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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沖突

  上杉清說的那個協約呢...確實是存在的。

  但你永遠別指望混跡黑道的幫派,把一紙合約看的那么重。

  這幾年來,守望互助中的守望,這三大幫會都做到了,他們都沒有主動去沾染對方的生意,而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應付櫻田門的鷹犬身上。

  因為政府和財閥給他們的壓力確實很大,就算是抱上財閥大腿的關東聯合,也被東家的對頭隱隱打壓,大家日子過得都不算好。

  可互助嘛...

  呵呵。

  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了。

  不過呢,上杉清這個發難的由頭,找的還真是挺好的。

  幫派內部的權力階層進行更迭的過程中,最忌諱外人插手,這是毀人基業,實打實的死仇。

  若是出現這種事,苦主拼著魚死網破,和插手之人同歸于盡的先例,也不是沒有過。

  具東文真希所說,九龍組中的善信會和源會,都有直接參與到東文宇的謀逆一役中,源會更是派出了狙擊手狙殺東文真希,他們絕對和東文宇達成過什么協議。

  那么,明天這兩家,會不會也去馳援東文宇?

  或者趁著兩敗俱傷,去漁翁得利?

  哪一種可能性都挺麻煩的。

  上杉清這次來,就是想把這些可能會到來麻煩嚴重性降到最低。

  他的話音剛落,九世龍心并未有什么反應,依舊笑容慈祥,不過在座的各位九龍組會長,面色可都沒有剛剛那么平靜了。

  有的笑容意味深長,有的眼神變得冷冽,有的目光若有所思,有的眉頭微皺,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在場的某些人。

  看來,東文宇和九龍組的某些勾當,也不是什么秘密。

  九世龍心還沒開口,坐在他右手旁第一順位的中年人長身而起。

  他穿了一身有些花哨的暗紅色西裝,戴著淺色的墨鏡,臉有些長,面相冷漠而兇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惡意--他走在街上光看氣質就能被一眼認出黑幫身份,一看就是在極道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老油條了。

  上杉清認識他。

  九龍組九條龍之一,最大的武斗派會長,善信會,善信吉龍。

  他的善信會被警視廳劃分為“暴力團”,并且嚴加監視,但這阻止不了他興風作浪,他是最傳統的黑幫,喜歡依靠武力威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善信吉龍站起身來,獰笑一聲,隨手指著上杉清,語氣輕蔑且不屑,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啊...現在這世道,一個毛頭小子都能在我們面前大放厥詞么?”

  “謀逆叛黨?趕盡殺絕?”

  “呵,真是天真到讓我惡心的話啊...”

  “混賬小子,你聽好了,前輩今天就教教你,在極道里,是實力說話,喧嘩上等,強者為尊!”

  “現在穩坐東文會的是東文宇,像喪家之犬一樣外逃的,是你的那位大小姐,誰是叛黨,誰是正統,不言而喻了吧?”

  “你在這里耍兩句嘴皮子,什么也改變不了。”

  善信吉龍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眸中有兇光閃爍,他是東文宇的盟友,自然是上杉清的敵人,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讓敵人在自己的地盤肆意妄為。

  “你剛剛說話的態度,是在質問在座的諸位么?你知道我們是誰么?簡直是目無尊長,沒有把我們九龍放在眼里!”

  “還等什么?拿下他,給年輕人一些教訓,免得他...將來撞的頭破血流!”

  最后一句,善信吉龍微微轉身,是對身后的隨從說的。

  在座的各位九龍組會長身后,燭臺火把照不到的陰影里,都跪坐著兩位隨從,應該是他們的心腹手下。

  能參加這種評定會議的,肯定也不是小角色。

  善信吉龍一聲令下,他身后的一位黑西服就立馬起身,陰森著一張臉,快步的走向了上杉清。

  這人是個禿子,身材不高,但滿臉橫肉,看上去極為強壯,腰間的西服之下,隱隱能看到別著的一柄肋差的刀柄。

  等他走到善信吉龍身邊的時候,聽到了自己會長的低聲細語。

  “雄介,做了他。”

  是的,善信吉龍沒打算讓上杉清活著再說出對他不利的話。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讓人閉嘴的手段,一向都這么暴力,雖然善信會和東文宇勾結這件事,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畢竟沒有擺在明面上,要是被這小子全抖出來,這可是原則問題,被總會長或者跟他不對付的幾個會長逮著機會,拿他開刀,他可是會大傷元氣的。

