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我有一劍,可開天門(上)
咸陽城。
一道靈舟由遠及近飛來，虹光龐大，尤為壯觀，聲勢浩大。
在即將飛入咸陽城之前，靈舟猛地停下，其中有數百道身影閃爍而出。
每道身影之中都散發出強大的氣息波動。
這數百道身影竟然都是強大修士！
位于最前方的是一位面容姣好，身材勻稱，氣質不凡的中年女冠。
水月觀主。
在她的身后，站著一位俊美非凡的年輕男子。
陸青山。
“觀主，修復傳送法陣我幫不上什么忙，我想先去長安城看看情況。”陸青山小聲道。
水月觀主聞言，眉頭一皺，旋即開口道：“我原先也是準備單獨前往長安城查探情況，你既然也想去，那就與我同行吧。”
法陣，水月觀主同樣也不懂。
旋即，她傳音給身旁的一位中年修士，“納蘭，此處就交給你了。”
“水月觀主放心。”被稱作納蘭的中年修士保證道。
水月觀主點了點頭，旋即再次躍上靈舟，對陸青山道：“上來。”
她內心覺得此時去前往長安可能危險極大，若是換一個六境修士想要前去，她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可不知為什么，提出這個要求者是陸青山的話，她竟然是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
陸青山連忙是登上靈舟。
下一刻，靈舟再次啟動，以極速向長安城方向遁去。
中天域，雨州。
清亮如水的青光于云間穿梭，掠過重重山河，最終掠入雨州州城玉龍。
玉龍城，氣勢無比雄渾，城墻高聳，陣紋綿延，構造固如金湯之勢。
有玉龍衛修士于城墻值守，猛地瞧見一縷劍光，還未反應過來，劍光已經頃刻而至，如流星墜入城中，消失不見。
半刻鐘之后，他們才得知消息，是劍宗青云劍仙親臨，借道玉龍城傳送法陣。
這些玉龍衛修士面面相覷，不敢置信，剛剛自己真的見到了劍道神仙？
長安城。
面對夏曌的質問，夏慶咧嘴一笑，似乎也不怒。
他用奇異的目光看著這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嘖嘖道：“承載大夏氣運萬年，修為至今卻仍止步于渡劫，當真是暴殄天物。”
說著話，慶王在天穹之上邁步而行，橫空虛渡，明明只是隨意邁出一步，卻仿佛是折疊了空間，穿梭極遠的距離。
咫尺天涯。
這是體修的頂尖武技神通之一。
三步過后，夏慶的身形就已經是高懸于皇宮上空。
“若不是你坐了這個位置，我也不愿與你過意不去，”他輕聲道，嗓音陰沉，“畢竟，對于長安劍仙我還是有幾分佩服的。”
在晉升半祖之后，他的武道就走到了盡頭。
而在武道盡頭，是一座天門，猶如攔路虎。
他要想再度提升，晉升祖境，必須得開天門而入，才能將武道繼續走下去。
但祖境可不是那么好成的，天門之中有大恐怖所存在。
一旦開天門，就必須得承受其中大恐怖。
他并無任何信心能扛過天門之威。
在傳說之中，只有兩條路是有機會讓修士成就祖境。
一是以力破道，以力證道。
意思也很簡單，正如其名，修行自身力量，當自身的力量達到無窮大，就可憑借自身力量開天門，晉升祖境。
這也是當年夏道祖所走的道路。
當然，僅僅只是聽其名，就知道這會是一條多么艱難的道路。
人域的大能修士之中，一直在傳言，夏道祖在成祖之后，之所以未一朝功成，直接覆滅魔族，便是偃旗息鼓，而且至此之后就再也未在世間出現過，正是因為以力證道太難，他在這個過程中出了差池。
——夏道祖當年所修行積蓄的力量，其實還未達到能以力證道的程度。
但是因為當時在魔族攻勢之下，人域已經是岌岌可危，為了平定魔族之亂，夏道祖迫不得已只能是冒險強開天門。
雖然憑借著天縱之資，夏祖最終還是扛過了天門之大恐怖，晉升祖境。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留下了極其嚴重的傷勢，無法過多動用祖境之力。
