒什么戰斗力可言。

　　與宋初時候那支定北漢，平南唐，擊遼國的強軍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至于戰斗力退化的原因，除了常年沒有大戰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杯酒釋兵權之后，那些禁軍將門幾乎不可能再領兵，就轉而開始摟錢。

　　禁軍被這些將門視為禁臠，吃空餉，喝兵血，驅使軍士為奴為婢。比起之后明末的衛所兵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軍士們不再拿刀槍，而是拿起了鏟子扛起了大包。

　　在工坊里做工，在大街上送外賣。在汴河上打漁，在三瓦兩舍之中吹拉彈唱。

　　發下來的俸祿被克扣大半，剩下的連養家糊口都做不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戰斗力。

　　之前慶歷新政與王安石變法的時候，也曾經力圖削減空餉，提高戰斗力。

　　可隨著舊黨廢除新政，剛剛有了轉好的苗頭，就再次被撲滅。

　　這些新政與變法，實際上就是從那些大宋的皇親國戚，勛貴將門的手中將好處搶出來，然后用來提升國力。

　　舊黨表面上看是砸缸的光等人，可實際上的力量卻是那些幕后之人。之前的高太后就是他們的代表。

　　王霄獲得了一個臨時的差遣，叫做遣知鄜延路觀察處置使，簡稱觀察使。

　　這個職位是在節度使之下，一般都是遙領干拿俸祿的。

　　可加上了遣和知，那就是成了實際上的工作職務。也就是說王霄在鄜延路有了監察的職責，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受鄜延路經略使呂惠卿的節制。

　　趙煦任命王霄是冒著風險的。

　　因為一旦出于王霄的原因導致失城陷地，兵敗受損的。那趙煦肯定會被史書記上一筆任用奸佞。

　　也就是王霄以往的表現一直都是非常出色，還有著推衍天機的神奇本事。否則的話，趙煦是絕對不敢讓他上戰場的。

　　拿到了正式的任命，王霄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汴梁城內各處軍營中張榜，以每月一貫的俸祿召集愿去鄜延路的軍士。

　　禁軍的待遇不低，可也只有上四軍才能拿到每月一貫的俸祿。

　　而且哪怕是上四軍之中，這筆錢也是要被各級將佐過上幾手，最后能拿到個幾百文就算是不錯了。

　　可這次王霄表示可以先付一年的錢糧布帛，同時還現場給開拔費。

　　汴梁城周遭幾十萬的禁軍，王霄哪有時間去慢慢挑選。只能是用這種辦法讓那些有心的人主動過來接受選拔。

　　挑選的方式很簡單，就是簡單的軍事技能考試與身體檢查。

　　因為是從禁軍之中招兵，滿足條件的兵源并不難找。

　　會用弩的是弩兵，會用弓的弓手。

　　會做飯的是火頭軍，會修橋鋪路，安營扎寨的是輔兵。

　　能穿甲列陣，面對弓弩不退的，就是合格的戰兵。

　　花費的這些錢，都是皇帝親批的，王霄才不會為他去省錢。

　　王安石變法才被廢除沒多少年，大宋手中還是有不少積蓄的。

　　也就是趙佶登基之后大肆揮霍，徹底敗光了家底導致民不聊生。

　　“大人，軍中有三人拿了錢糧之后推諉說生病，不來了。”

　　正在查閱從武庫內調配物資的王霄，聽到這個消息后也沒生氣“軍中挑兩個醫師，汴梁城內找兩個出名的醫師一起去給他們看病。真有重病的，就讓他們安心的養著。沒有的話，拖到校場里宣知全軍，斬。”

　　三顆血淋淋的首級震撼了不少人。在承平許久的汴梁城禁軍之中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這三人的背后也跟幾家將門有些遠遠的親戚關系，可惜卻沒人敢于出頭。

　　最后的結果死了就是死了，甚至還被清除掉了在冊名籍。

　　殺雞儆猴這種事情，任何時代都是無可避免。

　　而這件事情也讓禁軍之中為數不多的，真正想要上戰場憑借本事與性命博取功名富貴的軍士動了心。

　　他們看出來王霄不是騙編制騙錢的，這是真的要去做大事。

　　按照趙煦給出的限額，王霄征集了一萬人馬，冠以神衛軍右廂的番號。

　　招募了數千人的民夫，帶著數百輛大車的物資離開汴梁城，向著鄜延路而去。

　　離開之前，李格非安排家宴為自己的弟子送行。

　　家宴上，李格非想要把事情先行定下來，好讓王霄安心。

　　可王霄卻是表示，無論是什么事情，都要等自己回來再說。

　　李格非贊嘆王霄心中有大氣。知道上戰場非常危險，所以不想連累人。他表示只要王霄能活著回來，那這事就定下了。

　　將明月托付給李家照顧，王霄踏上了征途。

　　“不愧是蔡京，爬的可真快。”

