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目光流轉,看了一眼垂著頭的九世龍心,心中亮如明鏡。
他今天表現的這么囂張,當然是故意的,就是為了和善信吉龍起沖突,最好打起來。
剛剛他大略掃了一眼,九龍組的九位會長,在他鼻梁上的眼鏡成像中,只有三位身上有明顯的超凡者波動。
善信吉龍并不在其中。
所以,他心中并無顧忌--就那些只是普通人的武斗派,他隨隨便便能殺個來回。
至于九龍組其余幾位組長會不會插手,他也早有預案,發生什么意外,也有應對之策。
可看九世龍心這個意思,似乎是不想讓他和善信吉龍在這里起沖突,否則這位總大將完全可以在一旁看戲,不必抬出上泉秀川來讓善信吉龍知難而退。
說來也是,要是九龍會的九條龍之一死在總部的評定間,恐怕下面的人心會大亂,而善信吉龍暴斃當場,他麾下善信會的勢力也會瞬間瓦解,極容易讓外人摘了桃子。
上杉清眼珠一轉,打算做一波最后的努力,能成就成,不能成就出一口惡氣也不虧。
他隨手將肋差往雄介的尸體上一扔,邁著懶散的步伐走到了盤坐的蒲團上的善信吉龍面前,迎著他不善的眼神,似乎全無防備的俯身蹲下,目光與這位會長大人平齊。
上杉清表情隨和,語氣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有點殺人誅心的意思。
“實力說話?喧嘩上等?強者為尊?”
他的腔調有些浮夸,聽起來像個二流的喜劇演員在吟唱臺詞,但是在這副情景下,卻顯得極為諷刺。
“現在...誰更像喪家之犬一點啊?”
“這就是前輩教我的道理嗎?我真是學到了呢。”
“前輩...”
“你這幅模樣,要怎么讓我撞得...頭破血流啊!”
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上杉清語重心長。
善信吉龍如果真的就是像他表現出來的那種不帶腦子的火爆脾氣,在極道中,他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該強勢的時候強勢,該忍的時候,他也能忍。
他雖然面色不虞,但是只當上杉清的話是耳旁風,盤坐著閉目養神,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他是知道上泉秀川的,他是無比想宰了上杉清沒錯,但他要是真這么做了,讓那位新陰流的劍豪得到了消息,自己的項上人頭絕對保不住。
而且...上泉秀川的弟子,絕對是資質優秀的超凡者,善信吉龍可以肯定。
那他那些手下,還不一定夠上杉清打的,他心中一瞬間就分清了厲害,自然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正是因為知曉其強大,所以才會克制,才會恐懼。
上杉清幽幽嘆了口氣,知道今天在這里是打不開突破口了。
他輕輕的往前探身,拍了拍善信吉龍的肩膀,像個許久未曾見面的老朋友在寒暄一樣,湊到了他的耳邊。
“善信會長當起縮頭烏龜來有一手嘛,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想必你也明白,我是師父的弟子,可不是那些普通劍士,方寸之間,我隨手就能取你性命!”
“我給九世會長面子,這次不動你...”
“今兒這仇,咱倆算結下了,我們來日方長...慢慢玩!”
上杉清沒再啰嗦,他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面帶微笑的來到了九世龍心面前,表情風輕云淡,仿佛剛剛出刀殺人不是他。
“九世會長,繼續剛才的話題--如果東文宇的謀逆算是東文會的內務,那么我可否要一個承諾,一個九龍組不會插手東文會內務的承諾?”
九世龍心慢慢的抬起頭來,臉上重新掛上了和藹的笑容。
他不急不緩的環視了一周,將九龍組剩下的八位組長的表情盡收眼底,輕輕的咳嗽一聲,點頭道:“理應如此。”
“九龍組向來以誠信立足于東京都,既然簽過協定,那么我們當然會守規矩。”
“東文會的事情,我們不管。”
“諸位...有什么異議么?有的話,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回應九世龍心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九世龍心明顯的在偏向上杉清,說不準這位劍豪的高徒,就是九世龍心安排來的,來敲打敲打那些已經心懷鬼胎的組,比如善信會。
這時候,誰也不會當出頭鳥。
上杉清得了九世龍心的承諾,微微一笑,鞠了一躬。
“九世會長果然是言之有信的豪杰人物,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擾諸位開會了,先行告退。”
他退了幾步,突然看到了自己帶來的禮盒,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腦袋,有些懊惱的開口:“剛剛善信會長氣勢逼人,嚇得我有些驚慌失措,都忘了這茬了。”
他說著陰陽怪氣的話,提著禮盒,身體轉了個半圈,對上了九世龍心右手第四位末尾跪坐著的一位相貌普通,丟到人堆里極不顯眼的中年男性。
上杉清的笑容帶上了幾分猙獰的味道。
這個人就算被燒成了灰,他也認得。
九龍組九條龍之一,源會會長,東京都最大的殺手頭子...源龍海!