  現在的九龍組,也是非常時期,九世龍心年歲已高,眼看就要卸任總大將的職位,下一任九龍總會長,人選還未定,現在的九龍組,派系分明,各位會長都在暗中拉幫結派,勾心斗角。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善信吉龍才和東文宇一拍即合,他需要外界的支持,假如有整個東文會的支持,那么他就任九龍組總大將的可能性會提高不少。

  所以,在他眼中,擋路的,都得死。

  上杉清就首當其沖。

  殺一個小毛孩,在這些極道大佬的心里,可不是什么嚴重的事情,況且還是被趕出東文會的東文真希的家臣,事后頂多挨九世會長一頓罵,不行就把動手的雄介丟出去頂罪,自己脫開干系,這完全不是善信吉龍接受不了的結果。

  雄介聽到命令,臉上的表情猙獰了起來,腳步變得飛快,同時隱隱的握住了腰間肋差的刀柄。

  他看似要去推搡上杉清,卻在距離他三步的時候動作一變,悍然抽刀捅向了上杉清的心窩。

  在外行人眼里,這一刀真是又快又狠,出其不意,顯然出手的人手底下有幾分真功夫。

  但是在上杉清眼里嘛...

  就這?

  啥也不是。

  從雄介走路的姿勢,眼神的方向,肩膀抬起的角度,他就已經預判到,這人要突襲出刀,應該是直刺,目標是自己的胸口要害。

  在這種名師傳授出來的高徒眼里,雄介的劍,比小孩子胡亂揮舞差不了多少。

  也許力量和速度都夠,對付阿貓阿狗所向披靡,但是碰上專業的劍士,就是個笑話。

  上杉清很快也用冰冷的現實讓他明白了這一點。

  他左臂前伸,沉肩屈肘,未卜先知一般的一記砸肘,硬生生的砸在了雄介握刀手的虎口。

  讓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之聲隱隱響起,雄介肥胖的臉上迅速的浮現出痛苦之色。

  下一秒,他就解脫了。

  上杉清揮手一攬,將雄介拉入了懷中,左臂死死的卡主了他的脖子,讓他一張胖臉漲的通紅,嘴中嗬嗬說不出話,同時,右手接住了從半空掉落的肋差,干凈利落的一刀捅進了他的心臟。

  就像他原本要對自己做的一樣。

  殷紅的血液順著刀刃一點一點的滴在地上,雄介翻著白眼,還沒有立刻死去,他用力的掙扎著,但上杉清的手臂就像鋼鐵牢籠一般,將他死死的禁錮住,讓他只能在絕望中感受生命的一點一點逝去。

  三秒鐘之后,在窒息缺氧,心臟破裂,大量失血的夾攻之下,雄介就已經漸漸失去了生機。

  上杉清為了保險起見,手臂用力,又扭斷了他的脖子,順手將他往地上一摔,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斜持著染血的肋差,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個像小丑一樣驚悚可怖的笑容,配上尸體與血,顯得分外詭異。

  長出了一口氣,上杉清輕佻的開口。

  “既然善信會長不喜歡我耍嘴皮子,我就動手好咯~”

  “反正,我本來也就擅長這個。”

  善信吉龍的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且不說他殺人滅口的計劃失敗,就剛剛這一出,他的顏面就基本在同僚面前丟光了。

  極道中人,有的把面子看的比命還要重要。

  特別在這個關頭,他是要搶一搶九龍組大龍頭的位置的,若是這件丟人的事被宣揚開了,那后果可不太妙。

  “你這混蛋...竟然敢殺了雄介么...”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上杉清高聲打斷。

  “我說,善信會長,現在換成你耍嘴皮子了是么?”

  “你說我沒把九龍組放在眼里...我看沒把九龍組放在眼里的,是你吧!!”

  “我在和九世會長說話,你卻越俎代庖,怎么?莫非我記錯了?現在的九龍組總會長,是你善信吉龍不成?”

  “你發號施令搶話的愚蠢樣子,倒是配得上你膨脹的野心呢。”

  “九世會長身體還挺硬朗的,善信桑可不要...迫不及待啊!”

