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色沉重而猙獰,南川藝術學院僅亮著一串昏暗的路燈,今夜有些起霧,路燈在迷霧下仿佛跳動搖曳的鬼火。
陳皮扛著于蒙蒙帶著宿舍三個沙雕少年,奪路狂奔尋到一僻靜處,身后的落葉被冷風吹得嘩嘩作響。遠處的樹木和建筑物的黑影動也不動,有夜行的蝙蝠從不知名處躥出,天上沒有星星,所有的景物都難以分辨。
昏睡狀態中的于蒙蒙,根本無法和陳皮進行正常的交流,也就無法提供玉佩和木香的線索,需要想辦法將人喊醒。
啪啪。
啪啪啪。
“喂,醒醒,醒醒,不能再睡了。”
啪啪啪啪啪啪。
“能不能醒醒,再睡下去就出人命啦,嘿,醒醒醒醒。”
陳皮照著于蒙蒙的臉頰拍打了好一陣,但就是叫不醒人,這女生的眼皮就像是黏住了,沉得要死。
他娘的。
小妮子是在裝傻充愣還是真的醒不來?
既然這樣,那就不好意思了啊。
陳皮深吸一口氣。
然后。
大喝一聲。
于蒙蒙。
咒語技能發動。
喊出這聲之前,陳皮為了以防萬一,自己先后退了三步,誰都不清楚被兇魂纏住的活人,如果中了自己的咒語會出現什么副作用。
感覺很危險。
陸航長得帥,又有錢,直接被當成了背鍋俠。
船哥,面對疾風吧。
嘎嘣嘎嘣…
大概就是陳皮喊出那句咒語的同時,于蒙蒙就像是觸電一般,整個身子骨突然就抖了一下,緊接著。
詐尸了。
死死的閉著眼。
于蒙蒙直挺挺的坐起來,一把就抓住了身旁的陸航,右手死死拽住船哥的頭發,然后,張嘴就咬在其肩膀上。
“臥槽,疼!”
“哎哎哎,于蒙蒙,你特么屬狗的啊。”
陸航一邊咒罵,一邊使勁想要推開于蒙蒙,但這位閉著眼的女生,卻像是大象附身,力量出奇的兇猛。
作為男生,陸航真不好意思直接拿腳踹人家姑娘,太不禮貌。
看到突生異狀,劉強和張宇是完全懵逼了:“胖爺,咋回事?于蒙蒙發瘋啦?”
陳皮撇撇嘴:“別傻看著,鎖住于蒙蒙的手腳。”
說話間。
陳皮再次發動咒語。
于蒙蒙。
陸航:“…”
劉強:“…”
張宇:“…”
沙雕三兄弟都迷了,胖爺這是搞什么鬼呢,人家姑娘都發瘋了,你喊別做夢了,這能管用?
自欺欺人還是腦殼進水?
話音剛落。
于蒙蒙死命咬陸航的力道,又加重了兩分。
“啊啊啊…疼疼疼疼疼,要死了,你倆快拽住她啊,快拽住她。”陸航都疼哭了,肩膀上眼看著已經見了血。
陳皮冷哼一聲:“忍忍,男子漢大丈夫,讓姑娘咬一口又不會死。”
于蒙蒙。
“啊…啊!啊?”陸航咬著后槽牙做好準備,本來以為要被撕下來一塊肩頭肉,可痛叫都叫完了,肩膀上的牙齒卻漸漸松開了。
聽著陸航的慘叫。
陳皮還以為第三次咒語又失敗了。
于蒙蒙。
“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來。
然后閉著眼的于蒙蒙就睜開了眼。
片刻之后。
“你才做夢呢,你們這群流氓,為什么要把我綁到這里?我要告訴輔導員,你們這是在犯罪,虧了我們還是同班同學呢,陳皮,你到底有完沒完!”醒過來的于蒙蒙,只是掃了掃四周,就給陳皮打上標簽。
確認過眼神。
這是一群要害自己的人。
“咦?”
“你醒啦?”