上杉清曾經挨過的一發大口徑狙擊槍,就是他的手筆。
“源會長,我有一事不明,還想請你為我解惑。”
源龍海陰柔的笑了笑,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上杉清也不在意,他摸了摸下巴,踱著步,旁若無人的開口。
“昨天下午,荒川區,我和真希小姐遭到了殺手的狙殺,不久后,我家的房子還被人燒了,我聽說荒川區是源會長的地盤,不知道這件事源會長可有耳聞?”
源龍海面色不變,微微搖頭。
“我沒聽過這件事,我昨天有事出門,并不在荒川區的本部。”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點頭,并未糾結這句話的真假,而是繼續說道:“這樣啊...那看來那些話都是謠言嘍?”
“我聽說,源會長和東文宇沆瀣一氣,為他提供了暗殺支援,一起來對付真希小姐,打算瓜分東文會的產業,這么說...這都是假消息?”
源龍海微笑不減的點頭。
“上杉君還是不要輕信謠言的好,什么事都要眼見為實啊。”
上杉清深以為然,他隨手打開了手中的禮盒,將一顆已經變得蒼白無比的頭顱提著頭發揪了出來,毫不避諱的丟在了源龍海的面前。
“原來如此,那么說,這個人的身份也是假的?”
“我聽朋友說,這人是源會長的弟弟源龍森,東京都最厲害的狙擊手之一,確實有幾分本事,差點一槍送我魂歸黃泉,不過多虧我運氣好,躲開了子彈,反而奔襲千米,一刀砍了他的腦袋。”
“現在想想,這恐怕是有心人想挑撥我們東文會和九龍組的關系吧,特意找一個和您弟弟很像的人來刺殺真希小姐,讓我們兩家結下死仇。”
“多虧源會長的解釋,解開了誤會。”
“真是...皆大歡喜吶...”
看著源龍海逐漸凝固住的笑容,上杉清言語中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歡喜之意溢了出來。
源龍海低著頭,和親弟弟的頭顱死不瞑目的眼神對視著,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昨天下午,源龍森出完任務后就失蹤了,結合現場的情況,源龍海大概能猜到,源龍森恐怕兇多吉少。
但猜到,和看到,是兩回事。
特別是被上杉清隨后將兄弟的人頭丟在了自己的面前,對上那不甘心又驚恐萬分的遺容,源龍海似乎能腦補出弟弟臨死時的痛苦。
心中的希望被徹底的掐滅,他大口的呼吸了幾口氣,合上了眸,將殺機藏于眼底。
上杉清看到他這副模樣,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在傷口上撒鹽。
“怎么,看源會長如此傷心,難道...這真是您的親兄弟?源龍森大人?”
源龍海驀然睜眸,冷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上杉清燦爛的笑了笑,朗聲道:“不是的話,那是我唐突了,這么貿然來質問源會長,是我的不應該,我向源會長道歉,您大人大量,不會和我一個小孩子計較吧?”
“但若是的話...”
上杉清面色瞬變,猶如寒潭之水,幾近凝冰。
“如果是,那我當著九世會長的面,那也不能多說什么,更不能動手啦,這次呢,我就當做是誤會,不計較了。”
他一副大度的表情,看的源龍海幾乎恨得咬碎一口白牙。
“不過嘛...”
上杉清話鋒一轉,語氣隱隱帶著十足的威脅意味。
“以后的日子還長,發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嘛。”
“源會長...”
“東京都最近亂的很,夜路黑,難走...”
“你可要多加小心吶。”
“不要撞了鬼...丟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