所以在將魔族趕回深淵，并留下諸多布置之后，夏祖便是閉關療傷，多年不出。
無風不起浪，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傳言大概率是屬實的。
夏道祖如此人物，都難以走通的路，慶王即使再自信，也無興趣去嘗試。
至于第二條成就祖境的路，則被稱為：承天之運！
劍修憑借天地氣運開道，其實就是所謂的承天之運了。
其它修士，自然同樣是可以借一方天地氣運，從而調用天地之力來開幫助自己天門。
只是相比劍修開道，成就劍仙所需的氣運，修士要想開天門，晉升祖境所需的氣運就更為龐大，也絕不是簡簡單單就能達到的。
不過，相比以力證道，承天之運無疑是會簡單許多。
畢竟此路有跡可循。
而且對于慶王而言，他已經規劃好了自己的祖境之路。
先成就半祖，隨后逼迫夏曌禪位給他，從而獲得大夏氣運。
大夏護佑守護人族兩萬年，這是一個不斷聚攏氣運的過程。
兩萬年的積累，使得如今聚集在大夏掌權者身上的氣數是無比龐大的。
龐大到難以想象。
夏曌便是憑借大夏尊上的身份，直接成為整個人域氣運最為旺盛之女子。
而萬年前，她即使只是分薄一小部分氣運給李求敗，都足以幫助李求敗成就劍仙。
萬年時間過去，大夏的氣運比之當年，無疑更上了好幾層樓。
他若是能獲得此份氣運，距離祖境幾乎就是只差一步。
隨后，他只要再以半祖修為，趁著巨靈族玄尊身隕，加上他對巨靈族秘法又了如指掌等優勢，一舉平定燕蘭關魔族，就可成為民心所向，再聚攏部分人族氣運。
兩者相加，想來便是足以讓他承天之運，武破天門。
但問題是，大夏作為一個王朝，只有是夏曌自愿禪位，以傳承的方式將大夏尊上之位讓于他，他才能獲得完整的大夏之氣運。
若是強奪尊上之位，就像世俗之中王朝交替一般，之前王朝積蓄的氣運就會流逝一空，回歸天地。
他雖身具大夏皇族血脈，強奪尊位不能算王朝交替，但畢竟非正統得位，氣運流失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夏慶想要的是夏曌禪位。
“夏曌，你可知，夏祖當年在閉關之前，特地創立大夏，世人皆以為他只是為了以大夏來守護人族........”
籌劃萬年，如今幾近功成的夏慶，看著下方神情各異的大夏修士以及平靜的夏曌，哈哈笑道：“其實不然，這只是他一部分的目的。”
“夏祖之所以開創大夏，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以力證道之后，明白承天之運才是真正可行的祖境之路，大夏便是他留給我們這些后輩的一條祖境之路........”
“這兩萬年的時間，大夏就如夏祖所期望的那樣，像一個聚寶盆，不斷聚攏人族氣運，下一步就是等待一個有能之人承接這氣運，成就祖境。”
慶王愈發狂熱起來，神采飛揚，“大夏皇族之中，就我一人成就半祖，甚至在如今的人族之中，半祖也就我一個。”
“人域還有誰能比我更強？”
“夏曌啊夏曌，如今還有人會比我更適合當這個大夏尊上嗎？”
“我是血屠長安不錯，但是我若成就祖境，我能拯救的人族遠比長安一城百姓更多。”
夏慶字字錚錚，這般問道。
“魔族勢大，單單魔尊就有兩千四百余位，九品魔修更是上萬，而我們人族呢？
我們人族甚至九境修士都未有他們魔尊數量多，若是人族無祖境，我們怎么和魔族斗？”
“殺千萬人，拯救千千萬人，我又何錯之有？”
“你們說呢？”夏慶目光投向那一眾大夏修士，突然問道：“殺一人以利天下，有錯？”
沉默。
隨之是小聲的議論。
“好像......也沒錯？”終于有一人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說道。
如果人族沒有祖境，兩族之戰真的打響，屆時死的人族絕對不只千萬之數。
這不是空想。
要知道當年第一次兩族之戰，蒼穹天死在魔族屠刀之下的人族甚至是達到了萬萬之數。
這般權衡之下，似乎.......