陳皮長松一口氣,再咒下去,他還真擔心船哥扛不住。
“再不醒你們是不是要吃了我?”于蒙蒙橫眉冷對,如果白眼可以殺人,陳皮四個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喂,你還講理不講理,是你要吃了我好不好。”陸航恨恨的將肩頭傷口展示給于蒙蒙,肉皮翻開,一串血正在往外淌,秋衣都被血浸透了。
“我弄的?”于蒙蒙指指自己。
沙雕三兄弟齊刷刷點頭。
“騙子!”于蒙蒙根本不相信,“我剛剛醒過來,難道夢游咬的你?”
沙雕三兄弟想想陳皮的那句別做夢了,繼續齊刷刷點頭,他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于蒙蒙真的是夢游了。
而且還準備夢中吃人。
兇得一逼。
“把無人機里拍攝到的視頻給她看一看,事實勝于雄辯。”陳皮懶得跟小肚雞腸的女人解釋真相。
心累。
寂靜的黑夜。
冷風呼呼地刮過已經開始泛黃的樹梢,就像張牙舞爪的怪獸。
無人機拍攝的畫面被放到于蒙蒙手心里,然后,一秒鐘過去了,五秒鐘過去了,十秒鐘過去了…黑暗中的于蒙蒙,明顯全身開始發抖,身子骨也不自覺蜷縮成一團,喉嚨一直打滾兒,眼眸中滿是不可思議和毛骨悚然的驚恐。
從頭看到尾。
視頻斷掉的那一刻,于蒙蒙腿肚子直接一軟,癱坐到地上,眼眶里沒有淚水,她已經被嚇得哭都哭不出來。
她肯定是認識那香爐,那玉佩,那木香的。
但她不知道,這竟然會給自己帶來如此恐怖的厄運。
“我舍友呢?”于蒙蒙顫巍巍的問道。
“她們很好,還在睡覺。”陳皮淡定的回答。
“是你救得我們?”于蒙蒙又問。
“算…是吧。”陳皮本來想說是早茶,但想了想蘇柔柔的柔軟性格,還是算了吧,胖爺免費當一次背鍋俠。
“那你為什么把我帶到這里?”
“我需要你帶著我去找一下幕后黑手,就是送給你玉佩和木香的人,你的舍友安全了,但這不代表你就安全了,如果不把那孫賊揪出來,你還是會犯病,咱們整個南川藝術學院都可能被你毀掉。”陳皮真不是唬人。
黃泉地獄都裂開口子了。
人間很危險。
沾上臟東西就是靠近了死亡,死都閉不上眼。
一番商議安慰和勸說,于蒙蒙總算同意陪著陳皮走一趟,至于沙雕三兄弟…
“章魚和板牙,你倆再辛苦一趟,陪船哥去看看肩膀,實在不行就打一下狂犬育苗和破傷風,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陳皮很認真的叮囑。
“哼!”
換來的卻是于蒙蒙的冷哼。
你才狂犬呢!
你全家都傷風!
冷哼歸冷哼,自己確實把人家肩膀咬傷了,不去醫院看看真不行。
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兩點多。
這次沒有再沖保安看守的電動閘門,走的是圍墻,陳皮很輕松的翻上去,然后把于蒙蒙和沙雕三兄弟拽到墻頭。
再下去的時候。
本來沒什么意外,但陳皮和沙雕三兄弟一抬頭。
夜風吹拂于蒙蒙的睡衣和短裙,一條繡著白花兒的小內內,于風中,若隱若現。
齊刷刷昂頭:“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墻下分手。
沙雕三兄弟再次夜入急診。
熟悉的很。
感覺跟回家似的。
護士小姐姐,我們仨又來了…
陳皮則是跟著于蒙蒙來到路邊,說來也怪,挺大一路口,戳了五分鐘愣是沒遇上一輛出租車。
然后于蒙蒙就掏出手機,直接叫了一輛快車。
陳皮撇撇嘴:“這么晚會有快車來接咱們?”
