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靖王府,松風居。
風不易一早推開門,晨曦微露,空氣清新。他舒展雙臂,深吸一口氣,竟覺這里有家的感覺。
晨練回來的葉旌滿頭大汗,腳步穩健進了院門。
“葉小弟,你怎么如此勤奮?”風不易笑著問。
“不勤奮,美麗的二姐會打死我!”小小少年笑容滿面,開了個玩笑。
等吃過早飯,風不易問葉纓:“葉姐姐,我可以帶寶寶出去逛街嗎?”
“不可以。”葉纓搖頭。
葉塵懵懵地問:“逛街是什么?”
風不易嘆氣。這么可愛的寶寶,竟然都沒出過門,不知道逛街是多么有趣的事?肯定是因為百里夙那個人渣遺傳給他的這張臉不能見人!
風不易抱著葉塵回松風居,一刻鐘后又來了修竹軒,神色頗為得意:“葉姐姐,你看如何?”
葉纓神色微怔。
只見葉塵小臉上與百里夙相似的特征全都沒了,遺傳自葉纓的面部特征越發明顯,活脫脫成了個袖珍版的葉旌!完美契合“外甥似舅”的定律!
這個樣子的葉塵,一看就知道是葉纓的兒子,但再看不出跟百里夙的關系。
風不易的易容術,高明!
葉纓用行動做了回答,取來一張銀票,遞給風不易:“叫上小弟,逛街去吧!”
“哦!逛街去嘍!”葉塵開心地跳了起來。
風不易和葉旌,帶著葉塵出門。暗處的百里夙和啞奴,看著葉塵那張小臉,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默默跟上保護。
神醫門少主風不易,年方十六,喜穿白衣,容貌出眾,眉心一點艷紅朱砂。
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當風不易出現在楚京大街上的時候,很快引起各方注意。
有人認出葉旌,不解風不易為何跟他在一處,但也無人敢過來騷擾。
身在太子府的楚明恒,最近因身體隱疾,借口頭疼,命人暗中尋找神醫門門主或少主所在。
接到消息,風不易出現在楚京,楚明恒打翻了手邊的茶杯,神情激動:“他是一個人?那就請他來太子府!馬上去!”
“回太子殿下的話,風少主并非獨自一人,他跟靖王在一起。”回稟的下人恭敬地說。
楚明恒愣了一下:“你說誰?”
“靖王葉旌,戰王妃的弟弟。”
楚明恒臉色倏然陰沉:“怎么又跟那個賤人有關?”
但楚明恒還是派了他的隨從,前去找風不易,盛情邀請風不易到太子府做客。
風不易很客氣地說了倆字:“沒空。”話落抱著葉塵去看吹糖人了…
等風不易和葉旌葉塵從外面玩兒夠回來,太陽都快落山了。
葉塵小臉興奮,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出門逛街,見到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好玩的東西,明天還想去!
“晚飯吃什么?”風不易問。
“我和小弟要進宮赴宴,小風風你去嗎?”葉翎問風不易。
“我去!”葉塵舉起小手,笑嘻嘻地問,“進宮赴宴是什么呀?”
“我也去。”風不易點頭。
葉翎把葉塵抱起來,問葉纓:“大姐,一起去吧?”
葉纓淺笑搖頭:“不了,我不喜歡那樣的場合。你們去吧。”
“好。”葉翎也不勉強。
葉翎穿了一身葉纓為她做的素色長裙。她死了丈夫才半年,很多地方需要避諱。
葉旌這是第一次以靖王的身份亮相,本來穿得很低調,葉翎又給他挑了一件寶藍色的錦袍,貴氣十足。
葉塵一身紅色小錦袍,換了張臉,依舊萌力爆表,對于外出有極大的興趣。
葉翎和葉旌騎馬,風不易帶著葉塵坐車,到皇宮門口,甫一出現,就成了焦點。
有人認出風不易,紛紛猜測他與葉翎是什么關系。而葉塵的身份,很容易猜。
這場宴會,是專門為葉翎慶功而舉辦。她的位置,與太子楚明恒平齊相對。
而葉翎成為大將軍,代表著南楚葉云兩將,皆未敗落!