在許多大夏修士心生遲疑之時。
夏曌冷笑一聲，冷漠且平靜。
“是誰要害這天下，那你就去懲治誰，而不是去殺千萬無辜的人，美其名曰以此換取天下太平。”
“若是要先對同族抬起屠刀，才能保護人族，那么我們人族活該被滅族。”她擲地有聲，字字如鐘，撞在人心中。
“夏慶，你不配........也不懂。”
“殺戮無辜，有害天理，害天理而不知，卻以為行的是理所當然之事，是正義凜然之事，你若是當上了這個大夏尊上，我為天下而擔憂。”
夏慶臉色漸漸陰沉，仿佛是遮羞布被人揭開一般，他陰戾戾笑道：“夏曌，你當真不怕死？”
“要殺便殺，跟個娘們似的嘮嘮叨叨什么？”夏曌絲毫不懼，譏諷道。
慶王手持戮尊長矛，眼眸如有神火，灼灼耀人，“夏曌，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殺你我依然能坐上這大夏尊上之位，雖然屆時氣運不如禪位所得，但也總比沒有好，不是嗎？”
“而且，”他環顧四周的大夏修士，眼中閃過一抹陰險之意，直接了當道：“今日夏曌你若是肯禪位，我日后還需要你們為我所用，你們所有人就都能活，若是不肯，那就所有人都得死。”
“我夏慶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圖窮匕見。
說服不成，以死相逼不成，慶王動用了最后一招，以一眾人的利益綁架夏曌。
此話一落地，皇宮之中大夏修士的神色變得無比精彩起來。
“尊上.......慶王所說不錯，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長安，這已經是無法挽回。
而尊上不論禪不禪位，今日這大夏尊上之位最終都會是落至慶王手上，尊上又何必憑白搭上自己的生命呢？”其中一位年紀極大的老修士開口道。
雖已年邁，但他卻精神矍鑠，兩只眼睛猶如金燈。
“風尋侯，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貪生怕死，就想尊上禪位給這等畜生嗎？”長安衛安西侯目眥欲裂，開口喝問老修士。
“這不是貪生怕死，是理性分析，尊上堅持不禪位，對于此事的結局會有什么太大的改變嗎？”又有一位八境的大夏修士站了出來，目光迫人，沉著冷靜道。
“你分明就是貪生怕死！慶王就是個冷血無情的狗賊，怎可讓尊上禪位給此人？”長安衛安西侯怒不可遏。
人群之中，兩派人士也在不斷議論。
“我不怕死，但是我想死在域外戰場之上，而不是死在這里！”很快，新的一位大夏修士站了出來，環視全場，“諸位同僚，今日死在這里，你們甘心嗎？”
此話一出，爭吵聲頓時變少了，很多人都不再說話。
這是一個事實。
修行至他們這般境界，本就極為不容易，就算死，也要死在與魔族一戰中啊。
“慶王有望完成當年道祖未完成之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的確如此.......”
風向在無聲無息間已經改變。
慶王看著這幕，心中冷笑不已。
對于眼下的這一切，他早有預料。
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即使是修士也不能免俗。
“夏曌，你現在怎么說？”夏慶歪了歪腦袋，笑道。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時也都投向夏曌。
接下來的她的話，將會決定在場所有人的生死。
“愿與尊上同歸！”一個嘶啞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夏慶轉頭看去。
平風侯。
他一揚眉毛，輕輕一揮手中長矛。
金光漫天，神焰像是瀚海洶涌，怒擊蒼天。
轟隆一聲。
平風侯在金光籠罩之下，直接是身軀爆碎，化為一團血霧，就此身隕。
八境修士在如今的夏慶面前，不過螻蟻。
“我與夏曌說話，何時輪得到旁人聒噪？”夏慶臉色猙獰。
夏曌見此，只是慘然一笑，閉眼道：“你動手吧。”
長安已淪陷，那她就履行昔日若言，與長安同歸。
夏慶眼中陰翳越發濃郁。
他怎么也沒想到，夏曌會是這般堅持，這般固執，以及這般愚蠢。
心中的陰郁，讓他懸于天穹之上，臉色愈發猙獰。
片刻的沉默之后，夏慶終于下定了決心，緩緩抬起手中的戮尊長矛。
“夏慶，你敢？”
有言語伴隨著一道劍光而來。
一道劍光，如流星劃破長空，如一掛白虹起于青萍，行于青冥之中。
即使強大如夏慶，在聽到這聲音的剎那，也都是心猛地一懸，連忙念頭一動，一道龐大的金色光罩就是從長安城大地之中升起，將那道劍光攔在了長安之外。
可見這道聲音主人震懾力之強。
劍光散去，其中人影逐漸清晰。
一襲青衫，手中無劍，劍意沖天。
已然閉眼引頸受戮的夏曌，陡然睜開眼，癡癡看著長安之外的這道身影。
“你來了.......”
長安之外。
青衫劍修輕聲喃喃道：“我來遲了。”
長安劍仙，李求敗。
在得知慶王血屠長安的消息之后，他便是立即折回長安。
可惜終究是慢了一步，此時慶王已然晉升半祖。
但終歸也不算晚，因為......她還活著。
長安之中，夏慶怒極，望向青衫劍修，“李求敗，不管你是真劍仙還是假劍仙，我都不會懼你半分！”