于蒙蒙冷哼一聲:“你叫肯定沒有,我叫,肯定有。”
說完就展示了一下她的賬號。
頭像雖然是真人無疑,但卻經過了美圖、拉皮、亮白加柔光。
可以這么形容。
單看那張照片,于蒙蒙的顏值絕對是傾國傾城,天下無雙,絕世的容顏,比沉魚落雁都閉月羞花。
所以于蒙蒙非常自信,就憑自己的頭像,別說是高校區,再遠再偏再僻的定位,都有男司機接單。
而且。
越偏僻。
越有躁動的心飛蛾撲火。
夜里跑快車的,必然不安分,安分的漢子早就睡覺了。
果然。
大概十秒鐘不到,就有司機接單,還是一輛寶馬3系。寶馬5系是創業小老板,寶馬1系是沒錢還要強行裝逼的沙雕小青年,這寶馬3系可就算是標準的中產階級單身狗的泡妞神器啦。
“你是我患得患失的夢,我是你可有可無的人,畢竟這穿越山河的箭,刺的都是用情至疾的人…”
剛接單。
于蒙蒙的手機就響了,接通電話。
“喂,您好,我是您的快車司機,我姓劉,您現在在哪兒,定位準嗎?”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估計得有三十多歲。
“劉師傅,您好,我在南川藝術學院西面的青藤路上,我穿著米黃色的睡衣,奶白色的短裙,很好辨認,麻煩您快點。”于蒙蒙回答的柔聲細語。
“稍等,馬上就到,我開的是一輛白色的寶馬,跟您很配。”司機聲音明顯很開心。
電話掛斷。
陳皮撇撇嘴:“這司機怎么不說自己穿的是白襪子,配個毛線啊配,寶馬了不起呀,有本事開鱷魚過來接人。”
停頓片刻,陳皮又補充了一句:“于蒙蒙,剛才那個電話打給你,說是確認位置,我猜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女生,再聽聽你的聲音好不好聽。”
“都是套路。”
“男人都一樣。”
兩分鐘左右。
一輛白色的寶馬3系穩穩地停在了于蒙蒙身前。
于蒙蒙隨開副駕駛的門就準備坐進去,陳皮上前一步:“還是我坐副駕駛吧。”
司機師傅落下窗戶:“小胖哥,你坐后排吧,后排位置寬敞,坐著也涼快。”
涼快?
小胖哥?
神特么的小胖哥,鬼特么才想涼快呢。
陳皮都迷了:“十一月份都快立冬了,還是后半夜,哪里不涼快?神經病啊!”
迷是迷,但陳皮依舊堅持:“還是我來坐副駕駛吧,大晚上的,萬一有東西撞到擋風玻璃上,女生看到太恐怖。”
然而。
陳皮有陳皮的堅持。
于蒙蒙也有于蒙蒙的性格:“可我習慣坐副駕駛,我想坐副駕駛,而且,我想離你遠一點。”
雖然陳皮說自己救了于蒙蒙,但是在于蒙蒙心里,眼前這胖子就是個無賴,貨真價實的壞男生。
最好保持安全距離。
寶馬穩穩當當的開向目的地,按照導航的提示,全程33公里。
從南郊大學城穿越大半個市區,能走的路有很多條,司機剛剛開出去五分鐘,就開始跟于蒙蒙搭訕:“我知道有一條近路,能比導航快十分鐘,省錢又省時間,這破導航指的路一點都不準。”
“前面第二個路口右轉就行。”
“走不走?”
于蒙蒙不說話,腦袋靠在車窗上,好像很虛的樣子,楚楚可憐。
陳皮卻接過話來:“劉師傅,我從小就在南川長大,閉著眼睛都知道怎么走,別吹牛好嗎,認認真真按照導航走,目視前方,好好開車。”
又過了兩分鐘。
司機反手遞給陳皮一塊口香糖:“吃糖嗎?蘋果味的,特甜。”
什么時候快車也有這種服務了?
陳皮撇撇嘴:“有草莓味的嗎?”
司機說:“有啊。”
陳皮繼續撇嘴:“有薄荷味的嗎?”
司機想了想說:“還真有。”
陳皮一動不動:“那有芒果味的嗎?”
司機皺皺眉頭:“應該有。”
陳皮冷哼一聲:“那榴蓮味的呢?”
司機終于不耐煩起來:“你到底想吃什么味的?”