“小姨,對面那個叔叔,臉好臭哦!”葉塵小聲對葉翎說。
葉翎輕笑:“那我們更要笑得好看一點,讓他獨自丑陋。”
葉塵對著楚明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楚明恒臉色更難看了…
楚明寅在楚明恒下手的位置。他臉上的傷疤好了,沒有留下痕跡,但依舊消瘦蒼白,看著病懨懨的。
忠勇候葉府之人,皆未現身。
楚皇到了,見到風不易,有些意外,客氣地表示歡迎。
“葉大將軍與風少主是何時相識的?”楚皇笑問。他不再管葉翎叫戰王妃,因為南楚不需要戰王妃,需要大將軍。
“托皇上的福,是末將年前奉命去西夏認識的。末將一曲打動風少主,風少主拜了末將為師,學習琴藝。”葉翎恭敬地“胡說八道”。
風不易嘴角抽搐,在桌下踢了葉翎一腳!什么鬼?明明是葉翎跟著他學醫術!他什么時候說要跟葉翎學彈琴了?想學琴藝,他直接找南宮珩不就行了?
下一刻,楚皇笑著問:“當時葉大將軍與東晉七皇子合奏一曲,風少主為何沒找南宮七皇子學音律?”
風不易假笑:“那個紈绔,本少主才不想理他!”朋友就是用來吐槽的…
此時身處遠方的某人突然打了個噴嚏,嘿嘿一笑說:“小葉子又想我了!”
風不易還是個孩子樣,倒也無人覺得他與葉翎之間有男女關系,雖然事實上風不易比葉翎大一個月。兩人的氣場,懸殊巨大。
楚皇對此喜聞樂見。神醫門不在南楚,如今神醫門少主跟葉翎關系不錯,日后有需要麻煩神醫門的,自然方便很多。
絲竹聲聲,觥籌交錯。
楚皇與群臣共賀年前那場讓南楚揚眉吐氣,北胡顏面掃地的勝利!
老太監拖著尖細的尾音兒,當眾念了個長長的清單,全是賞賜給葉翎的寶貝。宴會結束后,將會送到靖王府。
無人敢在這種場合挑釁葉翎。
君不見太子楚明恒每次看向葉翎的眼神都恨不得撕了她,卻始終不發一言。
而把葉翎視作仇敵的三公主楚靈蕓,全程刻意不看葉翎。
楚明寅小心翼翼地藏起眼中的情愫,暫時不敢讓人知道他對葉翎的心思。
宴會結束,出宮時,繁星漫天,夜已深。
“小葉,明明我是你師父,你竟然當眾胡言亂語欺師滅祖?”風不易神色嚴肅。
葉翎輕笑,拍了拍風不易的肩膀:“小風風,不是你說,神醫門從不收女弟子嗎?你敢讓人知道我是你徒兒?總要找個理由,你才好留下。”
“哼!”風不易瞪了葉翎一眼,感覺自己虧大發了!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會知道他堂堂神醫門少主,竟成了葉翎的徒弟!
這鬼丫頭真是跟阿珩一個德性,逮住機會就各種占他便宜!現在跟他說話的語氣,也跟阿珩一模一樣!果真是拜過堂的一對黑心肝兒,他算是上了賊船了!
葉翎才不管風不易的吐槽,第二日一早,就找風不易,正式開始學醫了。
葉翎想過讓葉纓和葉旌一起學,但又改了主意。
葉翎已經看過了南宮珩從南楚太醫院偷來的全套醫書,基礎理論知識都在腦中,倒背如流,但葉纓和葉旌沒有基礎,到時候進度不同,教起來不方便。
因風不易不可能在這留很久,葉翎打算抓緊一切時間,把他的醫術毒術早日“榨干”!而后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教姐姐弟弟和寶寶。
頭幾天,風不易教葉翎辨認藥材,需要實物。
葉翎大手筆地在靖王府一個空院里建了個藥房,購買了藥柜,以及數百種藥材,方便學習和研究。
因為葉翎當眾說風不易是她徒弟,風不易不高興,本想整整葉翎,給她出點難題。結果葉翎悟性很高,幾次三番,風不易也沒為難到她。
“小風風,你最好不要想著給我下毒啊!”葉翎看風不易眼神不對,輕笑了一聲,“我可是你的廚娘,你敢捉弄我,我就在你最愛吃的菜里下瀉藥!”