  “持刀來攻,就是九龍組的待客之道嗎?我今天可是開了眼了!”

  字字誅心,讓善信吉龍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這兔起鶻落之間,變故突生,一個恍惚,就是一條人命,還真是讓在場的數人有些微微色變。

  九龍組的評定間,可是好久都沒死過人了。

  善信吉龍陰森森的笑了一聲,沒有答話,只是一揮手。

  他身后的另一名隨從會意,高呼了一聲。

  幾個呼吸之后,評定間的大門就被悍然推開,帶著寒意的風伴隨雨水蕩了進來,同時出現的,還有一片黑壓壓的人影。

  是善信會的武斗派,個個藏刀佩劍,他們接到了命令,就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善信吉龍。

  這也是日本極道的現狀--我部下的部下,并不是我部下,對于這些善信會的武斗派來說,九世龍心的命令,絕對不如善信吉龍的一句話好用。

  “砍了他。”

  善信吉龍指著上杉清,從牙縫里擠出來三個字兒,帶著滔天的恨意,恨不能將這個少年碎尸萬段。

  在座的組長們,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善信會的武斗派來勢洶洶,隱隱的堵住了門口,絕了上杉清的退路。

  劍拔弩張,戰斗一觸及發。

  就在此時,九世龍心有些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吉龍啊,等等。”

  總大將的面子,善信吉龍還是要給一些的,現在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他做了個手勢,止住了手下人前進的動作,慢慢的回頭,用陰沉的目光看向了九世龍心,聲音有些嘶啞。

  “會長...他殺了雄介。”

  “雄介跟我了二十年...你知道的...”

  “我不能讓他活著走出這里,別說他是東文真希的家臣,就算他是東文覺的兒子...都不行。”

  “會長,你難道要幫著一個外人?”

  “現在,這是我和這小子的私人恩怨,您還是不要管了的好!”

  這話語氣客氣,言辭可不太友好,哪有半點下屬和上司說話的味道?

  九世龍心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斂了起來,渾濁的目光變得清明,他看著善信吉龍,微微一笑,對他的冒犯不以為意。

  “吉龍啊,別太著急了。”

  一語雙關,讓善信吉龍臉色一滯。

  “我可沒有說不讓你動手,我更沒說要幫誰。”

  “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沒記錯的話,你初次出陣,是十二歲?才這么點,就跟在我身后。”

  九世龍心用手比了一個矮矮的高度,眼神有些緬懷。

  “我是了解你的,吉龍,你脾氣爆,這事不怪你。”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知道他是誰么?”

  迎著九世龍心的手指,善信吉龍看向了上杉清,冷笑著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九世龍心曬然搖頭。

  “一個落難大小姐的家臣,沒有讓我見他的資格。”

  “他是新陰流的免許皆傳,上泉秀川的內傳弟子,衣缽傳人。”

  善信吉龍聞言,面色悚然一變,再看向上杉清的眼神,已經有些驚疑不定。

  看到他這副反應,九世龍心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看來東文家的那位,什么也沒和你說啊,呵...”

  “算了,這事我不管,但我話說在前面。”

  “今天是你的人先動的手,你就要承擔后果,就算你當場把這少年剁成肉醬,我也不攔你。”

  “但事后,上泉秀川要是聞訊而來,為他愛徒報仇,就算你是自己人,我也不會保你。”

  “吉龍啊,你都四十多歲了,應該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你也說了,這是...私人恩怨?”

  說完后,九世龍心盤著腿,略一低頭,仿佛老僧入定,不再言語。

  善信吉龍手掌微微握拳,停頓了幾秒,又不甘心的松開。

  他倒退了幾步,回到自己的蒲團前,一屁股坐下,用滿眼血絲的眸死死的盯住的上杉清。

  沉默的氣氛大概持續了半分鐘,他泄了一口氣,有些頹然的揮了揮手,驅退了闖進來的手下,默然不語。

  上杉清瞇起了眼,他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也做好了事前的安排和準備。

  今天來,他就是想借勢殺殺善信會和源會的威風,讓他們膽寒的,他有詳細的計劃。

  他可不是就這么無腦莽進敵人總部的大莽子。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上泉秀川一個名字,竟然讓九龍組赫赫有名的武斗派組長低頭認慫。

  師父當年...到底做過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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