　　紹圣三年九月，金明寨。

　　換上戎裝的王霄正在翻看手中的邸報。蔡京前些時日已經被任命為翰林學士承旨。

　　因為蔡卞現在做宰相，作為其胞兄的蔡京到這個位置就算是到頭了。

　　再往上就是政事堂相公，大宋不可能允許兄弟倆個都做相公的。

　　估計要不了多久，權力欲極重的蔡京就該對他弟弟動手了。

　　王霄五月到了延州，不過沒能見到呂惠卿，據說是外出巡查去了。

　　而真實的情況，則是呂惠卿很不待見這個據說跟舊黨來往過密，而且不受自己調遣的小年輕。所以干脆來了個視而不見。

　　王霄也沒在鄜延路的治所多待，直接去了金明寨駐防。

　　北宋對付西夏的戰術，實際上與明末時候孫承宗袁崇煥他們的戰術差不多。都是修建大量的堡壘，層層封鎖層層推進。

　　宋軍不擅野戰，只能是依靠守城戰術。

　　而守城戰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敵軍圍攻一處城寨的時候，四面八方能來支援牽制。

　　可歷史上的金明寨之戰，西夏人圍攻金明寨的時候，距離并不算遠的延州呂惠卿，手中握著數萬大軍，可卻始終沒來增援。最終導致守將張俞戰死，三千守軍被殺。

　　文人統兵，這種事情很是常見。

　　西夏人要打延州，金明寨是最重要的門戶。若是繞過金明寨直撲延州，就有可能被切斷后路。

　　所以說，只要他們打過來，那金明寨就是必然攻之地。

　　“觀察使大人，派去西夏的探子們回來了。”金明寨守將張俞過來稟報“他們說，西賊已經開始聚兵，料想不日就會發兵來打。”

　　王霄來到金明寨之后，當即就分發錢糧，將寨中百姓全部遷往延州城。

　　當時張俞對此很是不滿。不過這幾個月來王霄身先士卒，親自操持嚴格訓練，卻是贏得了張俞等人的尊重。

　　王霄擴建寨子，開挖護城河，加固城防，儲存物資。按照紀效新書嚴格訓練軍士。

　　所有的事情都能安排的妥妥當當，自然而然的會讓人刮目相看。

　　“你親自去一趟延州，把我弄來的物資全都運回來。”王霄囑咐張俞“一袋糧食，一支箭矢都不能少。這一戰，全看我們的了。”

　　金明寨原本就有三千守軍，王霄帶來了一萬兵馬與數千民夫。雖然增強了守備力量，可對物資的消耗也是大幅度的增加。

　　現在西夏人來了，盡可能的儲備是必然的事情。

　　張俞從延州城內運來一大批補給之后的第十天，漫天的塵土從遠方緩緩靠近。

　　號稱五十萬的西夏大軍，終于來了。

　　王霄將兵馬都收攏進入金明寨，城頭上全都是各種城防器械，甚至還有數十具被布帛覆蓋著的八牛弩。

　　他還在城外設置了數座支堡用以互相呼應支援。

　　西夏大軍留下一個萬人隊看守金明寨，主力兵馬沒有停留直奔延州而去。

　　“大人，要出擊嗎？”張俞找到王霄，建議全軍出擊先打垮外面的萬人隊再說。

　　“不著急。”城頭上的王霄緩緩搖頭“等西夏人的主力從延州城下敗退回來的時候才動手，把他們吸引過來。”

　　西夏人很多，可延州城防堅固，物資充沛。而且還有數萬守軍駐防城內。

　　缺乏攻城手段的西夏人攻打了幾次，都是被打的頭破血流退回來。

　　想要四散劫掠鄉間，可附近早已經堅壁清野什么都沒給他們留下。

　　再加上各處城寨不停的出動襲擊后路，西夏人就有些虎頭蛇尾的想要退兵了。

　　動員了這么多的人力物力，大張旗鼓的跑過來沒怎么打呢就退回去，實在是太傷士氣了。

　　西夏眾人商議要挑個小寨子破了，然后就傳來了消息說，圍困金明寨的萬人隊被襲，打的幾乎全軍崩潰。

　　這下好了，目標不用再商議，直接奔著金明寨而去。

　　延州城頭，眾多軍將們建議呂惠卿趁著西夏人圍攻金明寨的時候襲擾其后方。可呂惠卿沉思片刻之后卻是來了一句“那小子不是自視甚高嘛，就讓他自己扛著好了。等他來求援，我等再出兵。”

　　軍將們面面相覷，金明寨被幾十萬西夏軍隊圍的水泄不通，哪里來的求援？

　　王霄到金明寨已經幾個月了，他早就把方圓百里之內能做攻城器械的樹林都砍伐一空，甚至就連寨子外面的民房都給拆了。

　　缺乏建筑材料的西夏人只能是用自己帶過來，原本是用作安營扎寨的木材來打造攻城器械。

　　在西夏人看來，自己幾十萬大軍圍住這個小小的寨子，就算是沒了柵欄鹿角，拒馬哨崗什么的也無所謂。里面的宋軍難道還敢沖出來不成？

　　紹圣三年十月初十，在漫天的戰鼓聲響之中，上萬西夏人推著各種攻城器械浩浩蕩蕩的殺向了金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