風不易輕哼了一聲:“雕蟲小技,你下什么藥我都能發現!”
葉翎笑了:“你當然能發現,然后,就只能看不能吃!想想就很有趣,你說呢?”
風不易瞪著葉翎:“阿珩也跟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你們倆真是一對兒混蛋!”
“小風風,別浪費時間,快點教!等著學呢!”葉翎把桌子拍得咣咣響。
風不易無語望天:“我圖啥呢?太難了!”
葉翎足不出戶,白日醉心學醫,夜里努力修煉,充實而忙碌。
這日宮里來人,楚皇召葉翎進宮。
葉翎見到楚皇,得知是因為宋茳那本告老歸京的折子。
“宋老將軍鎮守北疆幾十年,勞苦功高。他已至花甲才請旨歸京,朕已準允。找你來,是因朕想給這位南楚老將封賞。你是他的上級,你覺得何種封賞最合適啊?”楚皇笑著問。
葉翎思忖片刻說:“末將認為,國公最宜。”她本以為楚皇不想讓宋茳回來,還想勸勸,沒想到是為了給封賞。
南楚本是四國中最重文輕武的,國力最弱,到如今,依舊弱勢。
北胡圖謀南楚,而東晉西夏強強聯合,隔岸觀火,都不打算與南楚結盟。
近十年,楚皇一直在采取各種措施提升南楚的戰力。封王封爵的,全是將門。
他此次主動提出給宋茳封賞,不只是嘉獎老臣,亦可鼓舞軍心。老將看似再無用處,但南楚皇室,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勞!
楚皇微微點頭:“那就聽你的,待宋茳歸來,封國公!”
“末將替宋老將軍,多謝皇上隆恩。”葉翎起身行大禮。
“聽說宋老將軍的公子,跟你一起回來的,這幾日太醫天天去宋府,說他病得很重?”楚皇提起了宋茳唯一的兒子宋清羽。
葉翎點頭,把實情跟楚皇講了。
楚皇一時有些唏噓:“可憐父母心啊!”
葉翎出宮,策馬行至靖王府門口,沒停,又往前走,不多時在宋府門外下馬。
宋府管家開門,見是葉翎,立刻行禮。
“你們公子身體好些了嗎?”葉翎不請自來,也沒打算進去。
管家點頭又搖頭:“好了些,但還是不太好。多謝葉大將軍關心,快快請進!”
“不必!”葉翎搖頭,“請轉告宋伯母,皇上已恩準了宋伯父歸京的折子,他不日就回家來了。”
管家神色大喜,就見葉翎話落就走,利落上馬,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溫敏才剛送了太醫出門。太醫還是老話,宋清羽的身體太虛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起來的,需慢慢調養,不可心急。
管家說葉翎來過,轉述了她的話,溫敏面露喜色:“太好了!你怎么沒請葉大將軍進府?太失禮了。”
管家搖頭:“葉大將軍許是才從宮里出來,她是爽快人,說完話就騎馬走了。”
溫敏想著,過兩日定要去靖王府,好好謝謝葉翎。
葉翎回到靖王府,去找風不易,他正跟葉塵在玩兒幼稚的小游戲。
一見葉翎,風不易就皺眉:“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葉翎又該抓著他教醫術了,都不讓休息的…
“有件事,請你幫個忙。”葉翎對風不易說。
“又有什么事?”風不易警惕起來,通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已經深刻意識到葉翎很坑,跟南宮珩一樣坑!
“有個病人,請你去看看,行嗎?”葉翎問。
“突然這么客氣,我還有點不習慣。在哪兒?遠不遠?”風不易問。
“很近,宋將軍府。”葉翎說。宋茳對兒子的愛讓她感動,眼看宋茳快回來了,葉翎想著請風不易去給宋清羽醫治,如果他愿意的話。
“行吧。”風不易也沒問是誰,什么病,就答應了,“讓云忠帶我去,你在家給我做飯!我今天要吃十個菜,不重樣!”