陳皮:“你車上沒有什么味,我就想吃什么味。”
這話就有些挑釁的意思了。
“胖子,大晚上出門打車,嘴巴要積德,小心駛得萬年船,做人不能太傲慢,出門在外,沒人會慣著你。”司機的聲音沒了方才的客氣,逐漸變冷。
“不用你慣著,你好好開車就行,我倆叫的是快車,不是糖果店,難不成你還是流氓?”陳皮從褲兜里掏出來那塊黑色的玉佩,單手捏著,輕輕的搓。
這玉佩里還扔著好幾頭年幼鬼蛛呢,還有幾頭成年鬼蛛的尸體,早茶離開于蒙蒙的宿舍時全部都送給了陳皮。
說是送。
不如說是丟垃圾。
人家早茶嫌棄這東西臟了手。
天兒被陳皮聊死了,然后車里瞬間就安靜下來,司機開始不斷從后視鏡觀察陳皮,同時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虛脫的于蒙蒙。
一條丁字路口。
路的盡頭,有一段路燈好像壞掉了,也沒有紅綠燈,更沒有監控攝像頭,路邊一個行人都沒有。
安靜的可怕。
寶馬車的遠光燈忽然換成了近光燈。
視線更加昏暗,再加上凌晨的淡淡迷霧,什么都看不清楚。
車速開始下降,從六十降到五十,從五十降到三十,從三十降到十…然后,輕輕一腳剎車,停了。
車門被鎖上。
司機不看于蒙蒙,只是扭過頭看著陳皮:“小胖子,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是壞人多?還是好人多呢?”
“想清楚你的答案,答錯了你會后悔的。”
“當然,如果不想答或者不敢答,哥哥可以允許你現在就離開,我會把妹妹送到目的地。”
說完這話。
司機就開始笑,陰陰的笑,笑的很難聽,很傻,很白癡,笑得陳皮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邊笑。
司機一邊從隱蔽處掏出來一把閃著寒芒的匕首。
匕首的尖,朝著陳皮比劃了比劃,然后,指指車外,那意思不而喻:“胖子,不想吃苦頭就滾蛋。”
好刺激。
難道現在胖子都這么好欺負了。
看到自己陪著姑娘一起坐夜車,都敢拿出匕首造次,真是不把胖子當男人啊。
陳皮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好笑,然后舉起手,指了指司機的腦殼頂上:“師傅,你父母還挺有意思哈,給你起的名字真別致。”
如果于蒙蒙也有一雙鬼瞳,順著陳皮的手指,她一定可以看到,自己叫來的這位快車司機。頭頂上竟然聚攏著一團紫色的靈氣,靈氣扭扭曲曲,像一頂高檐帽,帽子的邊緣貼著兩個漢子。
很抽象。
但絕對能辨認出來:“左邊流,右邊氓!”
陳皮本性是不喜歡沒事找事的,如果不是剛上車就發現這司機不簡單,他也不會一直和對方互懟。
碩大的‘流氓’頂在腦門上,白癡都明白這廝絕不是什么好鳥,不懟他懟誰?陳皮800的戰力值,他會怕個流氓?
跟鬼戰斗了這么些日子。
陳皮的膽量已經練出來了。
現在的胖爺。
面對活人。
無所畏懼。
那團紫色的高檐帽很詭異,但陳皮可以確信,姓劉的司機,肯定不是冤魂或者鬼怪,這高檐帽應該是詛咒。
單個人的詛咒無法形成這種程度的靈氣。
這需要很多活人或者死人,共同對其產生怨念,然后共同在心中給他打上標簽。
陳皮有理由相信,這就是一個純粹的流氓,入夜之后不知道騷擾了多少位女乘客。可能有些女孩子愿意,但更多的肯定是強迫,不是所有女孩都喜歡坐在寶馬車上哭,坐在自行車后座上開心笑的姑娘多得是。
如果你沒遇見,別急,只是運氣不好,好姑娘總會出現的。
怨念多了。
詛咒多了。
這頂高檐帽就算是花落了主家。
按照陳皮推測,司機應該是剛剛戴上不久,因為頂著‘流氓帽’,遇見鬼都會挨揍的,能安安穩穩的活下來,真是不容易。
而且這種詛咒一定會影響其正常生活。
人會變得非常倒霉。
喝涼水都塞牙縫。
“咦?”
“難道這是上天在警示自己,白送一次替天行道的機會?”
今晚這‘流氓’司機,遇上誰不好,遇上陳皮,大概這就是他倒霉的開始吧,陳皮看著是個憨憨的小胖子,兇起來,可比惡棍都棍。
從現在開始請稱呼胖爺棍兒哥。
惡棍兒的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