葉翎笑了:“行!十個,做你愛吃的!”
葉翎交代了云忠兩句,讓他駕車,送風不易去宋府。她洗了手,就開始給風不易做犒勞餐了。
宋府。
宋清羽醒著,溫敏正在跟他說話,就聽門外傳來管家激動的聲音:“夫人,公子,神醫門的風少主來了,說是專程來給公子醫治的!”
溫敏愣了一下,連忙起身迎出來。
風不易也沒有要跟溫敏寒暄的意思,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
風不易前腳進門,溫敏落后半步,就聽管家小聲說:“風少主是住在靖王府的。”
溫敏會意,微微點頭,進門,風不易已經在給宋清羽把脈了。
宋清羽打量風不易。他記憶中,總是跟在南宮珩身后的那個白衣小少年,長大了…
風不易扯開宋清羽的衣服,看他胸口的傷疤:“受了那么重的傷,你竟然還能活下來,是個奇跡。”
“風少主有辦法讓阿羽的身體好起來嗎?”溫敏神色中透出急切。
這幾日聽太醫的意思,宋清羽就算醒了,也很難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只能當廢人,纏綿病榻。
“辦法是有,不過我的藥很貴。”風不易心疼自己的寶貝。
溫敏連忙說:“風少主有什么條件,都可以提。”她知道風不易說的貴,不是能用錢來衡量的,而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寶貝。
“罷了,那瓶藥我本是要贈予葉翎的,但今日是她請我來此,就給你兒子用吧!”風不易說著,打開了他的藥箱。
溫敏在聽管家說風不易是從靖王府來的,就猜到是葉翎幫忙,如今聽風不易這話,心中更是對葉翎感激不盡。
風不易給宋清羽施針,過后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藥,宋清羽很快昏睡過去。
“需要連續施針半月,我明日再來。”風不易說著,提起了自己的藥箱。
溫敏親自把風不易送到門外,見云忠趕車帶著風不易離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時只覺葉翎是他們家的貴人。
馬車里,風不易突然一拍腦門兒,自言自語:“壞了!那個宋家公子長得還真是花容月貌,我說是葉翎幫忙,萬一他身體好了,看上葉翎,想要以身相許,把葉翎搶走,阿珩那個混蛋肯定會打死我!”
轉念一想,風不易又輕哼了一聲:“那倆黑心肝兒的,就是天生一對兒!我瞎操什么心…”
逍遙谷。
南宮珩又打了個噴嚏,嘀咕一句:“小葉子怎么天天想我!”話落把裝著碎花小被的包袱背起來,從門縫往外看,只見他的大師兄方元在院子里喂小雞,沒有旁人。
“大師兄。”
南宮珩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方元身后,把他嚇了一跳!
“阿珩,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方元看見南宮珩背上的包袱,愣了一下。
“大師兄師父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只是需要好好休養療傷要用的藥我都準備好還寫了怎么用接下來就麻煩大師兄照顧師父如果師父問起就說我回家看爹娘!”南宮珩壓低聲音,一口氣把話全說完了。
方元聽得一愣一愣的:“阿珩你要回家看爹娘呀?”
“我要出谷找姑娘!”南宮珩嘿嘿一笑。
方元神色一喜:“阿珩,你有喜歡的姑娘啦?”
“是呀,特別美特別可愛!回頭帶來給大師兄看!”南宮珩一臉得意。
“那你快去吧!我會照顧好師父的,下次回來,要帶著媳婦兒哦!”方元拍了一下南宮珩的肩膀。
“沒問題!”南宮珩笑容滿面地轉身,就看到一抹青衣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南宮珩笑意轉淡,背著包袱要走。
“二師兄,你去哪兒?”秦憶如蹙眉問,“爹傷得很重,你不留下照顧他嗎?”
方元連忙開口:“小師妹,我可以照顧師父!阿珩都跟我交代好了!”
“大師兄,我在跟二師兄說話。”秦憶如顯然并不喜歡方元,跟他說話,卻都不看他一眼,目光一直都在南宮珩身上。
“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南宮珩冷哼一聲,不管秦憶如難看的臉色,回頭沖著方元揮揮手,“大師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